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着手中花哨的黄金匕首,她随口道:“听说方才还有别的人马,连领军卫和龙武卫都被惊动了,只是后来怎样了就不得而知了。”
“啊呀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来人,给我把这好好布置布置——”语罢她大手一挥,一大群人瞬间涌了进来。
罗帐软榻,金银玉器,茶盏香炉,一应俱全。
最后再于一只圆陶瓶里放一大束热烈而蓬勃的迎春花,轰轰烈烈地开着,若明艳的火炬,燃尽残冬。
满意叉腰,江驰柔捏了捏李娇的肩膀,宽慰她道:“外面我和许元真已经在找人替你周旋了,只是……”
说到这她语气一顿,确实是想不明白,“姚衍似乎不打算放过你,你怎么又招惹到她了?”
“我怎么知道。”李娇拍拍她放在肩上的手,低声笑道。
江*驰柔见她笑了,莫名也想要跟着她笑,捂着肚子扶着李娇,她打趣道:“罢了,你这人,光是这样往那太阳下一站,就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了。”
“抬举了。”李娇淡淡回道。
闲言少叙,江驰柔起身,猛一拍李娇的肩,朗声道:“王氏在大理寺也还有些人脉,我留两个心腹在狱中,你缺了什么就和她们说,我让人给你送。”
“好。”
语罢她转身就打算离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花团锦簇。
“江驰柔!”李娇突然叫住她。
人群中,她回眸,嫣然一笑。
“多谢。”百转千回也只有这一句话,李娇缓缓道。
爽声大笑,江驰柔抬臂朝她挥挥手,“你好好活着,等你出来了,我要给我闺女找个命大的干娘!”
她们的眼中都有泪。
眼泪与鲜血牵引着她们,像一支伟大的神曲的音符,时而相离,时而相和,潮汐间自有一种隐晦的呼应。
在一个幽暗的角落里,一大束鲜明的迎春花静谧地点缀其间,灼灼春光乍泄,却又无言。
李娇裹着那床明黄的锦被沉沉睡去,牢狱中的血腥与霉气于暗淡间沉寂,案头的清供间,佛手柑传来清冽的冷香,阵阵缕缕,干净而舒畅。
是个难得的无梦好觉,醒来时整个人都懒懒的,全然忘记了在狱中。
“哟,醒啦?你倒是清闲自在……”
刚睡醒,李娇还有些发懵,一个字一个字地接受着,半盏茶后才抬头寻去。
是谁?
血腥味儿再次浓得发稠,让人呼吸都变得凝滞而不安,李娇心下莫名一沉。
隔壁牢房,一满是血痕的人靠坐在稻草间,朝李娇淡淡一笑,有气无力的。
是白锦。
站不稳,李娇连爬带滚跑过去,隔着铁栏伸手,碰不到。
蹲下身来,她颤颤巍巍道:“你……你怎么在这……”
白锦只是轻笑着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烧水,李娇给她递去一盏热茶,又用小碟装了几块奶皮糖酥,隔着铁栏递给她。
坐起身来,白锦又续了一盏茶,身上的大氅还是先前的那一件,只是上面明黄的歪歪扭扭的“寿”字早已染上了斑驳的血迹。若铁上之锈,腥而耿介,与人的目光相刃相摩,隐隐有金石之声。
“你这日子过得滋润啊,谁安排的?”依旧没个正经样子,白锦晃着腿问道。
“江驰柔。”李娇答,又给她送去几块玫瑰奶枣和琥珀糕。
“她啊……”轻轻碾着手指,说起江驰柔,白锦悠然一笑。
只听她继续道:“她这几日都快要忙疯了吧,处处替你打点,王氏族老看不过去,想要为难她,还是许元真出钱帮她,拿钱砸得那群老东西不敢说话。”
“许元真?她来帝京了?”李娇也听江驰柔提了几句,但当时她走得匆忙,李娇也来不及多问。
“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伸手,示意李娇再添一盏茶,她还有心情打趣李娇。
抢走李娇的软垫,白锦懒懒侧躺在垫子上,才继续道:“人家现在好歹也是富甲天下的大汤首富,整片蜀地乃至通向西辽的商道都在她手中,那钱多得,真是数一辈子也数不完。这回江驰柔上下打点了多少人,王氏那群老东西哪里愿意?全是许元真出的钱。”
竟是这样。
李娇低头无言。
她从大月来到这,鲜少认真对待过什么人或事。
庄姥梦蝶,李娇或者李娇娇,她从不在乎。
只是心中有一种久久的平静的焦灼与苦痛,若树一般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几乎要与她共生,于她而言,无处可逃,无论大月或大汤。
本来无一物。可若是心不空,万物皆不可空。
见李娇心绪不宁的样子,白锦双手捧着茶盏,突然问道:“季华献来找过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