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头一日,一架空客a321neo飞越六千多公里,抵达欧洲中南部的内陆国。 齐诗允挽着方佩兰,对随处可见的德文提示感到好奇不已。雷耀扬与同行律师走在母女二人身侧,正跟前来接机的负责人商议入住事宜和各项行程。 走出大厅,一股簌簌寒风扑面而来,令方佩兰的思绪瞬间倒转至一九七四年那个冬天。 在雷耀扬与几个鬼佬说话的间隙,她看向女儿低声感慨: 方佩兰凝望飞旋而落的晶莹触景生情,其实当时对于年幼的女儿来说,那是一趟算不上愉快的旅途。 但即便他已经是有所成就的富商,可大陆方面为避免国党「汉奸走狗」势力伪装渗透,一家叁口的举动都受到严密监视,不论走到哪里都需要向公安部门报备,重重关卡限制令人感到窒息。 当时齐晟舍身忘我护住她们母女的模样还封存在记忆里,年幼的女儿被吓得大哭,但在那近乎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切实感受到他对自己前所未有的爱和保护,霎时间令她眼角浮涌热意。 “嗯…都过了二十多年了,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雪。” 说完,她只是笑着替阿妈把脖颈上围巾又整理了一下,尽量捂得更严实些,不想让她受冷风侵袭。 七十年代的内地还在文革浪潮中倒行逆施,与早已经济腾飞的香港有着天壤之别。那座饱经沧桑的皇城,看不见她习以为常的高楼大厦,满街自行车叮铃穿行,辽远的鸽哨也会偶尔在她的回忆碎片里发出声响。 照目前形势来看,程泰已是日落西山,等待这么多年的机会正在慢慢向她靠近。虽然现在雷耀扬不计后果帮她全力承担,但这件事归根到底与他无关… “诗允,上车。” 须臾,接机的两辆黑色平治缓缓驶离施韦夏特机场,开启在陌生国度的新年之旅。 途径铸有施特劳斯金色塑像的城市公园,齐诗允从窗内向外好奇张望。 这座城市规划井然有序,街道宽阔整洁,昔日奥匈帝国的辉煌仍有迹可循,四朝古都磅礴气势依旧不减。 自己曾经在几年前来过这里,如信徒朝圣般。 因为齐诗允的出现,让一切都有了更加明确的目标。 经过维也纳国立歌剧院不到几百米,两辆车缓缓停在对街那座拥有上百年历史的hotelsaher。 门口两位身着红黑相间绒袄的门童异口同声说着“willkonisaherhotel”随即彬彬有礼接待几人入内。 一时间视线被塞满,画面太过纸醉金迷不可思议,齐诗允找不到合适的词藻形容这些铺砌进视觉她里的一切,只感觉这里一事一物,都会令她想起半山那间豪宅,都与走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男人极为匹配。 “伯母,我出去一趟,还有点事要处理。” “这一路上真是好麻烦你啦耀扬,你这么忙还能帮我们安排这么妥当。” 方佩兰眼尾带笑回应着,虽然对他的周到体贴极为满意,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只见男人嘴角上扬,目光在齐诗允脸上流连了几秒,语气变得更加柔和: 就在雷耀扬临走前,齐诗允忽然拉住他大衣一角,两人站在走廊上,他听见她略带毒舌的嗫嚅: 男人听后,露出讳莫如深一笑,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一样,最后却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略显疲惫的脸: 看他眼神里尽是真诚,没有丝毫谎言成分参杂,她也忍住好奇不再追问。 好像自从女儿拍拖以来,方佩兰才惊觉,爱一个人的言行…是可以如此不加掩饰的直白赤裸。 但比起那些只能追忆的辛酸往事,比起背负多年的仇恨与痛苦,她更看重齐诗允的终身幸福。 虽然现在很庆幸宝贝女儿遇到良缘,但也说不准哪日财貌双全的雷耀扬会突然转变态度。方佩兰觉得心有不安,因为喜新厌旧向来是雄性生物自带基因,几千年都不曾变改。母女俩躺在同一张大床上聊天。 “阿允你不要嫌我啰嗦,其实雷生私下跟我讲过好几次,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和他…” 齐诗允听后不由得滞了几秒,除了担忧雷耀扬所处环境的危险性,已经很久没有对他产生过这样的负面情绪。 方佩兰看她神色平静闭上眼,语调颇为风轻云淡: “有情不能饮水饱,现在我的工作比较紧要,其他事过几年再说好不好?” “方女士,你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趟,放松点嘛…我太困了…快点睡吧…” 困意逐渐袭来,中年女人慢慢阖上双眼,希望她的阿允此生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视线努力对焦了许久,她才看清是雷耀扬发来的短讯。 就在她回复讯息的间隙,方佩兰也从床上撑起身子看表,居然已经过了十点。 放好手机,齐诗允下床拉开厚重的绒布窗帘,一隅如油画般的城市风景填满视线,成片的古老建筑在纷飞的鹅羽中静止,碎玉满天,几乎所有一切都白雪皑皑覆盖,着实是美得不像话了。 并不全是因为这座城各种闻名遐迩的头衔,而是踏上这块土地,便会深深爱上的悸动。 雷耀扬西装骨骨,一早便等待在酒店restaurantrotebar内,细品了一口米朗琪咖啡,正好看见心爱女人手挽着母亲走来。 过膝anue褐色绵羊毛大衣被束在腰际,依旧掩饰不了她高挑身段,齐肩的一头浓密卷发被别在耳后,几分慵懒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精致贵气。 男人站起身替母女俩拉开座椅,将齐诗允覆盖在自己笔挺高大的阴影中,又转头对方佩兰嘘寒问暖: “我们睡得很好,真是好麻烦你费心了…耀扬你如果还有事要忙就去忙,有阿允陪住我没问题的。” 雷耀扬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哄得中年女人喜笑颜开。 她端起雷耀扬的咖啡杯轻抿一口又放下,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用餐期间,雷耀扬细述着萨赫酒店历史,又滔滔不绝介绍起维也纳各种值得一去的景点名胜,齐诗允暗自叹服他对这个国家的了解程度之深,同时也在言语间听得出他对古典乐的一腔热忱。 她忍不住在心底替他惋惜,同时也更加好奇…这男人到底因为什么事放弃了光明坦途,偏要做一个在地下世界撕咬的嗜血猛虎? 虽说萨赫蛋糕百年前就风靡欧洲,但味道却甜腻无比。就算配上鲜奶油,朱古力杂糅杏仁酱的口感还是把齐诗允吃得皱眉。 再出酒店时,雪已停。 就在她玩得不亦乐乎时,一架梦幻复古的fiaker在街边停驻。 银发老车夫年过半百却精神奕奕,展露和蔼可亲笑容,将黑色厢门打开礼貌相迎。 坐在对面座位的雷耀扬把她每一瞬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暖意融融。 车夫握紧缰绳迎着寒风颇有节奏地游走在老城区,铁蹄发出的清脆声响晃动进车厢,他们会在每一处举世闻名的景点稍作停留。 车轮转动着碾压在历史悠久的石板路,一路上让人目不暇接的事物太多。 齐诗允手里的相机快门几乎没有停歇。 入夜回到酒店,方佩兰累得早早上床继续倒时差,齐诗允在雷耀扬套房内精神奕奕,正手写明信片准备明天寄给几个朋友。 一张写给在伦敦过新年的wyan,一张写给打算在新加坡不回香港的陈家乐,还有一张写给假期留在陪伴表妹的施薇。 “怎么不写了?” “上次那种状况…” 虽然已经打听到淑芬的详细住址,但想起那日在金宝酒家阔别重逢后无形中产生的隔阂, “不试试怎么知道?” 身后的男人语气坚定异常,在她耳边轻轻吻了一下以示鼓励: “况且我觉得,赵山河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钟意你朋友。” “那他钟意谁?!” 骨节分明的一只大手撑着后腰,另一只则顺势滑向她膝窝下,只消轻轻一抬,毫不费力就能将她抱起。 齐诗允伸手搂住他颈项,男人不语,只顾走向不远处的双人大床。 一低头,热切的拥吻像是干柴遇烈火,在一瞬间燃烧起来。 手指拉扯开女人身上的白色长浴袍,两团饱满乳峰在浅紫色文胸里起伏,一条修长匀称的腿若有似无勾在他腰侧,她渐升的每一度体温都被他逡巡的掌纹清晰感知。 雷耀扬将胯间早已硬热的性器轻压慢碾,抵入她腿心为他敞开的暗河。 但现在她告诉自己,不要羞怯犹豫,直面自己的欲望。 “别管谁钟意谁…” 令人面红耳热的表白脱口而出,顿时如拨弦般撩起她怦怦跳动的心。 房间里的缱绻浓情持续到凌晨,未合拢窗帘的拱形窗户外,暮雪飞花再次翩翩起舞。 一场隆重的维也纳冬季告别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