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笑得捂住肚子,连眼角都在发颤。
姚月已经发现了,有些人,哪怕平日里看着再正经,身上那股纨绔劲儿就是掩盖不住。
泉水的声音清脆好听,隐约带着些金石之气,是从京郊引来的,冰一壶梅子酿,正正好。
姚月缓缓晃着手中的琉璃夜光杯,塌旁,狸奴正在呼呼大睡,呼噜声像是一只轰鸣的大鼓,圆滚滚地向人打来,像一团团白棉花。
敲门声是在这时响起的。
声响似乎是从地底传来的动静,雷鸣一般,缓慢而深邃,若闷闷的铁锤重重打在心头,每一声都不容忽视。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那层薄薄的平静被悄然撕裂开来,似乎在提醒着屋内的人,那不容抗拒的宿命正在逼近。
紧接着,第二声又如同沉重的石头落地,爽爽然砸烂了这片沉默的死寂,像是一粒被捏碎的青涩的果,皮肉的刺刺的油脂若烟花般炸开,熏人眼。
敲门声沉闷,规律,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迫切,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又或者说,可能是呼救。
当最后一声敲击滚落,这座平静的院子似乎为之一震,像是琉璃裂痕的最后一撇,所有人都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在西辽王主的再三催促之下,阿媖今日不得不在随从的“请求”下离京。
李娇与姚月在后院的小门前,目送着这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无言。
阿嬉和宋稞也在随行的队伍之中,离别总是这般,若一阵未曾预料的风,将天幕吹得暗淡而沙哑。
她们无声地沉默着,阿嬉发现了她们的身影,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想要开口,嘴唇却发干,贫瘠而干涩的话语在喉头打转,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冷然的叹息。
似乎所有人都被虚空锁住了,不得动弹却又按部就班,那些凝视虚空的人称之为命运。
李娇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目送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最后一抹哑红自光的缝隙间泄露,犹如一段未完的曲,未曾结束,已然逝去。
空气被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淡淡晕染开来,变得稀薄。
李娇长舒一口气,转身,与姚月一同走向了那扇门。
这扇沉重的大门之间,那道深邃的门缝里,李娇看见了那勃勃窥伺的宿命。
她轻轻地推开门,带着一种莫名的坦然。门轴发出一声低沉的咯吱声,打破了院内的死寂,却又将这片死寂推向了另一个冰点。
门缝里透出的光线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穿梭,试探着前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像是天边浅淡的残霞,轻盈地漂浮着,无声将人裹挟,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意味。
推开门的瞬间,门缝中透出的最后一抹亮光像是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李娇意识到——她们已经被宿命找到了。
就像是空中弥漫着的铁锈般的腥味儿,不知从何时开始攀上这台阶,默默晕染着,粉饰着。在无数个尚未醒来的梦里悄然铺开,仿佛命中注定。
门外,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可偏偏那一双眼睛亮得骇人。简直已经不再能称之为眼睛,李娇从未见过这般灼热的目光,几乎要被刺到。
她几乎不再是一个受伤的人,而是那宿命本身。
每一滴血都是那注定要流淌的宿命,血迹化作了时间的标本,像是一条自远古回荡到当下这个时刻的河流,无法回头。
走神间,姚月轻轻握住了李娇,一道上前。
仿佛虚空间打开的一扇门,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诱惑。又或者说,在她们被找到了那一瞬间,一切的结局早已书写成章,只等她们去一一走过。
回过神来,李娇想要去扶起身前的人,却被用力推开。力气之大,简直要出乎李娇的意料。
再低头,手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是兵符。
第101章 兵符沉甸甸地躺在她的手中,又或者说,是被左思按进了李娇手中。
……
兵符沉甸甸地躺在她的手中,又或者说,是被左思按进了李娇手中。
沾着血,是一种潮湿而黏腻的质感。血迹在冷峻的金属光泽上蔓延,像是一声古老的吟唱,又或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