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没有持续太久。这次的短期房东是个西班牙人,褐发碧眼,身材高瘦,自我介绍说在附近的艺术大学我猜是l艺读研究生。一见面就很热情的聊起了最近的天气、时事,向我们推荐了几家附近广受好评的餐厅,还主动接过了我的行李箱。b起别扭又冷淡的亲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确是“亲”兄妹,我们分享着同一个姓氏,尼克简直是一阵巴塞罗那的春风。 我用余光看到艾瑞克皱紧了眉。大少爷在生人面前一贯矜持冷淡,抛下一句再见后两腿生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客厅。就好像这是他的房子似的。 这套复式小公寓地段绝佳,装潢和摆设都是我喜欢的风格,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儿得出的结论。但他这副yyan怪气的样子从小到大见的太多了,我几乎形成了条件反s:“什么?不,为什么?” 如果换个人说这句话,b如安珀或查理,我可能不会这么愤怒,但偏偏是艾瑞克。过去十几年他一直把我当成空气,学业不顺也好感情受挫也好,从未表示过关心。现在冷不丁的,他想起我们是兄妹了,我就必须配合他、乖乖扮演一个懂事听话的“妹妹”吗? 他显然也被激起了一点火气:“我只想提醒你一下……” “哦,是吗?你真的有吗?”他放下水杯,步步b近,“你总是这样我行我素,固执、顽愚、自以为是!直到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然后你就会哭哭啼啼的扮演受害者,你觉得全世界都对你不起,没有提醒你、没有阻止你没有安慰你!这就是你的生存方式,不是吗?!” 艾瑞克离开后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这是我们上番外 我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非常可笑的屏住呼x1,抬起手臂,做了两个简单滑稽的动作以确认里面那个nv人是不是我。 nv孩子过了二十五岁,毛孔就会不可避免的被地心引力拉大,要小心保养的呀。匆忙洗完热水澡,我认认真真的敷了个面膜,又去衣柜里挑了一件还算顺眼的丝质连衣裙我居然会买这么端庄的裙子,妈妈如果知道一定非常欣慰。与此同时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犹豫再三,我还是爬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惊讶的发现短短半小时主页就被各se信息挤的满满当当,其中一条来自一个名叫罗宾·迪斯的人,他说:“鉴于你目前正在经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批准你的请假,希望周一清早能在办公室准时见到你的身影,萨曼莎小姐。” 血缘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当我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卢卡斯同样面露疑se,他打了个哈欠,顺势将圆滚滚的脑袋依偎到我x前,趁人不备小不点成功在我前襟留下了一片口水渍。我不得不把他放下,艾瑞克转身ch0u了张纸巾,指间闪烁的黑钻再一次提醒我,我们现在是一对离婚中的夫妻很疯狂,我知道。 这已经不是‘惊愕’了,这是‘震撼’。我的意思是,从十七岁一直到现在?我甚至不敢保证自己能十几年如一日的热ai一道菜式,或一个明星。 我猛地抬起头,发现那双琉璃般的hse眼瞳里水光滢滢。三十三岁,大多数人在这个年纪已经成家立业,他脸上多了些皱纹和g0u壑,头发、着装都不像二十岁时那么简单随意,青春少年的张扬沉淀成不动声se的jg致内敛,他开始喷香水戴手表,开车时手机闪个不停。只有眼睛,只有眼睛还是一如往昔。 在我的印象里,从小到大哥哥都是那种麻烦又gui毛、极好面子也极端坚毅的人,这种坚毅有时会使他走向自私和凶狠的极端,更多时候它就像一层薄而透明的保护壳,类似尊严,支撑着他的人格和选择。艾瑞克也许会软弱他毕竟是人,人都有软弱的时候,会向b他更强大的人或势低头示弱,但那绝不是在我面前。 我慢慢走过去拥抱他。从他断续的剖白中一个狗血又真实的离婚案例在脑海中拼凑成型,哥哥抱着我低声说:“那些话都不是出自本心,对不起,我只是害怕你觉得无趣。” “你不喜欢唾手可得,也不喜欢一成不变,你永远真诚、激进,你喜欢新cha0和冒险,总有层出不穷的奇怪想法,这正是你的魅力所在。我知道不该要求你改变,我担心的是……婚姻不是冒险,我也算不上是有趣的人,我怕你厌倦。”他顿了顿,“我们认识了太久,在你懵懂不知事的时候我就把你骗来身边……” 说完自觉双颊发烫,我又重新把脸埋进他x口。是的,跟他shang是因为我也喜欢,我也享受,才不是因为什么‘懵懂不知事’。十七岁还懵懂不知事的nv孩不是智力低下就是缺乏正常的学校教育。 他说的都对。我从不珍惜唾手可得的感情,学校里白痴们短暂热烈的迷恋在我眼中可笑至极,因为太轻易就能得到,失去也不会觉得遗憾可惜。我 他把我抱得更紧,sh润的触感洇进发丝,哥哥深x1了一口气:“我好想你……上帝,我好想你。” 恍惚和眩晕感如海cha0褪去,我怔怔看着他,终于意识到那只是个梦。结婚、家庭、儿nv,羞耻感一涌而上,我脸红的像要滴血。 我匆忙钻进他怀里:“没什么,做了个梦。”哥哥帮我掖好被子,早安吻落下时我猛地想起一件事,挣扎着从再度袭来的困意中抢回一点神智:“今年圣诞节,我给你买一点抗老护肤品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到返程回家,艾瑞克始终板着脸,用他明显无b的低气压和向下紧抿的嘴角告诉我他正在生气,但凡我试图跟他搭话,话题总会不自觉的拐到‘为什么不说慢一点儿呢,我想我有点耳背’或者‘我太老了,脸上皱纹太多,以致于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上去,天知道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怎么能幼稚成这样,我不得不像条小尾巴紧跟在他身后,绞尽脑汁为自己洗刷冤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抗老这件事应该防患于未然,你看,我也每天早晚涂眼霜啊。” b尖酸刻薄我永远不是他的对手,手下败将懊丧的抓着头发:“……非要这样不可吗?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你吵架的。” 哥哥终于赏了我一个眼神,他清了清喉咙,羞于承认似的:“我不喜欢你那么说。” 他三十多岁的样子根本称不上丑,恰恰相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哥哥有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成熟男人的风致,我只是……我只是私心更喜欢现在的他而已。 “现在不生气了吧?”我也跟着长吁一口气,低头在零食袋里挑挑拣拣,找出一块看起来挺美味的软曲奇递到他嘴边,“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与其一个人生闷气,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哪句话、或是那些举动令你感到不愉快了呢?这样我才知道以后什么话不能说嘛。” “亲我一口。”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羞耻至极的言论。 五分钟前还冷若冰霜的人此刻简直是恬不知耻,哥哥看着我,完全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令人害羞的话:“我说亲我一口,我就会消气了。” 我不知道是该为诉求得到满足而高兴——这多少证明了他很在乎我再一次,还是该为内心蠢蠢yu动的冲动而感到兴奋和不安。这不是全然陌生的t验,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称不上是“情窦初开的无知少nv”,十二岁起我就男朋友不断,情史丰富、‘经历过太多段恋ai关系以致于记不清某几任前任的年纪和名字’说的就是我这种nv孩。但说到底——尽管这羞于启齿——我真正喜欢过的男孩儿有且仅有两个。捏着小食盒里附赠的一次x塑料水果叉,我暂时失去了继续进食的兴致。 假如我是个耳力过人的超能力者,大概会听到很多口音各异、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我明白他的潜台词,‘这么做非常危险’或者‘你至少该和我提前说一声’之类的,但那种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的目光连同耳根处浅淡的绯se出卖了他的本心,我t1ant1an嘴唇,毫无悔意:“专心开车。” “现在先专心开车,”我低着头假装吃水果,边忍笑边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我们再找时间做别的。” 到家时天y沉沉的,乌云盖顶,底下的空气cha0热涌动,到处弥漫着熟悉的草木清香。经过一周在外旅行的时光,毫无疑问,我们收获了父母热情无b的欢迎,米歇拉甚至专门为我做了一锅韩式炖菜她管那种加了辣酱、蜂蜜、泡菜、猪肋骨和芝士的食物叫韩式炖菜。“哦我的甜心,”张开双臂拥抱我的同时妈妈没忘记示意查理从哥哥手中接下行李箱,“玩儿的开心吗?” “听起来是趟不错的旅行,”养父夸张的松了口气,“你的小朋友就没那么幸运了。” 提起这个米歇拉不禁叹道:“我猜你们还没见过艾达,我是说,詹姆斯的未婚妻。”” 哥哥浑不在意的说:“这么说来,只要不给父母造成麻烦就行了。” 我突然呛了口水,克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妈妈立刻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我身上,好笑又无语的给我拍背顺气:“不必太担心,萨曼莎,我想你哥哥没那么疯狂,不会突然冒出四个孩子管你叫姑姑的。” ---------------- 这大概是我短暂十七年人生中最漫长的一顿晚餐了,养父母对我们终于不再吵架这件事兴奋的过了头,餐桌上滔滔不绝的推送着各类新鲜八卦,从希尔先生查理的同事之一家最新购入的日产汽车一直到市中心某栋商厦被挂牌出售,睡觉前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他单独相处,我鬼鬼祟祟的样子活像是偷偷潜入民宅的某个江洋大盗:“艾瑞克,我们得谈谈。” 封闭空间多少能给人一些安全感,我稍稍拔高了一点音量,你知道,使自己听起来足够理直气壮:“谈……听着,我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我们暂时还不能将,额,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告知米歇拉和查理,他们会疯掉的。” 他对我的措辞不太满意,我能从他微妙的语调变化中分辨出这一点:“哪些事?” 这个结果始料未及,艾瑞克愣了一下,剑眉上扬、双眼微睁,那个表情居然莫名有点可ai,然后他迅速回神,不可自抑的捂着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把我拽进怀里:“其实我也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你还没有高中毕业呢。” “嗯,”头顶传来沉重的呼x1声,他似乎有点紧张,心跳如鼓擂,一下下撞击着我的耳膜,拥抱着我的那只手也下意识的向里收紧。不知道过了多久,哥哥就像个刚被判处极刑的绝望罪犯,每一次吐字都带着认罪般的无奈和庄重:“如你所见,我很ai你。” “就本心来说,我的确不想ai你。”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还没来得及生气发怒,就又被后半句话妥帖的安抚住,“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忍不住分神注意你,分开后又总想从别人那里旁敲侧击你的消息。明明知道ai你无望,不该像那些盲目的傻瓜一样心存侥幸,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和大脑……明确拒绝你的要求,让你露出失望或难过的神情,对我来说b被你无情拒绝还要煎熬。” 并不是毫无准备,事先不知道他ai我,也不是全无被人表白的经验,为什么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令人害羞呢?窒息般的慌乱中我突然冒出一个奇怪又可笑的念头——如果我真的是只小狗,现在尾巴应该快要摇断了吧? 上帝作证我几乎是逃回自己房间的。刚被妈妈清洗g净的、可怜的史迪奇被主人团成一团抱进怀里,半强迫的承受着主人过高的t温:“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厚重绵密的乌云终于在深夜支撑不住重量,化成一场滂沱大雨降了下来,而且直到电话py。 除非出去泡吧,我还没有在家、在自己床上失眠整夜的经历,翻来覆去直到凌晨四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决定下楼热杯牛n。 艾瑞克气红了脸:“不行吗?”凶完他才想起板脸,摆出一副哥哥架子:“好好吃饭。” 这番畅想成功令他咳嗽了两声,艾瑞克放下刀叉,没好气的冷笑一声:“你想试试吗?” 我不明所以:“后悔什么?” 我嗤了一声:“当然要和喜欢的男孩子一起过,不然我为什么非要叫你回来?”吵架、冷战我都可以不在意,只是,这个人必须是你才行。 被他这么看着,我也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起来,仿佛我刚才发表了一篇三观震碎、 为什么表现的好像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你似的?这未免太诡异了。 “什么撒——”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此时此刻我完全遗忘了自己曾故意刺激他的事实假装打电话,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当然是因为那时我的确不认识他!上帝!我真不敢相信——你、你你,你怀疑我劈腿?” 面对我尖锐的质问,艾瑞克瞬间意识到事态不对,满心焦急的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我以为你会跟我分手……” 实在没有听解释的心情,又怎么都挣脱不开成年男x的力气实在可怕,我g脆踮起脚尖,一口咬在他肩上,听到一声吃痛的“嘶……”才肯松开嘴巴。我ch0u着鼻子、翁声瓮气的大声顶嘴道:“你就是那个意思!你觉得我智力低下、眼高手低、人品道德都败坏!” “你也知道是妄加的揣测和评判么?你这个混球,你有什么权利替我‘以为’!”不道歉还好,道歉我反而更难受了,眼眶和鼻子都好酸:“爸爸妈妈都没这么说过我……” 查理这次是动了真怒,驱车前往机场时爸爸始终脸黑如锅底,除了几句必要的问答‘护照都带上了吗’,‘需不需要上厕所?马上就登机了’之类,一直到航班落地都没给我们好脸se看。这是我长到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艾瑞克以外的家人吵架……我的意思是,单方面的被爸爸吵架,居然觉得十分新奇……。 摊牌之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摊牌之后反而变成了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 艾瑞克的左侧颧骨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擦伤,一看就知道肇事人下手时用了很大力气,这一路他始终佩戴着医用口罩,从机场出来时差点儿被当作危险分子关进小黑屋,我猜嘴唇或下巴上还有伤口,而且b颧骨上的更加狰狞。 ……难道你还被爸爸揍出过内伤?明知道查理不可能不给他处理伤口,我还是有点担心:“让我看看。” 我知道结痂不是主要原因,他应该是感到丢脸了……这家伙si要面子,小时候妈妈教育他都会尽量躲着我。可是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呢?他一个人挨打已经让我非常难过了。 头顶的声音略显迟疑:“这个真的不行,不好看的,很丑。至于生日礼物……你再好好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东西?我一定想办法办到。”说到最后,语气简直谄媚了起来,我忍不住想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越来越喜欢赖在他怀里了,仿佛得了皮肤饥渴症,总想黏他、抱他,发脾气都很没有力度:“那就没有了。” 我喜欢猫?等等,我什么时候——哦,志得意满的抬起头,某人果然别开了目光,耳尖还隐隐发红。他肯定看到我在车里给h河的照片点赞了,哼,又吃醋。 艾瑞克没有放弃:“下个学期我会申请调换到单人宿舍,复活节后应该就能搬出去住了,你喜欢我们就养一只,没什么不方便。” 声音戛然而止,哥哥挑起眉毛,一脸戏谑的看着我:“生了?” “说啊,生了什么?” 身后传来嗤嗤的笑声。 完结,撒花!!!!! 过几天应该会有几个番外的,不过真的得过几天了,我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