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洛只记得方清露身上的伤口。她恨毒了这人，才不管能不能杀。她刻意忽略了方清露声音，举刀，即将斩下他的首级。ldquo阿洛mdashmdashrdquo听到阔别已久的的亲昵称呼，林朝洛眼睫微颤，循声回眸。沾染血丝的眼眸印着水泽。伏在马上的方清露摁着伤口，温声唤她：ldquo这是个局，你不能杀他。rdquo*ldquo是做局么？rdquoldquo何人要对翁主下手？rdquoldquo这说不通啊。rdquo队伍停下后议论声一刻也未曾停歇。ldquo此处怎么有三道车辙？rdquo唐笙下马，举着火把照亮泥路。ldquo走歪了也未可知。rdquo侍从答。ldquo走歪了不是这个痕迹。rdquo唐笙直身，ldquo车同辙，形制却受限制，只能是大车之后有小车驶过。rdquoldquo您的意思是？rdquo唐笙转身，叫来惠明翁主的护卫：ldquo你们来时，可有车马远远跟随？rdquoldquo回大人话，有过，但未曾一路跟随。rdquo护卫答。ldquo翁主去时你们都未觉察么？rdquo唐笙蹙眉。ldquo铜山一代，山路窄小难行，翁主为了不失期不得不分了两队前行，我们是从那里断开的。rdquo说时，护卫低下了脑袋，他们落在后边的乐得清闲，中途反而找机会好好休整了一番，谁都没想到会酿成大错。惠明翁主血脉并不显赫，可以说是十五位宗亲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了。谁都没想到，偏偏就只有她出了差池。再向前搜寻就是山路了，唐笙觉得势头不对，叫停了队伍。ldquo大人，山间藏匿流寇与土匪，眼粗胆肥的将翁主劫走了也未可知。rdquo随从道，ldquo或者，翁主遇险进了山林避险，也是有可能的。rdquoldquo山这么大，要分头搜寻么大人？rdquo另一随从问道。ldquo分散？rdquo唐笙听得这二字便觉得有些不对，她沉吟道：ldquo给陛下报信的回头了么？rdquo第90章ldquo给陛下报信的回头了么？rdquoldquo未曾！rdquo唐笙道：ldquo事出有异, 不得轻举妄动，就地休整，且待御命。rdquo兵马暂歇, 山林重归寂静，唯有火光在暗夜浮动。沿着其他方向搜寻的军士陆续归来, 唐笙一一问过情况。已近五更, 天没有要亮的迹象，阴翳压得唐笙难以入眠。她侧枕着简陋的吊绳床，听得细碎的马蹄声后立即坐起了身。干了一夜路的小吏下马时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ldquo唐大人，陛下有令, 叫您沿途搜寻，她怕您人手不够，调了禁军给您运作，若仍缺人手尽管再报。rdquo小吏搜出了怀中用明黄绢缎包裹的东西交给唐笙。唐笙揭开，瞧见一角便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说话时, 禁军守备官抵近，朝唐笙行了个军礼：ldquo两千禁军歇在山脚, 等待大人差遣。rdquo唐笙微颔首, 予以回应：ldquo本官不懂带兵之道，有好些问题要请教将军。rdquo见她这样客气守备官反倒有些受宠若惊，抱拳道：ldquo大人厚爱，末将知无不言。rdquoldquo本官昨夜已寻来本地知县, 据他所说，这山上有匪兵数千人。rdquo唐笙道, ldquo如若翁主当真被贼人人掳走，贼人据守险峻, 一旦遭遇，我们能有几成胜算？rdquo暮春时节，草木勃发，山间密林葳蕤生姿。唐笙忧心山贼藏匿其中，放冷箭，挥阴刀，令派去的人折损其间。唐笙将自己同山贼对调了位置mdashmdash若她是山贼头目，见着官军这样的阵仗，会以为他们是来lsquo剿贼rsquo的，定然琢磨法子，将官军分散开来，逐一击破。无论惠明翁主是否为山贼掳掠，只要官军进了他们的领地，自然是要刀兵相向的。这个节骨眼上，唐笙不想搅乱事态给秦玅观添乱。然而，最后的车辙印留在了进山的路上，这是她仅知的线索了。ldquo六成。rdquo守备即答，ldquo他们抢占地势，且有先机，这是失掉的四成。他们没有能破甲的利刃，这山间亦少见巨石，正面遭遇，山匪患定会一触即溃，这是能取胜的六成。rdquo出于谨慎，唐笙没有立即派人。她和卫队及禁军武官商讨了一番，定下应对之策。军令一下，诸兵官就位，朝军士们讲述进山要点。ldquo二十人一队，两队之间不得相隔百米。山间密林不比平原，遇着山匪不得随意缠斗，找人才是最要紧的！rdquo军士们高声应和，进山时个个神情紧绷。唐笙坐镇山脚，亲自与当地府军交涉，以防不测。同一时刻的京城，秦玅观收到了辽东士绅暴动的消息。密折是周御史上的，说方清露因追案操切，惹恼了士绅，眼下养着乡勇的士绅带人围了辽东按察司的衙门闹事，辽东各地的乡绅响应者甚多。林朝洛私自调兵，镇压了暴动，乡绅们更加激愤了，在辽东各个关卡拦下来往官员的车马，要求他们上奏辽东情形。秦玅观读罢，在心算出了密折陈奏的时间。周御史离京不过两日，这消息显然是他听来的，折中许多细节是经不起推敲的。如若他见着了实地情形，折子应当比方清露的晚到。眼下秦玅观只收到了周御史的，却未曾收到方清露和林朝洛的。钦差距首府应当还有百十公里，消息传得这样迅速，折子里又说得这样具体，反倒露出了马脚。想通了这点，秦玅观支颐，心绪变得宁和。ldquo唐笙那边如何了。rdquo秦玅观问。方汀微怔：ldquo陛下，折子不是辽东来的么rdquo秦玅观微敛眸，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ldquo唐大人那边并未来信，想来应还在搜寻。rdquo方汀答。ldquo这两件事，来得太巧了。rdquo秦玅观呢喃。方汀循声抬眸，秦玅观已阖上眼眸，好似在小憩。ldquo今夜，方清露的折子应当能到。rdquo秦玅观说，ldquo留意着。rdquo方汀唱诺。殿中回荡着指节扣响书案的声音，又轻又浅，像是在计时。不知过了多久，敲击声停了。ldquo朕赌输了。rdquo秦玅观揉着眉心，低低道：ldquo召唐笙回京，叫礼部挑人顶上。rdquo*ldquo西边搜查完的跟上向东的队伍，都顶上，不得落单！rdquo被大雨浇透了的唐笙，扯着嗓子喊道，ldquo泥泞湿滑，注意脚下，别白白搭进去性命！rdquo雨点落下前，军士们便已搜遍了半座山，眼下又在由上往下搜寻。ldquo大人，大人！前边坡道翻了辆马车，形制是宗亲用的！rdquo赶来报信的兵丁抹了把脸，语调激昂，ldquo您快去瞧瞧！rdquo靴底陷入淤泥，拔起时十分费力。唐笙快步上前，皁靴踩出了阵阵声响。翻倒的车内没有人，马匹也不见踪迹。唐笙沿着杂乱马蹄印寻找，见着了倒在沟渠之间，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棕马。棕马颈上有伤，显出暗淡的色泽伤口，经雨水冲刷又被泡得泛白。林木阻挡了视线，放眼望去，雨打林梢，激起了淡淡的白雾。众人沿陡坡下行，好几个人吃了跟头。ldquo惠明翁主mdashmdashrdquoldquo翁主mdashmdashrdquo惠明的随从喊了起来。林地里有山户积薪，唐笙经过了多个柴堆，终于瞧见了沾满泥渍的衣角。临近的军士围了上来，未满十岁的孩童见了他们奋力挥舞手中的匕首，喉头发出小兽似的呜咽。惠明翁主不知经历了什么，被激得认不出官军了。军士们边躲避匕首边给唐笙让路。再落魄的宗亲也是皇亲贵胄，更何况是议储范围内的。没人敢在不伤及皇亲贵体的情况下空手夺白刃，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来意。唐笙刚向前走了几步匕首尖便在她面前乱划。ldquo您瞧瞧我的官袍，我是陛下派来接您的。rdquo唐笙小心翼翼地上前，ldquo你是惠明对不对，你姓秦，你是鲁静王的女儿，你mdashmdashrdquo说着，唐笙语调一顿，她想起了新元日同秦玅观一同抄写玉牒时的情形了mdashmdash她曾亲笔抄写过她的名字，因字迹太过潦草被秦玅观认错。ldquo你叫秦长华是不是？rdquo唐笙用温和而平稳的声线道，ldquo是陛下叫你来京城的，对不对？rdquo听到自己的名字，一直呜咽的秦长华眼眸稍显清明，泪水和雨水交杂着簌簌落下。唐笙矮身，张开怀抱：ldquo到这来，我来保护小殿下。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