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川见过杂志封面,也见过商场里的大幅宣传图。宣传图中的商暮身着白衬衣和浅棕绒衫,正抬头向灯火明处望去,夜里的路灯照不亮他整张脸,于是半明半暗,情绪掩藏。他眉目生得清冷矜贵,在摩肩接踵的人流和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周身遍布着游子的倦意。 这期杂志发行后,有娱乐公司联系商暮,想让他去拍电影,原因是觉得他演技很好。但周望川很清楚,这跟演技没有关系,那股倦意,是商暮身上与生俱来的东西。 商暮说完那句话后,就垂下手臂,随意地往地上掸了掸烟灰:“来得挺准时。” 听出他语气里的自嘲,商暮皱了皱眉道:“你答应过的,不会干涉我的爱好。” “唔……”商暮眨了眨眼睛,放松了脊背,像刺猬收敛了尖刺,“你赶过来不累么?坐着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先是吃了两颗芥末胶囊,后来用了冰块,最后打了一会儿。我喜欢内疼外疼一起来。” 他先在上腹按了按:“疼么?” 他又按了另外的地方:“这里呢?” “这里呢?” 周望川又按了几个地方,观察着商暮的神情,见他虽然连声喊疼,但神情却很平静,便知没有大碍。但仍是放心不下:“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次,平时玩玩可以,要是伤到内脏就不好了。” 周望川平静道:“我只希望你身体健康。”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周望川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与他争辩,只倾身过去,为他扣好衬衣的扣子,指节曲起温柔地抚了抚他的侧脸和脖颈,安抚似的道:“好了。” 周望川的手指一顿,随即帮他拉好衣服,问:“好些了么?” 周望川当然知道,床头正放着一双用过的棉质薄手套,显然是之前离开的实践对象留下的。商暮有洁癖,每次实践都会要求对方戴上手套。 他越说越激动:“事情明明很简单的——明明在家里的床上就能实现,明明可以不戴手套,可你不愿意,所以我现在必须到处找人、必须在酒店开房,必须戴那该死的手套,手套那么粗糙,你没看到我肚子都被磨破了么——都怪你!” 商暮急促地喘息了几口气,他本就是冷白的肤色,此时冷汗涔涔地往下滴,更衬得脸色苍白如纸。 周望川忙过去半扶半抱地搂住他,摸到他后背完全被冷汗浸湿,迅速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先回家。” 正是晚高峰,车子在路上走走停停,隔着车窗也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吵闹声,更衬得车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周望川开着车,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去医院。” 周望川说:“没有。”他瞥了一眼左后视镜,在绿灯的最后一秒左转过街。 周望川索性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末了,他赌气地问。 “小学弟。”周望川只浅吻了一下便松开他,指了指车外,“转头看看。” 商暮爱吃甜品,特别是每次实践过后,难受得什么也吃不下,却唯爱这家的甜品。 商暮眨了眨眼睛,满心的戾气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唔。”商暮想了想,“草莓厚乳千层。” “玫瑰。”商暮不假思索。 商暮很轻很慢地松开捏着安全带的手指——方才单方面和周望川吵架时,他的手指一直紧紧地握着安全带,时间太久、动作太用力,以至于松开时,手指在神经质地痉挛,骨节已经发青。 回到家后,商暮顺手把玫瑰花插在玄关的花瓶里,周望川在厨房盛粥时,他就听着电视,窝在沙发上吃草莓千层蛋糕。 在一起六年,今天这样的争吵是家常便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一次。两人都习惯了。 凌晨一点,周望川看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轻轻拿开环在腰上的手臂,动作很轻地去了阳台。 他很少抽烟,只有压力非常大时,才偶尔抽一根。 周望川转过身来:“没什么,你怎么起来了?我吵醒你了么?” 他的腰腹很漂亮,有着一层不明显的薄薄肌肉,人鱼线和马甲线随着走动若隐若现。他皮肤冷白,小腹上的红痕便格外明显。 那些击打留下的红痕,是另一个男人在他爱人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只道:“衣服放下去,别着凉了。” “你嫉妒么?” 周望川沉默不语。 周望川说:“我是个医生。” 商暮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商暮冷冷地说完,把烟扔在地上踩灭,转身离开阳台。 他也不回电话,只挑了一条消息,惜字如金地回复:出差,过几天回。 他回复道:好,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周望川习以为常地把手机收回兜里。两人相处六年,最初的激情早已褪去,现在商暮对他,只有“必要”的交代,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商暮到了南边后,只来得及回酒店洗了个澡,便立刻开始工作。直到拍摄前,他才知道组里来了新的摄影师。 商暮微微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正在调试设备的人。他不在意什么大师不大师,他只在乎能不能合作得来。他是个非常自我的人,特别是在拍摄他自己设计的衣服时,往往不太能听进去别人的意见。以前与他合作的摄影师非常尊重他的想法,只在构图方面给一些意见,所以两人才能合作这么久。 察觉到注视,正在摆弄相机的摄影师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商暮走过来,微笑着伸出手:“商先生,你好,我是摄影师cliff,希望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