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夜里山林间凶险,她改走官道,虽然绕了些路,但总体来说快了不少。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道在程若鱼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离临安还有五十里路时,天刚蒙蒙亮,程若鱼也刚从官道换回林中,天空中便开始飘雨。春末来临,憋了一冬的雨下起来细细密密的带了十足的寒意。如若不是在赶路的话,程若鱼说不定还要为着万物复苏的春雨高兴。只是眼下赶路间,她又没有蓑衣,这雨打在身上分外恼人。本以为挨过一阵雨便会停,可没想到又跑了一段路入城时,本在林中因着茂密的树林遮挡还没湿透的衣服,入城不到片刻便被毫无遮拦的雨淋了个透。没办法,程若鱼只得暂缓步伐,买了副蓑衣披上,又进茶摊饮了杯热茶,缓了缓身上刺骨的寒意,才再次出发。接下来的路程便再没有停过,这雨像是与她杠上了,一路将她撵入了临安。程若鱼打马入城,心中暗暗祈祷自己只是离开了几天,临安的局势千万不要有变。方才她在那茶摊歇雨时里面人不少,像这样鱼龙混杂之地消息往往最是灵通。她仔细听了听,大都是些江湖传闻,未听到什么关于临安的议论。这样自是最好的。城门口的守卫依然随意,街上的人虽因下雨少了些,但还算熙攘。程若鱼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好似要散架了,下马时腿酸软的仿佛踩在云上。缓了一会,程若鱼将马拉到马行卖了,又回到蔡氏酒肆,将早已湿透重如沉石的蓑衣解下来扔在地上。无心处理伤口,程若鱼只想立马见到仇烟织,草草换了身干衣服便又冲出了门。不过这次总算记得带上了把伞。入将棋营时,门口守着的卒子中正有卒七,瞧见程若鱼时,他明显很是震惊。“小姐!”程若鱼将伞向后张了张,这才发现他的存在。碰见了熟人,正好向他打听烟织的踪迹。“你怎么在守门?”程若鱼有些疑惑,以往似乎从未见过他守门。“烟织在府中吗?”卒七尚处于震惊之中,带了丝若有若无的慌张。“小姐不是在洛阳吗?何时回了临安?”程若鱼一愣,刚想再问你怎知我去了洛阳,就想起此番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新情况,不过都是烟织为了将她骗去的说辞。卒七今天忽然出现在门口,见到她还如此支吾,难道也是烟织的安排?“你怎知我去了洛阳?”程若鱼淡淡瞧了他一眼,又将伞压下来,举步向庭院里走。卒七明显焦急起来,看着她的背影,却又不敢喊。程若鱼方才的眼神比仇烟织还要冷上几分,卒七站在原地纠结又纠结,最终还是没敢喊出口。虽然说不知为何掌棋人会下令让人在门口看着程若鱼有没有回来,但他明显知道程若鱼他也是万万惹不起的。没办法,卒七愁眉苦脸的拐了弯,去寻他的救星。程若鱼一言不发的往仇烟织院内走,隐隐约约的,她猜到事情可能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雨天阴暗,程若鱼踏进院门便能看见房内燃着的灯。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里面,一切的答案也就在里面。但她却忽然胆怯了,不敢推开那扇门。程若鱼看着院内那棵樱桃树,春天长势喜人,与走时相比叶子又长出来不少。风雨大,吹的枝头东揺西晃。忽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待她终于鼓起勇气去推门时,发现她根本推不开。门从房内落了销。积压了许久的委屈与不解在这一刻爆发,如泡泡咕噜噜的从水底里鼓出来。“烟织,我回来了,让我进去。”程若鱼拍着门。屋内一袭白衣跪在蒲团上的人瞬间惊愕的睁开眼,偱即慌张起来。鱼儿为何会回了临安?!以为是自己头脑发晕生的幻景,仇烟织想要起身到门前探寻,却被因跪的太久而麻木的双腿所累,没能一下站起来。但她已经看见了门上的剪影,那就是程若鱼。平日里再冷静的心思也早已乱了,更遑论对方是程若鱼,不知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但她此刻不能让程若鱼见到她。仇烟织选了最傻的方式,那便是当做自己不存在。提防着外面,她又挣扎着跪直了身子。或许久得不到回应,程若鱼便会累了,以为她真的不在。并未犯倔气,但做出的行为与程若鱼这个正在犯倔的人别无二致。又拍了两下,程若鱼索性不拍了。委屈与难过无法排解,心头涌上气来,程若鱼将伞扔的老远。可怜那骨架纤细灵巧方便的竹篾伞当初被摔了个泥泞满身,伞骨断了一半,摇摇欲坠。程若鱼浑身发抖的向后退了两步,直直站在泼天雨幕之中,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紧紧攥着拳头,不知是在与谁置气。不出来便不出来,若是要不到一个答案,她便在这站到死。看谁拗的过谁。老天爷似乎想看热闹,生怕这场戏唱的不够精彩,毫不吝啬那无根之水,洋洋洒洒的倾斜而下。一场春雨,雨势之大,持续之久。就是与盛夏时的暴雨相比都不遑多让。没过片刻程若鱼便被淋了个透,只可惜了她刚换上的干衣服。头发紧紧的贴在额头上,程若鱼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心中一阵阵泛空,短暂的空寂过后便成了痛。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烟织为何突然之间如此疏远她。根本就不像单纯的保护。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猜都没有方向去猜。夹杂着满腹的委屈与难过,还有心慌。终于没忍住,温热的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眶中滚落,与冰冷的雨混在一起。程若鱼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哭了,在认识仇烟织之后,她明明已经比从前坚强了许多。程若鱼没有东西去擦眼泪,只能眨眨眼睛,继续任它肆意流淌。木然的站着,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程若鱼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云端,变得头重脚轻起来。皱眉晃了晃脑袋,她将青光解了下来,当支架用。解青光时才发现手已经冻僵了,哆哆嗦嗦的不听使唤。不用猜就知道,她此刻是有多狼狈。大脑已经无法运作,程若鱼机械性的想着,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可别被旁人看见,否则恐怕真的要被笑话一辈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卒七寻了快两个时辰的严修终于赶回了将棋营。看见卒七着急忙慌的出现时他便知道大事不妙,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将棋营,远远便看见一道身影立在雨中。如小苗一般细嫩的人摇摇晃晃的站在仇烟织门前,手中支着的名剑也是头一次这么惨,灰头土脸,岌岌可危。暗呼一声造孽,严修心道这傻鱼儿淋了这么久雨,可千万别再出事,立刻出声叫她:“鱼儿!”程若鱼听见熟悉的声音,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觉得眼前万物都旋转起来。意识模糊而去,程若鱼轰然倒进冲过来的严修怀里。--------------------作者有话要说:都是糖糖~第101章看清严修的惊呼声清晰的传入屋内,仇烟织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本就是唬人的,如今被这么一惊,心中顿如乱麻,重新挣扎着站起来,向门边扑去。那边的严修将浑身湿透的程若鱼一把抱起来,也不管不顾的到了紧缩的门边,只是还未等他急得去踹,紧闭了许久的门终于又重新打开了。顾不上一身湿哒哒的水,将手中感受不到丝毫热气的人放到床上,严修又着急忙慌的跑去将刚刚停用没多久的炭炉翻了出来。仇烟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眩晕感直冲头顶,冲外面喊了一声去寻大夫,将门合上摸去了床边。不得不放任自己去看她,但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仇烟织就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几天未见的人,似乎已经不单能用一个狼狈来形容了。走时还活蹦乱跳的人,如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按照鱼儿的性子,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韩岳也未能阻得了她。将炭炉子升起来的严修看了眼这边的两人,深叹了口气,眉头皱得叠了几层。又将炭炉拉近了一些,严修站在稍远处,低声道:“烟织,送走鱼儿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事已至此,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真的重要吗,不论她是不是若泠,你们都是分不开的。”说起来,这也是严修近几日来第一次见到仇烟织。程若鱼走后的第二日,仇烟织便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旋即告病不出,在房间里待了好几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虽然初听闻时也觉得惊异,但严修孤儿出身,从小便没什么亲情概念,因此伦理之事在他心中从来甚少有存活的余地。惊异过后便觉得这确实不是一件大事。但他了解仇烟织,见她那番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此事对她的冲击有多大。于他而言,仇烟织在她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是程若鱼能比得上的。最初那两天他甚至在内心埋怨过,为何她要出现在仇烟织身边,又丧失了原来的记忆,害她至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