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他们的发顶,是满目飞白的太极宫。白麻素雪,也漫上他的鬓角。 如今,他要了却这最后一事。 “祐川府折冲都尉,平棘县公纥干正瑞到!” “有何奇怪。” “归涯司正使许鹤山到!” 秦烨脱下斗笠,站在大殿前。殿阁峥嵘,他头一次抬着眼走进那高门,见御座上空荡,无人可跪拜。内监在身后高喊的“湖广行省督军、护军将军秦烨到”混入一片空寂中,变得飘渺起来,他将身入两仪殿,仿佛一脚踏入四方昆仑墟。 “遇上刺客了。”秦烨干笑一声。周围人闻言都看他,他急忙将头低下,压低嗓子问:“殿下呢?” 只听宫城外鼓声一作,内监高喊:“上元家宴始!” 那龙椅之上,赫然安放着先帝的灵位。 一片肃然中,钱穆开始陈述僖宗在位时的功勋与国事。他的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秦烨少年时听他讲经常想睡,此时并不例外。只是这场合太过庄重也太过诡异,他虽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却能无比清醒地感到后颈上冷汗直流。 他天生有些钝,此时却也预感到些什么。 李鉴垂了眼,仔细听钱语洋继续念遗诏。那些话语,他昨夜已然摩挲数遍,尽数记了下来。此时钱夫子读的是先帝让世人听见的,什么“安王鉴,久叶祥符,智韫机深”,不知是何处拿来的句子,他老人家嘴里真是难得吐出这样的象牙。 内监高喊:“再拜稽首!” 孟汀回身看李鉴,眉间略有些讶然。 他本以为诏书宣毕便可,却见钱语洋从袖中拿出一卷敕令,沉声道:“孟汀听谕!” “金吾禁军虎符半,立归兵部节制,上承于帝。此令。” 孟汀起身扬手,身侧一右卫将一半虎符呈上。他对此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李长卿替李鉴要得那么急迫。 垂眼时,李鉴的指尖触了过来,在他掌心划了一道,迅速落在了虎符上。孟汀收回手,在心里骂了几句要命,举头便对上李鉴的眼。他面上不笑,眼中却带着促狭,开口无声道: 信得过我吗? 满座衣冠似雪。 真的不知道怎么写上元宴…只能用多视角了。 却说上元夜,国人沉酣之时,新帝于两仪殿践祚,改国号为永初,是为永初元年。 天子之事,高悬天上,时候一过便无人再过问。长安依旧是往日长安,三教九流,万国来朝。百姓所乐道的,不过是什么长乐坊最好的舞娘进了崔九宅、端王李正德日日宴饮而不再问政之类。 听闻那女子乃江陵人氏,孟汀在江陵平水患时所识,二人私定终身。孟汀上无父母,蒙先帝赐婚,结此连理,已然四年。此间雍昌侯镇守云中,到如今才返长安,拥戴新帝登基,万事具备后,才将人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