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宫 老丞相穿着厚厚的貂裘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探出头,绒毛上立刻落了点点晶莹。 马车停在宫门前, 却早有人先他一步。 “明达坐镇大理寺的时候, 老夫曾感叹, 我这个小心使船了一生的老头子啊,一辈子都不可能如他那样不畏强权”, 老人扶着家丁的手, 走过去, “许经赋,广福二十一年状元, 四十二岁出仕, 以公正不阿闻名。” “明达公死了,平亲王依旧活得很好,老头子当年觉得他好傻, 他一个小小的正三品,凭什么敢在陛下面前提要斩正一品亲王” “他曾跟我说:承山兄,你我二人一同读书、一同出仕,一起在南陵做地方官的时候,你教给我,做父母官,守一方水土,就要护好一方人,可不能让绝望的百姓求上门来,又带着更深的绝望回去。 “老夫有愧,那时候老夫的大儿刚刚娶大夫人过门,老夫不敢死,老夫想抱孙子……”老丞相的白头发似乎被雪越染越多了,“可能是报应吧……十年过去了,老头子也抱不到孙子,大夫说……我那独苗无生育之能……我南陵刘家竟就此绝后……” 许光韵不知道刘承山提他父亲许经赋是想表达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听着。 “我观望了你很久,很久很久,然后我很失望”,刘承山那大红的官服在白雪里分外显眼,“你耳根子软,动不动被人牵着走,你没有与权贵对上的勇气,你永远都在打太极试图逃避麻烦。” 刘承山忽然露出笑容,“可你小子这次却比老夫还要果断,叫老夫吃了一大惊。” 许光韵莫名其妙的,觉得那笑容有些恐怖。 ——丞相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只是要去复命的,他好像抓到了盗墓贼,就是个穷困潦倒的佃农。 至于那些疑虑,那些不满,放在心里嘀咕嘀咕也就算了,现在这种情形,他疯了才会去替长清君说话…… 他决定晚些时候再入宫面圣——他可不想跟刘承山的死扯上什么关系。 老人整理整理身上的官服,自小门入宫中。 那些他给自己编理由糊弄自己良心的日子,就在今日结束吧…… 后来永安帝驾崩,他跟自己说,平亲王是颜氏最后的血脉了,他不能动手。 他一把老骨头了,眼看就要入土了,可不想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毁了他经营一生的晚节。 他问自己:你冷眼旁观、做个冷静的看客这么久了,这么久了,你还要继续那所谓的“明哲保身”吗? 阖眸,是许经赋到死都没有瞑目。 史书上的明达公,会是个暴虐的恶官,是乱臣贼子。 还要不要继续助纣为虐 你还要自私地将绝望拒之门外,用他人的心碎换自己的心安吗? 相国啊,你能心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