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和西域诸国一起行动了。如今的大齐两面临敌,而主心骨却倒下了。唐笙有些不敢将这奏报呈上了mdashmdash秦玅观若是见了,该咯血了。可不告知她,如今的大齐又有谁能做出准确的决断?愤懑又涌了上来,唐笙气急攻心,俯身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ldquo唐大人?rdquo传令官替她顺气,守在檐下的宫娥纷纷侧首。她没工夫难受,被扶着直起身时,脑海里已开始擘画大齐的疆域图,思忖是否有能应对的法子。辽东准备最为充分,阻挡个月余不成问题。倒是蕃西虽然幅员辽阔,但实际物产不丰,养不起太多人,因而驻扎的营兵本就不多。细算起来,如今有六十万大军张着嘴巴,等着从国库掏银子了。难,处处都难。唐笙侧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殿内去。ldquo唐大人!rdquo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欢喜的声音,激得她顿住了脚步。唐笙回眸,心颤了下。ldquo唐大人!执一道长来了!眼下正在内禁宫外!rdquo她的面上还带着痛苦咳嗽后余下的红晕,听得宫娥的话,眸光微亮。ldquo快请!rdquoldquo速速请她到宣室殿来!rdquo第139章送走唐笙后, 执一收到了一封信。因走得不是官驿,这封信兜兜转转,在路上迟滞了一旬才落到收信人手中。秋雨连绵, 山道难行,传信人一路上山, 鞋上沾满了泥巴, 虽着蓑,但淡褐色的短衣衣摆已被打湿成深棕色。来者掏出一封湿了一角且皱得不成样子的信件,双手捧给执一。瞧清信封落款的ldquo亲启rdquo二字,执一便猜到了来信人是谁。在辽东治疫的那些日子,有关于具体隔疫举措的文书, 过她手的实在太多了。她有着过目不忘的记性,沈长卿的字,她怎么会忘记呢。执一拆开信,瞧清了清俊的字迹。沈长卿在信中问了她一卦。眼前忽然浮现了沈长卿赴辽东前一日同她对坐湖心亭时说过的话。ldquo我们这些俗人,倒也想寄情山水, 可是身上系这宗族门楣。有些事,不去做, 便会万劫不复。rdquoldquo临行前, 还请道长为我测上一卦。此去,是凶是吉。rdquo沈长卿书信上的卦象,分明是大凶的迹象。执一握着书信的手垂了下去。随唐笙上山的女卫中,仍有一人留在此处, 等待她回心转意。执一轻拨掌心的经罗仪,视线却落在蒙着烟雨的山林中。半晌, 她取出了药箱,斜背起葫芦, 缓步走出简朴的亭子。得知她来意的宫里人奉上了缂丝织成的法衣,恳请她换上mdashmdash这般的待遇,过去只有国师才能享有。执一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不坐宫中车马,兀自行在山间。车架与宫人跟在她身后,执一只身撑伞,行在泥泞的土道边,和他们似在两个世界。寻常人雨天走这样的道路定会身沾泥点,可执一竟连鞋面都未染上泥尘。同她隔着百米的车马碾过泥水,激得宫人不住地退让。执一瞥见泥水中映出的自己,收起了经罗盘。她本不想下山。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帝王将相更迭交替,乃是常情。可,她亲眼目睹了逼近朝元观的宫变,知晓了太多内情。沈长卿的信暗示了沈家的变局,如此她所说的ldquo为宗族门楣所迫rdquo怕是已成定局。邦国来朝,皇帝病笃,已知大齐内乱不断,辽东危局,定有瓦格策应。如今的大齐似乎已成案板上的鱼肉,待人分割。乱象丛生下,唯有秦玅观方能破局。若是这般,执一愿意逆天而行,为之尝试。*唐笙顾不得脚下的水凼,奔走间踩出连片的水花。她冒雨亲迎执一,激动得热泪盈眶。病榻上的秦玅观倦了,阖眸养神时忽然听得外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病痛放缓了她的思绪和活动,再睁眼时唐笙的身影已落了下来。ldquo陛下,执一道长来给您医病了。rdquo欣喜冲淡了唐笙语调中的沙哑,她温声道,ldquo执一道长来给您把脉。rdquo秦玅观睁眼之际,冰凉的指尖落了下来,触感同唐笙往日的怜惜和珍视不同,力道要大上许多。执一一不跪拜,二不坐榻,只微躬着身,诊完脉便退远了。唐笙随她走出寝殿,面上的喜悦褪去了,添了几分担忧。ldquo撑不过一旬了。rdquo执一望着她道。ldquo我知。rdquo唐笙眸色依旧坚定,眼底那抹光点扩散下来,ldquo但我觉得,还有法子能救回她。rdquo光点晕染开来,燃出了希望的火光。执一同她视线交汇,恍然间,觉得自己正和一个疯子对望。ldquo这可真是要逆天而行了。rdquo她淡淡说话,眼角却微微上扬。唐笙并不愿浪费工夫同她探讨何为ldquo天道rdquo,她找出了脉案,讲解起近来试过的法子和用过的药。ldquo她可是用丹。rdquo执一翻过脉案,有了初步了解。皇帝这脉案同她过诊过的同门有相似之处,从前修习时,她曾亲眼见过迷信丹药之术的炼得走火入魔,最后服用自己炼出的东西毒发身亡的。因而执一从不用术士和方士那套为人医病,总觉得其中有些会带来弊处的地方。ldquo是安神汤的缘故。rdquo唐笙组织措辞,尽量用简短的语句讲清状况,ldquo安神汤中有药同她相克,上月,陛下的汤药被人动了手脚,添了许多。rdquo执一翻起药案,抬眸道:ldquo铅白霜?rdquo唐笙颔首:ldquo过去陛下用的许多汤药中也含有此物,本来已经断绝,可我一走,太医院的那些人便迫不及待地换回了老一套。rdquo照理说,唐笙卸任前曾留有叮嘱,且医病成效不错的情况下,继任医官并不会拿自个的脑袋作保,冒死更换。可偏生那三人就仗着唐笙资历浅和妄想讨好太后,换作了从前的药方。回忆到这里,唐笙恨不得扇自己个耳光mdashmdash她应当告知秦玅观亲下御令,不容许更改方子的。可她总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浅薄,期盼着能有更好的药方来为秦玅观治疗,这才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若非秦玅观发觉得早,再拖得久一些,这病便要带走她了。换做寻常人,停药几日后病痛便会有所缓解,秦玅观体弱,加之又有外力刺激,这才诸病交加,将她逼到了绝路。ldquo你如今用的方子太温和了。rdquo执一阖上药案,顺着唐笙的话细思后才道,ldquo如今的情形,必然要将这铅白霜化解了。rdquoldquo若是用药太刚猛,她这副躯体如何撑得住?rdquo唐笙有些焦急,ldquo我也想用刚烈之方,可她helliphelliprdquo她偏首,强压心底的酸楚。秦玅观喉间灼痛到连用药都很煎熬了,加上刚猛之方,恐怕血条会掉得更快。ldquo唐大人,病来如山倒,陛下眼下已容不得lsquo抽丝rsquo好转了。rdquo执一的话在她权衡的天枰上添了砝码,唐笙的心口一下变得闷重了。催出铅毒之药必然作用于秦玅观衰败的身体,秦玅观极有可能死在催毒的路上。不用,她反而能撑得更久些。唐笙本想用温和的药方解毒,可收效甚微,无法逆转如今的态势。ldquo用了尚有一丝生机,你怎知晓她撑不住还是撑得住。rdquoldquo可mdashmdashrdquo执一神色平静,沉寂的眼睛总带着一丝宁静的凉意。唐笙从忧思中抽神,唇瓣翕动,喉间却发不出声音。这种抉择,她其实更该交到秦玅观手上。是继续依照她暂未起效的法子等待转机,还是压上性命赌一回。这种以心爱之人的性命为赌注的选择,唐笙给不出答案,亦不忍心做出抉择。不远处传来风挡坠落的声响,唐笙和执一抬首齐望,却没寻到人影。ldquo是方姑姑。rdquo唐笙垂眸,沙哑道。方姑姑一直是秦玅观意志的延伸,她来,必然是陛下的意思。她们方才说的,应当都被方汀听进去了。唐笙身形晃动,步伐显出虚浮,好似下一瞬就要倾倒了。她滑落下去,侧倚着几案,掩住面颊。执一眼中流露出不忍,但终究是压下了。秦玅观要选什么,唐笙能猜到。不同她亲近时,唐笙会觉得陛下是个冷血淡漠到极致的人,但亲近了,唐笙就知道,她骨子里是个敢赌敢拼的人。秦玅观必然会选择刚猛下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