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看不出来,你不是每次都上赶着当狗腿么。” “等会儿,我这做阅读呢。”蒋寒衣一抬肘把人往回赶。 范阳得意地耸耸肩,弋戈这两天忙着准备校长实名推荐的报名材料,蒋寒衣生怕范阳去烦她,紧张得要命。范阳只要一使出这招,蒋寒衣就什么都照干。他吸了吸鼻子,耀武扬威地催促道:“赶紧讲!给爷讲清楚啊,不满意爷要去告状的!” 正是十二月,气温一天低过一天。而比气温还低的,是整个班的气氛——这也是刘国庆脾气变差的主要原因,之一。 原本 p 大校长实名推荐制的名额算是件喜事,可上周正式文件下来,刘国庆又是一阵头疼——去年和前年树人都有 3 个名额,理科班两个、文科班一个。他原本算得好好的,一个给夏梨、一个给高杨,弋戈嘛,他相信她的状态,打算留着冲状元。结果,今年名额缩紧,树人只分到两个,文理尖子班各一个,这就让刘国庆发愁了。 刘国庆一个头两个大,本就不可观的发量更加岌岌可危,来回斟酌了一个礼拜,稳妥起见,最终他还是把弋戈的名字报了给了学校——目前,也只有弋戈能让他相信这个名额不会被浪费了。 弋戈从小在桃舟长大,除了每学期进货似的拿回一张“三好学生”奖状和几张高分试卷,几乎没参加过任何集体活动、社会实践、综合比赛。桃舟的学校不兴这些玩意儿,分数是唯一的硬通货。但自主招生又最讲究“综合素质”,没办法,她把自己过去十一年的学生生涯从里到外扒得渣也不剩,勉强淘出了两张证书。 除此之外,弋戈还得写申请书,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但又情感充沛地证明自己是个“综合素质全面、学科成绩突出、志向远大、具备发展潜能、社会责任感强”的优秀青年。 临时被调来的语文老师是文科班的班主任,对他们班不太上心,每回都是上完课就走,弋戈就没好意思拿自己挤出来的那两张纸去给人添堵。初稿写完后她只给刘国庆看过一回,对方的抬头纹快皱到天灵盖上去了,捏着眉心表示:“再改改,这样肯定不行。” word 文档里的所有标点都被她逐一排查,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就这么磨了一个多小时的洋工,弋戈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正好这时,窗外传来一声猫叫。 弋戈如蒙大赦,果断地关了电脑,没搭理弋维山的殷切关怀,跑到院子里把银河牵上就出了门。 蒋寒衣好笑道:“你这话可够招打的。” 蒋寒衣勾起嘴角,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诶诶,看着点儿,那衣服快被她折腾没了。”弋戈懒散地伸出条腿踢了踢蒋寒衣。 弋戈懒得说话,囫囵点了个头。 弋戈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对他的话很有兴趣,“为什么?” 弋戈嗤声道:“你能不能别给我戴这些高帽,我凭什么就不需要这些机会了?” 弋戈不禁笑了,心说蒋寒衣怎么越来越会夸人,夸得她简直神清气爽。她望着没有月亮的天轻轻叹了一句,坦诚道:“其实我就是觉得……如果能拿到降分录取的资格,等于多了半年假期,也挺好的。” “我可以带我三妈去旅游,还可以带银河出去兜风,回桃舟也方便多了。或者先自学一点新东西,找找兴趣,看看大学到底要选什么专业。”弋戈开始畅享未来的种种可能性,眼里亮晶晶的,“哦对了!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提前知道和我三妈在一起的那个叔叔到底是谁了!如果我已经通过自招的话,我三妈就不会顾虑我读高三而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了吧?” “对!所以我就觉得这个名额也挺好的。”弋戈心里美滋滋,连脚尖也忍不住活跃地翘起来,“虽然准备的过程有点磨人,但想想它的回报率,还是很合算的!”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提前谈个恋爱?” 第56章 他们习惯性地把一切幽微的情绪归结为“小事儿” 说不定呢,对吧? 她应该也有点喜欢我的……对吧? 可弋戈没反应,她只是惊愕、僵硬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说话了。 这么玩了没几个回合,银河自己先累趴下了。大冬天的,伸长舌头呼呼喘气。 弋戈顺着他递来的台阶走下去,附和道:“他都十岁了,体力肯定比不上星星了。” 弋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没有说更多,一切都能和以前一样,不会变。 弋戈忙摇头,“可别,听他讲作文我能掉一地鸡皮疙瘩,还是别让我俩再互相折磨了。” 听到这,弋戈略顿了顿。 但她转念又想,大概在蒋寒衣眼里,夏梨从来善良大气,为人又周到,绝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可是…… 她忍不住转身,很认真地问:“你觉不觉得……” 他是个男生,从天生的激素水平到后天的社会教育都让他们习惯性地把一切幽微的情绪归结为“小事儿”,就该和这潇洒的儿化音一起被小事化了的那种,否则就是矫情,就是敏感,就是娘娘腔。即使他和范阳是夏梨最好的朋友,以他们俩一向吊儿郎当笑对风云的个性,估计也只会觉得这是“生病而已”、“高三状态起伏很正常”、“下次就好了”、“又没出什么大事儿”,他们怎么可能真正了解? 蒋寒衣却把她想问的话径直说了出来,他轻轻笑了声:“你是不是担心夏梨?” “愿意说什么?”蒋寒衣反问。 蒋寒衣看着她分明关心却又不敢“多管闲事”的纠结表情,了然地笑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说:“范阳问过,夏梨什么都不说。我们仨虽然是一起长大的,但她毕竟是女孩子,而且脸皮那么薄,其实初中的时候她就怕别人说闲话,不怎么单独跟我们俩玩了。女孩子的心事,我们也不好问。” “而且我觉得……可能是大家给她的期待和压力太大了,说到底就是考差了一次而已嘛,没必要那么如临大敌的。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也没那么值得关注,就是因为她是夏梨,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永远当个模范生。”蒋寒衣洒脱地说,“但谁规定她要一直优秀了?就算以后都考不了第一又怎么样呢?她也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吧,说不定像现在这样松绑一段时间反而更好。” 她和夏梨坐了一年多的同桌,仍然没有成为交心的朋友,甚至连熟稔都算不上。可这一刻弋戈却很笃定,她是懂得夏梨的。 可弋戈脑海里回放着那天在巴士上叶怀棠盯着夏梨的眼神,心里想着朱潇潇私下说的“夏梨生病是因为在叶老师家楼下站了一晚上”,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她自己也只是捕风捉影、胡乱猜测。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笑道:“对了,你跨年打算怎么过?” 弋戈:“不知道,上课吧。有假放就写几张卷子。”以刘国庆的风格,元旦当天能让他们少上个晚自习就算他大发慈悲了,还敢奢望别的? 弋戈幽幽回他一句:“是啊,我都这么努力了,你居然还不着急。” 弋戈问:“去哪?” 弋戈有点动心了,但仍然犹豫。蒋寒衣刚刚才说了“谈恋爱”这种胡话,她生怕他脑子一热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弋戈拧眉,“什么时候?” 弋戈模糊的记忆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桩事情,见蒋寒衣这样坚持,她也懒得再推脱,点点头松了口,“行呗。” 弋戈勉强点点头,兴致却并不高,尤其看着蒋寒衣摩拳擦掌的样子,总觉得心里发毛。她有些坐不住了,打了个哈欠,牵起银河的狗绳,摆摆手回家了。料提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