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抽屉里，此时便珍藏着这样的证据。 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发出咔哒一声，抽屉被拉开，展露出里面的事物。 抽屉里堆满了玫瑰。 每一枝玫瑰都被压扁，成为平面上的一幅画，而后又被夹在两片极薄的玻璃片中，每一个“标本”都只几毫米厚。 玻璃片右下角，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 他又拿起第二块。 第三块。 “6月1日，儿童节送。幼稚，但甜筒冰激凌不错，吻也不错。” “4月23日，住院送。功能性慰问，情感不纯，不满意。” 一共七十八块玫瑰花枝标本，抽屉沉甸甸的，被压得向下弯曲。 周望川看完了所有，只剩下最后三块标本。 “2月3日，大年初一，学校门口送。为什么要送？不知。为什么要收？也不知。” “6月28日，学校门口送。手被砖块划伤，包扎了还是很痛，他说闻花香能止痛，感觉在骗人，只是想找借口送我花。勉为其难收下，养了一周后即将枯萎，遂收藏。” “6月12日晚，校医院的周学长下班前送的。不知道为什么送，但第一次收到刺被剪掉的玫瑰，为什么这么做？不知。新奇，遂收藏。” 红包上贴着一张纸条。 周望川无声地笑了笑。 周望川想起了商暮的手机铃声，正是这一首歌。 will you still love when i got nothg but y achg ul 容颜会老去，就像玫瑰会凋零。 周望川明白一切。 周望川看着他，想着那些玫瑰，那些纸条，那张唱片，突然明白了过来——商暮不是被吵醒的，只是一种经年累月的条件反射。枕边人每每离开半个小时，他就会醒来，像一台自动巡航的汽车，导航向自己的归途。 商暮慢吞吞地走过来，熟练地用腿弯勾住扶手，周望川扶着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商暮身体一顿，瞅了他一眼，委屈地点头。 商暮看见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意，看见了抽屉锁上插着的钥匙，看见了桌上的黑胶唱片，知他已经解开了谜底。 周望川开的药实在是有效，不过短短半个小时，他已经烧得不厉害了，这些天一直折磨他的胃痛也减轻了不少，于是他的心思开始活泛了。 而现在，他和周望川冰释前嫌，从未如此相爱。 他望向周望川的眼睛。他知道了周望川的情意。他们如此了解彼此。所以他知道，此时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会被拒绝。 商暮抓着周望川的手, 两人一坐一躺，无声地对视着。 而现在, 他知道自己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于是便收缩羽翼, 藏起尖刺。他的心不再飘无定所, 而是立在坚实的土地上。 对视间，两人都洞察了对方的情绪。 可是…… “周哥。”商暮轻声喊道，声音如窗外的月光, 银白温柔。 商暮的掌心贴在周望川的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向下压着胃部，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事情：“那天下午我买了墨鱼骨, 提前下班回家，准备喂小蓝小绿, 它俩就快生小鸟了。结果，你忘了关纱窗，我的小蓝小绿飞走了。”他语带幽怨。 他扶额叹息：“宝贝，咱说过，这件事情以后就不提了。” 商暮在书房画设计稿时，一对小鸟就爱窝在桌上，挨在一起睡觉，看他工作。 商暮道：“我又没有怪你，只是时不时会想起小蓝小绿。它们在我肩膀上睡觉，特别乖。”他语气轻柔，说不出的善解人意，让人不自觉就心怀愧疚。 商暮道：“但它们不是我的小蓝小绿。” 他何尝不知商暮在想什么，他知道，商暮就要说出那个要求了——要求他成为施虐者。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轻易妥协，可他想先听听对方的想法。 “学长在想什么？”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胃还是不舒服，我只是想说——让你帮我揉揉。” 商暮拖长声音：“当然了……疼得有些厉害，需要加大些力气，帮我压一压。” 他们相爱，他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他不再像以前那般焦虑和极端，他可以谋定而后动，像一个冷静而睿智的猎手。 周望川心中了然。他看出了商暮的退让，于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拒绝。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商暮有一道深深的心理阴影，于是养成了这样的爱好。他不能要求商暮一下子全部吐露给他，他要像耐心的猎手，慢慢靠近，慢慢让商暮放下戒心，接触那个核心的秘密。 捕猎。 下定决心后，周望川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 “哥，用点力。” 商暮闭着眼睛，轻咬着微微泛白的嘴唇。 周望川早就防着他来这一手，手腕往上一提，抵消了那股力道。他笑得八风不动：“宝贝，太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