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是看不到鬼的，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为了赶时间一直开着鬼门，他们估计也进不了这村子，除非这鬼蜮主人像陈文轩那样主动邀请他们。 沈长清目光移动到屠婆婆身上，她脸上已恢复平整，眼尾皱纹依旧很深，她拿着扫帚呆立了许久，仿佛在疑惑什么。 “屠日青”木木的没有反应，沈长清看了眼颜华池，那人低笑，“不急”。 屠日青好像在那一瞬间完成了从死到生的过程，他不再是一个人偶，在他拥有了关于自己的记忆之后，他活过来了。 屠婆婆对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好眼色，放下手里东西，终于不再扫地，而是转头开始收拾房间。 沈长清看着原先的棺材变成了床，长明灯变成了月光，轻轻叹息，“走吧，我们也出去看看。” 这事还是别提的好，谁知道颜华池会不会因此突然抽风。 后脑勺是另三字，“别惹我”。 就比如现在——少年颔首，然后把手伸到他面前，又是笑眯眯的样子。 ——你怕个鬼。 眼不见心不烦。 “要紧吗？”沈长清迟疑了一下，“受不住的话，就在婆婆屋里等着。” 雪很白，很刺眼，因为外面现在日光很亮，估摸着像是下午。 白雪上零零散散撒了一点麦粒，短棍支起箩筐，连着短棍的绳子另一头在屠日青手里。 “嗯，不错，都还挺肥”，屠日青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往里屋喊一声，“妈，有肉啦！” 这么说着，却还是接过小雀儿，“晚上想吃什么？炖汤还是焖烧？” “豆腐那么贵！也不知道给家里省钱！”屠婆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两枚满是锈迹的铜板，犹豫了一下，又摸出三枚。 屠日青接过钱，走走跳跳离开了。 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倒转，时光让婆婆与三千年前颜姨的身影重叠，沈长清手指微动，手里菩提转了两圈。 ——忘不了的是当初，仍记着的是遗憾，但往事已矣，人不能总是回头。 雪渐渐大了，雪是轻的，是柔的，却压断了松树的枝条，咔嚓一声，积雪落下来，把地上的雪层砸了一个坑。 于是沈长清想，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会生华发，会转世轮回，会在星辰流转日月更替下，循着一条看不见的命运的线，顺着它，走啊走。 岁月的马车载着众生匆匆而去，世上轮转又三千秋，唯独把他给遗忘了，把他一个人落下在浮世里，让他孤零零地看着沧海变桑田。 屠日青很快踏雪归来，又或者其实是鬼蜮的时间又更改了，只不过一晃神的功夫，这天就又黑了。 豆腐半块，膏药三贴，屠婆婆把豆腐切碎了，切成丁了，又剁成泥才往锅里下，炉子边缘烤着一块膏药。 等到烤好了，屠父早就放下了碗筷，而饭菜也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