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穿越一切命中风雪,回到你身边。 “你不食言?” “你就知道哄我!”孟汀拉开他,近乎控诉地道,“这一回比空印案时还狠,会折腾自己了?又是坠万世台,又是自锁偏殿,你当我你当我” “你的话,几句能信?”孟汀恶狠狠地捏着他后颈,“给我立字据!” 李鉴按着鼻梁骨,实在是拿此人没一点办法。半晌,他试探着开了口,道:“侯爷要是实在不高兴,那先回退园?” 他声音低下去,偷着抬眼看了看孟汀。 孟汀放开了他。李鉴吃痛地揉自己的后颈,冷不防对上孟汀一双略泛红的眼,那眼神里一半愠怒,一半心疼,看得他汗涔涔。他可太熟孟汀这损招了——每次他斩钉截铁地说了不行不要,转头见了此人这副带着哄骗意味的可怜相,只要心一软,后头就身不由己了。 他家侯爷的下巴又搁到他颈窝上,颇为满意地蹭了蹭。李鉴不合时宜地觉得,那些人骂得还挺对——狼犬就狼犬吧,后面一个字,准得不得了。 之后孟汀果然信守承诺,顾忌着他的身子,只来了一趟,却是毫不留情,到了最后还没忘“立字据”那档子事。李鉴的手早就麻得再提不起笔来,在这权臣的威逼利诱下,只得一字一句地说些违圣心的话,任由他代写。 李鉴气得跳脚,但泄愤对象一早就神清气爽地去营房了。他只得忍气吞声,穿了件深色的罩袍,捂住脖子去遣谢之问买脂粉。 “多谢。”李鉴说着,接过了东西。 “你穿这袈裟,显老。”谢潮道。 二更将那榆木手持放置在石砖地面上,那一百零八粒作一线,分隔于二人面前,仿佛是表征他心头的阴阳两处、一十七年。他将手收回,那掌心里是一颗榆木珠——这是他托三彻贡在谢海道灵前的,在那终南山,子午镇。 “檀潜已经为谢海道哭过丧。”他道,“如此,我本不该再见你。” “为何?”二更笑道,“我不在意。难道你诚意入道门,修长生?倘若世间真有不老者,真有长生酒,你我二人,今日岂会在此。” 所谓天道不公,只生死使人同为人。 “可我确实得了这容貌不易的方子。” 谢潮笑起来,他手上带着镣铐,抬腕去触鬓上白发时,铁链不住作响。二更看着他,还能从他脸上看出少年时的影子,那发色也是他与李长卿一同嘲弄过的少白头。 他们相对笑起来。 二更一顿,回过头去,望见李鉴已衣冠俨然,步入斗室之中。身后侍卫锁了铁门,李鉴在二更身后挥袂跪坐下,从容望向谢海道,振了衣袖,道:“谢公可有要对寡人说的?” “不必在我身上寻我父皇。”李鉴微皱了眉,“我同他一点也不像。” 他记得相辉楼下,那年少天子打马闯出太极门,持刀四向,那面上毫不掩饰的得意洋洋与胜券在握,和当年李执背道洛阳、血洗长安之时别无二致。 李鉴看向谢潮。 “我没什么能给你。”谢潮道,“有些事,让你多知道些也好。” “只因此。”谢潮笑道,“我还可以告诉二哥与陛下,这十七年,我没有留在那用来障目的东山。我,此身长居君王侧,持节已上凌烟阁,出于江宁谢氏,家财可敌国。于此尘世再无所求,所作所为,不过从心所欲。陛下,你知道,我究竟为何还要站在端王身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