“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这次我是真的有工作，弗鲁门阁下。”他依然像个最传统的马黎女仆，半垂着头，双手交叉置于腹前，只是平板无波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无奈，“我不会向您透露任何事……” 利昂娜突然打断他的话，走到他面前道：“难道我们之前几次见面中，你有哪一次并不是在工作中？” 他们的身高差不多，不需要任何一人抬头或低头，距离拉近后视线便理所当然地撞到一起。 与他相反，利昂娜烟灰色的眼睛让她虹膜中的虹彩十分明显。尤其是黑色瞳孔外围，隐约能看到一圈金棕色的放射状纹理，有时会让人联想到阳光透过教堂玻璃留下的混合彩光。 一时间，室内只有摆放在壁炉上的钟表在发出“哒哒”的声音。 利昂娜移开视线，转身走到放在壁炉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知道。” “这不算什么帮助，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见谢尔比似是立刻就要张口回答，她又先一步抢白道：“别跟我说谎。只要我想，我可以立刻联系利贝尔将军确认这点。” “为什么？” 话音落下，室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 利昂娜向后靠上椅背，姿态稍显放松：“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知道，我不会和一个与我是非观相悖的人合作。要做我的合作伙伴，需要拥有基本的良知。” 谢尔比听着她的话，被右手遮住的左手慢慢紧握成拳。 “其实十二年前的五月，我父亲刚从旧大陆回来时，我曾因为他错过了我们的生日跟他大吵了一架。” “我想告诉你的是，当时我真的很生他的气。” “我们从开始记事起，他就时常不在我们身边。在他从王宫卸任前，我们每个月能见到他的时间屈指可数。” 利昂娜坐在椅子上，语调平淡地叙述着：“所以，家庭成员的生日是我们与父亲的一个隐形约定。每年只有那三天，母亲、父亲和我们的生日，他必须回到帕克丝庄园与我们一起度过……” 谢尔比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近似于空白的表情。 “因为你，或者因为你们。” 窗外的光线射入室内，在谢尔比身上划出一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 小弗鲁门先生静静看着他无措的表情，突然露出一个笑。 “我要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件事。”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意识到他曾做过多么伟大的事。” “你在飞艇上说的没错，是你让我重新认识了我的父亲……你无法知道我在确定你说的一切是真实后有多么高兴。” “我也很庆幸，他在那时救下了你。” “而你能站在此时我面前，更让我感到这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也许我们该重新认识一下。” 可不等他重新退回阴影，那只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所有动作在那一刻冻结。 161 而在一楼,就在侯爵夫人带着教女回来没多久，子爵府便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批拜访者。 按照社交季的习惯，淑t女们通常会在下午三点到五点造访熟人的宅邸，与女主人一起享用下午茶或进行游园活动。 虽说最近总有些不好的传言，但那些八卦只会将好奇者心中的小火苗燃烧得更加旺盛 反正这是正常的社交流程，去一趟，如果能见到塔林小姐最好,没有见到也能证明一部分的谣言属实……这样有可能看到好戏的机会可不多,怎么能白白错过？ 侯爵夫人十分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谁都知道今晚子爵府会举办晚宴，要是爱丽丝·塔林下午不在家的事传开，那之后的闲话只会愈演愈烈。 侯爵夫人看着教女姿态得体地招待来宾,不禁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当最开始的寒暄话题过去后，年轻的小姐们中渐渐有人坐不住了——其中当属年纪最小的克里斯汀最藏不住心思。 “说起来,康格里夫家的卢克好像刚从南陆回来……”今年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眨着双活泼的绿眼睛,好奇看向另一边的塔林小姐，“今天他也会来吗？” 女孩的姐姐立刻拽了下她的手臂，又对塔林小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最近活动太多，她有些兴奋过头了……” 她对姐妹二人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答道：“我们确实给康格里夫先生一家发了邀请函，至于卢克是否也会来我也不能确定。” 门厅和会客室是相通的，她这一探头立刻就被坐在里面的侯爵夫人看到了，赶忙招呼道：“利昂？半天都没看到你，这是要去哪儿？” 于是小弗鲁门先生很自然地走进会客室，脱帽朝室内的几位访客礼貌问好后才回答侯爵夫人的问题。 看到年轻小姐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利昂娜吸走，侯爵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优雅地摆动了一下手中的扇子：“你去吧，但别忘了晚上还有晚宴，记得六点之前回来。” 小弗鲁门先生重新把帽子戴回头上，捏着帽檐朝侯爵夫人笑了笑：“那我们晚上见。” 一切就如侯爵夫人所料，话题也不可避免地转移到刚刚那位小绅士的身上，坐在塔林小姐身边的两位姑娘更是催促着她询问那位小绅士的消息。 于是，介绍工作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侯爵夫人身上。 不过小弗鲁门先生经办过的案子对淑女们来说有些过于恐怖，侯爵夫人只挑拣着对方的家世和现在的工作介绍——当然，这也是在场的夫人小姐最关心的。 “真羡慕你，爱丽丝。”她张开扇子，微微用扇面挡住嘴型，对塔林小姐小声道，“我们这里也就你的身份能配得上他了。” “身份啊，财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