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昭当然不知道自己一直喊错了小师弟的名字,但是这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付眼前的这个家伙。 夏星离五个跟班都是星晓派的弟子,也不知道夏星离从哪里找来的,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站在夏星离身后一排,像一堵肉墙一般。 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这是掌门的亲女儿。如果真的出招,他们五个只能硬着头皮挨打,难道还真的替夏星离打架不成? 夏昭昭可没空管这些趋炎附势的家伙,几个月没见,再次见到夏星离这副嘴脸,她果然还是觉得讨厌。 她没多想,仰着头猛地凑到夏星离跟前,骂道:“什么情郎私奔,夏明明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谁准许你这样随意诬赖本大小姐了!” 他举起拳头威胁,看着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你脑子撞坏了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再提这个名字我真揍你了!”夏星离挥舞拳头,手却离夏昭昭老远,根本不可能碰到她。 五个跟班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彼此在心中吐槽:少爷,别装了,我就不信你真敢下手。 要不是掌门拦着,他都恨不得自己飞去帝旭陵寻人。 这一点夏昭昭也心知肚明,所以更加放肆。 夏昭昭不知道夏星离担心自己,只以往常的态度对他。 “……你!” 夏星离的原名叫夏明明,跟夏昭昭一样,都一样的……嗯,普通。 原诗是:心之昭昭,日月可鉴。 所以十岁的时候,已经读书明理的夏明明强烈要求改名。 夏明明由此决心给自己改名为夏星离,还撺掇妹妹跟着自己一起改名,取一个对仗的名字,叫夏月昭。 夏星离见妹妹居然用“恩”这个字来形容自己给她起的名字,原本还有点小感动,隔了大半个月才反应过来。 ——滚。 现在想想,这或许就是他跟夏昭昭最初吵架的原因。只不过两人的矛盾太深,现在已经很难追究源头。 因为萧云烬,实在是太优秀了。 萧云烬自幼不受宠,在旁人冷眼下长大,夏星离却是众星捧月的正经大少爷。 跟他比起来,夏星离就像是那个家世显赫却不学无术,天赋不如人,长相差点,性格也不如人的对照组。 不论夏星离私下如何努力用功,他就是比不过萧云烬。 可偏偏…… 本以为夏昭昭对萧云烬的喜欢不过是少女无知不懂事,谁能想到,她这一喜欢就是十年。 倘若萧云烬真的入赘夏家,以他的修为才学,掌门之位搞不好真的就拱手让给外人了。 ——我们夏家的荣耀和骨气呢! 每次一听到夏昭昭提萧云烬,夏星离就感觉心口一股无名怒火。明明夏昭昭自己都被萧云烬坑害,她居然还要站在萧云烬那边? 夏星离被气笑了,他胸口起伏,整个人仿佛一点就炸:“哼,你既然这么爱你的云烬哥哥,与他荣辱与共。那我问你,怎的只有他一人从帝旭陵回来了,这三个月你去了哪里,为何不与家里联系?”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夏昭昭此刻对萧云烬也是满肚子恨意,但夏星离跟萧云烬有仇,那她自然乐得用萧云烬气气自己这个亲哥哥。 “外人?” 夏昭昭强忍着才没骂出声。 夏昭昭面上不显,继续装恋爱脑:“你胡说!云烬他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五个在后面吃瓜的跟班见夏星离几乎整个人都涨红了,吓了一跳,也不敢再保持沉默了。五人各有分工,扇风的扇风,扶人的扶人,生怕自家老大被恋爱脑妹妹气得当场暴毙。 夏星离是真的被气到了,喘着气靠坐在地上,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昭昭见夏星离居然真的气成这样,也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想到自己亲哥的战斗力怎么这么弱。 夏昭昭挑眉,也不看自己亲哥,示意跟班们继续说。 “对,那萧云烬不知为何瞒着您的消息,直到上个月,才忽然说您失踪了。门派上下派了人去找,若不是掌门和夫人不准,少爷早就亲自……” 跟班于是默默地收了声。 夏昭昭倒是很意外,轻笑一声,凑过来蹲在夏星离跟前,笑眯眯地打趣道:“哥,想不到你其实这么关心我啊?” “还嘴硬。”夏昭昭笑得眉眼弯弯,看着亲哥乱糟糟刺拉拉的头顶,没忍住抬头揉了两把。 她说的是明明,却又不是在喊明明。 他下意识地就想抬手把夏昭昭的手挥开,但手臂动了动,又放了回去。 他心里不知怎么地,回想起了曾经偷听到的父母谈话的场面。那时母亲说的什么来着? “相公,这孩子是明家的遗孤,以后,就记在你的名下吧。” 夏星离悄悄抬眼,看着“亲妹妹”脸上得意的笑颜,藏在宽广袖子里的手悄悄握紧成了拳。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众人侧目望去,顺着香客们所指的方向,恰好看到天上一名青年收了法器,一挥袖摆,如谪仙下凡般徐徐落下。 他缓步上前,走到离夏昭昭还有四五步的距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昭昭,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独自回来了。” 夏昭昭眉头一挑,果断扔下夏星离,起身向自己的未婚夫走去。 但他不想在萧云烬面前露怯,尤其不想低他一等。 “云烬。”夏昭昭走到萧云烬面前,盯着他那张自己曾经一眼相中的漂亮脸蛋。直到现在她也不否认,这张脸确实正中自己的好球区。 夏昭昭对着他甜甜地笑了下,忽而抬手。 耳光声清脆,力度却并不大。 夏昭昭一向对萧云烬百般讨好,这是门派上下都知道的。如今她失踪数月,回来就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甩了他一巴掌,无疑是一种信号。 就连夏星离都吓了一跳,更别说他身后那五个,众人眼里纷纷散发着八卦的光。 虽然自从知道夏昭昭还活着,他就设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可能发生的情形,他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夏昭昭会扇他一耳光。 纵然萧云烬被夏昭昭追求了十年,他始终不相信夏昭昭会这么爱他。 夏星离的想法跟他差不多,但更多了几分酸涩和妒忌。他见妹妹如此偏爱萧云烬,掩在袖子里的手蠢蠢欲动,既恨萧云烬打扰,又恨他为何能有此殊荣。 早就知道萧云烬是受游戏系统保护的,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则自己根本伤不了他。但她仍然不死心,就是想要出口恶气。 夏昭昭心里恨得慌,这一刻她雇凶杀人的心都有了。自己动不了,让旁人帮忙总可以吧? 萧云烬并没有生气,他看着夏昭昭笑道:“昭昭,我知道你怪我在帝旭陵没有保护好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身体要紧,你不该任性出走,又失踪这么久,怎么也该跟家里打个招呼才是。” 可这次萧云烬有了准备,轻轻扣住了夏昭昭的手腕。他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搭在夏昭昭的脉上,虽然只是浅浅一试,却惊讶地发现夏昭昭身上竟然什么伤都没有。 他将夏昭昭护在身后,瞪着萧云烬厉声道:“我妹妹到底为何失踪,难道你心里没数吗?萧云烬,你该庆幸昭昭现在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否则我定教你好看!” 往日都是哥哥找茬,妹妹护着自己,今日难得反了过来。 萧云烬不愿意留在这里当众表演,于是挥袖唤出一只灵鹤。 夏昭昭瞟了他一眼,正想召出飞行灵器,谁知一旁的夏星离反而主动开了口:“谁要坐你这小家子气的鹤,别理他,哥载你。” 此虎一出,周围吃瓜的百姓顿时吵嚷起来。若不是碍于那五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他们非得凑上来细细围观一番,这可是从未见过的高端货。 不待她回答,人已经被夏星离抱上了白虎后背,带着她高调飞走。一眨眼的功夫,天边便只剩下一个蚂蚁大小的影子。 其实夏昭昭的御剑术并不差,只不过她一向懒得自己飞。总是黏黏糊糊地跟着萧云烬,若是要去某地,必定要缠着萧云烬同乘。 如今猛地被拒绝,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刚才还很热闹的地面上,霎时间只留五个跟班面面相觑。 星晓派掌门的居所在望星峰顶,临着两棵互相纠缠的巨大古木。 久违地回家,夏昭昭还没进门就嚷嚷起来:“爹,娘,我回来啦!” 三个月未见,夏昭昭立刻飞扑到亲娘明柔身上,乖乖甜甜地喊了起来:“娘,我好想你!” 夏昭昭揽着明柔的腰正要再说些撒娇的话,忽然看到明柔一头青丝已然白透,顿时愣住:“娘,你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我……” 明柔制止了丈夫,随后抱着夏昭昭轻声说道:“娘的病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碍。倒是你,在外面失踪了三月有余,肯定受了不少苦,乖女,让娘好好看看你。” 这个游戏里,攻略男主的身份是可以选择的。 眼下这个存档是她玩得最久的一个,整整十年,她除了攻略萧云烬,相处最久的自然也就是明柔、夏阳德和夏星离三人。而她经历过的所有父母里,又数明柔和夏阳德二人最为爱护她。 “娘,对不起,害你担心了……”夏昭昭眼眶发红,她埋头在明柔怀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自夏昭昭有记忆起,明柔的头发便已经白了大半。 夏昭昭忽然想到了什么,从空间里掏出那片黑龙鳞:“娘,你看这东西对你的病有帮助吗?我听说护心龙鳞是极好的药材,能修补灵根,你用得上吗?” 任谁都不会想到,此去帝旭陵,夏昭昭居然真的把魔尊的护心鳞搞来了。 夏氏夫妻俩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嗯,黑龙的龙鳞,那个魔尊楼妄渊的护心鳞片,我给搞回来了。”夏昭昭点点头。 萧云烬眼中迸发的欣喜,她看得一清二楚。 他捋着山羊胡须沉思片刻,而后才缓缓说道:“此鳞片能否给你娘入药,还需灵犀谷的素问真人看过才知道。但是这龙鳞本是给云烬修补灵根用的,你们夫妻二人,愿意就这样把龙鳞交出来?” “什么夫妻二人!要不是为了他萧云烬,昭昭怎么会莫名失踪!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尚未清楚,爹娘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这种人面兽心之辈吗?” 夏昭昭看着夏星离,只觉得这次回来以后,亲哥对她的态度莫名地缓和了很多,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患难见兄妹真情? 还是明柔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她笑着开口,语气温婉:“我的病也不急于一时,这龙鳞对我有没有作用还难说呢。” 说罢,一股仿若十万大山般的威压临身,萧云烬顿时闷哼一声,被压迫得单膝跪地。 明柔仍是那副温婉柔和的模样,可萧云烬额上已经沁出了许多汗珠。 “岳母大人!”一直沉默的萧云烬终于开口,“这门亲事成与不成,选择都在昭昭,不在我们任何人。” 萧云烬说完,抬眸与明柔怀里的夏昭昭对视一眼,他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什么。 萧云烬说的是:等我解释。 她正欲开口,夏阳德意外地站出来,皱着眉沉声道:“萧云烬,别以为你 萧家好歹也是樾州的世家,哪怕是让不受宠的庶子入赘,也涉及到很多利益纠缠,并非只是普通的子女嫁娶。 然而紧接着,夏阳德便说出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今日我便做主,退了你萧家这门亲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古板的爹,是只顾着家族利益,对她的婚事完全不管不顾的类型。 萧云烬没想到夏阳德居然会直接悔婚,急得口不择言:“岳父大人,你可要想清楚,夏萧两家的联姻牵扯众多,哪能说这样算了就算了。再说了,我与昭昭的婚事天下皆知,这时候说悔婚,毁的可是她的名声!” “小婿……” 萧云烬被这父子俩怼得哑口无言,只好扭头看向夏昭昭。 夏昭昭也在愣神,毕竟攻略多年,已经习惯了替萧云烬承受一切,为了他跟父母兄长作对。本以为自己一意孤行,父兄不会再站在自己这边,没想到他们从未放弃过自己。 她朗声说道:“我刚刚死里逃生,还心有余悸。成婚之事,还是暂且延迟吧,我现在不想谈这些。” 明柔见女儿如此,温柔道:“昭昭已经累了,三位老爷少爷们,今日之事暂且搁置。还请你们回避,不要打扰我们母女谈心。” 在他看来,如果没有立即处理掉萧云烬,以自家妹妹的恋爱脑,只要姓萧的甜言蜜语几句,此次必定全身而退,帝旭陵发生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只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他一口气憋在心头,只得跑去练武场找其他弟子泄愤。 …… 看到明柔这副病态,她现在也不敢直接说自己被萧云烬背刺,怕引得她情绪激动。 谁知说了半天,明柔只是笑着答道:“这些八荒势力的消息,跟你爹说就好了,娘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的宝贝女儿现在是怎么想的,又希望为娘怎么帮你。” 明柔摇摇头:“日子是你自己在过,做父母的还能事无巨细都替你做选择不成?你们之间的事,你不想说便不说吧,娘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快乐而已。” “我的乖女想做什么尽管大胆的去做,不论发生什么,都有爹娘在后面替你兜着呢。” 明柔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嗤笑一声,摸着夏昭昭的脸意味深长道:“乖女,何为伦理,何为道德?这世上坑害亲友、杀亲证道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依然可以端坐在云端之上,享受众人仰望。” 夏昭昭看着明柔,忽然发觉以往自己只把她和夏阳德当做爹娘,并没有想了解过他们曾经遭遇过的事。 他们仿佛生来就是她的父母,旁的,她所知甚微。 此刻的明柔丝毫没有了往常的温和,她的眼睛不再是一池春水,而是暗潮涌动的深渊。 夏昭昭看着明柔的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自己攻略萧云烬的画面。 她恨他看似有情却无情,更恨他全盘接受了自己的付出,却吝啬于对她付出一点。 良久,夏昭昭终于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夏昭昭的眼神中不自觉地染上了阴郁的情绪,她低声道:“我恨萧云烬,恨到只想亲手折磨他,不愿他轻易死去……但不论是悔婚,还是身体上的折磨,仿佛都太便宜他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但…… 她所能想到的所有报复手段,不论能不能做到,似乎对萧云烬而言都太轻了。 这既是对萧云烬的报复,也是对整个系统和游戏的报复。 “傻女儿。”明柔把夏昭昭抱进怀里,轻抚道,“没有什么做不做得到,我的女儿想做,便去做吧。” “先剥夺你赐予他的身份,然后再碾碎他的尊严。我的乖女既然想跟他慢慢玩,那为娘自然会让你有玩下去的资本。” 明柔说得语焉不详,只是让夏昭昭放宽心。临走前,她又给夏昭昭塞了几件法宝和功法,叫她尽管放手去做。 送走了夏昭昭,明柔抬手算了一卦,手中卦象与往常无差。 根据卦象来看,他依然是唯一一个可以替夏昭昭改命的人。 夏阳德走了进来,揽着妻子的肩,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昭昭这一次虽然没事,却难保下一次不会受伤,你还同意他们成亲?” “芸妹,你说,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或许今天的这一切正是我们促成的。” “唉……” …… 自从定亲以后,夏昭昭和萧云烬便单独搬到了别苑住。他们现在还未成亲,所以是分别住在两个屋里。 她躺在床上端详着黑龙鳞片,大约是奔波劳碌,她没等多久就睡着了。 睡梦中的夏昭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渐渐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甜香。 系统:??? 它的主人睡个觉怎么还做上高浓度春梦了??? 话分两头,魔尊这边可就惨了。 他趴在石床上,浑身骨头仿佛散了架。他满身狼狈,胸前和腰间,尽是青青紫紫的掐痕和吻痕。尤其两处乳头,仿佛被人啃食过一般,红肿得可怜。 楼妄渊被自己这狼狈摸样惊得呆滞几秒,等到理智好不容易回来,身上莫名其妙的感觉便越发明显。 肚子也胀胀热热的。 不可一世的魔尊脸上露出慌乱无措的表情,这样的场面在他百岁龙生里简直闻所未闻。 身为魔尊的他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当下就恨不得把夏昭昭抓来细细撕成碎片,将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恶的仙门卧底!” 黑龙飞回了魔界,怒不可遏地清理了自己以后,开始疯狂地找人打架泄愤。 痛痛快快地干了几场架以后,楼妄渊的理智总算恢复了不少。 于是楼妄渊干脆借由鳞片施法,悄悄潜入了夏昭昭的梦境之中。 夏昭昭的意识朦胧地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是一个她从未去过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四处点着蜡烛,氛围却相当阴森。 所以当她看到楼妄渊时,第一时间是诧异,随后甚至觉得有一丝小兴奋。毕竟自己的处a之身也是在他身上毕业的,她对楼妄渊也算是有点感情。 在看到夏昭昭的那一刻,楼妄渊脸上露出一个狂躁的笑,他抬手掐住夏昭昭的脖子,毫不犹豫地捏碎了它。 这是两个人的梦境,灵魂更为强大的那一方,就可以主宰这场梦。 但是他忽略了,看起来弱小的夏昭昭既然能逆推他,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奇特本领。 “早就说了,不要看不起阅历丰富的阿宅,更不要小瞧身负系统的人啊。”夏昭昭反扣着楼妄渊的肩膀,笑着将他压在了地上。 楼妄渊被压制着,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她灵魂虽然抵押了,但游戏玩家对npc,怎么想都是前者更厉害吧。 然而在这个梦里,他不是主宰者。 她细细打量着楼妄渊的身体,手指顺着肌肉的纹理摩挲起来,心情莫名的就变好了。 “人族,有本事你便杀了我,否则待我在外面找到你,必定让你生不如死!”楼妄渊嘴里嚷嚷着辱骂的话,身体奋力反抗。 她忽然想起了某些霸总情节,反正这是梦,她便毫无顾忌地恶作剧一般低头吻了上去。 魔族的舌头冰冷而细长,反正是梦,不吃白不吃,夏昭昭这样想着,动作越发放肆起来。 夏昭昭的手掌小巧又灵活,更是无比地胆大妄为。 他的身体颤抖着,很快便臣服在夏昭昭的动作下,他不自觉地开始回应她的吻,身体也不再抵抗。穿。 他的身体上有各种伤口,遇到过各种伤痛,最严重的一刀曾经差点砍下他的脖子,但那些充满恶意的伤从不会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害怕。 两人的身影交叠着,影子在烛火中晃动起来。 楼妄渊就像一个拥有最坚固贝壳的蚌,而她,却化作一缕清泉闯入了他最柔软的肉床。 楼妄渊疲惫地瘫倒在地上。 所幸,这一切噩梦也好美梦也好,都结束了。 “唔……!” 这梦中的一夜远比现实更漫长,早上,夏昭昭神清气爽的醒来,然后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早上起来要洗床单。 楼妄渊在梦里被折腾得不行,醒来后即便回归了自己的身体,也只觉得头晕眼花,两眼冒星星。 想起昨夜梦中发生的事,楼妄渊气得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为梦生气,还是为身体这不知羞耻的反应而生气。 喜好梦中撅人? 楼妄渊咬紧牙关,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万千,甚至不知道从何理起。 站在顶点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再体会过这种任人鱼肉的无力感了。 倘若第一次还能说当时他受了重伤,这个女人是趁人之危,那这一次又算什么? 楼妄渊从未想过,活了几百年的自己,居然会输给一个看起来个子小小,长得柔柔弱弱的人族女人。 疼痛的记忆仿佛随着梦境的散去而消失,但那种从尾椎骨窜上来的隐秘快感,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这场激烈的梦境早已结束,他却被困在这场梦魇里,重拾起年幼时,那种对万事万物都无法掌控的可悲感觉。 只有置身于战斗,才能让他重拾起掌控一切的感觉,将梦中所有的烦闷,通通挥洒掉。 有了明柔开导,又有一晚上的美梦辅助放松,夏昭昭心中的郁闷已经消解了许多。 跟萧云烬比起来,她确实心计也比不过,心狠也比不过。 没有了掌门女婿这个名头,哪里还会有那么多人将他捧着,对他阿谀奉承。 她要退婚!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萧云烬已经不是昔日的准赘婿了,她要让他搬出望星峰,先滚去外门弟子的居所去。 既然萧云烬不愿意跟她好好成婚,那就别想再占着她家的好处。 可惜她醒得晚,等洗漱更衣用膳结束后,望星峰顶上早就没了人影。 以往夏昭昭都是不参加这种活动的,她往日最讨厌的就是各种日会、周会、月会,如今难得有特权,自然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等她到大殿的时候,功课早就已经结束了。她随手拦了个弟子问掌门去处,却被告知今日门派里三月一次的小考,掌门跟着长老们去练武场了。 练武场上人多,隔出了几十个比赛场地,各峰弟子挤得满满当当,还吵得很。 她左挤右晃问了一路,在人最多的内门弟子比武区找了半天,被挤到了一处擂台前。夏昭昭视线扫过,意外的发现此时正在场上比斗的人居然是夏星离。 夏星离今日穿着一身黑色银纹的劲装,领口露出一点红色内衬。他的头发高高束起,比斗间头上马尾晃动,手中剑花银光闪烁,看起来确实比平时多了几分帅气。 夏昭昭仔细看了一会,见对面师兄招招干练凌厉,看着就很有高手范儿。 周围弟子都在叫好,甚至有人开盘赌输赢。 等比赛结束,那个看起来干练稳重的师兄居然输了。说随便比比好让我晋级吗?你怎么还把我干掉了???” 铁扇师兄:“你放屁!你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你刚刚那样分明是看到哪个心仪的小师妹了,瞧你那卖力耍帅的样儿,我都替你臊得慌!” 场上的裁判宣布了结果,又说了些客套话,这才放两人去登记分数离开比赛场地。 他心中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昨天的事,他又尴尬了起来。 夏昭昭见夏星离赢了比赛,也不好泼冷水,于是把不想喝的药茶递过去,笑着答道:“这不是从来没见过我哥比赛的英姿,所以来欣赏一下嘛。” 夏星离看出了夏昭昭的态度,两人当了兄妹这么多年,骤然变成青梅竹马,确实也不好调整相处模式。 夏星离打定了主意,便用平日里对她的语气问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夏星离摇头:“我不信,你还特地拿了茶,明显就是来看我比赛。怎么样,我刚刚在台上帅气吧?” 但夏星离却丝毫不介意,脸上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盯着夏昭昭笑得一脸不值钱。 但夏昭昭的身影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所以即使只是在激烈的比赛里瞟到一眼,夏星离还是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态度,努力展示自己完美的一面。 这场比赛是上午的最后一场,结束以后,围观的人群慢慢开始散了。 夏星离本来还高兴着呢,听到夏昭昭的话,神色暗了一瞬。 但他扭头一想,好歹她来看了自己的比赛,就算是顺便的,那也是特地来看。 他悄悄看了夏昭昭一眼,两人逆着人流朝场外走去。人流涌动,他难得壮起了胆子牵住了夏昭昭的手。 夏昭昭随意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握住他。 他曾经也想过,若是爹娘一辈子不公开他的身份,那他是不是就能以哥哥的名义永远陪在她身边。 但现在,既然身份已经公开,那他也没有什么好掩藏的。 原本她是很讨厌这个“哥哥”的,但是现在兄妹关系解除后,这样的相处也挺不错。 这两天两人没再吵架,难得和谐相处。 夏昭昭个子小,手也小,这会儿手被夏星离整个攥住,实在是难受。再加上他动作僵硬,夏昭昭的手也不舒服。 夏昭昭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手,这样牵着实在太可惜了。 她张开五指,顺着夏星离并拢的指缝轻易地挤了进去,又调整了一下位置,与他十指交扣。 “你攥太紧,我手不舒服。”夏昭昭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他的手一晃一晃地往前走去。 他只敢小心翼翼地回握着,不敢太用力,又怕自己太过僵硬,让夏昭昭难受。 夏星离头一回觉得自己为何这么废物,居然连牵手都做不好。他急了,嘴唇不自觉抿起,走着走着,甚至还有些同手同脚的趋势。 其实这草包竹马也挺可爱的嘛。 虽然看起来像个拽得不行的不良,实际上是一只喂熟了就会对着你摇尾巴的凶巴巴大狗。 “警告!警告!” 系统有点害怕。 夏昭昭的这个系统只是一个普通的攻略助手,智化程度其实并不高。 直到现在为止,这个攻略助手依然单纯的以为夏昭昭做变性手术,是为了换个姿势更好地攻略萧云烬。 系统欲言又止。 但是它不敢多嘴,怕夏昭昭想通了以后,会真的把夏星离给撅了。 系统思考了一微秒,决定还是先不说。 夏昭昭无所谓道:“嗨呀,海王人设也很时髦的,反正不确定关系就不算嗯批算炮友咯。我只给一个人名分,这怎么不算1v1?” 它的逻辑算法实在是绕不过可恶的人类,这或许就是ai永远无法取代人类的原因。 今日门内比武,掌门夫妻的行程安排实在是紧。找到夏阳德,此时几位长老正在跟夏阳德商量门派事宜,明柔却不在。 像这种门派议事,萧云烬一向都会跟在夏阳德身侧,有时是当文书做记录,有时还会参与一起决策。 厅内议事还在进行,夏昭昭不好去打扰,就跟夏星离在厅外候着。她不想说在帝旭陵发生的事,夏星离也不勉强,便挑了些门派里的趣事跟她说。 路过的弟子们都跟见了鬼一样。 等掌门终于得了空闲,夏昭昭这才跟自己的忙碌爹谈上了话。 夏阳德点点头,任由女儿的婚事女儿自己做主。 夏阳德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缓声道:“我和你娘都希望你过得开心就好,无论是你想嫁人,还是你想修炼,亦或是你想学习管理门派,都以你自己的感受和意愿为先。” 有了爹娘的担保,夏昭昭蛰伏十年,终于无需再忍。 她甚至不需要特地去嘱咐夏星离,因为在听到她不想跟萧云烬成婚后,夏星离已经激动得几乎原地跳起。 为了讨好夏星离跟萧云烬不对付的也大有人在,他们都会自发行动。 萧云烬失踪了一整天,夜里回到与夏昭昭共同居住的别苑时,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一般狼狈。 萧云烬掀开袖子,露出一截略显消瘦的小臂。 但现在,小臂内侧的位置凭空多了一个火焰般的暗纹,从他的大陵穴一直燃烧蔓延至衣袖遮掩的深处。 这把火从他的四肢百骸一直烧进五脏六腑,从昨天夜里开始,足足烧了一天一夜。 被下咒之人从此会替某个人承担所有的伤病与痛楚,甚至能代替对方去死。哪怕施法者道死身消,诅咒也不会消失。 萧云烬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已经失传的咒术,居然会在星晓派出现。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几个月。 相处十年,夏昭昭的性格他早已摸透。如此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世间罕有,说不感动不心动是假的,但让他为了夏昭昭放弃复仇,萧云烬却也做不到。 若是早上几年,他或许就为了夏昭昭放弃一切,但现在…… 这一世,他的心已经被复仇填满,只能辜负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种必死的情况下,夏昭昭居然还能活下来,并且抢回自己的肉身。 此时夜色已深,萧云烬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看到夏昭昭屋里亮着光,心中有了计划。 屋里果然传来阵阵脚步声,没多久,便是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地上的萧云烬面色隐忍痛苦,冷白如玉的脸上覆着几缕凌乱的碎发,他眉头拧紧,苍白如纸的唇还挂着未曾凝固的血迹。 “……云烬!”夏昭昭声音里透着担忧。 “云烬,萧云烬!” 确认萧云烬还活着后,夏昭昭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系统此时也完成了对萧云烬的扫描,对夏昭昭说道:“主人,他伤得不重,但也不算轻,你包里的上品益神丹就能让他苏醒,还能替他治疗伤口。” 夏昭昭说完,抬起自己的右手,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扬声对着里院大喊一声:“玲珑,快出来,帮我个忙。” 听到夏昭昭的叫唤,守夜的玲珑很快就闻声跑了过来。 她话还没说完,被夏昭昭打断了。 萧云烬:??? 玲珑:“……啊?” 夏昭昭没理会系统,对着玲珑说道:“听我的 才十几岁的玲珑眨眨眼,不太确定地看了看地上的萧云烬,又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夏昭昭。见夏昭昭很是坚定地朝她点头,玲珑这才犹豫着抬手扇了萧云烬几个耳光。 甚至有点过于有血色了。 他本以为自己示弱,夏昭昭就算不会像以前那样照顾他,起码也会担心他。现在突生变故,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夏昭昭看向怀里的萧云烬,他此时微蹙着眉头,白玉般的脸上挂着两个嫣红的巴掌印,反倒有点惹人怜惜的感觉。 萧云烬平日里是温柔君子,若能看到他面带痛苦涕泗横流的样子,肯定格外赏心悦目! 夏昭昭闭上眼,压下心中这股莫名的攻击性和侵略欲。 ——鸭头,真想在这里狠狠地把你给办了。 见玲珑还在眼巴巴等自己的回答,夏昭昭收敛了心神,对着玲珑怂恿道:“那就超级加倍,再来四倍耳光!” 玲珑有点胆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这反复掌掴姑爷的罪责,她承担不起啊。 这次她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倘若姑爷再不醒,那就不是她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事了。 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让这个场面莫名地有点滑稽。 比起身上被下咒残留的痛楚,这几巴掌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可扇耳光夹带的羞辱意味却让萧云烬难以接受。 从十年前认识夏昭昭开始,有了掌门之女做庇护,所有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哪怕是被找茬,也从没有挨过谁的耳光,更何况还是一个小丫鬟的。 “唔……” “小姐,姑爷醒了,姑爷醒了!” 只是刚喊完,她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将发疼的双手藏在身后,生怕萧云烬找她算账。 “别装了,萧云烬。”夏昭昭摆出一张冷脸,她预备了许久的剧本,总算可以开演了,“这院子你住了多少年了,你会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一时之间有些愣住,甚至忘记了演。 只要她不是变心,或者彻底对他绝望,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十年的感情,旁人或许能放下,但以萧云烬这么多年对夏昭昭的了解,他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走出来。 她恨透了他,不愿与他解除婚约,却又舍不得自己动手,只能让外人代劳,这何尝不是爱的表现? 他实在很难不得意。 萧云烬内心深处没有觉得自己身为舞女之子配不上夏昭昭,他只觉得自己能将夏昭昭迷成这样,真真是厉害得很。 不过是投胎运气好的两个人罢了。 想到这里,萧云烬垂下眼。 夏昭昭斜了他一眼,想看看萧云烬还想说什么。 萧云烬掀开袖子,露出自己手臂上的咒纹。 夏昭昭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她有系统,让系统帮忙检索,这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看到检索结果的瞬间,夏昭昭就明白了明柔对她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云烬,你是不是在星晓派当姑爷当太久,已经忘记了,那是我娘,而你……你已经不是我们夏家的赘婿了,从今日起,你我二人的婚事作罢了。” “收拾一下搬出望星峰吧,你一个外人留在我院子里不合适。孤男寡女,传出去可不好听。” 行吧小姐,你就当我不是人。 不可能! 按照叔父的说法,这样自甘堕落的恋爱脑大小姐,满世界找不出第二个。 她陷进来十年,怎么可能说醒悟就醒悟? “所以——你、可、以、滚、了。” 夏昭昭居高临下地看着萧云烬。件便从萧云烬原先住的屋里悉数飞了出来,如同垃圾一般砸了满地。 萧云烬脸上顿时露出被羞辱后的愠色,他眉头紧皱,问道:“昭昭……你这是做什么?” 萧云烬端方君子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自卑又自负的心。 夏昭昭却并不觉得这样解气,可惜今日没下雨,她也没来得及做太多准备。否则她一定把这一切做得更彻底,好好羞辱他一番。 夏昭昭忽然变得这么刻薄,实在让萧云烬有些难以置信。 怪了,以往夏昭昭从来不会这样发脾气。即便发怒,也会先顾及他的身体,只要稍微示弱,一定能换来她的心软。 ……也是,他毕竟下了杀手,夏昭昭会有此表现也正常。 所以他没有继续纠缠,这样太难看了,他也没有走得很果断,这样又显得他太过无情。 他一步三回头,似乎欲言又止,但还是走了。 魔宫内,骷髅头点着的烛火静静燃烧着。 没过多久,几名魔族护法相互推搡着进来,他们手里还提着酒坛子,其中一人手中的长刀上还插着一整只烤猪。 这几天大胜仗一个接着一个,魔界的刺头几乎都被清理干净了。众魔都在庆祝,忽然被召唤过来,实在很难恭恭敬敬地行全礼。 青魔吓了一跳,连胜确实让他猪油蒙了心,被楼妄渊这样一瞪,他立刻跪下,手里的长刀连带着烤猪掉到地上也没有理会。 不等旁人开口,青魔立刻答道:“大致位置已经确认,只是龙鳞残留的灵力已经消散,不好确定具体位置。或许您的护心鳞是被那群修士用什么法宝封印起来了,这才隔绝了气息。” 楼妄渊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了。 这个娇小人族的模样他实在很难忘记,不论是最初在帝旭陵的山洞里,亦或是第二次见面的梦中,遇到她,他都没能讨到好。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竟硬生生将王座的一角捏成了齑粉。 楼妄渊忽然感觉到一阵反胃。 青魔走的时候虽然把烤猪也带走了,但大殿里依然残留着那股浓烈的油腻气息。 但烤猪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一直干扰着他的思绪。 楼妄渊这几日越发觉得自己身体不妥。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龙族,自从被族群抛弃堕入魔道开始,什么伤没受过?什么危险没经历过?这几百年来,刀枪剑戟里滚了无数次,多少次死里逃生,他早该习惯了才是。 楼妄渊站在魔界布满蓝焰的幽冥山巅,望着远方昏暗的天穹陷入沉思。 早该闻习惯的味道,此时却再次让楼妄渊不舒服起来。 楼妄渊的眉头愈皱愈紧,只觉得自己下腹里像是揣了一团火。 ……简直就像是中了某种诅咒一般。 他有些焦躁,龙族天生就是高傲又自负的性子,锱铢必较是他们的本能。连续两次在一个人族女人身上栽了跟头,还没办法将这只蝼蚁踩死,他实在很难将此事轻轻放下。 肚子里的那团火又燃烧了起来,楼妄渊被它弄得心烦气躁,想发泄,却找不到发泄口。 楼妄渊咬牙切齿地骂了声。 楼妄渊漫长的几百岁龙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事。 楼妄渊的眉眼阴沉下来,金色的瞳内迸发出浓郁的杀意。 一了百了。 又过了几日。 门派内小考第一轮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今日比的是晋级赛。这会儿天色尚早,比赛还没有开始,擂台上也空荡荡的。 “你们听说了吗?姓萧的跟大小姐的婚事好像吹了。”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着姓萧的搬进落霞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有外门弟子才住这里。他小子都在望星峰 “嚯!”吃瓜群众们发出震惊的声音。 那为首的男弟子环顾一周,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估计啊,多半跟帝旭陵一行有关。你们还记得吗,前段时间门派里不还在流传大小姐失踪,生死未卜吗?这事传得山下人都知道了,可见闹得多大。” “诶诶诶,这话可不兴乱说,咱们闲聊归闲聊,你们可别乱往我头上扣帽子!”发瓜弟子大惊失色,他急忙解释,“这结论可是你们得出来的,我可没说过啊。你们到时候散播谣言,可不许说是我说的!” 一行人本来是不想理会她的,奈何这修炼路漫漫,山上实在是无趣得很,鲜少有什么大八卦。 左右也不算贵,换个乐子不亏。 待到人手一杯茶后,她像个说书人似的,竖起食指高深莫测道:“诸位师兄可知道,我派弟子按照职位和等级,除了分别享有不同月俸,可以接不同等级的任务之外,武器、丹药、装备的领取额度也各不相同的。” 各大门派内部基本都是如此,毕竟已经很少有门派只修习一个方向,大多数门派里剑修、医修、器修、符修……几乎是各种修士都有,所以门派内储备的物资也非常庞大杂乱。 小师妹继续道:“其他各部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是以往在我们医宗,那位萧师兄的灵丹妙药领取权限可是按照长老级别来算的。基本上库里的各种高级丹药和炼丹材料,他都可以任意取用。” “就是!任意取用,那随便拿一点出来,都不知道能卖多少灵石了……大小姐怎么就没看上我!” 小师妹:“……” 萧云烬自从被掌门之女亲自带回星晓派起,受到的优待和特权都是实打实的。 但这些年下来,众人也有目共睹。 这样的人会被掌门一家如此看重,不就是因为他是夏昭昭指定的未婚夫吗? ——看来萧云烬跟夏昭昭的婚事,是真的吹了! 人群外,一直在偷听众人聊天的小师弟杨钰悄悄在心中记下这个结论。过两日就是他下山回家的日子,爹娘要他在门派里多留意各种情报,说这些卖给萧家都能换钱。 太阳越升越高,主持晋级赛的裁判们逐渐到位,各个擂台前的吃瓜群众也歇了聊天的心思,朝着赛场看去。 以往夏昭昭是不会来看门派内比武赛的,因为跟攻略萧云烬无关,所以她宁可自己待在房里睡觉。 夏昭昭本来是不愿意早起的,谁知夏星离居然拿出那只踏炎虎坐骑当诱饵,表示只要她来看,愿意把坐骑送给她。 因为比赛是同时进行的,每个擂台的进度都不太一样,有的擂台几乎是瞬间就打完了,而有的擂台则是打拉锯战。 擂台外到处都是跑来跑去赶场子的弟子,还有不少人干脆御器在空中乱飞,要不是碍于执法长老带着人管制,他们搞不好能闹出一堆空中交通事故。 尤其是夏星离这场比赛,看台上只有一半坐了人。 如果他遇到一个好对手说不定还能带来多一些观众,可惜今日与他对战的同门既没有长得帅的,也没有特别强的,于是便只剩下夏昭昭在全力支持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今日单是穿着就比往日骚包了不少,迎面扑来一种“出门前绝对努力打扮过”的气息。 刚刚比赛前,夏星离特地把这只香囊交给她,说是怕比赛中弄掉了。 夏昭昭拿起香囊嗅了嗅,里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香料,竟然一点味道也没有。没味道的香囊,还能叫香囊吗? 今日与夏星离对擂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一个强烈的感觉。 所以他平时参加门派小考,不是为了争名次,单纯就是喜欢打架抢风头。 夏星离以往参加比赛,若是打不过,很快便会认输。他绝对不会把自己弄得汗流浃背,或者狼狈不堪,因为他觉得这样不够帅,也不够游刃有余。显感觉到,这小子是真的用尽了全力,抱着非赢不可的决心来的。 擂台外,一名手持铁扇的男弟子啧了两声。 他名叫林序,是夏星离的狐朋狗友之一,也是樾州中名门林家的嫡子。 林序瞪大了眼睛,眼神在两个友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不确定地问道:“美人?哪里有美人,全门派乃至全樾州还有他能看得上的美人?” 林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看台上几番扫视,最后只定位到摇着罗扇心不在焉的夏昭昭。 这回轮到方知有翻白眼了,他盯着林序看了半天,最终长叹一口气:“榆木脑袋啊……” 林序死活想不明白,就算互掐的青梅竹马和好,这跟夏星离打比赛又有什么关系。 夏星离从擂台上下来的时候,其实看到了自己的两位狐朋狗友。他本来想上去打个招呼,但是身体理所当然地就朝着夏昭昭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在心里愧疚了不到一瞬,看到夏昭昭的那一刻,又挂起一脸傻笑,朝着夏昭昭所在的看台迎了过去。 为了坐骑,夏昭昭丝毫不吝啬给予情绪价值。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说完,他颇为无辜地瞪圆了眼睛。 但对着夏昭昭,他实在很难不这样。 她有一瞬间被夏星离这副乖巧的样子可爱到。 她的视线落在夏星离的额头上,便没注意到夏星离此时低着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离得这样近,稍微用力一点呼吸,就能闻到夏昭昭身上的香味。她爱美,身上除了佩戴香囊,就连衣服也会用香薰过。这香是她自己调的,全门派上下没有一个人的味道像她。 两人的距离骤然变近,扑面而来的香味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钻。 他猜自己现在肯定涨红了脸,但又舍不得躲开,于是只能故作轻松道:“奇怪,怎么感觉今日特别热。” “也还好吧。”夏昭昭抬头看了眼天,今日阳光明媚,但确实算不上热。“可能是你刚比完赛,所以觉得热。” 踏炎虎,踏炎虎。 可夏星离却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他歪了歪头,有些不确定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嗯?” 这下夏星离的脸是彻底烧起来了,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 夏昭昭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她很善良,并没有点破他上午的所有比赛都已经结束了。 高阶灵兽易主都需要重新签订血契,并且需要一定的时间让灵兽适应新主人的灵力。 夏星离当初为了这只踏炎虎费了不少功夫,踏炎虎的栖息地极其隐秘,需要特殊的冰系灵根才能突破其护体的烈炎。为了制服它,光是聘请修为高的冰系修士就花了他不少功夫,更别说所用的符咒法器和人力物力。 夏昭昭本来以为夏星离的意思是把踏炎虎借给自己用几天,看到他要自己签订血契,才知道他是打算直接把踏炎虎送给自己。 “哥,谢谢你!我爱死你了!” 拿到了高阶灵兽,两人又去用了午膳。 夏昭昭心满意足地回了望星峰顶,等待着自己的灵兽认主结束。 回到望星峰时,夏昭昭在家门口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萧云烬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 尤其是那些以往就看他不顺眼的人,没了夏昭昭护着,现在对他更是变本加厉地侮辱。他,怎么还能习惯住这种平凡普通的地方。 或许是想偷东西,或许是想毁坏物品,总之,每次他回房看见自己下的禁制有被攻击的痕迹,都会觉得恶心反胃。 他的自尊本不允许他再来望星峰,但奈何星晓派弟子想要特定的时间外下山,必须要有亲师首肯。他拜入掌门麾下,自然只能亲自来找掌门夏阳德了。 这才几天,她都还没开始报复他,萧云烬居然就受不了,来低头求情了。怪事,按照她对萧云烬的了解,她还以为萧云烬起码要再“自尊自爱”一段时间呢。 “萧云烬,我不是已经把你赶出望星峰了吗,你还来做什么?”夏昭昭故意装出一副刻薄表情,迎着萧云烬走去。 “昭昭……我……” 他知道现在夏昭昭正在气头上,自己最好是别见她为妙,但毕竟是相恋十年的爱人,被夏昭昭这样对待,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萧云烬面上竭力保持着冷静,他看着夏昭昭走近,温柔地叹了口气道:“昭昭,是我对不住你。你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只要能让你发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番话说下来,搞得好像是他在忍耐自己似的。 “昭昭,只要能消解你心中的愤怒,我什么都能做。”萧云烬面色坚毅地肯定道。 在萧云烬面上带着一丝希望的诧异时,她投入萧云烬怀里从正面抱住了他。两人的身体紧贴着,不等夏昭昭先动,萧云烬已经吓得犹如弹簧挣开了重压,猛地一下飞速挣开。 “昭昭……你、你、你!” 看他的反应,夏昭昭很确信,萧云烬已经知道了。 她故意模糊暧昧了声音,萧云烬的脸依然瞬间变得如纸般煞白,他浑身颤抖,怔怔地盯着夏昭昭,如同见了鬼一般可怖。 “这……你……怎么、怎么会……” 夏昭昭似笑非笑地盯着萧云烬,眼神里是毫不掩饰地讥讽。 夏昭昭的话如同刀子般一下一下扎在萧云烬心口,然而他已经顾不得这些羞辱。 她……怎么会…… 他猛地回想起曾经的夏昭昭,当初她是那样明媚皓齿的可爱少女,为何会…… 若不是他一时想歪,答应了萧家提出的计划…… 这一刻,萧云烬心里涌现出无限的悔意。 “滚吧,我们之间的事,不会就这样完了的。” 每次见到萧云烬,都会被他这副虚伪的样子恶心得心里邪火直冒,真是见了鬼了。 回想起刚刚夏昭昭放的狠话,用后面取悦什么的。 好鬼畜的发言,主人这是打算另辟蹊径,从折辱调教的角度攻略萧云烬吗?虽然说以前确实也流行过渣男贱女的故事,但是这个攻略方法会不会太另类了? 系统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攻略了这么多轮,夏昭昭也看得很明白。 她现在把萧云烬赶走,如果真的不理会了,指不定他就在哪里碰到奇遇奇缘。 先冷落他几日好了,过段时间再给他点希望,说婚约继续,保准他会上钩。 说了要□得他菊花残变奶嗝娇妻0,她就一定做到! 恰好明柔调理身体需要一味秘境中生长的药材,夏昭昭干脆自告奋勇,跟着前去幽谷秘境历练的同门们一起采药。 出发那天,夏昭昭被迫起了个大早。 夏昭昭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停舟台,此时邱长老去申请灵舟还没回来,只有数十名外门弟子成群地凑在小广场里,有的人在廊下聊天,有的人在庭中切磋。 毕竟是掌门之女,又是近来八卦风云人物,宗门内大部 如果只是盯着看也就算了,偏偏这些弟子还要当着她的面咬耳朵,说话间指指点点,像是生怕她不知道自己被讨论了一样。 那些冒犯的声音立刻就收敛了。 见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夏昭昭这才抱着剑走到树下石桌前,她随手施了个风刀当除尘术用,又将手中长剑狠狠地拍在桌上。 “呵。” 见长老还没来,她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两盘点心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噎得慌,又拿出小炉子和茶壶,开始慢悠悠地煮茶沏茶。 夏昭昭瞟了她一眼,发现这名女弟子一身白衣紫襟,分明也是外门弟子的服饰。 门派小考还没结束,她已经被破格提拔,可见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那恭喜师妹了。”夏昭昭轻笑着点点头。 这女弟子见夏昭昭并非那么高冷不可接近,于是便在一旁的石椅上十分自来熟地坐下,开始自我介绍:“师姐,我姓冰,名为红艳,你喊我红艳就好了。” 她看着这位冰师妹,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这名字吧,明明姓是个好姓,怎么爹娘给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不用不用,师姐的大名全门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冰红艳掩嘴一笑,主动拿过夏昭昭的茶壶替她添茶倒水,“我找师姐搭话,主要是对师姐一见如故,希望师姐不要觉得我唐突太好。” 也就只有这个身份了吧。 她的眼神悄悄从周围外门弟子身上扫过,凑到夏昭昭跟前用手掩着嘴小声说道:“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自己不努力,却都嫉妒我,还故意孤立我。而那两名内门弟子,只知道唯邱长老马首是瞻,也不愿与我交谈。所以我这才斗胆,想跟师姐你同行。” 毕竟她的主线任务是攻略,所以对于其他事基本都是能省则省。 夏星离门派小考还没比完,夏昭昭这次出门就没喊上他一起。 “好呀,左右我也是一个人,能有个伴儿最好不过了。”夏昭昭将手边的糕点瓷盘朝着冰红艳推去,就当是示好了。 实不相瞒,有冰红艳在确实有趣很多。 夏昭昭本来一个人也闲得慌,这下有了冰红艳,仿佛多了个免费说书人,听她畅谈,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夏昭昭打了个哈欠抱怨起来:“早知道我就该多睡一会了。” 冰红艳听后笑着说道:“师姐莫慌,去幽谷可要飞上一整天,等上了云渡灵舟,你再补觉也来得及。” 许多未出过远门的外门弟子见了都惊诧不已,夏昭昭倒是心态平和,更大的灵舟她又不是没坐过。 想起帝旭陵之行,夏昭昭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云渡灵舟越升越高,渐渐地飞到了漫天云层之上。 此时太阳初升,无尽的地平线变成一条由橘变金的长线。往上,是更高处的云与湛蓝的天,往下,金色的光芒挥洒在云间山巅,漫天飘荡的白云与山峦交相辉映。 这般辽阔的美景看了实在让人神清气爽,夏昭昭依栏了望,不禁想起许多年前,她也曾透过飞机上小小的观景窗见过这样的景色。 她叹了口气,风吹得她的头发和衣摆飘扬。 夏昭昭正欲搭话,又听到冰红艳惊诧一声:“看那里,那是什么?!” 甲板上的弟子们都看到了这颗诡异的流星,纷纷猜测是什么东西。有人甚至喊来邱长老,担心是什么魔物或者危险袭来。 “安心安心,不过是有人御剑赶路罢了。”邱长老捋了把胡子,摇头晃脑笑道:“观其架势,应该是我星晓派弟子,大家无须过多担心。” 夏昭昭看着那御剑的小小人影,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眼熟。等到人终于飞近了 “喂——前面的灵舟!等等我——” 灵舟外侧有阵法防护,既能阻挡攻击又能隔绝大部分气流。然而高速行驶的灵舟护盾之外的气流却是紊乱无序,更会与旁人的灵力发生抵触反应,不像现代飞行器连气流方向都会设计在内。 “夏明明你慢点!”夏昭昭抓着围栏,要不是冰红艳拽着她,她都恨不得自己探出船去把夏星离捞进来。 “没事没事,我能行。” 他原本是想帅气登场,一个鹞子翻身跳到甲板上。可惜到底能力有限,没想到灵舟外侧的风会这么大这么乱,他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狼狈地从剑上摔下去。 忽然她灵机一动,想起自己那堆乱糟糟的武器,急忙祭出其中一根长鞭,朝着夏星离的方向甩去。 “你往上飞一点,等会我数三声,你收了灵力和长剑,我把你拽进来!” “二。” 夏昭昭声音刚落,夏星离立刻收敛了浑身灵力。 “嘭”的一声。 此时的夏星离反应很快,他一手护着夏昭昭的后脑勺,另一手揽着她的腰。两人在甲板上顺势滚了几圈,卸掉了冲击力。 虽然卸掉了冲击力,但是被比自己人高马大的夏星离扑倒在地,这份重量猛地压在她身上,也实在不轻松。 听到夏昭昭的声音,夏星离紧张地想要直起身,但他的手还垫在夏昭昭的脑袋下面,只能保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不敢乱动。 夏昭昭推了把夏星离的胸,本来是想让他起开,谁知道这一摸没想到还挺大。她晃了下神,有点心虚地收了手,继续说道:“叫你平时不好好修炼吧,连跳个船都这么费劲。” 他立刻坐起身,又伸手牵着夏昭昭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这才毫不在乎地笑道:“反正以后继承门派的是你,有你护着我不就行了。” 夏昭昭见他笑得没心没肺,没忍住瞪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是还有比赛吗?怎么过来了?” 确定夏昭昭没事以后,夏星离这才松了口气。他本想说没有夏昭昭看,这比赛打下去也没意义,但是见周围还有旁人,于是顿了一下,盯着夏昭昭装出一副埋怨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