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柏榆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地照顾到每一个身边人。他知道娘亲的尴尬，也知道沈长清喜静，他总是这样面面俱到，细致周全，又不着痕迹。 橘黄的火光，被拉长了的灯影，他就着灯光补衣的日子，离他太久远了，久远到曾经熟门熟路的活如今不过第一针就错了线。 那里并不会流血，也没有伤口，但是能感到尖锐的刺痛。 “长清—— 颜柏榆嗓门越发大起来，“你聋了还是哑了！听见了就应一声！” 沈长清不想应，更不想出门。 他很清楚自己推门后会看见什么。 他起身，推门。 再掀开眼皮，他被颜柏榆捂着嘴，死死压在身下。 “我看你丈夫早亡，一个人拉扯两个娃娃也不容易，这样，反正这个叫沈长清的是你收养的，你们家就记他名字好了。” 沈长清想，您其实不用纠结什么。 沈长清想说，好。 颜柏榆从床底下钻出来，大喊，“我就是沈长清，我跟你们从军。” 那一瞬，沈长清也在难过。 直到无话可说。 “崇德八年，城东三十七户，长子沈长清已从军，家中仅余一子”，这次的官兵一脸严肃，眼神淡漠，“叫颜柏榆出来。” “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儿”，颜姨满眼绝望，“不要……不要带走鱼儿。” 为她的鱼儿，哭泣一场。 颜姨死死扣着门，可她哪里比得过男人的力气。 这回入目的是满眼腥红，颜柏榆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猛推了沈长清一把。 颜柏榆揪着他的衣领，攥紧拳头砸在他脸上。 “我让你说话！”颜柏榆又一拳头砸过去，却被沈长清用手掌生生逼停。 “是娘给咱的吗？！”颜柏榆大喜过望，伸手去抢，他没有注意到沈长清欲言又止的样子，满心满眼都是欢喜，“那你也不能在战场上走神啊！” “刚刚是我不对，谁让你吓狠我了，不给你一拳，你不长记性”，他一边急切地拆信，一边道歉，“好嘛，对不起，长清啊，你脾气最好了，别生我气。” 信纸展开，只一段话，是给沈长清的。 “清儿，娘生了点小病，别告诉你弟弟，娘自己做工，赚了钱就给自己买药，不要你们操心。鱼儿要是知道了，定会往家里寄钱的，你们不在娘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近一年来，颜柏榆每隔半个月都能收到一封来自娘的平安信。 难怪啊，难怪每次他兴高采烈的时候，沈长清都不吭声。 颜柏榆猩红了眼，“沈长清！剩下的信呢？！拿来！” 两个人的手都在打颤。 “娘前些日子在地里不慎摔了一跤，隔壁王大娘是个善人，她把娘背回来，还去街上叫了大夫，大夫说娘是操劳过度，你不用担心娘，娘做些刺绣的轻活也能养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