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清眼皮一跳，又很快掩饰过去。 怕不是常七随便找的什么茶肆，胡乱插了个长帆, 写上几个似是而非的大字，就充当了民信局吧？ 老人家摸着胡须，煞有介事道，“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沈长清报的是成衣店老板的名字，当时记账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就记下来了。 “两张”，沈长清把叠好的纸递过去，老者慢吞吞地接过，“麻烦需要加急。” 等烤化了，就往封口上一浇，拿起三根鸡毛按在还没完全凝固的蜡油上。 被叫做小六的年轻人顿时一头冷汗，抢话道，“是我！是我！” 沈长清拱手一礼，告辞出门。 沈长清耳力好，听得分明，眼皮子又跳了几下，他干脆利落翻身上马，也不管林苍的反应，策马便走。 “林先生说的不错，这最近因为益州遭难的事情，民间有很多信件寄来送往，那边忙不过来，街上时常拥堵，就在这里临时搭了个分局，免得踩踏事故频发。” 但林苍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隔了一会，他又道，“那为何只有我二人去那里，不应当人挤人才对吗？” 沈长清说的在理，林苍想了想也确实没有收到过这类消息。 却说常七这边，看着两人走远后，他便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那个年轻人也从另一头绕了回来。 他拿出一部分碎银分给小伙子们，然后在沈长清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落座。 常七颤抖着手，摸来腰间酒葫芦，拧开葫嘴就往口中倒。 老人慢条斯理执笔，慢条斯理铺开纸张，再慢条斯理吸墨。 “是小六吧？老夫没叫错……” “哎呀！谁管你六啊陆的！快些写，别磨蹭了！你还想不想从金主手里拿钱快活了！” “举人？沦落到替人抄书为生，你就是个进士，也跟老汉我没区别！ “老夫是举人……老夫读了一辈子书，七十四了才中举……”老人自言自语，魔怔了一样重复着。 说到这里，他忽然放肆大笑起来，眼底失落全然变成了嘲讽，“不比你们这些穷酸腐儒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圣贤书里，一生荒唐！ “不如风花雪月趁酒醺，夜夜笙歌温柔乡！ 老人不做声，半晌，道，“我中了举……” “快些写来，我好交差，得钱喝酒逍遥，上青楼快活去！” 他将一切都寄托给了科举，可中了举，他的年龄却又太大，已当不了官。 纸上晕开墨痕，老人把它晾在一边，等字干了，那浓重的黑怎么就淡了几分呢？ ——因为他的窘迫，他拿不出好东西，来招待报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