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官奔驰在前，气宇轩昂，英姿焕发。她收拢缰绳，乌骓随着她利落的动作偏首嘶鸣，马蹄渐缓。ldquo陛下有令，凡违逆新政，抗旨不尊者，杀无赦！rdquo清冽的声线穿透了嘈杂，马背上的人侧身按刀，垂目斜视着聚众闹事者。袍服上的襕纹表露了她的身份，在她身后，玄甲铁骑从两侧压了上来，围住了众乡绅，身影遮住了光亮。唐笙翻身下马，压着横刀缓步上前。沈长卿踩镫下马，跟随在后。她敛眸瞧了眼为首的矮胖乡绅，五指依次点过刀柄。官道很快让了出来，紧随铁骑的步军拦在乡绅面前，有来不及避开的踩了后边人的脚，低声吵了两句，便不敢说话了。。唐笙向前，周遭静了下来。石阶上的海陵王扬头负手，视线与她交汇。火药味弥散开来，交锋不过一瞬，海陵王便换上了温和的笑颜。ldquo臣，辽东总督唐笙，参见殿下。rdquo朝廷大员只跪皇帝。唐笙作揖，虽欠着身，脖颈却立得笔直。ldquo这几日落着雨，道路难行。rdquo海陵王虚碰了下她的臂护以示亲和，ldquo本以为唐大人明日才到，未曾派人远迎。rdquo他话说得客气，实则处处透着主人和上位者的意味，唐笙眼底的厌恶转瞬即逝，抬首时面上已挂起了同样疏离的笑容。ldquo您连日办差辛劳，陛下一直惦念着呢。rdquo语毕，唐笙侧身，留出了沈长卿位置。ldquo殿下。rdquo沈长卿同他见过礼，请出了明黄绢缎包裹的诏旨，奉在掌心。诏旨既出，众人跪拜。海陵王提袍下阶，直身跪下。沈长卿并未开诏宣读，而是将诏旨交给了唐笙，兀自下跪。辽东按察司的衙门也在此刻打开，身着官袍的方清露引着众官吏迎旨。唐笙托诏，拾级而上。俯首待命的众人只能瞧见一抹绯色的袍摆。第99章诏旨宣读完毕, 唐笙展臂，请海陵王入内。海陵王撩袍入衙，阶下的乡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低声唤他王爷。ldquo这是做什么。rdquo海陵王侧身，ldquo唐大人依着诏旨做事, 难道能把你们生吞活剥了不成。rdquo士绅们面面相觑, 依旧将略带畏缩的期待目光投到他身上。僵持了片刻，领头的矮胖乡绅率先离去，其他人见状，也随他往回走。獬豸石雕边的唐笙递了个眼神，官军便架起了朴刀, 拦住了他们的去路。ldquo唐大人，这么做过火了罢。rdquo海陵王斜瞥她，咬重了后半句的字音。唐笙淡笑，眼角却耷拉着：ldquo是啊，过火了。rdquo她扬首, 面向众人：ldquo承蒙圣恩，唐某走马上任。初到辽东, 理应拜会各位。今日诸位既然都聚在这了, 唐某便趁此机会，设宴款待各位mdashmdashrdquoldquo日后办差，如有得罪，唐某先在此赔个不是。rdquo此言一出, 阶下一阵唏嘘。唐笙才到辽东，马鞍上的热气儿还没散呢, 筹备的哪门子的宴席？士绅们自然不信她，奈何刀架颈侧, 只好硬着头皮入内，被官军驱赶到了中庭。庭中哪来什么酒席，只有一串握着杀威棍的差役。唐笙请海陵王坐于主位，自己则领着方清露和沈太傅坐于公案两侧。她理好袍摆，配刀抵着座椅贴在她身侧。ldquo来啊，上菜。rdquo一声令下，差役抬着几口木箱上来，搁在士绅中间。方清露和唐笙交换了眼神，扶椅起身，缓步来到箱边。ldquo田亩每三年丈量一次。rdquo方清露推开厚重的木箱，俯身取出一本书册，ldquo这几口箱子里放着的便是诸位崇宁元年丈量登记后所造之册。如今，三年过去了，不知诸位的田产是否有所增益。rdquo说话间，方清露掸去书封上的尘土，视线扫过诸人，落在了矮胖乡绅的肩上。ldquo施老爷，你家如今还是三百亩良田吗？rdquo被点中的施老爷梗着脖子，丝毫不发怵：ldquo三百亩就是三百亩，这是官府丈量的，怎会有错？rdquoldquo年初灾疫，未曾例行丈量，其他省份早已重新造册。rdquo公堂里的唐笙摩挲刀缰，靠着椅背睥睨中庭乌压压的老爷们，浅声道，ldquo本官既已上任，就得照着办事。辽东府衙的官吏，这个时辰已经到诸位家中了。rdquo嘈杂声渐大，几个致仕高官推推搡搡，气势汹汹地来到公堂，怒目斜视。唐笙瞧着这几人捋须的模样便知道他们要倚老卖老了，抢在他们开口前拍手，叫差役把人带了上来。蹲了几日大牢的吴老爷被明亮的光线激得真不开眼，举着双手在半空摸索，颤颤巍巍地前行。见资历最老的吴老都被处置了，这几人面色变了变，说话不由地客气了许多。ldquo唐大人，我等的田产皆是先帝爷在世时赏赐的，自然不会出错的。rdquoldquo那是自然。rdquo唐笙附和，揭过不谈，将他们晾在了一边。这两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分外难堪。ldquo唐大人真是雷霆手段啊。rdquo海陵王赞道，ldquo官驾未至，任上新火，便已点燃辽东。rdquo唐笙方才几道举措，便是下了最后通牒。表面刚硬，实则给了士绅相应的退路。她借了立国来便制定三年一丈量的规矩，并不谈及新政，从源头上塞住了士绅的嘴巴。重新丈量测算，若是不一致，照着田土册子重新划分或是纳税，士绅拥有的土地，最差最差也就是倒回从前。唐笙给了他们吐出官田和军屯，掩藏兼并百姓土地罪行的机会。多了条路，原本拧成一条的士绅便散开了mdashmdash若是有了损失较小的选择，没人会选择跟着少数几个最强硬的，和朝廷作对，以至于赌上一切。ldquo王爷谬赞。rdquo唐笙微俯身，答话时仪态挑不出错处，ldquo您在辽东奔走乡野，为民请命，世子久病不愈都未曾返驾。陛下皆有耳闻。rdquo顿了顿，唐笙道：ldquo陛下惦念您辛劳，已将王妃同世子接至京城医病，您不必忧心了。rdquo这是将他的家眷当作人质了。海陵王搭在椅畔的手慢慢收紧，心中升腾起来怒火，嘴上却还得谢恩。ldquo您在外奔波了好些日子，王妃和世子爷想必都很思念您。rdquo唐笙笑道，ldquo如今可以早些团圆了。rdquoldquo唐大人所言甚是。rdquo海陵王的笑意淡去了。唐笙无视了他的眼神，兀自端起来茶盏，撇了撇浮沫。*茶盏盖ldquo啪rdquo一声落下，震颤了几下才同盖碗合缝。秦玅观掩唇咳嗽了几声，这才抬眸。ldquo妙姝叫你来的？rdquo面前的宫娥虽然眼生，但秦玅观记得她曾立过妙姝身边，便准许她说话了。ldquo回陛下话，是。殿下求您救救她。rdquo小宫娥边说边打量秦玅观的神情，声音也愈来愈小。ldquo太后为她安排婚事，朕能有什么插嘴的道理。rdquo秦玅观搁下茶盏，揉了揉眉心，ldquo叫她同太后好好商议罢。rdquoldquo陛下mdashmdashrdquo宫娥急得快哭了，ldquo殿下说了，眼下只有您能帮她了，太后娘娘这次是狠了心要将她嫁出去了！rdquo秦玅观的头更痛了。十五夜在颐宁宫用晚膳后，裴太后便将秦妙姝的婚事提上了日程。这次她在宫中聚集了京中的青年俊才为二公主物色驸马，事先是吱会过秦玅观的。秦玅观瞧过名单后便不再过问，算是默许此事了。她从未生出过通过政治联姻换取朝局或边境安稳之心，自然不会介意秦妙姝成不成婚。裴太后舐犊情深，为她考虑得很是深远，挑出的那些人家世算不得多显赫，年岁多与妙姝相仿，都是极好操控的。于情于理，秦玅观都没理由插手此事。她正准备叫宫娥退下，方汀便疾步走来，面色慌张。ldquo陛下，不好了，二公主正闹着要上吊呢！rdquo手边的喝空的茶盏翻了，御座上的陛下一个脑袋化作了两个脑袋大。匆匆乘着步辇抵达颐宁宫，照壁边停着还未来得及退下的外男，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瞧。见了御驾，吓得不知该先迈那条腿了。ldquo将外人都清出去。rdquo秦玅观丢下这句话，照壁边跪着的人便被侍卫叉到了外边。她下辇，刚行至内殿，迎面便飞来了茶盏。秦玅观微偏头，茶盏擦着她的肩头飞过，直直砸向身后的宫娥。跟在后头的女卫忙接住，回眸时瞧见陛下的面色已阴沉了好几分。殿内哐哐作响，各色哭号不绝于耳，听得人耳畔嗡嗡作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