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
将军府内,伏子厚与李承智一起饮酒闲谈。
从李府李姹,聊到李琼,再到李承智的父亲,伏子厚一直都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望着李承智酒意上头的模样,伏子厚没有阻拦,在这世道被杨广与奸臣祸害至今,天下人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被很多世家大族针对的李家之人。
饮酒间。
在李承智摇摇晃晃去上茅房的时候,伏子厚突然眉宇间有些不好的预感,放下酒杯。
缓缓起身,来到正堂外,把府邸外的将士叫进来。
“将军!”
“将军!!”
随着守卫将军的将士来到伏子厚面前,伏子厚便从怀中,取出将印,交到将士手中。
“传我命令,让胡靖渊、殷天纵二人,立即调遣东城将士,来到西城,替换西城城防,在城头待命,不得声张!令曹永、熊瑞祥、夏嘉、岳铭、薛宏、邢明、齐灵阳几人,率领二十个将士,立即来我府邸。”
伏子厚对着将士吩咐道。
“喏!”
将士听到伏子厚的命令,也意识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事,连忙双手接过伏子厚的将印,急匆匆的离开。
“为何会有不好的预感?”
伏子厚站在原地,望着将士离开,一脸疑惑。
然而眼下伏子厚也只能静观其变,只要麾下将士看守住西城,今晚也不担心西城会有什么变故。
正准备等李承智回来,让李承智先去休息,自己率领将士去城头巡视。
不曾想,李承智还没回来,伏子厚就见到府邸的老仆走来说李世民前来拜访。
伏子厚有些意外,嘱咐老仆把李世民带来正堂。
这时候。
李承智也摇摇晃晃的回到正堂,整个人跪坐在木桌后,便趴着大口喘息,显然被风吹过,酒意更是上头。
看着出身蓨县李家,祖父是李纲李老的李承智,不复以往书生士人摸样,醉醺醺的还要倒酒喝。
伏子厚并没有阻拦。
片刻后。
“子厚,你说你一个将军,这府邸里冷冷清清,连个像样的婢女都没有,就连仆人也都一个个年迈不堪,你啊!明明有能力,却不懂得享乐,明明有权利,却搞得门庭冷落……”
李承智趴在木桌后,眼光迷离的看着酒杯,轻声自言自语道。
“无愧于心就好!”
伏子厚简单的回答一句。
李世民恰好来到正堂,烛灯下,安静的气氛中恰巧听到李承智与伏子厚的话,忍不住看向伏子厚,随即看向李承智一眼。
见到李世民的面色与往常不一样,又想到自己等会要带人离开府邸,于是伏子厚叫来老仆。
“你喝醉了!先去休息吧!”
伏子厚让老仆人扶着李承智离开。
看着老仆把李承智扶走,伏子厚察觉到李世民似乎有事找自己。
“承智这些年独自在平遥县,为人处世小心翼翼,加之父亲之仇,内心一直压抑。”
伏子厚一边邀请李世民入座,一边与李世民解释道。
李世民听着伏子厚的话,看着这间幽静的正堂,反倒是感觉李承智的话不无道理,对比晋阳城内的那些士族、官员的府邸,这里实在太过冷清。
此前晋阳有传闻,有一个出身陇西李氏,名叫李幻竹的姑娘,曾陪同在伏子厚身边,也是伏子厚身旁的唯一女子。
可惜的是,回到晋阳城后,李世民还没来得及见那女子,女子便已离开晋阳。
虽未见面,但李世民能肯定,那女子绝非李幻竹。
因为好巧不巧,李幻竹是李世民的表妹,二人的祖父是亲兄弟,同一个曾祖。
也是因此,在得知有人冒充李幻竹,败坏陇西李氏族中女子名声时,父亲特地派人调查过。
虽然没有查出来是何人,但似乎那女子与清河崔氏有关,因为在女子离开的那段时间,有清河崔氏的家仆,来到过晋阳,就居住在将军府,第二日便匆匆离开。
这件事因为涉及陇西李氏的名声,故而父亲也不好当面询问伏子厚,只能派人去询问。
倒是想到在长安的那个表妹李幻竹,李世民便有些哭笑不得,她好端端的在长安居住,就被传出私奔到太原晋阳,与伏子厚居住在一起。
不过说实话。
自己那表妹的模样,比起妻子观音婢都差不到哪里去。
至于李承智所说的门庭冷落,伏子厚那句无愧于心,李世民自然也清楚是何意。
伏子厚这些时日给太原百姓、太原将士主持公道,得罪太多太多人。
眼下。
李世民也不知道如何劝说伏子厚,因为在李世民心里,伏子厚的做法并没有错,若是天下的官吏、将军都能像伏子厚一半,能够为一地疆域百姓做事,何愁天下没有盛世。
李世民有些感慨,不过想到今晚过来见伏子厚的目的,连忙收起心思。
“子厚!今日我深夜前来,其实是想要向你赔罪!”
李世民在烛灯下,跪坐在木桌后,抬手对着伏子厚说道。
“赔罪?”
伏子厚听到李世民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半夜的李世民过来赔罪,这又是哪一出。
“是因我父亲!”
李世民一脸愧疚的叹口气,随后便把父亲昔日在洛阳,有心想要为隋朝平定北方贼寇一事,告诉伏子厚。
在伏子厚诧异的目光中,李世民述说父亲在洛阳一直想要挽留陛下,故而便想让陛下看到北方稳定,回心转意,不去江都,知晓陛下厚信虞世基、封德彝这些大臣,父亲思来想去,便寻求虞世基、封德彝的帮助,得到陛下的准许与任命。
也是如此,故而在当初伏子厚立功封赏一事上,父亲也站在虞世基、封德彝那边,为之附和。
“父亲也因此事,一直愧疚不已,今夜前来,也是让我替他赔罪!”
李世民叹口气。
说话间,李世民都在注意伏子厚的表情。
见到伏子厚没有露出失望的模样,李世民知道,果然与自己想的一样,伏子厚并不在乎那些。
从昔日贼寇大军到来前,伏子厚明明可以离开晋阳东城,却选择冒险留下,再到后面给自己,给那些将士让功的举动,如今又为晋阳百姓、将士做实事,为此不惜不与那些太原世家大族来往,种种一切都能看出,伏子厚是一个不贪图虚名,反而更在乎情意之人。
“何罪之有?”
伏子厚摇摇头,看向李世民。
“子厚履历尚浅,鹰扬郎将都已分身乏术,如今得罪太原世家就看得出,经验不足却身居高位,反而是隐患!子厚不是一个贪图权势地位之人,子厚并不怪罪唐公,反而多谢唐公之举!”
伏子厚抬起手,对着李世民说道,眼神与李世民对视,没有半分心虚闪躲。
想到李世民半夜前来道歉,以及今日在太守府的事,伏子厚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个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看到一名将士急匆匆的来到正堂内,把一个纸条交给伏子厚。
“嗯?”
跪坐在木桌后,伏子厚打开纸条,看到里面的内容,满是疑惑。
“子厚,怎么了?”
李世民见状,好奇的询问道。
“城内赵文恪,还有唐家有些不正常,似乎正在准备调集兵马。”
伏子厚见到李世民询问,没有隐瞒,让将士把书信交给李世民看。
这消息是狄行派人送来的。
“什么?”
李世民听到伏子厚的话,顿时皱眉起来。
“放心吧!我方才就已经调遣东城所有兵马来到西城,替换西城内的城防部署,不久后便能抵达西城,赵文恪与唐家不管有什么举动,今晚都别想离开西城!”
伏子厚开口说道,让李世民不用担心。
看到消息,伏子厚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便是,此前与潘长文一起针对自己的赵文恪,还有查案之罪时,得罪过的唐家,准备聚集人马对付自己。
“赵文恪、唐家……”
李世民看着纸条内的消息,思索间,不知为何,隐约感觉是父亲的举动。
想到父亲的性格,此前就连自己送去给妻子的书信,都暗地里截留。
这些事,可能真的出自父亲之手。
这时候。
外面也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李世民就看到,住在将军府附近的曹永、熊瑞祥、夏嘉三人已经带着佩剑,还有几个将士,来到正堂。
“将军!”
“将军!”
看到曹永几人,李世民可是知晓这几人都是猛将,昔日一起在战场,几人都是不畏死的率领将士打前锋,有这几人在,别说赵文恪,就是唐家聚集所有圈养的门客杀来,怕都不是这几人的对手。
想到这里,又想到伏子厚方才说,已经从东城调集兵马过来。
李世民那带着胡须的脸颊上,倍感担忧。
就正常而言,父亲的谋划,事关父亲以及整个李府所有人生死,在确认举事前,是不会亲口对任何一个人明言。
一但真要与人亲口言明,不管是否举事,都完全是把生死,放在对方手里,故而不得不慎之又慎,即便是在有足够的把握时,也必将做好后手,防备变故。
然而在李世民眼里,这不应包括伏子厚。
父亲担忧伏子厚,李世民能够理解,父亲不是自己,自己相信伏子厚,就算没有妻子的关系,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与伏子厚的相处,李世民相信出现最坏的情况,伏子厚也不会对自己如何。
但父亲为何就不愿意,知会自己一声,与自己商量一下,以武力为后手,合不合适。
父亲更应当想想,子厚可是实打实率领将士,以军功获得如今的地位,想对伏子厚动用武力,父亲未免也太过低估子厚。
“世民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