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站得有些远,距我十来米,放在白天我绝不会留意到他,可是现在不同,夜将一切消音,放大一切异常。 夏日尚未结束,深夜的空气仍旧泛着凉。他没穿西装,就套了件灰色运动外套,拉链拉到胸口,白色运动鞋的鞋带系了结。 哪里看得出是三十岁的男人。 温和的眉眼倒映着失措的我,仿佛在对我说他等了我许久。 池易暄眨了下眼,上下嘴唇轻碰像要回答,我抢在那之前举起一只手掌,示意他别说。 “你是来送我回家的吗?” 怕被他拒绝,又多此一举地说:“你陪一陪我吧。” 我掉转脚尖的方向,他跟了过来,与我肩并着肩。在这个没有月亮与星辰的夜晚,走在不够明朗的马路,我忍不住侧头去瞧他,几乎是走一步看一眼,很快就被他发现了。他的脸朝我转了过来,笑起来时上挑的眼角眯起来,脉脉温情。 我局促地笑了下,耳根一阵发热。怎么今天讲不出厚脸皮的话。 “上次给你带过去的橙子,吃完了吗?” 下次再给我带点吧?不过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鞋底碾过路面时,发出几不可闻的摩擦声,踩到小石头时就顿一下,好像走到一半,凭空出现一个顿号。 “挺好的。” “你呢?”他反问我。 一直以来我都独自走回家,今天却有人陪。我感到很幸福。 “上次和家里视频时,你都不怎么说话。” “我演戏也很累的好不好?我没有你那么厉害。” 附近就是公园,路边有供路人歇脚的长椅,现在长椅空着,我坐了下来。 面前的马路空空荡荡,看不见一辆车、一只鸟。此时此刻我们坐在这里,多失真。 “为什么?” 池易暄的眼垂了下去。 我问出口的问题到底是太晦涩,还是太尖锐,如石子投入井底,迟迟听不见回音。可能他也没有答案,对我的试探到底是出于爱,还是为了妈妈,他也不再能够分得清楚。 要怎么样做,才能够激起他的同情心?如果把我的胸口刨开,让他看到我血淋淋的内里,他就会心软吗? “你问了什么?” “逻辑?” “如果桌子也是假的呢?” “那我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你在笑什么?” “哪里傻?” 借着酒劲,我对他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我将两只腿往前伸,手撑在大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水杯与桌子都是假的,爱会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