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姝挨着小萝卜头的脑袋:ldquo到了宫里,你不要回去,跟着我,哪里都不要去。rdquoldquo陛下那也不能去吗?rdquo小萝卜头问。ldquo去了陛下那便时时刻刻守着陛下,其他地方都不要去。rdquo秦妙姝答。秦长华懵了,她问为什么。秦妙姝哭着叫她不要再问mdashmdash她总不能告诉这孩子,她的母亲要杀了她,为她称作ldquo姐姐rdquo的这个人铺平道路。铺平道路。母亲总是这么对她说,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们母女。在先帝的汤药中添东西,使得先帝仆击之症加重时母亲是这么告诉她的。那日母亲同舅母商议的事,她听了大半,离开时身上的力气都好似被人抽走了。陛下起病这样突然,秦妙姝每每回忆起她的病容都会想起她们的议论声,因而纠结再三,终于提醒了皇姊。她不知道事态发展得这样迅速,她好害怕回去见到的会是大行皇帝的灵柩。ldquo不要问了。rdquo哭得头痛的秦妙姝重复道,ldquo不要再问了helliphelliprdquo小萝卜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大人一样轻拍她的肩膀。马车晃荡了许久,驶入平缓的官道。秦妙姝知晓离禁宫近了,心中又添了几分忐忑,她拭去眼泪,牵紧了秦长华,探看车外的场景。经过齐安门,她未曾见着代表丧事的白缎,终于松了口气,但攥着长华的手却更用力了。马车在颐宁宫前停下,她拉着长华下车,将她护在怀里,迎面便瞧见了等待已久的母亲。裴太后见到她怀中的小长华,笑意淡去了。ldquo送惠明翁主回住处。rdquo裴音怜虽被软禁,但使唤人来,并不发怵。ldquo不要!rdquo秦妙姝抱紧小萝卜头,ldquo我要与长华同吃同住!rdquo眼前的秦妙姝颇有种避她如避蛇蝎的态势。裴音怜眼底的光亮陨落了,见着女儿的欣喜也在顷刻间冲淡了。她凝望着一脸戒备的女儿,心渐渐沉了下去。ldquo阿狸mdashmdashrdquo她去牵女儿,ldquo你这是怎么了?rdquo衣袖被母亲牵住的那一瞬,秦妙姝再也藏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质问母亲,只是抱着小长华不说话。裴音怜面色冷了下来,叫人上手分开她们。ldquo本宫看谁敢!rdquo秦妙姝盯着围上来的宫娥,呵退了她们。她鲜少有这样蛮横骄纵的时候,裴音怜觉得自己有些认不得女儿了。ldquo妙姝!rdquo裴音怜的语调严厉了些。小长华也点着她的腕子,请她放开自己。秦妙姝充耳不闻,无视了这一切,只是泪眼婆娑地同母亲对视。周遭围着太多人了,秦妙姝也不想让母亲难堪,放缓了语调回应。ldquo阿娘。rdquo秦妙姝流着泪道,ldquo求您了。rdquo裴音怜叹息,终究是容许女儿带着人进去了。ldquo回宫了,我要去给陛下问安了。rdquo秦长华不明白妙姝为什么这样执着,只敢小声劝慰,ldquo我还是,我还是走罢helliphelliprdquoldquo不行!rdquo裴太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回首,眼底染上了凄色。ldquo阿狸,你是恨上阿娘了么?rdquo秦妙姝的心狠狠抽痛,一向雍容华贵的母亲,在那一刻老了许多。她甚至能看清日光下,母亲耳鬓的白发。ldquo局势已定,哀家不会再动她了。rdquo裴音怜将话挑明,ldquo你想着护着的人,母亲不会动。rdquo小长华看向裴太后,面上流露了惊恐。她意识到了什么,倏地圈紧了秦妙姝。裴太后的视线掠过她,兀自走向明堂。秦妙姝失神的那一瞬,宫娥和太监冲了上来,将她们彻底拉开。ldquo阿娘!rdquo妙姝冲着那道背影大喊,ldquo您不能这样!rdquoldquo将人带下去。rdquo裴太后转身,拉起女儿的胳膊,ldquo你同我上来!rdquo秦妙姝在对上母亲的泪眼后停止了挣扎。殿门阖上了,光线暗淡了好些。裴太后苦笑起来:ldquo阖宫上下都是皇帝的人,哀家动得了她么?rdquo她拉近了女儿,附在她耳畔:ldquo姝儿,且信阿娘一回,阿娘不会动她mdashmdashrdquoldquo如今局势明朗了,再等几日,我们母女便是这天下的主人。到时候,你想要护谁便能护谁,想要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你明白么?rdquoldquo我不明白!rdquo秦妙姝挣开母亲的钳制,带着哭腔道,ldquo我一点也不明白!rdquo第130章大朝会拖延了三日, 使臣催了好几次,方汀才叫人去传话。第三日,丹帐汗国使臣已准备辞行。局势如此, 再拖下去恐生异动。方汀看向跪于踏前侍疾的秦妙姝,在心中叹了口气。若是二殿下能挡事的话, 眼下这个局势, 请她代理大朝会不失为稳妥之举。奈何二殿下弱而无刚,朝政大事交到她手里,最后都得转入太后手中。她也曾试着同二殿下交谈,二殿下只是伏在陛下身畔轻声啜泣,并不搭话。方汀猛然觉察出这十六岁的孩子, 其实并不像她们想得那样纯善蠢笨mdashmdash这样两难的境地,她多说一句话都是错,不如像现在这般安心藏在陛下和太后身后,装成懦弱的草包。方汀再三思忖,还是决定请裴太后主持大局。传达圣令时, 方汀同她碰了面。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她们都苍老了不少。裴音怜停了那些维持虚壳的药, 人老得极快, 方汀则担起了秦玅观的担子,一夜间白了鬓角。一切尚在裴音怜估量的发展情形内,她是明面的胜者,方汀作为下人跪着仰视她, 却从她的眉眼间觉察出了疲态。ldquo皇帝如何了。rdquo她问。ldquo陛下尚在休养。rdquo方汀答得模棱两可,她实在不喜裴音怜这般假惺惺地问候。裴音怜揉着眉心, 睁开些眼:ldquo将妙姝带回来。rdquo方汀俯首应答,从平淡的语调里觉察出了怪异。她回了宣室殿, 试探性地传了话。二殿下抗拒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回去。从前极爱躲懒的二殿下直直跪在陛下榻前,低垂着脑袋,腰背挺直,好似在忏悔。榻上的秦玅观双眸紧阖,病倦的面容染着易碎的纤薄。秦妙姝光是瞧她一眼都觉得愧疚。ldquo殿下helliphelliprdquo方汀矮身,同她平视,ldquo您在躲些什么,能同奴婢说说吗。奴婢陪侍陛下多年,陛下的心思奴婢大多知道,陛下她mdashmdashrdquoldquo姑姑。rdquo秦妙姝垂首,泪珠混着鼻尖滑落,ldquo我,我不知该怎么说helliphelliprdquo抗拒赐婚假装上吊那次,秦妙观领她在听风院散心时说的那些话,她都记着。母亲这些年的抚育和遮蔽历历在目。她脑袋快要裂开了,她逃到皇姊这里也是想讨得片刻安宁,但方汀却主动追问起了她。秦妙姝仍在沉默,颐宁宫来的姑姑就已经催上了。内殿无人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僵持了片刻,秦妙姝只得出了殿,来到檐下。她被人用ldquo太后头风发作rdquo的由头哄走了,回了殿,却见母亲端坐于主位,凝望着她。那视线化成长鞭,笞挞着她,每每对上裴太后带着洞察和哀怨的眼神,秦妙姝都无比挣扎。ldquo阿娘helliphelliprdquo秦妙姝嗫嚅。听到女儿的轻唤,裴音怜眸光烁动,那些哀怨和悲怆顷刻间消散了。ldquo姝儿,来试试这个。rdquo裴音怜展开大衫,鼻音有些重,ldquo来,过来mdashmdashrdquo秦妙姝展臂,由母亲和宫人帮她试衣。离得近了,衣上的暗纹显露了,秦妙姝扯散衣服,交着双臂躲得远远的。ldquo这是嗣君的服制,我不要穿!rdquo三日了,整整三日,秦妙姝还是一副抗拒她的模样。ldquo妙姝,你到底要阿娘如何?rdquo裴音怜振袖,ldquo在你眼中,阿娘成了什么人?rdquoldquo阿娘这么做mdashmdashrdquoldquo您这么做都是为了我!rdquo秦妙姝掷下朝冠,哭的鼻尖和眼眶都泛起了红。她放声痛哭,似乎要将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发泄个干净。秦妙姝撕扯着衣裳,声嘶力竭道:ldquo可您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并非我愿!rdquo从前母亲对先帝下手,她想起生父的种种恶行,尚且能够装作不知晓。可她的阿姊做错了什么?ldquo皇姊一直护着我们,病倒前夕,还驳回了丹帐,说什么都不让我去和亲。rdquo秦妙姝垂着胸脯,ldquo阿娘,妙姝有心。阿姊待我不薄,我怎能落井下石,趁人之危?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