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这几日也是鸡飞狗跳，但唐笙握着兵权，不至于令秩序彻底混乱。与士绅有瓜葛的官吏推诿扯皮，不做实事，沈长卿裁撤了一批，新选调的，除了个别女子不惧士绅的威逼利诱，其余均不敢赴任。就这态势，方清露虽不立风口浪尖，也能共情唐笙的感受。僵持到了第五日，辽东迎来了皇帝诏旨。秦玅观宣唐笙回京。这是个女官们都没料到的结局。衙门大开，一身简素衣袍的唐笙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属官。不远处便是朝廷派来的御林卫和禁军，众人压下得胜者的姿态，维持着静默，给唐笙让出了一条道路。车队出了主城，去往城郊，队伍远去，士绅欢腾。城楼上，海陵王瞧着渺如蝼蚁的车队，露出了得胜者的笑容。恭维声不绝于耳。ldquo王爷可真是料事如神呐。rdquoldquo如此一来，朝中也不会有人再敢接手这差事了。rdquoldquo听说啊，陛下前日病了，莫非helliphelliprdquoldquo原以为这唐总督还能在辽东多赖几日，没成想见着事态不对，还是赶回京了。rdquoldquo京城中流言沸腾，辽东又有这样多的官差抗命。rdquo鼻烟吸多了，鼻腔和喉腔都有些难受，海陵王清嗓道，ldquo唐笙要再不回她眼皮子底下，估计就同唐简一个下场了。陛下可宝贝她那些个一手提拔的女官了，怎能舍得她折在这？rdquoldquo如此一来，账目该平了。rdquo立在海陵王身后的官员露出个舒心的笑。ldquo你们推得太多反而不好。rdquo海陵王叮嘱他，ldquo一个人怎能贪出数十年的账目，推多了莫说是女帝了，户部的官员也该起疑了。rdquo官员满口答应，实则心里已有了打算。城楼下，官道两侧，聚集的ldquo短衣帮rdquo愈发多了，逐渐将看热闹的士绅围了起来。带着哭腔的呼号声盖住了议论声。听着一声又一声的ldquo唐大人rdquo，唐笙打帘，看向车外。飞扬的尘土中，分得田地的百姓同重获新生的女子顿首叩拜，眼中充满不舍。他们在为唐笙遭受的不公哭泣，也为了自己日后渺茫的生活而哭泣。唐笙喉头发涩，想说些什么，踟蹰了良久才对跟随队伍，久久不愿离去的百姓道：ldquo放宽心。rdquoldquo都回去罢。rdquo第111章立夏过后, 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了。辽东虽处北境，但毒辣的日头丝毫不输江南。正午时分，土夯的基台被晒得直冒烟尘, 城墙跟火炉似的，站不得人。门楼阴凉处, 把总领着手下的兵丁玩起了推牌九。ldquo丁三配二四！rdquo把总捻开牌面, 展示给兵丁瞧，ldquo绝配啊！rdquoldquo您手气是真好啊，这要是真来了银子，一季米粮都挣来了！rdquoldquo可不是。rdquo把总拖来卸下的甲胄枕在脑袋下，翻身躺平, 翘起了二郎腿，ldquo奈何来不了啊，犯纪了。rdquoldquo我们这都调来大半个儿，连根瓦格人的毛都没见着，一天天的在这吃灰helliphelliprdquoldquo吃灰啊, 吃灰多好，遇上战事你想吃灰还吃不着呢, 只能喝自个喉咙里的血。rdquo军士们闲聊起来, 把总阖眼听了会，睡意渐浓。不知哪来的风将干涩细碎的黄土吹到了把总面上，他抹了把面颊，侧过头, 想要弄清风来的方向，耳畔的黄土却震颤起半指甲盖高。把总倏地侧身, 耳朵贴上地面。新兵蛋子不明状况，躬身过去, 被老兵一把拉了回来。把总懒洋洋的神色一扫而空，眼睛越睁越大。烫面的风吹来了，众人屏气凝神。新兵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了，伸手揉着，眼角渗出了泪。再睁眼时，把总已露出惊惧的神色。ldquo瓦格人mdashmdashrdquo把总抄起刀拎着甲胄往外跑，ldquo瓦格人来了mdashmdashrdquoldquo瓦格重骑！rdquo吼声惊醒了午睡的军士，一时间，守军一涌而出，分列城楼。周千总听着动静，箭步上楼，一把揪住瞭望的军士。起风了，天际烟尘四起，攒动的人影聚集其中，加深了边境线的色调。他提溜着军士丢至一边，拔出佩刀，嘶哑道：ldquo燃烽火mdashmdashrdquo*ldquo北境的烽火燃了，烧得天都红透了！rdquoldquo这刚割了麦，还没来得及晒，瓦格就来了！rdquoldquo这可怎好啊，那些个守城的，一个赛一个吊儿郎当，多少年没动过真格了，打起来了还不是一击即溃？rdquoldquo萧老爷呢，萧二少不是在边军，找萧老爷问问到底是个什么状况。rdquoldquo对了，找萧二少探探口风！rdquoldquo莫要找了。rdquo粮店的李掌柜提袍上阶，直奔八仙桌，灌了整壶茶才缓过劲。他扶桌，喘着粗气道：ldquo前两日萧老太爷便将新收上来的麦子全卖与我了，说是害怕总督拿他开涮！rdquo一众小乡绅交换了眼神，立着的跌坐进了圈椅。ldquo我说什么来着，皇帝哪是那么好糊弄的。姓唐的是她近臣，这么轻易就被调走了，想必是早就查探到了消息。rdquo棕衣乡绅拍手，ldquo看来是真打来了，收拾收拾，抓紧着逃罢！rdquoldquo上哪去？rdquoldquo京城啊！皇帝姥儿往哪跑，咱们就跟到哪儿！rdquoldquo这事做得不厚道啊。rdquoldquo你说萧老爷还是姓唐的？rdquoldquo都不厚道！rdquohelliphellip茶馆的集会当即散了，众人奔走还家，抓紧时间收拾金银细软。晌午过去了，大点的乡绅将消息递到海陵王那。彼时海陵王正和荀先生品茶，聊起半月前唐笙关窑子和象姑馆的事。ldquo本王原以为，她是为了筹措军费关了烟花柳巷，要将那些人招纳为官妓，好多收些银子上来。rdquo海陵王干笑了声，ldquo实在是想不出，她们整出这套吃力不讨好的是为了什么。rdquoldquo是步蠢棋。rdquo荀先生品茶，顿了顿才道，ldquo她或许是抱着什么良知、济世心去的，但又有何用呢，平白让这些人丢了糊口的营生，也惹恼了爱吃花酒的公子哥，反倒招恨。rdquoldquo是了。那些个大头兵在前头替她卖命，回来了却连个能消遣的地儿都没了。这不是就被调走了么。rdquo海陵王盘着鼻烟壶，以袖遮掩着半张脸，打了个喷嚏，ldquo这个时辰了，本王也该mdashmdashrdquoldquo王爷，王爷！rdquo小厮飞着进来，满脸慌张。ldquo何事。rdquo海陵王不耐烦地倚上太师椅。ldquo王老爷、孙老爷都来了，吵着闹着要见您。rdquo小厮说，ldquo他们说城外正乱着呢，说是瞧见烽火了。rdquoldquo烽火？rdquo同荀先生对视了一眼，海陵王拨了塞，嗅着鼻烟壶提神：ldquo叫他们进来。rdquo两个乡绅见了海陵王便可劲磕头：ldquo王爷，眼下瓦格人怕是真的打过来了，求王爷指条明路。rdquo海陵王同侍从耳语了几句，这才开口。ldquo边军败了么？rdquo乡绅摇头。ldquo林大将军带兵驰援了么？rdquo乡绅答：ldquo不知。rdquoldquo这不就结了。平山关都好好的，你们着什么急呀。rdquo海陵王招呼侍女给自个捏肩，ldquo派个人打听打听，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别见着一点风吹草动就着急忙慌成这般。rdquoldquo沈长卿、方清露这些个人驻地都在首府呢，此处离北境也四五百里了，有要是这儿都要失守了，她们不蹿得比野兔都快。rdquoldquo可城中的老太爷跑了不少，北境的也跑得差不多了。rdquo乡绅道，ldquo半月前城中的粮食便被调空了，林大将军领着兵不知操练了多久。庆熙年间，瓦格人糟了雪灾，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进犯的，我等是真怕了呀mdashmdashrdquoldquo若是守不住，我等便将田产变卖了，早些到江南去，以免全家老小都折在这儿。庆熙年那场景，您是没见过，那真是血流漂杵，伏尸百里啊！rdquoldquo那你也跑。rdquo海陵王觉得这人着实有些冥顽不化了，ldquo你既有了定论，又何必来问本王。rdquo乡绅听出了他语调里压着的怒意，哆哆嗦嗦地奉上了藏在衣袖中的翠玉雕。海陵王面色稍霁，点了点指头，叫侍从来替自个整理衣袍。ldquo王爷，您这是？rdquoldquo去趟府衙，替你们打探打探消息。rdquo士绅千恩万谢，终于退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