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文澜一下便抛下了乔陆英的信息不管,起身迎接宋迟黎。 文澜摇了摇头,“我也刚回来。” 文澜含着叉子含糊不清地问:“工作上的事不顺利吗?” 他重复了一遍:“没事。” 其实他知道应该是没有,因为他和文澜前后脚出门,而文澹约见了他。 果然文澜否认了。 时隔这么久的第一通电话,谈论的内容却令文澜不那么高兴。 听了这些话,文澜甚至已经预料到文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文澜想问宋迟黎是不是真的,话未出口又害怕起那个未知的答案。 赌这些天的温存都是真心实意,赌宋迟黎对他的所有好都是出于本心……从他见到宋迟黎第一面、或是踏进宋家的一瞬间,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是虚幻的泡影。 文澹说过爱他,又说爱陈婉清,可是最后他对他们都只是利用。 他非常、非常,非常害怕。 “我见过文澹了。” “我见了文澹,”宋迟黎顿了顿。“原本只是工作上的事,但之后他跟我说的一些内容,让我很不愉快。” 文澜从没见过宋迟黎展露生气、不愉快的情绪,哪怕此刻宋迟黎的表情都称得上平和,如果他说“不愉快”,那就真的是很不爽了。 他知道了……吗? 文澜的心提了起来,几欲脱口而出,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悬着的心重重摔碎在地上,文澜猛地站了起来,一时头晕目眩,没吃完的草莓蛋糕也被碰翻倒了。 “我……”文澜一开口就感受到了嗓子火辣辣地痛,致使他说一句话都艰难。 这个过程像凌迟一样。 “……文澹说了什么。” 文澜脑子里一片混乱,乃至忽略了这句话里包含的另一种含义。他闭了闭眼,“……是。” “……不,不是、”文澜慌乱地抬起头,“现在不……” “因为文澹结婚了?”宋迟黎垂着的手收紧了,青筋暴起,他在竭力压抑自己负面的情绪。 宋迟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其实我从没想过要逼你,对不起。” “宋迟黎,我在你眼里算什么,想要就拿来不想要就丢掉的物品吗??” “我是吗?”文澜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如果我是的话,又为什么会被你们交易来交易去。说到底,你们都只不过下意识把我当成没有感情的、可以用来谋取利益的东西!” 不要再施舍、怜悯他,给他无望的爱,把他捧上希望的天堂,又摔下绝望的地狱,他受够这种感觉了。 咳呛出的气息是带着血腥味的,文澜迟钝地意识到他要发病了。 打开舒张剂盖子的一刹那,文澜忽然意识到,其实也没必要吸入气雾药剂,他可以死。 再也不用…… 文澜猛地咳嗽了一下,渐渐只出气不进气,他虚弱地把气雾剂罩上了口鼻处。 文澜眼眶酸涩,又倒了些其他的药片服用。 文澜坐在地上,靠着床沿睡着了。 天花板上的二百六十九处雕花仍旧,只是文澜眼中一片麻木。 炫目多彩的灯光下,男男女女沉浸在扭动的身姿,冒着泡的海量啤酒相互碰撞,金黄色的透露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乔陆英刚跟一个美女加了联系方式回来,一屁股坐在高脚凳上。“难得见你喝闷酒,发生什么了,跟兄弟说说。” “昂,”乔陆英应了声。“大学同学,之后出国了偶尔也在华人联谊会上见过。” 得,乔陆英就知道肯定是跟文澜有关的。 那应该是夏天,炎热的时候大家都穿着短袖,但来找文澹的那人不一样,看着挺清瘦文弱的一男生,还穿着长衫,感觉风一吹就要倒了,文澹时不时还会扶他一下。感慨兄弟感情是真好,弟弟病成这样了还坚持来找哥哥。 宋迟黎一言不发地喝酒。 宋迟黎嗤笑一声,乔陆英这种万年单身汉,理论知识倒是一套一套的。 原本他并不知道文澜已有心仪的对象,不知道对方心有所属。他爱着文澜、照顾文澜,以为他们两个是双箭头、文澜也被他打动喜欢着他。 文澜真正喜欢的是自己的亲大哥,文澹。 这不应该。 文澜浑噩地拿衣服洗漱时,才发现衣柜里属于宋迟黎的那一半已经空了。 他们不再住在一起,距离越来越远,心也越来越远。 他在家等了很久,他想等宋迟黎回来给对方一个解释。却等来了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他对文澜颐指气使,“哎那谁,光看着干什么,来帮忙啊。” 助理一手叉着腰,“我是宋先生的贴身生活助理。” 助理不让,“你又是谁?” 幸好这时管家来了,急匆匆地帮忙稳住宋迟黎,并对助理说:“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二少爷?”助理忽然出声,若有所思。“你是文澜?” 助理笑出声,笑容明媚嚣张。“原来是你啊,我说是谁这么不识好歹,惹宋总不高兴了。” 助理还在继续说:“你说你,病成这样,估计也承担不了照顾好宋总的责任,还是别占着茅坑……” “二少爷,您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人估计脑子有点问题。”管家先生忐忑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其实那人说的也没错。 宋迟黎确实喝得不省人事,躺在床上安静的睡脸仍旧英俊、五官挺拔。 冰凉的触感柔和地掠过,仿佛还能感受到指尖的温度,还有那紫檀微香,宋迟黎睁开了眼。 他想宋迟黎应该不想看见他。 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喝点蜂蜜水吗?”文澜轻声问。 文澜端起玻璃杯抵上他的唇角。 他的大脑清醒了一点,终于有精力注意到别的东西。 “你怎么了。”宋迟黎低声问,抬手用拇指指腹抹了抹文澜的脸颊。 宋迟黎几乎是下意识就把他拉进了怀里,拍着背轻抚。文澜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哭得一抽一抽的,泪水打湿了宋迟黎的前襟。 备注名称显示:文澹。 管家也在门外敲了门,“二少爷,先生还好吗?您大哥文澹先生现在就在庄园外面,坚持要见先生……” 他很想见文澜。 变成现在这样,都要怪宋迟黎。 一提起这个名字,文澹就恨得出血。 几乎是看见宋迟黎身影的一瞬间,文澹狠地一拳打了过去。 宋迟黎抬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不甘示弱地反击,每一拳都落到实处,一连将文澹击退了好几步。 “我是他的哥哥!”文澹怒不可遏。“你又是他什么人?!” 文澜急匆匆地跟出来,没想到第一眼就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管家赶忙拦住了他,“二少爷,二少爷您小心,先生不打紧,倒是您别被误伤了。” “我真是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宋迟黎抬脚踹弯了文澹的膝盖,质问:“你来干什么?” 宋迟黎抬手挡下了,一把将文澹推开几步。 也不是他的。 可以是某个人的某种身份所属,但绝不是某个人的私有物。 文澹的脸色都扭曲了,“那你把小澜还给我啊!” 文澹撑开伞,徐徐走过石子小道。 文澹叫他,“文澜,过来。” 他以为找到了庇护。 只因为大师算出他们家还需要第三位名字属水,且最好身体病弱的孩子,五六岁的文澜就被他父母从孤儿院接了回来。 文澜很喜欢跟大哥在一起,刚 他很不安,担心自己随时会被送回孤儿院。 等到了十五六岁,大哥已经是个成熟稳住的男人了,开始深入接触文家产业。 偶尔只能透过书房门缝偷偷看一眼认真工作的大哥。 也是那时文澜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别的哥哥不会以从背后圈着弟弟这样亲密的姿势教学。 信赖就一定是爱吗? 该死的家伙。 刚集中浇灌的草坪湿润非常,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文澹脸着地地接触了一番,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多少沾染了脏污,狼狈无比。 宋迟黎眼神不善地挡在了文澜前面。 他只等到了文澹要结婚的消息。 恐怕只能归结于占有欲了。 文澜缓缓地退后了两步,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你走。” 宋迟黎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讥笑:“听见了吗?你现在就像一条丧家犬,还不快滚?” 寡不敌众,文澹几乎是被架着往外走。 当着他的面,宋迟黎把文澜拉走了。 宋迟黎不答话,直到回到他的住处。 门落上了锁。 对危险的警觉让他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刚才跟情敌大打出手仍至现在身上很残留着血迹,这些都没令宋迟黎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文澜一个轻微退避的动作就叫他不由得苦笑。 忽然,文澜摸着黑轻轻碰了碰宋迟黎的嘴角。“疼吗?” 宋迟黎看着文澜黑夜也掩盖不住的透亮眼眸,顺从心意道:“有点。” 宋迟黎不止一次地产生这种念头,他真可爱。 明明受伤的是宋迟黎,文澜却一直皱着眉,仿佛痛在他身上。 “你为什么要去跟他打架。”文澜抿唇。 文澜脱口而出:“为什么?” 文澜沉默了一会,闭上眼睛碰了碰宋迟黎的唇角,似是呢喃:“那我也嫉妒你的助理。” “他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在你身边工作、照顾你的起居?”文澜喋喋不休。“一直陪着你从无到有、坐上高位?你是不是也习惯他的照顾?” 宋迟黎忍俊不禁,“你吃醋了吗?” “他不是我的贴身助理,只是普通助理,帮忙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今天喝多了恰巧叫他来给我当代驾。而且我也没有贴身助理。”宋迟黎逐条解释,最后手实在忍不住一口亲在文澜的额头上,十分响亮的一声。“那人已经被开除了,满意吗?” 宋迟黎摸他的发丝,把下巴搭在他发顶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