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哗然，四娘拍手叫大家安静。ldquo你们不要怕。rdquo方汀唇瓣翕动，眼底浮现了决绝的泪光，ldquo天塌了，娘一人顶着。rdquo*夜阑人静，虫鸣混杂了风声涌入方十八的耳朵。浓稠的墨色泼洒天际，今夜月光暗淡，山峦如同蛰伏的猛兽掩藏在暗夜之中，等待猎食的机会。视野受限，马背上的方十八听觉变得更灵敏了。被风吹动的草窠发出沙沙声，她俯低了身，一手持紧缰绳，一手按在刀柄上。扭曲的野草大片倾倒，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枚响箭刺破了暗夜。ldquo有埋伏mdashmdashrdquo方十八反手拔刀，飞刀斩断蹿起的绊绳，以最快的速度判断出了伏兵位置。马上使佩刀不太顺手，她接过随从抛来的大刀，砍起了攒动的脑袋。此处是从京师前往辽东的必经关隘，方十八猜到了此处可能会有埋伏，但又不得不从此处过路。她为了不暴露行踪，没有带太多人，但随从几乎都是精兵强将，面对围困并没有乱了阵脚，反而配合默契，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十八扯过背在身后的密折匣护在胸前，挥动朴刀。刚猛的力道劈砍下来，伏兵拦腰断开，飞洒的鲜血激在了周遭人脸上。断开的尸体震慑力极强，伏兵围了一圈又一圈，但无人敢冲向朴刀砍杀范围内。被激怒的方十八脸上全是血点，她不喜这腥味，眉头紧锁。伏兵见强攻不成，围堵住她们的去路，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到来。伏兵愈来愈多，方十八奋力杀敌，拼尽全力撕开了豁口。随从从豁口中涌出，而她胯.下的马却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十八滚进草窠，护紧了身前的密折，再抬首豁口已被堵住，被斩断腿的骏马倒在血泊里，发出阵阵哀鸣。她没时间思考，拾起朴刀，用刀柄挑着将沾满鲜血的黄缎木匣抛了出去。随从接住，马蹄却慢了下来。ldquo快走！rdquo方十八拦住追兵去路，回首嘶喊。*指节拉了太多次弓弦，唐笙的手心满是褐色的血渍。方清露推门入内，唐笙这才回神。ldquo还没消息么？rdquo她瞧见唐笙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她今天又没等到回折。ldquo七日了。rdquo唐笙垂眸。方清露将新来的文书搁在书案上，视线落在她的手上。ldquo你这怎么弄的？rdquo她抓起唐笙的手腕，查看伤口，ldquo功夫不是你花上十天半个月就能练成的，你怎么能这样急于求成，不要手了？rdquo唐笙这段时间除了忙政务，还奔走于乡野和北境之间巡查诸事。方清露作为监察官每日都被政务折磨到深更半夜，唐笙作为辽东主官，又要理政又要习武的，身体怎么吃得消。方清露有些恼火，语调不由得带上了怒意：ldquo我要怎么说你？陛下不回折定是有自个的打算。我晓得事涉唐尚书，你心中苦闷，但苦闷也不是拿自个的身体撒气啊mdashmdashrdquoldquo你去跑马，去喝酒，哪样不比弄得满手是伤好？rdquo唐笙抽回手腕，摸了帕子擦净血渍，不知疼痛似的取笔批复公文。ldquo别批了！rdquo方清露夺过她的笔，揪着她起身，ldquo陛下在信中叫我照顾好你，你将自己整成这个模样，我怎么交差？rdquo方清露拉她坐到客椅上，翻找起怀里留给林朝洛包扎的布条来。一个林朝洛已经够她不省心的了，现在又添了个唐笙。她下手重了些，似是要疼醒唐笙。ldquo二姐知道你心里委屈。rdquo陛下不给回应便带上了默认唐笙陈奏的事是事实的意味，消息递过去那么久都没回折给唐笙解释或是告诉她处置之法，这换谁都会感到憋屈和难受。方清露叹息：ldquo活着的人是最要紧的，这事就这样忽视了最好，陛下她不是绝情，她要思量的事mdashmdashrdquo手背微凉，方清露抬眸，对上了唐笙的泪眼。ldquo二姐。rdquo她哑哑道，ldquo我不是在意这个。rdquoldquo我信陛下，也知她绝非冷情之人。我只是mdashmdashrdquoldquo我只是怕京中出事了。rdquo七日没有消息了，唐笙吃不好睡不好，总是能想起秦玅观病倦的神情。这七日的邸报也非常平和，未见什么谕旨和诏令。秦玅观那样勤于政事的人，怎会七日都未有动作，这显然是出事了。方清露抹去她面颊的泪痕，温声安慰：ldquo不会的，以陛下的谋略，再大的事都能被摆平。你不必忧心，处置好眼前事便好了。rdquoldquo可她若是病了呢？rdquo书案上的烛火烁动了两下，熄灭了，斑驳的烛泪落满唐笙习字的纸笺，屋内更暗了。ldquo你是说mdashmdashrdquo唐笙用手背擦拭眼泪，眸光并不哀凄。ldquo我难受，难受不是因为怀疑陛下有没有利用我和阿姊。rdquo她顿了顿，ldquo我难受，她病了我也不能回京。rdquo每逢她染病，京中总有宵小作乱。要病弱的秦玅观独自面对那些，唐笙想起她愁苦的面容心便揪成一团。脑海里有秦玅观病重疲惫的眼眸，身上有秦玅观牵着她衣角的触感，耳畔有秦玅观俯身说ldquo痛rdquo的声音helliphellip阖上眼，到处都是秦玅观。喧嚣的思念，涌动的怜惜，喷薄的担忧，都化作了钝刀，一刀一刀片开唐笙的皮肉。她好想秦玅观，好想抱紧她，问一问她过得还好吗。ldquo太傅那消息灵通。rdquo方清露攥紧她的手，想要给予她些力量，ldquo未曾发生的事就不要过度忧心，这不值当。rdquo唐笙的理智被她的话唤醒，倏地起身，往马厩去。ldquo我同你一道。rdquo方清露忧心她真打听到什么不好的事，快步跟上。急促的马蹄声散在黑夜里，唐笙闯进济善堂时，不知何处响起了低哑的琴声。沈长卿的亲信瞧见她，快步赶制内院通报。唐笙和方清露被人引到光亮处。方清露坐下，唐笙立着，落魄的背影被灯火拉至地栿外。片刻后，沈长卿抱着古琴入内，唐笙身侧多了道影子。ldquo唐总督和方按察夜深到访，可是有急事？rdquo沈长卿收好琴，回首看向她们。ldquo太傅方才弹得可是《无根树》？rdquo方清露见礼，笑问道。ldquo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rdquo沈长卿吟了句，露出温和的笑意。ldquo太傅，京中这几日可有消息。rdquo唐笙不想寒暄，直切正题。沈长卿直起身，目光下移，瞥见了她手上的伤。ldquo总督请。rdquo沈长卿摊手，请她入座，ldquo这几日家父确实来信来问我近况。rdquo唐笙眼眸微动，眼底的光点更亮了。ldquo听闻朔州大雨，这几日消息递得太慢，邸报到的都不及时了。rdquo方清露打断她们，ldquo老太傅可曾说京中有什么动向？rdquo沈长卿摇头：ldquo不曾说。不过听说陛下前些日子圣体不大爽利，想来未下什么诏旨。rdquoldquo陛下病了？rdquo唐笙抬眸。ldquo还是从前的顽症罢，若是急病，就该召总督回去了。rdquo沈长卿答，ldquo总督不必忧心。rdquo闻得此言，方清露忙按住唐笙，生怕她反应过激。戴着扳指的拇指被她圈进掌心，唐笙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方清露分明瞧见她扎好的白布上又渗出了血丝。ldquo突然造访，打搅太傅了。rdquo唐笙缓缓道，ldquo时辰不早，我们也不打搅了，太傅早些歇息。rdquo沈长卿微颔首。唐笙步伐匆忙，出了厢房步子迈得更大了，方清露跑着才能跟上她。ldquo给我六日。rdquo唐笙道，ldquo我得回京一趟。政事交由你，军务交给林将军。rdquoldquo陛下应当不是急病，你且冷静些。rdquo方清露语调急切。绯袍划过，唐笙已稳坐马鞍。方清露劈手夺过缰绳，死死攥着。ldquo十九！你仔细思量，如今这局势你怎可随意回京！rdquo院中得嘈杂惊扰了善堂收养的孤儿，方清露扫过几双眼睛，语调放得更低了。送她们离开的亲信奔了回去，沈长卿疾步前来，叫住唐笙。ldquo总督，切莫冲动行事。rdquo亲信赶走了探头探脑的孩子，清出了院子。ldquo即便陛下病笃，你也不能随意离开辽东。rdquo缰绳上多出了一双手，沈长卿仰首道，ldquo辽东无主官，京中因陛下病笃而动乱，这局势只会更危急。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