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川闻言笑了起来：“推测、可能、大概、轻度，同学是今年的医学院新生？是不是选了李严中老师的课？”这位老教授上课的第一句话，永远是“要遵循审慎性、怀疑性原则，永远不要在科学检测之前说出肯定性的诊断结果”。 周望川拿出听诊器，坐到他身边，隔着衬衣将听诊头覆在他腹部，专心地听了十几秒，又换了几个地方听了一两分钟，心里大概有了数。 男生似乎不太愿意谈这个话题，只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唔，两三天吧。” 男生果然神色一凝，连坐姿都端正了些：“严重吗？” “是啊。”周望川一脸严肃，“先输液吧，我给你开三天的吊瓶。之后一定要养成健康的生活方式，多运动锻炼，少喝酒抽烟，少熬夜打游戏，身体才会好。” “学生id卡给我一下。”周望川拿过一旁的诊疗本开始写药方。 商暮，大学一年级，艺术设计专业。 护士学姐正围在一起吃饭聊天，周望川便戴上棉质一次性手套，自己调配输液的药剂。 “比如说。”他顿了顿才道，“你能不能用刀划开我的肚子，但是不伤及脏器。” 商暮微微后仰，避开了他的手。 果然，商暮被唬住了，拧了拧眉，安静地不再说话。 周望川帮他调好点滴速度，脱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准备去食堂吃饭。 他说着随手在外套里掏了掏，刚好掏出一张五块一张十块，乐得嘿了一声，走过去把两张钱压在床头的花瓶下面：“这有钱，你就不用扫码了，扎着针扫码也不方便。” “不用还。” 商暮抬眼浅浅地看过来，问：“学长刚才不是说，扎着针不方便扫码吗？” 行吧。 出了西门右拐，是一条较为偏僻的小巷。这条巷子没有摄像头且治安不好，偶尔会发生抢劫和殴打事件，这不，给他撞上了—— 没等他想明白，三个魁梧的男人已经冲了过来，周望川只好和他们打斗起来。正交手着，身后冲来一个人影，与剩下的人缠斗在一起，匆匆一瞥只看得出背影有点熟悉。 声音也很熟悉，在校医院时，声音像残阳落在玫瑰花瓣上。而现在，声音像刀锋刺入坚冰，锋利又冷漠。 这个时候，商暮向他看过来，眼神竟然有点局促，略一点头就抬腿离开。 “站住！” “吊瓶要挂四个小时，现在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周望川大步追上去，“来，解释一下。” 他停下脚步。前几天和人约了实践，对方下手过重，他胃痛了好几天，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去了校医院检查。吊瓶刚挂了大半瓶，他就觉得好受了许多，之前的担忧也放下了，索性拔了针离开。 商暮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学长，刚才多谢。如果不是你帮忙的话，我一个人可能应付不来。” “为什么？” 周望川面不改色地说完，意识到自己被转移了话题，当即严肃地板起脸：“同学，你怎么能吊瓶还没挂完就自己拔针走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是不对的。” “什么事比身体更重要？”周望川保持着严肃，“走，我送你回校医院，把吊瓶打完。” “哎你……”周望川忙蹲在他身边，“是不是刚才打到胃了？别这么用力按，给我看看。” 周望川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完全陷入对方柔软的腹部里去，那个脆弱的器官一下下抽动着，顶着他的掌心。 周望川用另一只手扣住商暮的手腕，卸去了他的力道，严肃道：“松开，不能这么按。回校医院，我给你打一针解痉针。” 每位病人在听到要打“屁股针”时都会嗷嗷大叫，哭爹喊娘地求学长换个地方打，每一次，周望川都会无奈但耐心地科普：“屁股针不是打在屁股蛋上，是打在臀大肌，只需要把裤腰往下松一点点就行。” 但是…… “放松些。”周望川一手拿着针管，指节曲起轻轻按了按，“不痛，别紧张。” 周望川只好轻轻拍了拍：“放松。” “啧，我说了吧，不痛。” 发生了病人拔针逃院这样的变故，周望川也不下班了，专程在旁边监督病人输液。 商暮斜靠在床头输液，百无聊赖地听着医患对话，神情渐渐惊异。 “啊？”崴了脚的男生都快哭了，“学长，是不是要截肢啊？” 崴脚男和扶着崴脚男的室友连连点头，拿着开的药走了。 “哎，同学你这有点严重啊……” “那倒不用。”周望川写了一张药方，撕下来递给护士，“今天打一针就行。但同学如果下个月还是这样不忌口，只怕会更痛。冰粉雪糕，火锅烤肉，什么时候都能吃，不一定偏偏要在这几天，对不？好了，跟着护士去打针吧。” “哎，同学你这有点严重啊……” “现在倒是不会。”周望川叹了口气，“要是你再这样作息颠倒下去，就会神经衰弱、头昏头痛、失眠、注意力下降、烦躁易怒，学习成绩大幅下滑。同学啊，趁着年轻，多注意身体，每天按时休息，自然不会再失眠。” …… 他终于想起这话为什么熟悉了，两个小时前，周望川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搞得他当时立刻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就集中精神听医嘱。 骗子还在继续忽悠下一位病人。 周望川写完药方交给护士，来到病床边，调慢了点滴速度，问：“怎么了？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周望川盯着他看了看，忽然皱起了眉，离开了病房。没过几分钟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热水袋：“抱着吧，能舒服些。” “刚去小卖部买的，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