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崇多找来了干净的衣服和清水,站在车外等沈琴央梳洗更衣,听她从从车里敲了敲马车的内壁,才看打开车门进去。
车马队伍在草原的夜空中徐徐行进开来。
崇多的马车足够宽敞,他与沈琴央相对而坐着,中间还隔了段十分宽裕的距离。她又恢复了那副恬淡温雅的样子,与方才在蛮族营帐内满身血污如同被厉鬼附身的女人判若两人。
车内还余留着淡淡的血味,不知是两人谁身上散发出来的。
崇多今夜也杀了许多人,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打过仗杀过人,但这是他领了兵瞒着父兄打的第一场胜仗,一举斩杀了巴图这个蛮族最后的领袖。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还在无意识的颤抖,反观沈琴央,平静地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明明她身边还折放着换下来那身染血的衣衫。
“你不是第一次杀人。”
这是个笃定的句式,说完崇多便有些后悔了,这么问出来竟像是在怪她什么。
“也是,你箭射的那么好,会用刀也不奇怪。”他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又找补了一句跟上,但马车内的气氛依旧微妙,这句找补也收效甚微。
沈琴央看着窗外草原远处夜空低垂下来的点点繁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射箭用刀,都是你祖父教我的。”
崇多惊讶道:“祖父?当年你来草原同擎栾族谈和,祖父竟然还教了你这些?”
沈琴央垂眸,“你祖父是个眼光长远的人,他早就料到这一天,也是他教给我,人唯有自救才能搏一条活路。”
崇多听的一头雾水,当年皇后只带了两千人前来谈和,与祖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叫早就料到这一天?料到你会落到蛮族手上吗?那年祖父同你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又约定了什么?”
面对崇多这一连串的追问,沈琴央却闭上了眼睛。她身上盖了崇多特意准备的狐裘,窝在里面十分暖和。经历了这些天的苦难,沈琴央委实太过疲累了,如今身子倏然松懈,困意即刻潮水般袭来。
“我累了,有机会再说吧。”
崇多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只得叫停了马车,“我知道了,你且休息吧,我就在车旁骑马随行,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他一跃下了车,听到沈琴央最后问了一句,“咱们是在回京的路上吗?”
沈琴央自然知道贺成衍打的什么算盘,她得加紧回到京城,晚一日京中局势就要乱一分,她要赶在贺成衍之前动作,才能占得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