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四节：蛇噬
昌明县衙後堂，灯火彻夜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草药的苦涩，以及一GU挥之不去的、来自醉心藤的诡异甜香。雷震岳魁梧的身躯被安置在临时铺设的软榻上，如同一个被撕碎又勉强缝合的破布口袋。沈疏影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指尖银针闪烁，以一种近乎搏命的姿态，封堵着他周身几处致命的出血点，同时将吊命的参汤混着止血生肌的药粉，一点点灌入他紧咬的牙关。
顾砚清脸sE苍白，右臂的伤处因连日奔波劳累传来阵阵钻心的钝痛，但他强撑着，如标枪般立在榻前，目光SiSi锁定在雷震岳那张被血W和痛苦扭曲的脸上。周墨白则在门口焦急地踱步，指挥着衙役不断送来热水、乾净的布条和沈疏影所需的各种药材。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次雷震岳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呼x1，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沈疏影的动作JiNg准而迅捷，眼神专注得近乎冷酷，将所有情感都压榨成了纯粹的医者本能。终於，在灌下第三碗特制的续命汤药，并施以最後一轮金针渡x後，雷震岳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息，奇蹟般地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随时可能断绝。
“命…暂时吊住了。”沈疏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疲惫，“但他失血过多，脏腑受创极重，尤其是肺部被断裂的肋骨刺伤…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全看天意。”她疲惫地r0u了r0u眉心，目光落在雷震岳那只始终紧握的右手上。
顾砚清深x1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焦虑。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戴着手套的手，极其轻柔却坚定地，一根一根地掰开雷震岳那如同铁钳般僵y的手指。
掌心，那块沾满血W、带着狰狞枯藤刺青图案的黑sE衣料碎片，终於暴露在跳跃的灯火下！
布料质地坚韧，是上好的细麻混以少量丝线织就，并非寻常百姓所用。那刺青图案，扭曲盘绕，枝节嶙峋，透着一GU原始而邪异的力量感，与青萍瓦窑账房描述、画师绘制的图样完全吻合！
“枯藤刺青…幽州来客…”顾砚清的声音冰冷如铁，将布片递给周墨白，“立刻查！这种布料产自何处，何人常用！尤其是幽州方向！”
周墨白接过布片，触手冰凉，那刺青图案如同活物般令人不适。他郑重点头，转身疾步而去。
就在这时，榻上的雷震岳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紧闭的眼皮剧烈颤动，乾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彷佛在与无形的梦魇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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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他要说话！”沈疏影立刻俯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嘴边。
顾砚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断断续续、破碎不堪的音节，混杂着血沫的气息，从雷震岳喉间艰难地挤出：
“…黑…夜…鸦叫…三声…”
“…库…库顶…瓦…动了…”
“…红…红雾…咳…咳咳…痛…烧…”
“…他…他们…进来了…好快…刀…”
“…老钱…挡…挡不住…”
“…夫人…孩子…不——！”
“…追…追我…废窑…”
“…地窖…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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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听…听到…他们吵…”
“…‘麒麟…麒麟心…必须…拿到…’”
“…‘枯藤…尊者…等不及…’”
“…‘内应…处理…乾净…’”
“…然後…打斗…有人…帮我…挡…挡了一刀…”
“…撕…撕下…这个…跑…”
“…水…水声…跳…跳河了…”
声音戛然而止，雷震岳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最後几个字，如同惊雷般在顾砚清和沈疏影耳边炸响！
“内应…处理乾净！”
“有人…帮我…挡了一刀…撕下…这个…跑…水声…跳河了！”
雷震岳的呓语，虽破碎凌乱，却拼凑出灭门之夜令人心胆俱裂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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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1.信号与入侵：“黑夜鸦叫三声”——这是约定的行动信号！“库顶瓦动了”——凶手果然从库房屋顶破瓦潜入！
2.杀戮开始：“红雾…痛…烧…”——惊魂散被释放！“他们进来了…好快…刀…”——杀戮开始，护院老钱钱护卫试图抵抗被杀！
3.惨绝人寰：内宅的屠戮，夫人孩子的遇害…
4.栽赃与追杀：他被诬陷为叛徒，遭追杀至落霞陂废窑，被锁入地窖。
5.关键争吵：他在地窖中听到了凶手间的争吵！核心是“麒麟心必须拿到”印证了顾砚清对金属球的推测，“枯藤尊者等不及”指向幕後黑手！，以及最关键的——“内应…处理乾净！”这证明镖局内部确有叛徒！且凶手要灭口！
6.意外生机：在废窑遭遇凶手时，竟有神秘人出手相助，替他挡了一刀！他趁机撕下了对方手臂上带着刺青的布料！那人受伤後跳河逃生！
内应未Si！且可能跳河生还！他手臂上有枯藤刺青！他…曾出手救雷震岳？为什麽？
这个转折，让案情瞬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波谲云诡！内应为何要救镖局总镖头？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图谋？他跳入的河流，通往何方？
“昌明县城西…流经威远镖局附近，最终汇入青川江的…只有‘玉带河’！”顾砚清眼中JiNg光爆S，“周师爷！立刻派人沿玉带河下游两岸搜索！寻找昨夜或今晨可能出现的受伤落水者！尤其是手臂带伤者！通知沿河所有村镇、渔船、渡口，严密留意！”
命令刚传下，一名衙役捧着那两截残破的“火玉麒麟”走了进来：“大人，沈仵作，这麒麟残躯…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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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沈疏影的目光从雷震岳身上移开，落在狰狞的麒麟断口处。她拿起前半截，仔细端详那中空的腹腔和里面塞满的乾枯醉心藤，手指在冰冷的玉石内壁上细细摩挲。突然，她的指尖在靠近麒麟断裂颈部的位置，触碰到一丝极其微小的、不属於玉石纹理的凸起！
她眼神一凝，取过一柄极细的银质探针，小心翼翼地cHa入那凸起周围的缝隙，轻轻拨动。
“咔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机括声响起！
在麒麟断裂颈部的玉石内壁，竟然弹开了一个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暗格！
暗格之内，并非预想中的机关或毒药，而是静静躺着一块温润莹白、毫无瑕疵、形状不规则的玉片**！玉片在灯火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质地纯净得令人心惊，与外层那暗红sE的“火玉”材质截然不同！
“玉中有玉？！”在场众人无不惊愕！
沈疏影用镊子夹起这枚小小的白玉片，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玉片一面光滑，另一面却刻着极其细微、r0U眼几乎难以辨认的…线条？不，更像是某种扭曲的符号！其风格，竟与那枯藤刺青有几分神似，却又更加古老、cH0U象！
“这…这是什麽？”周墨白凑近，满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