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1 / 1)

深夜,热带风暴「锦雯」迅速登陆,刮响延伸至老街道路旁的铁皮招牌,风声似鬼哭狼嚎,令人辗转难眠。 窗外骤雨狂落模糊一切,面前烟缸已经积攒了七八根烟蒂,但好像再多尼古丁入肺也不能稀释愁绪满怀。 离开新闻部办公区域前,faye及时追出去,叫住了垂头丧气抱着一堆办公用品落寞离开的齐诗允,对方悄声告诉她会请求钟安林再多发她两个月薪水用作补偿,让她有空再到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走出报社后,加仔先送她去了彭伟所在的医院探望病情,但那无用的男人仍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离开车祸现场时,齐诗允同西贡警署那位阿sir要求暂不公开案情,只等有眉目再联系,对方也认为疑点颇多,需要时间按图索骥拼凑出完整作案动机,搜集到更多证据才能替她鸣冤。 几个钟头前的翡翠台夜间新闻里,播放着白天在羁留中心里发生的暴动场面,警方最终出动两千多警力才将暴民彻底镇压,破坏高压电网出逃的难民还在持续追捕当中。 工作? 豆大雨珠子弹般砸向玻璃窗,昏黄街灯在夜色中奄奄一息。 女人垂眸看向右手掌心那道小小的手术疤痕,眼眶不由自主泛红发痛。或许她真的选错,不该为了复仇计划丢了重要工作,更不该为了一个不能爱上的男人黯然神伤。 翌日,席卷一夜的狂风终于有消退趋势,只剩淅淅沥沥小雨来做收尾。 钟安林说的那些话在脑海滚动播放了一晚,她想不到会是谁向他透露自己跟雷耀扬拍拖的消息,只能猜想大概是平时雷耀扬都不避讳,可能被有心人留意到去查证也说不准。 一个钟头后,齐诗允一脸倦容坐上往柴湾方向的过海九巴,决定去人事部办理辞职手续,彻底与记者生涯做个了断。 可现在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只能逼自己咽下,昨天离开时,新闻部同事除了faye以外,根本无人敢替她发声,或许事不干己的冷漠稀松平常,在这座城市呆久了便也渐渐习惯。 齐诗允低头缩在人群中,不想面对任何熟悉面孔,直到办完各种手续,她都没有抬起头与报社里任何人有过视线接触。 尝试着打过五六通电话,对方却都是以各种借口将她婉拒。 或许就像钟安林说的那样,做这行的,哪有秘密可言? 而以现在她四处求职却四处碰壁的情况看来,幕后操盘手除了程泰以外,不会再有别人。 他本想不管不顾继续蒙头大睡,但最终还是不堪其扰,呵欠连天骂骂咧咧从床上起身穿衣,又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门打开的一瞬间,两瓶洋酒突然出现在男人眼前,wyan面无表情拨开对方的手,看到齐诗允的笑脸后,又毫无波澜转身往卧室方向走。 “我今天忘带了嘛,什么春梦?是谁这么倒霉被你梦到?” 再次躺上床的wyan听见这些细碎动静,不由得瞬间皱起眉头: “齐诗允,你是不是又失恋了?” 光头佬半睁着眼开始碎碎念,但齐诗允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毒舌反攻他,反而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头脑清醒片刻后,男人再度起身,走出客厅时发现一瓶四十度的洋酒已经被她喝了一半,正在倒下一杯。 “你能不能陪我喝一点?” “哗?有没有搞错?难道你真的失恋了?” wyan有些情急走上前,迅速坐到她身旁关切询问。 这表情让wyan一头雾水,完全猜不到她到底为何会如此难过。 “你想说也好,不想说也罢…” 几个钟头前,天文台宣布「锦雯」开始撤离港岛,航班终于恢复正常,启德机场又是新一轮忙碌景象。 从昨晚加仔口中得知监听设备暴露的消息,他心底一直焦躁难安,没料到到会以这种方式让她知道自己暗自窥探她的卑劣行径。时他在酒店内拿着手机不知所措,最终,也只好发了一条航班延误晚些返港的消息,却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回应。 本就心乱如麻,得知这些变故,无疑是为两人的关系雪上加霜。 眼看天色已经渐晚,雷耀扬驾车一路往深水埗方向,期间拨打了她好几次电话都是关机,正当他一筹莫展时,wyan来电说齐诗允在他家喝多了酒,睡得死沉。 wyan为熟睡的齐诗允重新盖好被她掀掉的薄毯,刚准备在一旁沙发上坐下,突然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 “中午来了就一直不停喝,怎么都劝不住,醉了又倒头就睡。” 矮他半截的光头佬摇摇头一脸无奈,侧身让雷耀扬入内。 雷耀扬看到她脖颈和手臂都有些擦伤,想来是昨天在采访现场或是被劫持发生车祸留下的伤痕,男人紧握拳头指关节作响,心中怒火勃发,他已经吩咐坏脑去调查,待抓到真凶,势必要让对方生不如死。 “我先带她回家。” “雷生,诗允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好友,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wyan说罢,慢慢放下挡在门边的右手,即使心里战战兢兢,却也还是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 雷耀扬眼神语气坚如磐石,向他郑重点头以示承诺,又紧抱怀中小女人走出公寓。 刚转过一个弯道,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除了自己浑身酒气,觉得鼻腔里还缭绕着劳丹脂混合ore雪茄的香味,当她抬眸看到单手驾车的雷耀扬,有一刹的恍惚。 空空的胃里烧灼不已,即使车速很慢,但喝过的烈酒都想要翻江倒海的涌出来。 她捂住嘴含糊了一声,男人转头看了看她急得煞白的脸,立即把车速降到最低停靠至路边。 齐诗允走得歪歪斜斜,扶住一根路灯灯柱弯下腰干呕一阵,但持续了好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觉得胃液都像是沸腾后的开水,体温也变得时冷时热。 扶着冰凉灯柱缓过一阵,齐诗允终于抬起眼环顾周围有些似曾相识的环境,此时路灯恰好亮起,她转过头,看见暖黄灯光洒向雷耀扬那张被造物主精心雕凿过的面庞。 “…你怎么会在这里吖?” 因为雷耀扬预想很多糟糕局面,想过她会对自己破口大骂抑或是冷战不语,但看她这样子,是真的喝得很醉。 “诗允,你喝太多酒了。” 他说得轻声细语极尽温柔,臂弯揽住她肩头转身准备上车,但齐诗允却站在原地与男人对抗,纹丝不动表示拒绝。 “…不坐车” 雷耀扬侧过脸看齐诗允醉醺醺模样不由得笑,酒精沁透她半睁半阖的眼,双颊红晕和略微凌乱的发都让她有种别样风情,可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外套,又衬得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细路仔。 微湿的柏油路面将沿途路灯都变幻成印象派画作,静谧树丛内时不时传来清脆悦耳的虫鸣声,齐诗允闭着眼,整个人俯趴在男人宽阔后背,嘴里嘟嘟囔囔唱着他完全听不懂的歌谣: (…宝贝快快睡觉吧,长大了就学骑马) (能开弓了就去打猎…) (果真是一个强悍的猎手啊……) 这样彼此都放松的时刻让他觉得出奇美好,他将已经醉到走路都分不清方向的女人又往上背紧了些,真希望这段路再长一些。 “歌词唱的什么?” “这世上…居然也有雷生没听过的歌?” “是满语的摇篮曲…” “爸爸就会唱给我听,哄我睡觉…” 她嘴里念叨的「爸爸」,她说已经早逝的「爸爸」,到底是何方神圣?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但过了快一分钟,靠在他肩膀上的女人都没有回应。 “雷生…” “我猜你小时候…睡不着,听的摇篮曲…” 这下,轮到雷耀扬沉默。 他只记得宋曼宁从未抱过他,雷义除了在物质上不亏待他,说得最多也只是叫他认真念书和好好练习钢琴。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说得无奈至极: “我没你这么幸福,没有人给我唱过,我也没有听过。” “雷耀扬…” 说这话时,齐诗允不由自主抚摸了几下他浓密黑发,手法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大型犬,雷耀扬却被她的举动逗笑,又将她背稳贴紧自己。 雷耀扬温柔伸手,拨开她鬓边凌乱的发丝,凝视她如水般澄澈透亮双眸,说得动容: “所以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可怜。” 女人撇了撇嘴角,突然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她就着他扶住自己身体的力度,双手不断用力捶打他坚韧胸膛,发泄委屈般的朝他大喊: “你是不可怜!” 雷耀扬自然知道她说的「倒霉」是什么,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甘当人肉沙包,承受她各种对自己不痛不痒的「暴力对待」,齐诗允断断续续抽泣,捶打对方的力度也在渐渐变弱。 “我明明最憎黑社会…” 两句话似埋冤,似惋惜,似懊悔,雷耀扬将她紧拥在怀,唇贴在她耳畔,只能一遍一遍卑微道歉: “对不起。” 泪珠接连滚落地面晕成小小一点,只想要将所有累积的负面情绪跟他释放。 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比今天更糟糕的对话了。 被道破真相的心情瞬间释然,雷耀扬望着她突然镇定清醒的面容,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齐诗允倒退几步的陌生举动制止住。 女人哽咽了数秒,像是束缚在夜里的幽怨灵魂般低吟: “他杀了我爸爸。” 逐字逐句说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雷耀扬满眼不可思议地凝视面前眼神坚毅的女人,最后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不断在他思海中轰鸣震荡。 “雷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隧道口见面的那个雨天吗?” “…天后诞那天我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其实我一早就知是他,我从没忘记过他的样子,他应该也认得我。” “程啸坤被你打…被赛马踩到残…都是我的计划…” “这个想法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变改。” 原来她一直讨厌黑社会的原因、想要隐瞒的秘密、让她除了喝醉时才会提起的父亲…这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近在咫尺?而她背着自己谋划的事,自己竟然一点都未察觉!? 天边时不时响起几声闷雷,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彼此轮廓,齐诗允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完全不敢抬头面对只剩下呼吸的男人。 “…我承认我的做法很卑鄙,所以我说过…我同你不会有结果。” “…再见,雷生。” 一分一秒的流逝从未如此清晰,三十秒也从未让人觉得如此漫长,而在她垂下的视线里,正看到男人在一步一步走向她。 “那你记不记得我还说过…” “而且你怎么就笃定…我知道真相后不会帮你?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齐诗允微凉的身躯被对方紧紧包裹,此时,和她眼尾热泪一起落下的,还有天穹黑灰云层里开始不断下坠的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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