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香港国际瓶2400米一级赛会在沙田马场举办,目前距离赛事还剩一个多月,赛马会每天都在紧锣密鼓筹备赛事。 碧绿草坪上还挂着朝露,阳光从云层后放射出白金色光芒,渐渐覆盖整座马场。 齐诗允最近也到得很早,每天破晓前就起床,驱车在两个马场间来回奔忙,记录马匹晨操状况,更新实时赛绩,稍晚些时候还要折返报社整理采访稿和马评人提供的各种贴士,常常超过下班时间。 还记得当初进马房搜集马匹资料时,齐诗允都是屏住呼吸憋住气忍耐那股刺鼻味道,现在好像都习以为常,加上最近为了年底的比赛正在进行部分精细翻修,马房空气好了许多。 练马师又将已经大汗淋漓的赛驹牵回马房开始清洗喂食,齐诗允和一众同事同行跟随记录马匹情况。 “哗?!不是说年底就要举办国际马匹拍卖会,现在怎么还有马主会去国外买马?” “…有点像今年初纽西兰杯的亚军!” 大家都好奇簇拥上前,迫切想要获得这匹赛马更多信息,而齐诗允在牵马的那位练马师身后,看到了程泰近身「挣爆」。 她的脚步也不由自主跟随队伍走过去,心中开始思索,凭借挣爆的地位财势购入这匹百万赛驹也不是不可能,但也很有可能是程泰的马。 一位同行兴奋走上前询问,挣爆轻拍了两下马身极为满意,他侧过脸望向身后一众记者,嘴角勾邪回答: 程泰江湖花名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突然噤声,看来这次国际赛事级别和奖金确实吸引不少马主,连一向不爱在赌马上花心思的傻佬泰都要来染指,还不惜重金购入良驹参赛。 “现在还不到你们写的时候,等国际瓶夺冠了再报道也不迟。” 快到午休时间,齐诗允假意在马房各处辗转观察其他赛驹情况,一直等到挣爆离开马房,又转回那匹高大骏马马厩,佯装好奇问了练马师几个问题。 而这匹马特殊之处在于,嗅觉敏感度更异于寻常马匹,当时纽西兰杯本可以夺冠,但很遗憾在最后冲线时段出了岔子,与冠军奖杯失之交臂。 接下来几周,齐诗允每日照旧奔波在两个马场之间,但在沙田呆的时间较久,但是一次也没遇到过程泰前来察看赛驹情况,练马师精心饲训这匹良驹,齐诗允也偶尔跟练马师交流马匹习性状态,假意表示自己也十分看好它夺冠。 自从上次「泳池事件」之后,梁嘉怡没有再找过她麻烦,只不过每次在周刊部遇见都是跟她摆一副臭脸,齐诗允不以为意,也不想和她多话浪费时间。 每周叁,沙田马场都是夜赛,白天依旧是例行晨操和试闸。 是程啸坤。 眼见一行人往马场内走去,这个时候来,应该是去看马。 穿过一号看台闸口,还要走一段路才能抵达沙田马房,现在正值中午,马匹大多训练完毕都被牵回马厩内喂食休憩,齐诗允气喘吁吁站在马房附近,远远望见程啸坤一行人踪迹,不少马主也正结伴前来。 汗水浸湿了她鬓边的发丝,心中忐忑和紧张纠结在一起,思绪在脑海中斗争不断。 那匹已经改名叫「百威星」的赛驹,经过齐诗允一段时间观察,它确实与其他马匹不同,嗅觉敏感度更高。 齐诗允自问这辈子从没做过坏事,但杀父仇人一家不但生活滋润富贵逼人,还能平安无事得享天伦,多年积攒堆迭的仇怨就像海啸般不停涌上心头。 临走时,他发现在客厅练琴的齐诗允,笑容满面走来,夸她小小年纪琴技不错,转头又望向脸色铁青的齐晟,像是在利用她作威胁。 直到父亲惨死家中,所有矛头指向这个频繁出入齐家的男人,齐诗允才意识到程泰并非善类,而且齐家的惊天变故有脱不了的干系。 百威星的练马师脸上堆着笑,但程啸坤根本不屑看他手里的赛绩数据,走上前查看这匹自己老豆花重金从国外买回的赛驹,赌桌上各种游戏他都手到擒来,但赌马他就一知半解,兴趣不大。 “好好练,能拿到五百万让我老豆拉个头马,少不了你的好处。” 练马师知晓对方身份,自然只能毕恭毕敬连声回应。 程啸坤站在原地,身旁靓丽女伴亲昵挽他手臂,身上浓烈香水味在这空间里格格不入,她时不时踮起脚尖与男人耳语,似乎也对这匹骏马产生好奇。 此时偌大空间内,叁叁两两马主和一些团体都在马隔间外探视自家马匹,百威星练马师将缰绳重新套好攥在手中,打开房门插销,将这匹重约六百磅的骏马牵出向众人展示。 “哈哈!看这样子,果然每根毛都值钱!我老豆还真是会挑!” 程啸坤走上前轻抚马颈,狭长双眼里都是喜色,若是这次比赛能跑赢,这匹马的身价更能水涨船高。 练马师面露难色解释,赛期将至,参赛马匹每天的饮食都有严格精准控制,或多或少都会对体重有影响。 “耳朵聋了?搞快点!” 不远处的齐诗允听到后立刻放下手里工作,脚步匆匆往存放马匹饲料的仓库走去,她快速从包里掏出粘有稀释白醋的湿巾,找到标有百威星名字的那垛青干草,在上表面轻轻擦拭,尽量不留有水痕。 “叼,拿个饲料都要这么久?” 虽然等待时间并不算长,但程啸坤语气神色明显不耐烦,助手闻言一阵小跑上前,将一小捆青干草递到那男人手中。 霎时间,只见百威星鬃毛抖动,开始剧烈甩动头部想要挣脱缰绳控制,两只强劲有力前蹄高高腾起,发出阵阵刺耳嘶鸣。 “啊!!!” 而他身旁女人也被吓得躲到一位保镖身后尖叫连连,那声音更是惊到百威星反抗动作更加激烈。 “程少快躲开!!!” 另外几名练马师赶来帮手时已经太晚,周围六七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只铁蹄无情碾压程啸坤胸前和胯间,而后,只听到那男人凄厉惨叫声回荡在整座马房内。 女人颤颤巍巍从背包里摸索出香烟,衔在唇边时,用力抿住嘴角控制面部肌肉抽搐,拇指不停磨动塑料打火机点火砂轮,汗已浸湿指尖纹路,接连滑动好几次后蓝色火焰终于从火孔破涌而出,与烟草亲密接触那一刻,她猛吸一口从喉入肺,不知为何抽惯的薄荷味突然变得辣口。 做不成人,便要成魔。 或许嘲笑程啸坤就算死里逃生下半辈子都会是个残废,但或许更多是在嘲笑自己,终于被逼成一个不择手段的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