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安。
并非以往危险时的预感。
半日时间,匆匆流逝。
临近黄昏,一直饿着肚子的李神通、伏子厚,这才看到城门再次打开。
当看到城内守军士卒,纷纷出城之时,李神通脸色忍不住的激动起来,伏子厚也不由得松口气。
“史楚之,奉命听从将军调遣!”
史楚之与伏子厚有过一面之缘,故而并不陌生。
“陈大人呢?”
伏子厚扫视前方,迟迟没有见到陈孝意的身影。
“末将也不知,陈大人只是让末将,听从将军命令!”
史楚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闻言。
伏子厚沉思两息,脸色骤然一变。
“快去郡丞府!”
伏子厚说话间,想到什么,连忙骑马朝着城内赶去。
齐灵阳、岳铭等人见状,也纷纷反应过来,齐灵阳让岳铭留下保护李神通,自己径直骑马跟在伏子厚身后,生怕伏子厚入城有变。
郡丞府邸。
伏子厚带着齐灵阳、史楚之来到府邸大门,便见到府邸仆人正背着包裹行李,离开府邸。
“陈大人在何处?”
伏子厚连忙询问仆人。
“小人不知道!”
仆人摇头。
伏子厚眉头紧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到历史上,陈孝意也知大势已去,隋亡已成定局,每天早晚都向存放皇帝诏勅的房间,跪拜痛哭。
想到这里,伏子厚翻身下马,看向仆人。
“带我去陈孝意存放皇帝诏勅的房间!”
伏子厚对着仆人说道。
仆人是知道史楚之的身份,故而哪里敢违背伏子厚的话。
“诺!”
仆人立即为伏子厚、史楚之、齐灵阳带路。
府邸内。
等伏子厚跟着仆人,打开一间房门时,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伏子厚、史楚之、齐灵阳沉默在原地。
而仆人则被吓得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孝意已经在房梁上吊自尽。
不管伏子厚如何劝说,哪怕陈孝意明知隋朝气数已尽,哪怕明知伏子厚的话没错,哪怕内心已经被伏子厚说服。
可给了雁门百姓、将士活路的陈孝意,他本人至死,都还是不愿意背叛皇帝杨广。
……………………………
晋阳城。
宫殿之内。
原本高兴万分的李渊,好不容易等到伏子厚、李神通归来,甚至李渊都已经叫人备好美酒佳肴,准备与陈孝意叙旧,委以重任。
不曾想,李渊方才见到李神通、伏子厚,便从二人述说中,听到陈孝意上吊自尽的事情。
“上吊自尽?”
李渊笑容散去,一脸恍惚的站在伏子厚、李神通面前。
不仅仅是李渊一人,就是裴寂、窦琮,此刻得知经过,也都被陈孝意的气节给吓到。
明明已经下令开城,将守卒、百姓都交出来,可陈孝意最终还是选择赴死。
“传我命令,将其厚葬,受开府仪同三司!令其后人祭拜!”
李渊回过神,对着伏子厚吩咐道,让伏子厚安排陈孝意的后事,派人将此事告知陈氏族人。
想到杨广那般昏庸,却还有陈孝意这样的人臣,为其尽忠尽责。
李渊如何不羡慕。
像陈孝意这样的臣子,不管出现在任何一个朝代,不管盛世还是乱世,都会是朝廷,是皇帝的幸事。
可惜自己千盼万盼,最终还是无法得到陈孝意的辅佐。
李渊有些伤感。
同时。
李渊一想到,这还只是雁门,放眼天下,在隋朝疆域其他地方,还有不少陈孝意这样的官员,他们都有这样的气节。
念及于此,李渊终于有些醒悟过来,为何此前伏子厚,要如此执着不与突厥合盟,希望自己拥有法令。
看看陈孝意这样拥有气节的官员,若是自己得到,何愁不能……
这时候,李渊心中已经隐约有些后悔。
可偏偏这时候,刘文静恐怕已经与突厥商谈清楚,结下合盟之约。
“诺!”
伏子厚对着李渊拱手接令。
仪同三司,是指官员的仪仗、待遇与三公、三师相同。
三公是太尉、司徒、司空!三师是太师、太傅、太保!二者皆为正一品,故而仪同三司,也是一个官员最高荣誉之一。
陈孝意的受封,虽然并非他效忠的杨广所赐,可想到日后李渊,乃是大唐之主,伏子厚也替陈孝意欣慰。
至少这份赐封会让陈孝意的族人、家眷,日后在新的朝代,也能引以为荣。
大殿内。
伏子厚见李渊没什么事,便告退离开,陈孝意的死,让伏子厚内心有些压抑。
不过方才离开,走到宫殿外,伏子厚就碰到一个士卒,急匆匆从身旁跑过,前往大殿内。
紧接着,没走多少步,伏子厚便听到大殿内,隐约传来李渊愤怒的声音。
“……欺人太甚!要楼烦、还要雁门……”
伏子厚听到李渊若隐若现的愤怒声,立即猜测到,定是突厥为防止李渊在北方疆域,势力独大,在为刘武周要地盘,用刘武周来掣肘李渊。
李渊定是也清楚这些,故而才会看到消息时,如此震怒。
伏子厚内心叹息,李渊与李世民最大的区别,便是知道该听谁的,不会在要事上,任人唯亲。
这时候李渊愤怒又有什么用,刘文静已经去到突厥,李渊都已经失去最重要的法令。
眼看洛阳的情况,李渊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快发兵南下。
如今不给突厥楼烦、雁门两郡,那么李渊不仅白白丢失掉法统,还不免要与南下的突厥交战!若是给突厥、刘武周楼烦郡,雁门郡,那么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失去更多,日后威胁更大。
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足够让李渊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想到这里。
伏子厚没有看到李渊派人喊自己回去,立即加快脚步离开晋阳宫。
木已成舟,与其留下来,看着李渊、裴寂、窦琮他们最后不一定听自己的,还不如去做其他事情清静。
要与突厥合盟,是他们的决定,如今面对突厥的贪婪,李渊、裴寂、窦琮他们自己头疼去。
况且如今失去法统,日后李渊、李世民要头疼的地方,还多的去了!
晋阳城。
天色渐黑,在一栋府邸内。
李幻竹听着父亲李神通与兄长说起雁门发生的事情,李幻竹罕有见到父亲,如此欣赏一个少年,这不过短短相识一段时日,父亲的言语间,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未见面时的满腹抱怨,再到如今句句赞许,这怕是陇西李氏一族所有后辈加起来,得到父亲夸赞之言,都没有那少年一个人多。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仅仅四句,方才在晋阳宫,你叔伯唐公听到子厚说的这四句话圣贤著书之说,都被震惊得久久无言!为父算是明白,为何你叔伯、族弟,如此器重子厚!心性、品行、为人,皆为上品,如今年纪,更为罕见!日后你要多于子厚相处,为父与你族伯说过,日后找个机会,你便去子厚身边……”
李幻竹看着父亲一口一个子厚子厚,比喊其他族人都亲,实在听不下去,起身离开。
闺房内。
李幻竹在烛灯下,拿着毛笔,望着窗外的夜景,想着父亲说个不停的那四句话著书之人,连她初闻也不由得为之愣神,感触良多,震惊、惊叹亦是芳心浮现。
想到这里。
李幻竹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
洛阳那里,瓦岗寨数十万贼寇,正在攻打洛阳,李幻竹没办法把书信,从这里让人送去清河崔氏,告知闺蜜崔文瑾。
不过李幻竹可以向另一个闺蜜韦雁玉倾述。
这段时日,李幻竹已经把那个叫做赵憾男子的事情,告知韦雁玉,故而一直与韦雁玉有书信往来,一方面是帮韦雁玉送去赵憾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是拜托韦雁玉,帮忙打听长安的情况。
虽然父亲说过,长安没有抓到李氏男丁,必会留着李氏家眷作为威胁,但李幻竹还是有些担心,这才嘱托韦氏韦雁玉帮忙。
想起此前,与韦雁玉分享那伏子厚没有推脱责任,反而默默为崔文瑾善后,以及那伏子厚也是与赵憾一样,重视情谊之人,赵憾到来后,一直安顿照顾着赵憾。
李幻竹执笔在书信上,开始动笔。
“雁玉,你知道吗?文瑾她的心上人,好像与其他男子不一样,这些时日,连我父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