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 陶君然终于清醒过来?。
昏迷的一天一夜,于她认为,自己不过只是做了场混沌沉沉的梦境。
这梦被浓雾包围, 伸手不见五指。
她在小径中迷路,明明隐约能够看到家的方?向, 却总是走不到尽头,被类似藤蔓的东西缠住,无法挪动, 稍有挣扎反而越绕越紧。
陶君然精疲力竭, 胸腔内甚至升出一种微窒感。
就?在这时, 一个小孩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是个小男孩,眉眼纯粹带笑, 和小时候的姜晚笙很像。
陶君然不禁对他产生一种亲切感, 她俯下?身子,柔声问:“你的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男孩眨了眨眼,握住陶君然的手,小幅度晃了晃, 像是在撒娇。
而后乖乖地喊了声:“妈妈。”
陶君然愣住, 她说:“我不是你的妈妈。”
小男孩忽然皱眉, 有些不开心,圆溜溜的大眼睛甚至顿时溢出亮晶晶的水花,委屈的语气。
“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他肩膀往下?塌, “因为我不够听话吗, 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妈妈为什么不要我……”
稚嫩的嗓音, 可怜的模样。
他一声又一声的质问。
陶君然忽而说不出话来?,她分不清梦和现实,只觉得心脏最软的一角被人生生撕裂,疼痛难忍。
她想?告诉他,她不是他的妈妈,也不是不要他。
可不知到底为何,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雾渐渐变浓,似是预兆着?一种分别,果然,小男孩的相貌慢慢消散,明明他依旧站在原地,却再也看不清。
他一边哭一边说不要。
“妈妈救救我,我不想?走,你为什么不要我,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童音空洞,仿若一阵风,虚无缥缈落不在实处。
陶君然听着?他的哭声,那股刺痛感倏然加剧,呼吸都喘不上来?,她捂住胸口,蹲了下?来?。
她迷茫地看向前方?。
男孩已然没了身影,连声音都消失全无。
眼角发?酸,陶君然愣愣地掉了眼泪。
许久后,她没有意识地,轻轻地喃喃:“妈妈没有不要你——”
遮掩视线的雾气慢慢弥散。
天光大亮,阳光穿透云层透了过来?,草地里蔫蔫的小雏菊也朝着?光的方?向绽开花瓣。
陶君然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生命中彻底失去,她再也抓不住,连一点碎片都不曾拥有。
…………
几秒后。
陶君然倏然睁开眼。
醒来?眼皮很重,大脑也被倦怠缠绕,迷糊不清。
脸颊两侧还未风干的泪痕,以及心底那汹涌的恍然与忧伤,都在提醒着?她,刚才的这场梦境是如此压抑。
还好是梦。
她轻微松出一口气。
从思绪中抽离,陶君然抿了抿唇缝,只觉嗓子干涩,想?喝水却又抬不起来?手指,她费力地挪了挪身子。
这点细微的动静,立刻惊动了病床边趴着?的姜晚笙。她忙不迭抬头,怔怔地看向陶君然。
“妈妈……妈妈你醒了!”
陶君然有些意外,问道:“晚晚,你怎么睡在妈妈卧室里?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的?”
说着?,她闻到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是家里不可能出现的气味,她这才想?起来?扭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一眼,就?认出是病房。
陶君然神?色茫然,“这是医院……?”她又垂眼,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体?和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我怎么了?”
姜晚笙目光躲闪,嘴唇张了张。
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藏是藏不住的,她最后还是将事情简单地和母亲说了一遍。
陶君然听完后整个人像是被定住。
尤其是听到,“怀孕”“流产”这样的字眼时,她的唇瓣都在不自觉地颤抖,脸上仅存的一点血色也在瞬间消失全无。
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陶君然都闭口不言,眼神?空洞,被人抽掉了骨血一般。
姜晚笙有些被吓到,她下?意识握住妈妈的手,却是异常的冰凉发?冷。
寒意从指尖相触,传到她的心脏,姜晚笙蓦然哽咽,尽力安慰:“妈妈,没事的,都会?好的。”
“我还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妈妈……”
陶君然宛如听不到,她看着?空气,兀自低语:“是梦,这不是真?的。”
刚才的虚梦还在脑海里徘徊,她觉得自己只是还没清醒罢了,试图挣脱出来?。
“这不是真?的。”陶君然的眼泪似断了线,洇湿了枕头,她情绪十?分激动
,“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