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可避免的短处,便是他的妻子。 何昶猛抬头,见李鉴站起来走到户前,将门一把拉开。一阵朔风涌进,灯盏映照下,可见庭中积雪已化开。何昶直起腰来,却不自觉地颤栗,恍惚见那庭前水中月已然缺了几分。 李鉴没有回身。 庭前水中月,确实如梦如幻。他看得入神,忘了风寒,却听身后何昶平静地道:“恩师所言果然不虚。陛下机敏过人,谋划至深,微臣枉长数岁,莫能望项背。” “微臣愿意领命明查盐税孤账。”何昶道,“但微臣斗胆劝陛下,此时不要巡盐。” “殿下此言不算错。”孟汀道。 孟汀毕竟手中还有一半虎符,在营中接了内阁起草的旨意,便又马不停蹄地至各驻地巡视。他最后巡到本家的金吾卫所,胡伯雎没看到,却看到李群青抱着把长剑,大剌剌地坐在二进门侧。他一想便知是家里那位的意思,便将人领在了身边。 “殿下,人间并非只有情义二字。”孟汀一面处理请示文书一面道,“陛下如今将殿下放在身边,不是情义,是责任而已。” 帐外忽传来人声。孟汀回身一指,李群青便闪身躲到屏风后。很快帐门被拉开,她在薄薄一层山水后,于杂乱的步伐中听见了孟汀笃定的搁笔声。 来人正是秦大介。孟汀已许久未见他,但知他老人家虽已卸甲,却仍在暗中做了李正德的拥趸。当年孟汀随李鉴到江陵后,听闻秦烨硬要来江陵投军,和秦大介闹了一番,自此算是分了家,督军大人进京述职时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 “老夫不过是来看看,孟侯应答得太密了些。”秦大介负手而立,“如何,你这稳坐中军帐,旁人果是不能进了?” “陛下未召后进入宫,后进不知。”孟汀朝上拱手,“秦太尉若关心,自己去探望即可。” 群青于言语间听闻“西羌”“内阁”之语,多少有些不明就里,只耐着性子等。待到秦大介掀开帐子出去,前边寂然,她提剑从屏风后闪出,正开口道:“侯爷,秦家小衙内不是与小师叔” “长平剑?” 热血溅在她面颊与衣襟上。 不久,她听孟汀道:“你用剑很快,和你小师叔一样。” 可如此远远不够。 “是,侯爷。” “殿下瞧见了,你如今显眼得很。端王知道你的存在,今后定然不遗余力地搜你寻你,然后置你于死地。”待人都出去了,孟汀扶着几案低声道,“于此,臣与殿下意见相同。” “要你随队东出长安。”孟汀将一布帛展开,“天下巡盐。” 送走何昶后,李鉴又睡了个回笼觉。 梦中何昶苍白的面孔转瞬即逝,一个看不清脸面的人在他面前脖颈迸裂,淋漓鲜血溅在他衣衫上。他在昏沉中看到脚下有把长剑,不顾浑身血气,附身去捡拾,那剑似有千钧,反而将他拽入一片死寂。 他浑身冷汗,只觉得手仍无力。谢之问进来,将从飞奴脚上解下的布帛给了他,他也不避讳地直接将其展开,看罢后眉眼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