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2)

('老妇人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溅了一桌。

墨玉笙哭笑不得,心知自己是入了鸿门宴,不脱层皮留下点什么,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他于是随口鬼扯道:“我与他八字不合,五行相克”,想草草了结这个话题。

不料妇人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情绪激动地规劝道:“什么八字生辰,都是狗屁。我属鸡,你李叔属虎;我是火命,他是水命;我俩处处犯冲,我不也没被他克死,和他搭伙过日子到现在?”

她一介山野村妇,说起话来粗鄙不堪,落在墨玉笙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可惜,他与元晦之间的命运就如蛛丝缠缚,不是旁人几句批命就能注解得了的。

伦常、血仇、生死,哪一条都是解不开的死结,哪一份都是今生理不清的孽缘。

多年前,慕容羽问他:“你与苏曦打算如何收场?”

那时的他嘴上虽说着“不知道”,却还是心怀侥幸,总觉得时间会替他扫平前路。

时至今日,他才惊觉,时间只会将他步步推入泥潭深渊,从他踏入苏园的那刻起,便已失了归路。

他叹了口气,当即生硬地转了话题:“大娘可听说过五毒山?”

妇人一听,皱眉道:“那吃人的地方,你提它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我们一路南下游历,路上听说了不少关于五毒山的奇闻。有说山上住了位美貌女子,精通奇门遁甲,巫蛊邪毒。”

老妇:“胡说八道!那五毒山满山的怪物,身高三尺,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哪里会住着什么姑娘。”

墨玉笙:“怪物?可是有人亲眼所见?”

老妇:“自然。每逢冬季,食物稀少,那怪物便会下山觅食。”

墨玉笙又问道:“那怪物可曾渡江吃人?”

老妪摇摇头:“不曾,我们有驱赶的法子?”

墨玉笙追问道:“什么法子?可否说来听听?”

老妪顿了顿,狐疑地看向他,“你问这些干嘛?”

墨玉笙信口胡扯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奔着五毒山来的。我有一朋友,染上了奇毒,需要以五毒山的七星草入药,以毒攻毒。”

老妪大惊:“使不得,你这不是去送死?”

墨玉笙笑笑,“我去山脚碰碰运气,若寻不着便回来。再说了,那怪物不是要入冬才出山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妪见他去意已决,只得道:“那怪物怕黄石酒。”

墨玉笙笑道:“果然是畜生,不懂享用人间佳酿。”

妇人道:“黄石酒不比普通酒水,是用艾叶,桃木,雄黄,千布峰等驱邪药粉熏蒸过的。”

…………

两人这么灯下交谈,不觉竟已月上柳梢头。

难为李鬼夹在两张呶呶不休的碎嘴间没有走火入魔,而是抱守元一,完成了老婆子交代的重任。

原本分崩离析的竹箫被镶上了一层银丝龙凤镂空套,那银丝丝丝入扣,环环相生,与竹箫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恰到好处地遮去了竹片黏合的缝隙,既不会喧宾夺主削弱竹器的拙朴,又平添了一分雅致。

墨玉笙由衷地叹道:“真乃巧夺天工!”

李鬼一如既往地高冷,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里屋,出来时手里拎了个黑罐子。

他冷着脸将黑罐子落到案上,惊得墨玉笙后退半步,还以为扔过来个什么绝世暗器。

妇人笑盈盈地朝李鬼啐了一口,“死鬼,总算长了点眼神”,又对着墨玉笙道:“这是早前酿的黄石酒,你拿去,以备不时之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愣了愣,旋即从腰间解下酒壶。

他虽已戒酒,还是会习惯性地将酒壶带在身边,那是他从散发弄舟的岁月里带出的一点念想。

曾经的他意气风发,目空一切,压根不需要什么黄石酒傍身,别说区区几只怪物,便是五毒山山神现世,他大概也会不知深浅地飞身上前去过上几招。

如今人间鬼门关几度往返,世间追捧他的人千千万万,在病榻前望眼欲穿为他接风洗尘的始终就元晦一人。

他因此变得更加惜命。

惜自己的……也惜他的……

他将满灌的酒壶挂回腰间,郑重地道了声谢,转身出了门。

屋外,清辉万里照孤灯。

墨玉笙紧了紧领口,忽地加快了脚步,他步子极快又异常轻盈,几乎是半悬在空中,眨眼间淡入这暮云秋影里。

小镇地处偏隅,不比繁华都市,商铺早早便关门打烊,留下几盏红灯伴影。

清辉凝成寒霜将青石小道染成银白,孤巷深院晚风微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远远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巷子口徘徊。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那人骤然抬眸。

他眼底聚着星辰,嘴角噙着笑意,几乎是立刻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到底是年轻人火力旺,深秋露重,元晦却穿得单薄,墨玉笙留意到他的鬓角染上了些许寒霜,不由轻轻皱了皱眉,“你一个人在那站了多久?”

元晦不以为意道:“不久,刚到。”

墨玉笙见他腕子上搭了件披风,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元晦轻巧地躲了过去,绕到墨玉笙身后,将披风搭在了他的肩上。

“等你。”

他说得风淡云轻,好似闲话家常那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墨玉笙的耳根子被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竟也不再觉得突兀,由着元晦在身前身后摆弄,只是嘀咕道:“你师父又不是老得认不得路了。”

两人并肩在月下漫步。

深秋十月,芍药镇桂树花开正盛。

两人途径一处庭院,阵阵冷香翻墙而出,沁人心脾。

元晦忽地有感而发:“当年我在墨宅亲手种下了一株桂树,算起来,整整七个年头了,可我至今没能有那个眼福,见它开花。”

墨玉笙道:“这有何难。”

元晦笑道:“怎么?师父还会变戏法?”

墨玉笙笑而不语,纵身一跃上了高墙,翻身摸进了庭院,片刻功夫后,捧出了一大束桂花枝。

元晦满脸欣喜地接过桂花枝,嘴上揶揄道:“哪里来的采花贼!”

墨玉笙长眉一挑,极为配合地从桂花枝上撷了把桂花从鼻尖扫过,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

他促狭一笑,“素闻白玉美人,妙手雕成,今夜踏月来访,一睹芳容”,眼波流转间,那股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介于下流与风流的骚包劲,活脱脱一个偷心盗肺的采花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玩兴正浓,又顺下了一把桂花,打算掖进元晦嘴里,不料碰上元晦目光,被他那“我乃白玉花,任君多采撷”的表情瞬间给震清醒了。

他将桂花攥在手心,匆匆转过身去,抛下句“不早了,回屋吧”,大步向前。

元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低头嗅了几口桂花香,又学着墨玉笙的样子摘了几粒桂花,放在嘴里咀嚼,甜中带涩,满口留香。

元晦回到客栈,像中了邪一样捧着根桂花枝左顾右盼,时不时凑近嗅上两口,或是拨弄几下,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托着腮,模仿起墨姓采花贼的口气自言自语道:“素闻白玉美人,妙手成雕。”

可惜语气模仿地惟妙惟肖,那股风流劲较之某人,差远了。

就这么自娱自乐到子夜,直到桂花不堪其扰被熬枯了细蕊奄奄一息的,元晦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他从怀中掏出个香囊,是早先落在菊花坳的那只。

囊身老旧,有被人重重搓洗过的痕迹。

元晦捏着香囊,倒出了大半的安神散,小心翼翼地给桂花腾出块空地,将香囊装得满满当当的,方才熄了灯,心满意足地爬上了床。

枕边的桂花萦绕鼻尖,慢条斯理地在黑暗中散发着脉脉甜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夜,元晦如愿以偿地……失眠了。

第60章硕鼠

翌日清晨。

墨玉笙抬眼便瞧见元晦眼下两抹青色,当即问道:“怎么,新配的安神散不起作用了?”

元晦目光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没……地生,我认床。”

墨玉笙正沉浸在“怎么越活越娇贵了,还认起床来了”的疑惑中,冷不丁被元晦扔过来的话炸了个措手不及。

“对了,师父昨日去了哪里,那么晚才回来。”

墨某人半斤鸭子四两嘴——全身上下就嘴硬,从这张嘴里是万万吐不出“我踏遍半个芍药镇,去修一根竹箫”那样的软话。

索性他脑子转地极快,短暂地心虚过后,一本正经道:“我去探了探路,顺便询问了一下有关五毒山的传闻。你师父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未雨绸缪,运筹帷幄,不打无准备的仗。”

两人各怀心事,走出了客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色阴郁,下起了牛毛细雨,两人各牵了一顶蓑笠,混迹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

临近北郊,人烟逐渐稀少,再往北二十里,草木葱葱,杳无人迹。

两人足不着地,一路向北,抵达江边。

江雾迷蒙水汽浓,一江之隔的五毒山身披朦胧烟雨,亦真亦幻,若不是传出那吃人猛兽的传说,真像一处人间仙境。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眼神,飞身而起,一前一后踏上江面,疾行在云雾缭绕的碧波上,江风掀起两人猎猎长衫,借着雾气,将两人推入对岸的无人之境。

五毒山听着凶险,山色却极其秀丽。

沿途草木青翠,不时有流水潺潺,偶有几声鸟兽低鸣,比起寻常山林竟还要美上三分。

墨玉笙闲来无事,随手捞下一根狗尾草,捏在手里把玩。

这狗尾草一人高,草穗比胳膊还长,轻轻一碰冠毛纷飞。

他自觉新鲜,拿在手里晃晃悠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草穗时不时扫过元晦的下巴和额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不躲不避,耐着性子,由着他玩闹。

随着二人深入山谷,一些奇珍异草逐渐冒头。

随处可见的蕈子散落山间,或是红得发紫,或是蓝得发绿,颜色光怪陆离不说,个头清一色没过小腿,个别的居然高过五六岁孩童,让人在赏心悦目之余也生出些许毛骨悚然。

两人在山林间足足穿行了两个时辰,别说七姑的影子,连根毛发都没见着。

元晦忍不住问道:“师父,五毒山延绵数百里,千峰万壑,你我这样寻下去,岂不是大海捞针?”

墨玉笙抛下几乎被薅秃的狗尾草,道:“慌什么,有你师父在。”

他静静站立了一会儿,忽地伸手迎风一握,带下撮绯色茸毛。

那茸毛在墨玉笙手中极其轻微地颤了颤,好似活物般,缓缓缩成了一团。

元晦曾在神农谷待了数月,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他脱口而出道:“毛芒乱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点点头,“这东西可是神农谷的特产,除了七姑,没人能将它带出谷。”

元晦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遂追随毛芒乱子的踪迹,逆风而行,约摸一个时辰,抵达乱子林。

毛芒乱子感知到有人靠近,缓缓后退,让出了一条小道。

墨玉笙拉过元晦的手腕,半真半假道:“跟紧了。入了这乱子林就如入了流动迷宫,只能碰运气。运气好几个时辰内可以出去,运气不好恐怕骨头都得烂在里面。”

五毒山的毛芒乱子较之神农谷的更加高大,花穗也更加蓬松,花冠交错,几乎将天空遮去大半。

天地一色,混沌不分,不知去处,遑论归途,换作旁人大概早已如枪头上的麻雀——吓破了胆。

这二位倒好,一位玩性大发,接连将毒爪伸向周遭生灵;一位魂不守舍,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腕子上的那点温热上,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某人牵着走。

大概托墨某人辣手摧花的福,毛芒乱子不堪其扰,着急将这泼天的祸水送走,不到一个时辰,两人竟然走出了乱子林。

便在这时山风平地起,将稀薄的雾气拢作一块,更有源源不断的雾气横空出世,悄无声息地涌向二人,浓到极处,只能隐约辫出一步以内的事物。

两人几乎肩贴着肩,在一片死寂中,一步一挪。

墨玉笙玩性未泯,张开乌鸦嘴故弄玄虚道:“昨日我去探路,你猜我听到了怎样的传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配合地摇摇头,问道:“什么传闻?”

墨玉笙故意压低声音道:“这五毒山,有吃人的妖怪出没。”

和墨玉笙待了那么些年,元晦从来不费心思去分辨他说的是实话还是鬼话,反正莫某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基本没几句正经话,可即便是鬼话胡话,只要是从他嘴里出来的,他都照单全收。

元晦于是凝神聚气,将真气汇到指尖。

两人挨得很近,墨玉笙察觉到元晦周身的气流变化,觉得有趣,便用他开过光的嘴继续逗道:“据说那妖怪,就生在浓雾……”

他“雾”字话音没落,便听到一声沉闷的“咕咕”声,像极了猛兽遇到威胁时发出的声音,那东西移动地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了脑后。

元晦本能回身抬掌劈去,那东西身手异常敏捷,擦过元晦的掌风,闪电般地退回到浓雾里。

只一瞬,周遭又恢复到一片死寂。

墨玉笙终于收起了他的吊儿郎当,沉声道:“方才那是什么怪物?看清楚了吗?”

元晦摇摇头,“雾太大,那怪物又移动得太快,没看清。”

说话间,元晦身后传来一阵“嗖嗖”声,伴着轻微的空气爆破声,像是谁用力挥舞着长鞭,只一瞬,那鞭声已至脑后,元晦一个错步,躲了过去,回身一看,竟是条又粗又长的……尾巴?

什么东西的尾巴像成人小臂一般粗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等元晦看清,那东西将尾巴一卷,迅速蹿回到浓雾里。

敌暗我明,对方又极其狡猾,既有穿透浓雾窥视的能力,又懂得如何以浓雾作掩护,两次交手下来,都没露出真面目。墨玉笙不再掉以轻心,当即停下脚步,与元晦背靠背,调动身体全部的觉知,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以静制动。

可惜两人还是低估了那怪东西。

那怪物警惕性极高,见猎物没了声响,竟也不再发动攻击,静观其变。

墨玉笙遂朝元晦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地各自朝前走了半步,与此同时,一道鞭影破空而至,伴着令人窒息的“啪啪”声,落在墨玉笙头顶。

元晦揪准时机,朝着鞭影的尽头重重拍下一掌,只听得几声尖鸣在雾气中炸开,如同利刃划破长空般,听得人汗毛倒竖。

那怪物即刻收了尾巴,再次隐匿在浓雾中,没了动静。

两人在原地待了片刻,元晦低声道:“方才那怪物受我一掌,应该伤得不轻,逃远了。我们继续往前走?”

墨玉笙点点头,两人遂并肩前行。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两人双双顿住了脚步。

雾气渐散,能见度变高,已经能看清十步以内的事物。

好消息——两人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庐山真面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变异的硕鼠。

也不知吃得什么仙丹,身体竟比一头成年的水牛还要粗壮,镶嵌在尖嘴上的眼珠子幽幽泛红,像一盏幽冥灯火,浮在半空。

坏消息——不止一只,是密密麻麻的一群,此刻正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一只个头稍大点的约摸是鼠群首领,它站在一块巨石上,高高地扬起牛鞭似的长尾,呲出一对凶狠的獠牙,带头发出豹子般的低吼,目光怨毒地盯着二人。

它的尾部有明显的擦伤,长毛秃了一块,却不见血痕。

正是被元晦掌风击中的那只。

元晦暗暗心惊,方才那一掌至少灌入了五成的内力,寻常人早已皮开肉绽,这怪物竟然只折损了几撮鼠毛,难不成是铜墙铁壁堆成的?

正这当,鼠王忽地引项长啸,发出长长的嘶鸣,仿佛号角与信号,其余硕鼠纷纷扬起长尾,相继发出低吼。

战事一触即发。

墨玉笙飞速在元晦掌心写下三个字:“乱子林!”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继而双双运气,拔地而起,在空中几个借力,朝相反的方向飘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硕鼠也不是吃素的,几乎在同时遁着二人身影,蹿了出去。

洪水般的鼠群,扬爪飞奔,掀起片片尘土,哀哀绵长的叫声响彻上空,犹如一场风暴席卷山林。

若不是二人内力深厚,轻功卓越,能在虚空中游走,但凡落入这鼠堆里,不被硕鼠刀锋般的尖牙撕成肉片,也早已被他们水牛般的身子撞成肉酱了。

就在这时,鼠王忽地跃上块巨石,后足在巨石上借力,腾空而起,直扑向墨玉笙。

元晦眼疾手快,抽出一点红,狠狠刺向鼠王头颅。

“不可杀它!”墨玉笙忽地疾声道。

元晦来不及多想,侧身将一点红抽离既定的轨迹,剑尖擦过鼠王形如芭蕉扇的耳朵,带出了一抹血迹。

谁知那鼠王非但不领情,反而被激怒了,变得异常狂躁。

它粗暴地蹿上鼠群的后背,几次借力跃上虚空,可惜便宜没捞着,还不幸地沦为二人的落脚石,被蹬了两鼻子灰。

半盏茶的功夫后,乱子林出现在眼前。

鼠群似乎是忌惮毛芒乱子,纷纷停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看两人就要平安到达乱子林,却见鼠王再一次蹿上虚空,被元晦一脚踹在脑门下坠的同时,忽地身子一蜷,尾巴像附骨之疽般,缠上了元晦的双足,誓要将元晦拖下地面。

墨玉笙手起掌落,直直拍向它的尾部,鼠王吃痛,一声嘶鸣后,松了尾巴,重重摔落了下去,扬起厚厚的尘土。

眼见着二人离乱子林只一步之遥,墨玉笙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地,忽地折返回地面,在尘土飞扬间一顿摸索。

原来是方才他下掌的时候,不小心从袖中甩出一样东西。

等到他摸到了那样东西,准备收手时,一个硕大的黑影嘶吼着扑向了他。

第61章土精

比鼠王身手更快的,是元晦拔剑的速度。

铮——!

凤雏清鸣一般,一点红出鞘!

这一剑奇快无比,剑光化作一道白虹当空掠过,疾射向鼠王。

鼠王一扭身子,躲过了这道剑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元晦飞身落到墨玉笙身旁,将他护在身后。

鼠王占山为王,在此呼风唤雨已久,乍然看见两个活物屡屡挑战自己的权威,非但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而越挫越勇,几个翻滚后,稳住身子,立刻龇牙咧嘴卷土重来,再次扑向二人。

元晦不再迟疑,提剑直直刺向鼠王的胸腹。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尖鸣,鼠王重重跌落在地,与此同时蔓延开来的,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受血腥味的蛊惑,原本忌惮毛芒乱子的鼠群开始躁动不安,片刻后,鼠群失了理智,飞速靠近二人。

眼看二人即将被鼠群包围,墨玉笙一把揽过元晦腰身,裹着他连滚带爬地掠向乱子林,毛忙乱子如赤色潮水般缓缓褪去,又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将二人淹没,与尘嚣隔绝。

日落近西山,余霞散成绮,与乱子林相互掩映,将二人托起在一片绯色的云雾中。

两人仰天而卧,久久没有起身,墨玉笙一只手还搭在元晦的腰侧,懒洋洋地,连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弹。

元晦轻轻侧过脸,看向墨玉笙。

墨玉笙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侧过脸。

两人相视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笑,让元晦凭空生出一种错觉,好似横在二人之间七八年的光阴缩成一线,被他一抬脚迈了过去。

从此,他不再是谁的晚辈,不再受谁庇护,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与墨子游对视,为他遮风挡雨,与他并肩同行。

墨玉笙短暂地愣了愣神,旋即将手抽回,翻身坐起,没话找话道:“你我这下可是闯下大祸了。”

元晦随着他坐起身,问道:“怎么说?”

墨玉笙:“五毒山数百年来,从未出过硕鼠的传闻。”

元晦立刻会意道:“你是说,这硕鼠是七姑投喂的?”

墨玉笙点点头:“七姑精通巫毒,又热衷旁门左道,弄出这么些个怪东西并不稀奇。方才你我让鼠王见了血,以七姑的性子,定不会轻饶我们。”

元晦:“硕鼠伤人在先,我们只求自保。”

墨玉笙苦笑道:“这话你对旁人讲可以,在七姑这,行不通。”

元晦:“七姑……究竟是什么人?”

墨玉笙想了想,中肯地评价道:“像砒霜一样毒的……美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

他顿了顿,道:“我听慕容前辈说七姑原是神农谷出身,有这么层关系在,总该顾及些情面吧?”

墨玉笙摇摇头,“神农谷这招棋落下去,可能是活局,也可能是死局。”

元晦:“怎么说?”

墨玉笙:“七姑性情乖张,睚眦必报,当年被逐出谷,想必一直怀恨在心。你我若亮明身份,岂不是作死往刀尖上撞?”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未必。神农谷祖训,凡被逐出谷的弟子要服下断魂草,抹去关于谷中一切记忆。”

他顺手薅了把绯色茸毛,捏在指尖摩挲,“也不知七姑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化解了断魂草的药效。但她既然选择保留记忆,总归还是顾念旧情的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元晦神情古怪地盯着他的侧身。

一开始墨玉笙还没反应过来,“我身上有什么好瞧的?”

他顺着元晦的视线看去,直觉脑海中“嗡”地一声响,“糟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挪了挪屁股,欲盖弥彰地将那根银丝镂空竹箫藏在了身后。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个理,墨玉笙自然懂。

他可以在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对元晦坦白,但绝不能是现在!

他才刚上演了一出舍命救美的戏码,而这个“美”甚至不是个“人”……此等荒唐的举动,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去多想……

另一边,元晦初见那竹箫只觉得有些眼熟,心中隐约有个念头:“是我送的那支吗?”

但看那竹箫被人细心地镶嵌上了龙凤银丝套又有些迟疑。

他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道:“这把竹箫……是师父在镇上买的?”

墨玉笙目光闪烁,含糊其辞道:“故人送的。”

皮糙肉厚,即便是胡说八道也端得是一本正经的墨某人,何曾这般扭扭捏捏过?

元晦原本还不太确信,看到墨玉笙这副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哦”,元晦挑了挑眉,眼底露出几分促狭,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师父还真是桃李满天下,这么处避隅都能遇上故人。”

墨玉笙心知这臭小子八成是在故意消遣自己,但自己这事办得又实在不够爷们儿,多说一句都显得自己更加像个婆娘,他于是利落起身,拍屁股走人。

元晦跟在他身后,嘴角都要咧上了眉梢,两湾梨涡更是盛不下这满面的春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如此聪慧,掐指算了算就将事情的经过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昨日墨子游晚归是去修那把竹箫。今日他又为了那把竹箫,以身犯险。

倘若一个人将一件信物珍藏密敛,除了念旧,还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吗?

比如因为……某个人?

他与他之间,是不是比他以为的,要更近一些?

他抬眸凝视着墨玉笙的背影。

暮色四合,黄昏缩成一道光影,定格在墨玉笙身上,他仿佛站在光阴回廊的尽头,看起来遥不可及。

元晦试着抬了抬手,竟是触手可碰。

……

师徒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平地悄然裂开了一道豁口。

墨玉笙走在前面,一脚踏进空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开始极速下坠。

元晦眼疾手快,本能地拽住了他肩头的衣料,正准备捞人,却发现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死死地卡在半空中,而那东西力大无比,合两人之力都不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匆匆扫了一眼深渊,奈何雾气太重,什么都看不清。

“松手!快!”

墨玉笙疾声道:“我足下被乱枝缠着,动弹不得,你先松手,在这乖乖等我脱身。”

便是这片刻功夫,他手起掌落,将一轮又一轮缠上来的乱枝斩断。

然而那乱枝就如潺潺流水,连绵不绝,刚被劈断便有新的滕蔓从四面八方探过来,如跗骨之蛆般攀上他的四肢,不遗余力地将他拉向深渊。

两人僵持了片刻,只听“呲”的一声响,那单薄的衣料承受不住诡异的蛮力,断作两截,几乎在同时,元晦纵身一跃,赶在墨玉笙被浓雾吞噬前一把抱住了他,两人一并滚下了断崖。

这断崖深不见底,崖壁陡峭笔挺如杆,没有丝毫缓冲,别说两具凡胎肉体,便是两块坚硬如铁的磐石着地也会碎成粉末。

好在越接近崖底,雾气越发稀薄,在离地面三丈高处雾气散尽,那下临无地的深渊终于现了底。

墨玉笙揪准时机,出手如闪电,对着谷底重重拍下几掌,地面顷刻间沉下几组掌印,在谷底掀起一股气流,一飞冲天,与极速下坠的二人在半空中撞了个满怀,将两人重重托起。

那乱枝似是受了惊吓,短暂地收回了触角。

与此同时,应着一声清越的金石之声,元晦反手将一点红斜插入壁,切着崖壁一路滑行,护着两人平稳着地。

二人还未站稳脚跟,便见一根手臂粗细的枝条如水蛇吐信般蜿蜒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枝条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分裂出成千上万的细枝,汇作两股,扑向二人。

两人避之不及,一人被缠了腰身,一人被束了手脚。

随着乱枝逐步收紧,一个半人高的白色人形状物缓缓在黑暗中现了形。

那东西身子肥大,形若纺锤,有头有足有手,面貌酷似人相,赫然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千年土精。

土精一手抓地,一手分化作两股乱枝将两人禁锢在侧,那张无相脸忽地动了动,像是划过一个诡异的笑。

墨玉笙被缠成了一粒漂亮的粽子,四肢动弹不得,可即便只剩一张嘴,他也绝不愿坐以待毙,当一枚安静的美男子。

他的目光在土精身上流连了片刻,笑道:“我道是什么怪物,原来是根成了精的土萝卜。”

他长眉一挑,对着元晦道:“好徒儿,今日晚餐可是有了着落。烤萝卜,煮萝卜,蒸萝卜,焖萝卜,你想怎么吃?随你挑。我做东。”

那土精虽听不懂人话,却也觉得此人晦气,它似乎是皱了皱眉头,转而将更多的精力投向元晦,不断分裂出乱枝将他缠了个滴水不漏。

元晦没有太费心思去挣扎,而是含笑看向墨玉笙,接口道:“师父可得好生生火,别把山头给点着了。”

墨玉笙低笑几声,“我若失手烧了这五毒山,山下百姓岂不得给我建座庙堂,逢年过节给我烧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几句玩笑话刚落,墨玉笙周身蓦地腾起一股真气,干脆利落地将身上的乱枝断了干净。

不等乱枝再生,一股劲风自他掌心而出,贴着地面,卷着碎石奔向土精。

那土精身形臃肿,行动却异常敏捷,不等碎石近身,已经脚底抹油,遁入了地底。

另一边,元晦也短暂地从土精的熊抱下脱了身。

他足下生风,飞身上了崖壁,双足在崖壁处几个借力,跃入虚空,与此同时一点红脱手。

那乱枝尾随元晦至崖壁,一时分不清是人是物,索性兵分两路,一股攀上了元晦,一股缠上了翻滚的一点红。

于是乎,一点红摇身一变成了收线的绞盘,乱枝成了引线,而那土精成了栓在引线上的纸鸢,随着一点红极速旋转收线,被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地面。

第62章醉酒

几乎在同时,一道墨绿色鞭影破空而至,掌心干净利落地覆在了土精的天灵盖上。

那土精心知自己死期将至,自觉垂下了周身的须髯,堪堪将光滑饱满的萝卜脸皱成了脱水的苦瓜脸,乖乖等死。

然而墨玉笙嘴巴毒,却没有下黑手,只是手欠地在土精脑门上顺了把根须,便将它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土精能屈能伸,丝毫不在意拔毛之仇,就地打了个洞,钻地鼠似的瞬间溜没了影。

元晦收了剑,走到墨玉笙身边,笑道:“师父就这么将它放了,咱俩晚餐可就没有着落了。”

墨玉笙把玩着手中的根须,接口道:“要真将它炖了,你我明日就该成七姑的下酒菜了。”

元晦笑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师父方才说要请我吃大餐,这会儿食言而肥,这笔账要如何算?”

他边说边飞快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睛很亮,眼神似乎是微微闪烁了一下,很有那么点戏谑的味道。

墨玉笙心道:“臭小子,纯心找茬。”

他笑而不语,旋即飞身上了崖壁,在光与影中穿行,起起落落间,将微薄暮色都收拢在迎风而起的猎猎长衫下,仿佛一天一地间,只有一个他。

元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身影,不由地看痴了。

等到墨玉笙落在他跟前,还有点晕乎乎,找不着北。

墨玉笙抬手在元晦额前轻轻乖了一下,笑骂道:“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冷不丁被墨玉笙碰触的额角倏地擦出一团野火,烧得元晦前庭发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会儿……更晕了。

墨玉笙也不卖关子,缓缓将手心摊开在元晦面前,只见三五只流萤停落在他的掌心。

流萤尾部的灯笼在暗夜中燃起,似是月边星辰,倒映在元晦的双眸。

墨玉笙道:“苏公子可还满意?你我之间的账目,可能两清?”

元晦目含星辰,答非所问道:“霜寒十月天,怎会有流萤出没?”

墨玉笙道:“这是冷水流萤,四季繁衍,有乱子林的地方,就会有它。我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真有几只落了单,竟跑到这断崖下来了。”

元晦伸手,想去碰触那流萤。

不料流萤轻颤了几下薄翅,纷纷飞入夜空。

那流萤提着灯笼在空中上上下下,荧荧烛火聚成一捧星光,将墨玉笙脸颊上的黑痣染成粒玉沙,竟是亮过头顶那如雨如烟的星河。

墨玉笙将目光从流萤身上收回,长眉一挑,逗着元晦道:“这小东西认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知其中一只流萤在空中画个圈,十分不卖他面子地落在了元晦的指尖,还亲昵地用翅膀蹭了蹭他的指腹。

元晦飞快地抬眸,冲着墨玉笙眨眨眼,笑道:“谁说的认生?”

那笑容带着些许挑衅,些许傲娇,些许俏皮,毫无预警地撞向墨玉笙的心口。

撞得他的心尖微微发颤,似是被人拨动了心弦,久久无法平息。

平日里以戏弄他人为乐,占尽口舌便宜的墨某人,生平第一次感到口干舌燥,手足无措,常年冷冰的手掌竟破天荒地爬上了层白毛汗。

天道好个轮回!

元晦见他神色古怪,凑近他身旁,问道:“师父,怎么?”

墨玉笙如惊弓之鸟般后退了几步,转而装模作样地四下寻起了枝叶,一板一眼道:“今日得在这崖底过夜,还不趁着天没黑透,抓紧捡些柴火。”

元晦点点头,赶忙跟了上去,挑了块巨石挡风,十分麻溜地升起了一堆篝火。

两人依着篝火,盘腿而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手握长枝,时不时低头戳一戳火堆,轻巧地拨弄几下,那火苗便像长了翅膀一般,腾腾地往上蹿。

等到火势稳定了,元晦问道:“如何?够暖和吗?火还需要烧得更旺些吗?”

墨玉笙摇摇头,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倏地在元晦后肩处顿住。

元晦后肩的衣料被擦破了一大块,依稀能看到渗出的斑斑血迹。

血迹早已干透,化作白衣上的涂鸦,看得出受伤已多时。

墨玉笙皱起了眉,将他掰向自己,一边细细查看伤势,一边沉声质问道:“何时受的伤?怎么那么粗心大意?”

元晦心道:“抱着你滚下山崖的时候。”

面上他只是淡淡一笑,不太在意道:“记不得了。只是皮肉伤,不打紧。”

墨玉笙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慕容羽上身,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起来:“不说是无相寺十年一遇的武学奇才吗?无残那老秃驴究竟教会了你些什么?七姑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就被几只耗子和根土萝卜伤成了这副模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嘴上不饶人,手也没闲着,单手绕到元晦腰前,作势去解他腰间的系带,想褪去他肩头的衣料,查看伤口顺道给他上药。

岂料元晦如惊弓之鸟般弹坐开来,本能地用手压住腰带,脸色又是惊疑又是羞涩,俨然一个遭人调戏的娇俏小娘子。

墨玉笙没料到元晦反应如此之大,原本毫无杂念的医者之心也沾了些许红尘,不再敢下手了。

但手都伸到了半路,若是就此打住,岂不是做贼心虚,坐实了自己意图扒人衣服的臭流氓罪名?

他顿了顿,故作轻松道:“给你上药呢,那么大的人了,还怕疼不成?”

元晦轻轻垂下眼眸,红着脸转过身来,覆在腰间的手垂了下去。

墨玉笙硬着头皮扯开他的腰带,一咬牙,拿出比冲撞自家老爷子还大的勇气,将他肩头的衣料除了去。

手指沾着红石软膏触摸到元晦的伤口时,元晦周身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随后微微放松,却又似乎绷地更紧了。

弄得墨玉生也跟着没来由地一顿紧张,几乎是闭着眼给元晦上药,待到他收手时,两人的鬓角都挂上了层细密的汗珠。

元晦穿戴好衣物,随手捡了根长枝,低着头,一声不响地拨弄起火堆来。

不长眼的浓烟乱窜,直扑向墨玉笙,熏得他呛咳了几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不太好意思地冲他笑笑,火急火燎地煽动着衣袖,试图将浓烟赶跑,岂料那浓烟不是好惹的主,转而扑向元晦,缠斗间,平日里静如处子的元晦生生被逼成了一只脱兔,还沾了一鼻子灰。

墨玉笙觉得有趣,不由地又多看了几眼。

大概人心境变了,看人的角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从前他只觉得元晦在和尚堆里待久了,沾了一身香灰,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寂。

如今,元晦的一颦一笑似乎都灵动起来,就连呛咳的样子,也莫名的生动。

他眉尾有颗黑痣,淡如水墨,如今着了些火光,被染成了朱砂,这让他清淡的五官看上去又娇俏妩媚了几分。

墨玉笙正信马由缰,不料元晦忽地抬眸,没话找话道:“方才师父给我擦的是什么?神农谷的红石软膏么?”

他眼底尚挂着着烟熏过后的泪痕,使得他清冷的五官又添了几分楚楚可怜,这让一向怜香惜玉的墨某人的心尖,又是狠狠一颤。

算起来墨玉笙这根老油条,常年在女人堆里打滚,对自己的身心智珠在握,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还是头回。

墨玉笙思来想去,觉得大概是五毒山风水不好,滋生了满地的夜游小鬼,自己一不小心着了道,撞了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蓦地想起了昨日从李鬼夫妇那得到的黄石酒。

那不正是驱邪降魔之物?!

墨玉笙不敢再怠慢,当即从腰侧摘下酒壶,打开瓶盖就是一顿豪饮。

黄石酒性子烈,他又久未沾酒,酒水如烧刀子一般划过喉头,刺得他咽喉火辣辣得疼,当场将喉间残留的酒液呛咳了出来。

元晦皱眉道:“不是戒酒了么?”

墨玉笙置若罔闻,又接连灌了几口,方才被划伤的喉头适应了黄石酒的顽劣,已然能够吞咽自如。

浊酒穿肠过,酒气在腹中沉积发酵,转而涌上脑门,让墨玉笙瞬间头重脚轻,感到昏昏沉沉。

元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打算与酒鬼理论,欺身上前,不由分说地夺过了酒壶。

两人之间贴得很近。

墨某人那原本不太管用的鼻子,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闻到了一股香气,淡淡的,带着点清甜,似乎是……桂花香。

可是这杳无人迹的崖底,连棵桂树的影都没有,又怎会有桂花香?

墨玉笙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

醉到意识模糊,产生了幻觉。

在他的幻觉里,酒香与花香交缠,星光与萤火交融,还有两片被火光润色的薄唇在眼前浮动。

恍惚间,似乎有夜游小鬼贴上了他的后背,将他推向了那对薄唇。

没有想象中的软香温玉,而是触感冰凉,带着点男子独有的……硬朗?!

墨玉笙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我对他做了什么?”

他按捺住心头的万马奔腾,借着三分醉意与十几载混迹花楼的经验,像个没事的人似的,不着痕迹地退开,企图以醉酒之名蒙混过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却忽地欺身上前,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直直掰向自己。

他的眼中印着烈火,烈火之下,是求而不得,苦苦压抑的欲望。

他的呼吸灼热而滚烫,像岩浆一样,一寸一寸浇烧着墨玉笙的面庞,墨玉笙觉着,他再靠近一分自己就会被烧成灰烬了。

他大气不敢出,心道:“这小子,应该不会对个醉汉下手吧?”

眼见元晦的气息步步压近,墨玉笙汗如雨下,在心底哀嚎:“娘的,他好像还真会……我是该继续装醉,还是该摊牌,还是该一头栽下去装死呢?”

就在墨玉笙以为元晦会趁人之危自己在劫难逃时,元晦却蓦地顿住,两人鼻尖对着鼻尖,鼻息交缠。

元晦一字一顿,哑着嗓子问道:“我是谁?”

墨玉笙微微侧了侧脸,避开他灼热的气息,借着醉意打了个酒嗝,醉意盎然地吐出两个字:“红豆?”

元晦眼底黯了黯,下一刻,捏着墨玉笙下巴的手却更紧了,眼中聚起的火光越烧越旺,雨洒不灭,风吹更甚,似乎要将自己连同眼前人都付之一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然而最终,他却只是重重地抽了几口气,颓然地松了手,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叹息。

“师父,你醉了。”

第63章七姑

元晦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方才还醉眼朦胧连人都认不清白的墨姓酒鬼忽地翻身而起,一把将他拽到了身后。

与此同时,四周像是被什么人掌了灯,陡然亮堂了起来。

细看去,那灯火闪烁随风流动,竟是由成千上万只流萤组成的。

只不过此流萤非彼流萤,尾部点着的不是莹莹绿光,而是熊熊燃烧的赤焰。

“当心,那是赤练流萤。”

墨玉笙握着元晦腕子的手紧了紧,沉声道。

元晦自是听说过当年墨玉笙引爆赤练流萤差点烧山自焚的英雄事迹,他却只是“哦”了一声,没怎么上心。

他呆呆地看着墨玉笙,满脑子都是“他不是醉了么”的疑惑。

正这当,由流萤点亮的光幕缓缓打开了一道豁口,从黑暗深处走出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首的是个小丫头,身着绿衫,瞧着十五六岁的年龄。

她的目光在墨玉笙与元晦之间来回,约摸未曾过这般俊秀的美男子,还是一次见俩,她娇俏的脸蛋微微泛红。

墨玉笙含笑与她对视了一眼,头一偏,将目光投向了她身后那人。

那人一袭红衣。

两人之间隔了十来步的距离,墨玉笙目力不算好,看不清那人五官长相,却也知道,是个美人。

还是个蛇蝎美人。

她看着面无表情,嫣红的唇角却又似乎隐含笑意,走起路来腰肢扭动,拖动着身后的裙摆摇曳,好似灵蛇摆尾,红衫之下的每一步都散发着不加修饰的危险之气。

她一只胳臂搭在腰间,手腕上似乎站着个玩物,等到墨玉笙看清那活物的面貌时,眼角抽搐,脸都快绿了。

竟是只火影蟾蜍……

蟾蜍本为毒物,而那火影蟾蜍更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毒王。它通体赤红,后背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疣状突起,像是背着成千上万的毒疙瘩,那疙瘩下分布着毒腺,能分泌出剧毒的汁液,只肖一点,便能让人肝肠寸断。

墨玉笙匆匆挪了视线,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朝来人行了个礼,一番场面话说得是行云流水:“晚辈墨玉笙,拜见七姑。素问七姑乃当今圣手,在世华佗,一见真人才知,七姑不仅医术卓绝,更是貌倾天下,即便是洛神现世,也不输分毫。”

元晦迟疑了片刻,心道:“此人真是毒手七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算起来七姑与姜悦卿是同辈,即便短上几岁也近知天命之年。

眼前女子红颜绿鬓,看着也就鹊豆之年。即便岁月不败美人,如此这般纵容一个凡胎逆天驻颜,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他顿了顿,还是躬身朝七姑行了个礼,“晚辈元晦,拜见七姑。”

七姑却连眼皮子也没掀一下,低头逗着手中的蟾蜍。

那蟾蜍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忽然“咕咕”地叫了几声,叫声在谷底回荡,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七姑似乎是笑了一下,抬手抚上了蟾蜍的后背,指尖摩挲着那大小不一的毒疙瘩,用近乎宠溺的语气说道:“蟾宝,不久前才刚喂过你,怎么又饿了?”

墨玉笙那好不容易摁下去的鸡皮疙瘩,又冒了一身,活像只受惊的刺猬。

他蓦地想起了几桩江湖旧闻。

七姑,人送外号“毒手”,擅长蛊毒还是其次,更因此女喜怒无常,心狠手毒。

有说七姑曾因一句口舌之争,将山西陈府一家十六口毒成哑巴,连府中的畜生都没放过。

也有说七姑为寻一味药草,潜入清风派后山,被发现后非但不收手,还毒杀了清风派多名弟子。

江湖之大,流言四起,时间久远,更是无从考究。再加上墨玉笙对这个名义上的师姑多少有些敬畏,原是未将这些传闻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流言多半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拿不准七姑的脾气,不敢轻举妄动,转而眼波流转,看向绿衣少女,十分自来熟地冲她笑笑。

那绿衣丫头生得伶俐,当即会意,她对这两个长相俊美的不速之客颇有好感,于是吊着脆生生的嗓音接口道:“二位不请自来,是有何事?”

墨玉笙正思忖着如何将求人办事的话说得漂亮,七姑忽地冷哼一声,沉吟道:“苏铁,枉你跟着我这么些年,还看不透吗?他一个将死之人,来五毒山还能为了什么?”

她这一番话着实震惊了三个人。

小丫头苏铁黯然神伤,好端端的一个神仙人物,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短命鬼?

墨玉笙虽对七姑的医术早有耳闻,还是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仅凭观相就断言他身患绝症,即便是华佗再世,也不见得有此等功力吧?更何况……她几乎没有正眼瞧过自己。

元晦自打听到“将死之人”四个字,掩在袖袍下的十指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重重抽了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起伏,几步上前,开门见山道:“七姑明鉴,可能治好我师父的毒伤?”

七姑缓缓抬了一下眼皮,似乎是瞟了元晦一眼,旋即又收回,将目光落回到手中的毒物上,语气温柔地开口道:“蟾宝,那二人不请自来,先伤我苦心饲养的耗虫,又差点毁我千年草王,这笔账,你说我该不该算?”

那畜生极有灵性,竟真的“咕咕”叫了一声,好似在回应七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听出了话中的杀意,移步到墨玉笙跟前,对着七姑抱手沉声道:“耗虫与土精都是我错手所伤,冤有头债有主,前辈若要算账,大可将这笔账算在我头上,还请不要迁怒于我师父。”

七姑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忽地掩面而笑,末了,她看向元晦,用比对蟾蜍更温柔的语气,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倒是明事理。那你说说看,这笔账要如何还?”

她顿了顿,语气忽地变得冷厉:“比如……拿命还?”

“命”字一出口,墨玉笙与元晦的指尖已经倏地聚起了光华。

苏铁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方才主人那语气分明就是动了杀心。

她忌惮七姑的乖张,也同情墨玉笙的遭遇,思量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插嘴道:“主人不久前以千年土精入药,新研制出一味百化丸,正愁没人试药,不如让这位墨公子……”

苏铁自小跟在七姑身边,她性子剔透又极有眼力见,应付起七姑的古怪脾气虽说不上得心应手,总还是有那么点心得在的。

果然,七姑听到“试药”二字,瞬间收了周身的杀气,转而将目光投向墨玉笙,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像是野兽紧盯猎物却不急着享用那般。

末了,她开口道:“若要我出手相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俩伤我耗虫与草王在先,惹得蟾宝不高兴,这笔账,还是得清算的。”

元晦目不错珠地看向她:“七姑想怎么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姑慢悠悠道:“与我赌一把。”

元晦面不改色道:“好。七姑想怎么赌?”

那七姑却挥手一指,玉葱般的手指点住了墨玉笙,“我要与你赌。”

冷不丁被点将的墨玉笙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春风满面地回道:“难得七姑好雅兴,晚辈自然奉陪到底。”

看那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哪个青楼的花魁钦点,即刻要移步雅间,诗酒年华。

七姑嘴角微蜷,轻笑道:“你我赌一场,你赢了,耗虫与草精之仇一笔勾销。”

她轻抚着蟾蜍,玩味地打量着墨玉笙,又道:“若是我赢了,你打算怎么还?”

墨玉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大言不惭道:“任凭七姑处置。”

七姑微微眯了眯眼,笑道:“蟾宝嘴刁,正愁伺候不了它。不如将你剁了,喂它可好?”

她驻颜有术,皮相饱满,面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笑起来的样子也称得上和颜悦色,不想说出的话却如此不堪,令人毛骨悚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倘若这话出自他人之口,旁人听了,大抵也就当作玩笑,一笑了之。

可她是七姑!

诚如墨玉笙所言,是个比砒霜鹤顶红还毒的女人。

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元晦掌下真气攒动,在广袖下游走,几欲破袍而出。

墨玉笙却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他上前几步,经过元晦身边时轻轻带了带他的衣角,朝他使了个眼色。

只见方才还浑身炸毛的小野猫,忽然就收起了外露的爪牙,无比温顺地目送墨玉笙走到七姑跟前。

墨玉笙笑吟吟道:“就依七姑。只是蟾蜍兄即便看上我,也要看它有没有这个口福。我怕它胃小,撑死。”

他顿了顿,正色道:“七姑想怎么赌?”

七姑那眉目不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是那种百无聊赖间陡然寻到乐子的笑,她并不着急答话,而是抬腿走向了苏铁。

小丫头苏铁见主人走来,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站成了一个人形雕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姑抬手,五指插入苏铁脑后的青丝,由下至上,缓缓移至头顶。

苏铁已到及笄之龄,在头顶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左右各插了一只簪子,左侧是只凤纹银簪,右侧是只花蝶银簪。

七姑道:“这两只银簪一长一短,谁拿到长簪便赢下这局。”

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小丫头苏铁目瞪口呆。

她还以为会是如何的风云涌动,谁想竟如此儿戏?

墨玉笙双手抱在胸前,看上去十分悠然自得,倘若身前放上一盘瓜子,他大概会嗑地津津有味。

他心头算盘早已打满。

若赢了,自然皆大欢喜。

若输了,就点爆赤练流萤,炸了这山头,搅它个鸡飞狗跳,六畜不安!

他这连天仙美人都不曾染指的身子,怎可便宜那浑身长满肉疙瘩的老毒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念至此,他漫不经心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七姑先请~”

七姑也不推辞,接得大大方方,她伸手摘下一侧的花蝶银簪,将它置于掌心。

墨玉笙踱步到苏铁跟前,十分君子地朝她欠了欠身:“苏铁姑娘,若有冒犯,请见谅。”

得到苏铁首肯后,他不紧不慢地将广袖卷起,露出指节分明的手指,避开少女一头青丝,干净利落地落在簪头上,将那凤纹银簪徐徐拔起。

然而簪杆才刚露出一截,便见一股劲风横扫而来,余下的半截生生断在了发髻里。

七姑若无其事地收回玉手,开口道:“这局我赢了”。

第64章赌局

七姑向来性情乖张,我行我素,什么天理常伦规矩绳墨一概不放在眼里。从前如此,如今上了年纪,更是倚老卖老,不觉得这出其不意的一掌有何不妥。

倒是丫头苏铁十分惊异地瞥了一眼这位不按常理出招的主人,想到与她是主仆关系更是羞愧地不敢抬头,恨不得就地刨个土坑将自己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却只是风淡云轻地笑了笑,“七姑说笑了,输赢还未见分晓。”

七姑长眉一挑,将手掌摊开,露出那长约三寸的花蝶银簪,又扫了一眼墨玉笙手中明显短了半截的凤纹银簪道:“此话怎讲?我手中的银簪明显更长。”

墨玉笙笑道:“那可未必。七姑再仔细瞧瞧。”

七姑闻言低头看去,掌中的三寸银簪竟然只剩下一个簪头,簪杆不知何时化作一团齑粉,一阵风过早已挫骨扬灰。

七姑脸色微沉,她大抵猜到墨玉笙功夫不错,却没料到如此出神入化,竟能悄无声息又精准无误地将一根细杆隔空震碎。

七姑重新抬眸看向墨玉笙,表情不怒反喜,甚至隐约透出点激赏之意。

她隐世太久,久到高处不甚寒,如今陡然棋逢对手,心中蓦得生出一股快意。

墨玉笙并不在意七姑的目光是赞许还是幽怨,他微微欠身,毫不脸红地说道:“前辈承让。我赢了。”

七姑脸上的笑意渐浓,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过一局分胜负吗?”

墨玉笙也不恼,问道:“七姑想怎么赌?”

说话间不忘礼貌地将银钗递回给苏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姑道:“三局两胜。”

墨玉笙点点头,“就依七姑。下一局赌什么?”

七姑原是临时起意,图个乐子,并未做任何准备。

她正思忖着赌什么,怀中的蟾蜍约摸是饿极了,“咕咕”叫了几声。

她顿了顿,低头看向蟾蜍,忽地笑道:“小可爱要进食了,正巧我带了盒红头甲。那就赌它吃的是单数还是双数?”

丫头苏铁再次扶额……

且不论眼前两位郎君的身份,堂堂毒手七姑,五毒山之主,宗师级的人物,怎么净玩些这种小儿的把戏?

她不由看向墨玉笙。

谁知那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欣然应邀,“有意思。七姑请先下注。”

小丫头兀自翻了个白眼,心道:“看来是我有病。”

几人围拢到七姑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见七姑从苏铁手中取过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装有数十只指甲盖大小的红头甲虫。

七姑捉了一只,送到蟾蜍跟前,被它一口吞下,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七姑的指尖,看得墨玉笙头皮一阵发麻。

七姑挑眉看向他:“我赌单数。我喂完了,该你了。”

墨玉笙讪笑着推辞道:“我怕蟾蜍兄认生,看到我失了胃口。还是由七姑代劳吧。”

七姑笑笑,又取了一只红头甲喂下,口中念道:“二……”

……

喂到第十一只,那蟾蜍将头偏了偏,十分不卖七姑面子地闭了嘴。

七姑还想硬塞,那蟾蜍鼓动下腹,发出几声“咕咕”的抗议声,朝后退了几步。

胜负已见分晓。

墨玉笙笑吟吟地转过身,做了个承让的手势,“三局两胜,晚辈赢了。”

七姑点点头,脸上还挂着点笑意,称得上和颜悦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指着元晦,对着苏铁道:“你即刻领这位公子下山。”

苏铁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小声问道:“下山?不回药王谷吗?”

七姑并不答话,只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苏铁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

墨玉笙微微压了压眉心,道:“七姑连夜送我徒儿下山,却留我在此,莫非是想与我围炉煮酒,秉烛夜谈?”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道:“别看我长了张爱喝花酒的脸,其实不甚酒力。我徒儿看着纯良,私下酒量惊人。不如将他留下,我师徒俩一齐给七姑助兴。”

末了,他唯恐天下不乱地在元晦肩头拍了一下,“如何?为师的这个提议不错吧?”

元晦看似不大想与他同流合污,没吭声,只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七姑。

七姑也不兜圈子,回得直截了当:“我药王谷可不是什么养闲人的地方。我答应救你,却没说过要留他。”

她脸上笑容不减,“何况我若想寻乐子,直接下山抓个壮丁就成,何必留个将死之人在身边,沾一身晦气?”

墨玉笙收了笑,正想再说些什么,从头到尾神游天外的元晦蓦地开口道:“七姑真能治好我师父的毒伤?”

七姑:“若待在我药王谷,每日以土精吊气,以地龙吸血,再配合百化丸化毒生血,保他五年没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年……”元晦魔障似地喃喃道,忽而又急切地问道:“五年之后呢?”

七姑惜字如金道:“看他造化。”

她顿了顿,看向墨玉笙,“不过眼下你也没得选。你自己的身子,应当清楚得很。留在我五毒山尚可保五年的阳寿,若是离开,怕拖不过一年半载。”

元晦身形微微晃了晃,他似乎是疼极了,苟下身子重重地喘息了几口气。

然而他就像一条搁浅的游鱼,每一口喘息都将他推向脱水的边缘。

他于是不得不揪住胸口,以此来压制住那股将他逼入绝望的窒息。

不过一年半载了么?

他与他重逢在芳春,一晃已入霜秋,再过几日便是玄冬,而后又遇青阳,翻手覆手间便是一年,他却还没来得及为墨玉笙亲制一盘桂花糕。

他虽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为墨玉笙的生后事作谋算,可惜上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够了,他还没能寻到归魂册下册,参透死骨更肉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诚然他能以马蹄莲驻尸秘术护墨玉笙尸身不老不腐,但当他下到巫山山腹,见到吴姬冰冷的尸身时,还是胆怯和犹疑了。

更遑论神农谷的那个雨夜,他面对气若游丝的墨玉笙……当时的他,离疯魔只有半步之遥。

至此,他才恍然,他可以有条不紊地推子落棋,不是因为他心思有多缜密,能如何地处变不惊,而是因为他离死亡还不足够近。

元晦闭上了眼,脑海空白一片唯剩一个念头:“墨子游得活着,必须活着,在我集齐归魂册,参透生死之道前。”

霜秋的夜风吹落了他额角的冷汗,沿着两鬓流淌,倒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

元晦用力眨了眨眼,再睁眼时,眼中的混沌退尽。

他直起身子,抬眸看向七姑,神色近乎漠然,纷繁复杂的情绪一并涌入到那对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化作秋水中的一抹红。

他似乎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墨玉笙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多谢七姑好意。只是我本为天地逍遥子,随心所欲惯了。若为了苟生,被土精或是地龙困在这弹丸之地,与活死人又有何两样?”

墨玉笙这番话,与求死无异。

五年前,他在春山镇混迹酒林,骗吃等死,是元晦的一句“不要丢下我一人”,让他起了贪念,乃至于去神农谷赴死求生。

如今,就在方才,他却又看透生死,选择与元晦归隐春山,直至油尽灯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万八千里走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他忽然意识到,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竟是由眼前这个青年人牵成了因果巡回。

可惜他豁然开朗,元晦却似撞进了死胡同,魔障似地开口问道:“只要我下山,你就带他回药王谷?”

七姑点头道:“自然,我与他也算有些眼缘。”

元晦闭了闭眼,极其轻微地抽了几口凉气,像是在极力压抑和抽离某种痛苦,他喃喃自语道:“好……我师父……他就………拜托……”

他话没说完,忽然从天而降个什么玩意,硬邦邦的,不偏不倚砸中他脑门,元晦吃疼,“嘶”了一声。

墨玉笙接口道:“疼吗?疼就对了!”

元晦抬头看去,凶器竟是那只在鬼门关摸爬滚打过几次的竹箫。

墨玉笙黑着脸,俨然一个手握戒尺的私塾先生,大有谁胡言乱语就给人一顿胖揍的架势。

他沉声道:“你在无相寺待了那么些年,读的经书都还给和尚了?”

“一切诸世间,生者皆归死。寿命虽无量,要必当有尽。你倒是给我说说看,这是什么意思?”

元晦不知是不是被打蒙了,颓然地垂着肩,一声不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恨铁不成钢,挥手又是一抽,元晦不躲不闪,由着竹箫落在脑门上开花。

墨玉笙沉着脸道:“世间一切,有生就有死。或长或短,总有尽头。谁还能不老不死,那不成妖精了么?”

他说着,气不打一处来,又朝元晦脑门抽了一下,“还有,你师父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你这是翅膀硬了,要飞到我头上,自立门户了?”

陡然间被扣上这么大顶冲师逆徒的帽子,元晦有苦难言,只得委屈巴巴地看着墨玉笙,无力地辩解道:“我……我……”

墨玉笙以一记闷响,回了元晦苍白的辩驳,下手比他的脸色还黑,落到额间却只是亲亲地乖了一下。

墨玉笙收了恶狠狠的语气,忽地话锋一转,低声道:“春山天暖,现下赶回去,说不定还能看到桂树开花。你不是说要制一盘桂花糕孝敬师父,还是说想一退六二五?”

元晦愣了愣,过了好一阵才从墨玉笙的话中品出了点滋味,他后知后觉地揉了揉晕红的额心,呆呆地问道:“还能见到桂树开花?我以为早败了。”

墨玉笙白了他一眼:“你小子一走就是五年,留个烂摊子给我。这些年我可没少剪枝浇水。”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墨某人会干那等粗活?

自然是不会。

八成是翘着二郎腿指挥哪个倒霉的小药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这并不妨碍元晦咧开唇角,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他用力点点头,“好。我们一同回春山镇!”

第65章破局

两人这出师徒情深的戏码演得可谓是感天动地,身为观客的七姑却是越看脸越黑。

她笑容褪尽,两片红袖上下翻滚,那赤练流萤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怒气,尾部赤焰燃得更旺,周遭光幕随之一震,仿佛闪电一般,刺破夜空。

七姑冷冷道:“你们当我五毒山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苏铁知她杀心已起,扑上前去,挡在二人跟前,疾声道:“元晦公子与我先行离开,主人慈悲,定然不会亏待墨公子。”

墨玉笙收了竹箫,冲苏铁轻轻地笑了笑,不徐不疾地走到元晦身旁,两人并肩而立,他隔着长袖握住了元晦的手腕,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若想留,没人能赶我走。我若想走,也没人能留得住。”

说话这当,墨玉笙指尖顺着元晦手腕悄然滑入他掌心,飞速写下一个字,“走!”

元晦反手探入墨玉笙掌心,写下两字,“一起。”

两人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忽地齐齐出掌,两股掌风交错,直逼七姑,趁七姑闪躲的功夫,足尖相继在地上借力,掠向七姑身后那直通崖顶的藤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两人均是一等一高手,御风术与踏雪无痕更是各领风骚,冠绝天下,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已飘至藤蔓处,正待沿着藤蔓攀爬而上,却听一声极轻的口哨声在黑暗处响起,周遭由无数赤练流萤形成的光幕忽地流动成一柄赤焰软剑,携着细微的空气爆破声横空劈来。

几只掉尾的赤练流萤碰撞到崖壁,即刻爆破,在暗无天日的崖底绽开成一朵又一朵来自地狱的冥火。

师徒二人不敢硬闯,当即回身后退,谁知脚跟刚着地,那柄流光软剑旋即幻化成一面半球形赤焰牢笼,自二人头顶直直扣下,彻底将二人囚成了笼中兽。

绝命崖底,没有硝烟的焦糊味在夜空中弥漫。

流萤在这股焦灼中,或是惴惴不安,或是蠢蠢欲动,不时有流萤相互碰撞引爆尾部的火药桶,引得火花四溅,爆破声此起彼伏。

牢笼之外,七姑一步一步走来。

崖底分明无风,她一身红袍却无风自动,宛如地狱幽莲。

她在二人面前停住。

她驻颜有术的面皮上,窥不见半点阴晴,一双凤眼分明倒印着火影,却冷若冰霜。

她怀中的蟾蜍约摸没见过这阵仗,撅着屁股,缩着脑袋,浑身的肉疙瘩随着火光一颠一颤。

七姑瞟了眼战战兢兢的蟾蜍,缓缓抬手,几只流萤训练有素地离队,在她指尖一尺远处停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那流萤便如死士般,原地爆破成一朵朵绚烂的烟火。

七姑抬眸看向墨玉笙,慢条斯理道:“如何?是走是留?”

墨玉笙身处笼中,与七姑对望。

他一对桃花眼里含着烈烈火光,将平日里的轻慢与随性燃尽,余下的一点烟灰,凝成壮士断腕的狠绝。

而他身旁的元晦,却是一派独行穿落叶,闲坐数流萤的从容。

他轻轻偏头,看向墨玉笙。

他的眸子清亮如水,水中空无旁物,满满当当地倒映着墨玉笙。

他眼底动了动,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犹疑了片刻,还是轻轻划过虚空,勾向了身旁人的指尖。

这一次,身旁人没有躲闪。

元晦忽然便红了眼眶。

两人离得这样近,他却花了整整七年,趟过千山万水,才赶在生死劫前,重新勾住了他,感受七年前那个血夜绕存于指尖,熏风吹不散,岁月沉不下的温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施舍亦或是怜悯,都不重要。

这一世,值了。

元晦收了心神,将全身的真气灌入了另一只手掌,一旦七姑引爆赤练流萤,他将以己为盾,不遗余力地为墨玉笙撑起一道真气屏障。

然而他周身的真气却陡然凝滞,他的身形僵成了块磐石,那双视死生如水月的眸子狠狠地收缩了一下,碎了满池的涟漪。

因为恍惚中,他感觉到墨玉笙似乎回握了他一下。

只是这个回握转瞬即逝,以至于元晦头脑空白,还来不及品出点什么所以然;以至于墨玉笙划开他五指,在他掌心匆匆留下个“收”字,他依然浑浑噩噩。

直到墨玉笙回眸,朝他轻轻眨了眨眼。

周遭流光熠熠,使得墨玉笙的眼神迷离成烟雨,亦真亦幻。

元晦短暂地清醒过后,越发觉得步履虚浮,连带着脑袋也轻飘飘的,好似被人按头灌了一坛子老酒似的,脑海中晕乎乎地重复着一个念头:“他方才做了什么?是我的错觉吗?”

墨玉笙见元晦收了真气,当下宽了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元晦以卵击石,企图玉石俱焚之前,他要再赌上一局。

今日三局,看来是缺一不可。

只是前面两局赌的是运,这一局,赌的是命。

牢笼之外,七姑耐性告罄。

她双指交叠,正待打响,却见墨玉笙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个什么东西。

是枚扳指。

玉质剔透,在火光下近乎透明。而玉身下的翠色浮絮四处游走,宛若青龙戏水。

七姑那万年如泥塑,旁人难窥阴晴的面皮,破天荒闪过惊疑之色,她皱眉道:“游龙扳指,你怎么会有神农谷的器物?”

墨玉笙两片嘴皮子惊天地泣鬼神,比他嘴皮子更灵泛的是他见风使舵,见人下菜的身手。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得干净利落,旁若无人地给七姑行了个认祖归宗的大礼:“师姑在上,受弟子一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语气更是真挚恳切,仿佛方才咬牙切齿恨不得冲出牢笼掐死对方的不是他一样。

末了,他又大大方方地拉过元晦:“还不跪下,拜见师叔祖?”

态度自然得好像在访亲走友。

元晦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却还是没能跟上这忽如其来的画风,眼角眉梢尴尬出一堆褶子。

好在他近墨者黑,在墨某人身边待久了,面皮渐厚的同时,逢场作戏的本领也水涨船高,他迅速整理了凌乱的表情,双膝下跪,一本正经道:“弟子元晦,拜见师叔祖。”

约摸是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还凑了个对子,阅人无数的毒手七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丫头苏铁何其伶俐,快步上前,见缝插针道:“神农谷?主人前些日子差苏铁下山去取的黑曜水就是来自神农谷,对吧?”

七姑眉头微蹙,依旧一言不发。

她向来喜怒无常,上一刻翻手为云,下一刻便能覆手为雨,这步认祖归宗的棋子落定后,是活局还是死局,旁人难以窥探一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索性墨玉笙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那八百个心眼无一处多余,他巧妙地觉察到周遭的光幕徐徐淡下,流萤不复方才的焦灼。

他低着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重新抬眸看向七姑,恰到好处地目露七分深情,那正是多一分略显浮夸,少一分不够意切。

墨玉笙道:“师姑,师父他……很是挂念你。”

七姑眼底动了动,沉默半晌,蓦地开口道:“你师父是……”

墨玉笙接口道:“姜悦卿。”

七姑缓缓垂下眼睫,像是被谁撕去了纸描的面皮,露出被岁月封印的内里,那里沉淀了太多的情绪,或是怀念,或是感伤,或是憎恨,或是幽怨……

她的目光悠远,灵魂像是出了躯壳,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墨玉笙极小幅度地缓了口气。心知这局,算是妥了。

虽说是赌局,他却并非全无准备而来,他是醉鬼,并非赌鬼。

神农谷祖训,凡是被逐出谷的弟子需服用断魂草,抹去关于谷中的一切记忆。

没人能逃过断魂草的毒性,七姑自然也不能。

但七姑既然成了例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在断魂草里动了手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困于九天水牢等待行刑的七姑分身乏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断肠草偷梁换柱的也只有掌管本草院的司仪——姜悦卿了。

墨玉笙正是算准了这点,才兵行险招,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若非姜悦卿这道护身符,换作任何一个与神农谷沾边的人自报家门,依着七姑锱铢必较的性子,怕都会遭其毒手。

良久,笼罩在师徒二人头顶的光幕淡去,萤虫训练有素地朝两端退开,打开了一道缺口。

七姑收了视线,转身离去,留下一抹艳绝的背影,明丽张扬,仿佛先前的落寞,皆是旁人的错觉。

她行至崖壁旁,那根直通崖顶的藤蔓极有灵性,就地分化出更多的细枝,盘成一处脚踏。

与此同时,赤练流萤熄了灯火,散入无边的黑夜。

栖身于乱子林的冷水流萤宛若银河落九天,自崖顶倾盆而下,夹着藤蔓,一泻千里至崖底,将通往崖顶的云梯筑成了星河大道。

七姑站上脚踏,由着藤蔓将她载入星河大道。

丫头苏铁朝两人招招手,笑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跟上!”

她见二人面露迟疑,遂又补充道:“请二位公子移步药王谷。”

第66章无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冲苏铁笑笑,推着元晦,上了云梯。

藤蔓载着二人升空,两侧流萤若星河璀璨,伸手可触。

墨玉笙随手掬了一颗星辰,捧在手心,递到元晦跟前。

元晦却只是站着没动。

墨玉笙只道元晦被赤练流萤吓得后怕,伸手拍了拍他肩头,笑道:“别怕,这是冷水流萤,性子温和。”

元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旋即笑笑,将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原是想刨根到底,问个明白:墨玉笙今夜,是醉是醒?

瞧他那身手与嘴皮子的功夫,怎么都不像醉酒之人。

可他若是清醒的,那个猝不及防的吻是怎么回事?

那个转瞬即逝的回握又是怎么回事?

可当他看到墨玉笙手捧星辰,站在跟前,忽然便不想再计较那么多了。

他若是醉了,我便陪他一道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若是醒着……我便将他那不经意走露的行迹,藏于心间。

这么想着,元晦从墨玉笙手中接过星辰,难得喜形于色,抑制不住地傻笑出声来。

墨玉笙瞧见他这副疯魔的样子,一会儿发愣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心道:“他莫不是也被夜游小鬼缠上了?”

一行人上至崖顶,由流萤开道,不足半个时辰,走出了乱子林。

药王谷内,别有洞天。

奇花异卉夹道而生。

有的透明如冰晶,花瓣下暗红文理似蛛网遍布,乍一看似苍白肌肤下游走的血脉;有的花径一人臂长,花蕊处空心,仿佛是开着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并活物。

相较之下,在脚底游走的土精倒成了寻常之物。

七姑简单交代了几句,与几人分道,由苏铁领着师徒二人去了膳房。

几人入座不久,便见个与苏铁年龄相仿的丫头端着热乎的饭菜进来。

元晦起身相迎,那丫头怯生生地打量了二人几眼,简单行了个礼,退出了膳房。

苏铁见她走远,方才开口道:“这是湘琴。她不会开口。两位公子莫见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有些惋惜:“这么好的姑娘……”

苏铁笑道:“不必可怜,主人定会找到方子医好她的。”

墨玉笙沉默了片刻,道:“若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恐怕连七姑都……”

苏铁打断他,“不是先天的。是被人下了毒。”

墨玉笙皱眉道:“是什么人,如此歹毒?”

苏铁接口道:“她爹娘。”

墨玉笙哑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铁笑笑,“这没什么。我也是被爹娘遗弃的。”

墨玉笙满脸尴尬地僵在原地,这种场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面无表情显得冷血不能共情好像也不是。

苏铁善解人意地宽慰道:“墨公子不必在意。我与湘琴何其幸运,遇到了主人。她教我们习武识字,炼丹治药。在五毒山,我们名义上是主仆,她待我们却如家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沉吟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你可知江湖人是如何看待七姑的?”

苏铁好似知他所想,先一步答道:“对我而言,主人是恩人,是好人,是善人。别看她面上冰冷,不苟言笑,其实是豆腐心。今日在乱子崖底,她也只是试探,并没有真正动杀心。想必你们二位也看出来了。”

墨玉笙敷衍地笑笑,心道:“还真没看出来。”

晚膳过后,苏铁领着二人进了厢房。

客房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外加两条板凳。

苏铁道:“药王谷显少进生人,就这么间空余的客房了。辛苦二位公子将就几天。”

师徒二人不经意对视了一眼,目光交错的刹那不约而同地弹开,好似多停留一瞬就会被对方的眼神烫伤似的。

苏铁丝毫没有注意到空气中浮动的微妙的尴尬,继续说道:“二位公子是打算在木床上挤一挤,还是另外在地上铺个褥子?”

“另外铺个褥子。”

两人异口同声,目光却又毫无默契地瞥向不同的方向。

苏铁笑笑,摸着下巴评价道:“城里来的公子,到底是讲究些。”

她搬来床褥子,打点好一切后,关了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

墨玉笙和衣坐在床头,元晦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下,两人视线在这巴掌大的地儿乱飞,就是碰不到一块。

最终元晦率先开口道:“这会儿熄灯?”

墨玉笙“嗯”了一声,元晦起掌掐了油灯。

屋内顿时漆黑一片,墨玉笙摸黑除了衣袍,迅速钻进被窝。

末了,他又觉自己可笑:“我在害怕什么?他毛没长齐的时候,还往我怀里钻过呢?”

这么想着,他僵硬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许,却不太敢动弹。

黑暗中,元晦抱膝端坐着,迟迟没有躺下。

他的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已经能借着微薄的光亮勾勒出床榻间那人如画的侧颜。

他顿了顿,开口道:“师父,睡了吗?”

墨玉笙自然没有睡,非但没睡,还大有失眠的前兆。

他却不敢开口,只敢闭嘴躺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鬼夫妇怕是上天派来消遣他的,送的黄石酒非但没能辟邪还引得小鬼上身,弄得自己酒后失态,做出那等……禽兽之事。

好在当时借醉酒的名义糊弄了过去,又有他精湛演技的加持,只消抱头睡上一宿,再装聋作哑半日,此事大概率可以就此翻篇。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七姑从天而降横插一脚……

他怕极了元晦问出那句:“你真的醉了吗?”

因为时至今日,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醉是醒。

元晦见墨玉笙没有吭声,顿了片刻,忽地站起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墨玉笙那不太管用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细碎的脚步声,衣料上下浮动的摩擦声,还有身边人克制又隐忍的呼吸声都一丝不漏地钻进了他的耳里。

墨玉笙登时心跳如雷,几乎是屏住呼吸,连吞咽声都压在喉间,他分不清,是害怕元晦看出他在装睡,还是害怕元晦有些别的什么举动。

好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推开,丫头苏铁端着鼎暖炉走进屋。

“主人说墨公子体寒,吩咐我加点碳火。”

边说,边将暖炉放置在床尾,出了屋。

就当墨玉笙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元晦的气息又陡然逼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后襟湿了一大块,心道:“他若是误会了,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举动该如何是好?我是不是该装醒了?”

胡思乱想间,元晦却只是卷起挂在床沿的被角,轻轻覆在墨玉笙身上,将他裹严实了,而后退下。

墨玉笙辛苦地闭着眼睛,全部意识都集中在一双耳朵里,直到听见元晦睡下,他才微微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却是泉涌般的忧思。

今日是蒙混过关了,明日呢?

是夜,师徒二人不谋而合地……失眠了。

一个拼命摁住僵化过度渴望翻滚的身子,连根手指头都不敢动,生怕闹出半点动静。

一个辗转反侧,手脚无处安放,活脱脱一条搁浅的游鱼,往哪儿蹦跶都不对路。

最终,元晦起身,从外袍的暗袋中掏出香囊,放在枕边。

桂花余香尚在,还未散尽,与安神香交织,平了元晦纷繁的思绪和躁动的春心,终结了他项上灵魂的流浪。

他轻轻合了眼。

另一边,好不容易攒了点睡意的墨玉笙,在闻到那股熟悉的桂花香时,头脑轻微一声轰鸣,彻底清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他在崖底醉酒时闻到的桂花香,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他没醉……

其实墨某人年轻时混迹江湖,人送外号“千杯不倒”,区区一壶驱邪的黄酒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他心里也隐约明白,只是不想承认。

因为公子有心,可惜……是将死之身。

墨玉笙就这样睁眼到四更天,直到眼皮打架不得已合上,才迷糊了一会儿。

醒来时,天已亮透。

床下的褥子被人整齐地叠放到墙角,屋内空无一人,除了两眼青黑的他。

他活动了一下僵如石柱的身子骨,只觉得每个关节都在咆哮,控诉他的无情。

墨玉笙自嘲道:“我的苦水又能向谁人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正这当,元晦推门进了屋。

他一眼便见到坐在床头的墨玉笙,边取过外袍给他披上,边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墨玉笙“嗯”了一声,见他手中捏了根翠绿色的草,细细嫩嫩的,像根头钗,问道:“这是什么?”

元晦道:“四叶草。”

墨玉笙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便又道:“捧束鲜花回来多好。”

元晦笑笑。

四叶草是苜蓿草的一种,大多是三叶的,十万株苜蓿草中,才出那么一株四叶草。

亦如纷繁错杂的蛛丝中两人间牵出的那一线缘分。

倘若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要有多深的缘分,多少个前世,多少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在墨玉笙面前驻足停留这么些年?

他没有吐露心迹,只是淡淡道:“早上出门遇到苏铁姑娘,说幽泉涧有种叫蜉蝣的花,人称月下美人,夜里开花,一见朝霞便败。得空你我一同去瞧瞧?”

第67章前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曹操曹操到,恰逢苏铁推门进来。

“二位公子先随我去用早膳。饭后请墨公子移步佰虫居,主人要见你。”

她瞄了一眼元晦手中的四叶草,惊道:“吉祥草。元晦公子好手气。”

元晦笑笑,“希望是个好兆头。”

早膳过后,苏铁领着墨玉笙二人来到佰虫居。

佰虫居听着瘆人,实际与寻常的药坊无异,屋前竹篓里晾着各式各样的药材,多以草木为主,偶有虫兽。

前院长满了花花草草,高矮各一,形态各异,没有被人精心料理过的痕迹,随性疯长的样子倒是随了谷主的性子。

元晦跟着墨玉笙,一只脚刚踏进屋,被苏铁截在门外。

苏铁道:“元晦公子请留步,主人只说要见墨公子。”

元晦横跨门槛,全然没有收腿的意思。

苏铁不好强行赶人,只得求助地看向墨玉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这泼皮无赖被墨玉笙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请出了门。

半柱香后,苏铁开门出来。

元晦正坐在石阶上,无知无觉地拨弄着院中花草。

他听见开门声,飞快地站起身子,迎了上去,手中还无意识地刁着片奄奄一息的海棠花瓣,“如何?”

苏铁见满地残枝,几乎要抽过去。

鱼腥草,幽灵兰……这可都是炼制百化丸的上等药材……

主人若是知道了,大概会气得投毒……

元晦见苏铁一脸菜色,疾声道:“我师父他如何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铁扶额缓了口气,指着满目疮痍几乎被薅秃的地皮道:“公子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

佰虫居内,七姑一身红衣,端坐在里屋。

墨玉笙大大方方迎了上去,嘴皮子像抹了蜜糖,“原以为青春永驻只是美好的愿景,见了师叔祖才知,是弟子孤陋寡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世人皆爱溢美之词,何况还是出自这么个颜如玉树的男子之口,七姑面上不动声色地啐了一句,“油嘴滑舌,叫我七姑”,看向墨玉笙的目光却是柔和了不少。

她伸手搭上墨玉笙的心脉,旋即惊道:“你中的是茴梦香?”

听那语气,仿佛墨玉笙获了头赏。

墨玉笙苦笑道:“七姑明察秋毫。”

七姑点点头,“此毒取自茴梦草,乃西域三大奇草之一,为稀有物种,传说长在精绝戈壁,掘地三尺也难得一株。”

墨玉笙自嘲道:“如此说来,我运气还不赖。”

七姑不做理会,继续道:“茴梦香不会马上致死,会逐步侵蚀脏器和筋脉,让中毒者清醒地看着自己无限接近死亡,可谓是阴邪残忍至极。偏生此毒天下无解,当年古墓仙子白龙与银狐大侠韩柳双剑合璧,天下无敌,连他俩都没能逃过一劫,最终死于茴梦香之毒。”

说话间,语气流露出少有的惋惜。

她原是对这些个所谓的名门正派嗤之以鼻。满嘴的仁义道德之乎者也,背地里却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坏事干尽,这些人落在七姑眼里,连条恶犬都不如。

唯有白龙和韩柳二人是个例外。

当年二人感情惊世骇俗,既是年下又是师徒,即便放在当下也大逆不道,有违人伦。为斩断情愫,还韩柳半世清白,白龙服下茴梦香,许下十年之约悄然离去。然而韩柳却并未遂她意,她离去的第二日,韩柳人间蒸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说他寻到精绝戈壁,以一株茴梦草,随了自己半生缘。

前尘往事,回首向来萧瑟处,多是一声叹息。

七姑顿了顿,问道:“你是何时被人下得毒?”

墨玉笙:“约摸八九年前。”

七姑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你能苟延残喘这么些年,一来你筋骨清奇,内功浑厚;二来你祖上积德,祖坟冒烟。”

墨玉笙苦笑道:“七姑过奖。若不是师父费尽心力,为我两次洗血,我坟头的杂草怕都有三尺高了。”

七姑又道:“既有师兄为你做主,为何不早些接受洗血术?若能及时洗血,你身子不至于被侵蚀到这份田地。”

墨玉笙摇头道:“少时轻狂,不懂惜命。”

七姑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钟意,眼前人随性疯魔之态,倒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床榻,话锋一转:“宽衣躺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前一刻还在谈论生死,下一刻直接让人宽衣解带,饶是墨玉笙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也没能马上进入状态,僵在原地半晌,愣是没动手。

七姑冷眼看着他,哂道:“要我动手?”

墨玉笙退后半步,捂住腰间系带,他丝毫不怀疑七姑的真诚,“不……不必……”

七姑面无表情道:“放心,你不是我的菜。”

墨玉笙:“……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墨玉笙除去上衣,躺在床榻间。

七姑从一旁的抽屉里掏出个玉盒,做工精致,也不知里面存放了何种的灵丹妙药。

墨玉笙好奇心重,撑起半个身子,朝玉盒里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差点没将他送走。

只见巴掌大小的玉盒里,密密麻麻的蛊虫在攒动。

墨玉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明知故问:“这……这是什么……”

七姑:“金蝉蛊。”

墨玉笙有种不祥的预感,结巴道:“作……作什么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姑惜字如金道:“排毒。”

墨玉笙蜷了蜷身子,绝望地问道:“如何?”

七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条斯理道:“爬进你的身子,吸食你体内的顽毒。”

墨玉笙两眼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墨玉笙其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尺虫,其中又以那种圆滚滚肉乎乎捏一下能爆汁的为最。

那是在脑海中匆匆一过都能激起浑身鸡皮疙瘩,叫人头皮发麻,身体痉挛的程度。

如今不是一只,是一群,还得容它们进入自己体内撒野,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换做从前,他早就翻身而起,拍屁股走人了。

可如今,他只是面目狰狞地躺在床榻间,任人鱼肉。

因为今非昔比,他不再孑然一身。

七姑取出一粒药丸,递到他跟前,“服下这枚金蝉丸,你会陷入无知无觉的境地。到时候我会以哨声为引,催动蛊虫,他们会寻着金蝉丸的气味自你耳鼻口处爬入体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挣扎了半晌,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服下了药丸,软若无骨地趟在床榻间。

金蝉丸的药效来得极快,半盏茶的功夫,他便觉得昏昏沉沉。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他涣散的眼眸倏地聚起凌厉的光华,他骤然起身,好似回光返照一般用尽全力抓住七姑的腕子,似在滚滚湍流中抱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

他收了平日里惯有的轻浮,表情显得极为凝重,“我会死吗?”

七姑皱眉道:“怎么?忽然知道怕死了?”

墨玉笙垂下眼睫,沉默地点了点头,“是。”

七姑冷言宽慰道:“你早晚会死,但不是今日,不会死在我手里。”

墨玉笙沉吟半晌,又道:“我还有多久可活?”

七姑回得委婉:“积重难返。你被茴梦香蚕食鲸吞七八年,又遭两次洗血的反噬,身子骨早已枯如朽木。即便是圣手在世,也无法叫你回春。”

墨玉笙不依不饶地追问道:“还有多久?”

七姑斟酌半晌,道:“你不愿留在药王谷,我只能另寻他法,倾我全力,或可保你三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点点头,嘴角微蜷,无声地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够了……足够了。”

足够与他好好地道别了。

而后,他的意识被金蝉丸抽离了体内,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留下一抹轻愁挂在他隆起的眉间。

七姑低头看着他,似是发出一声极细的叹息。

她一指探到墨玉笙眉心,待到他眉间轻愁散尽,方才起哨。

哨起,金蝉蛊缓缓蠕动,爬入墨玉笙体内,不多时他的胸口出现密匝匝的鼓包。细看去,那鼓包在胸腔与腹腔间徐徐游走,而后散入四肢百骸,不见了踪影。

临近旁晚,七姑再次起哨。

肌肤之下的蛊虫慢慢朝胸口聚拢,而后顺着脖颈而上,不出一会儿,黑黢黢的蛊虫从墨玉笙的鼻孔和耳孔中相继钻出。

墨玉笙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耐药性较之常人要强不少,在蛊虫尚未爬尽之前金蝉丸已快失效,彼时,他意识已经回笼,虽然四肢尚动弹不得。

于是乎,墨某人只得清醒地躺尸看着自己被蛊虫凌迟。

半炷香后,七姑将金蝉蛊装回玉盒,问道:“现下感觉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面白如纸,生无可恋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七姑冷笑一声,道:“这玉盒里装的乃蛊中瑰宝,比黄金玉器还贵重,天下间有多少人求而不得。”

墨玉笙不敢将七姑得罪得太狠,慌忙陪笑道:“弟子命贱,山猪吃不来细糠。”

他顿了顿,又由衷地感叹道:“七姑大恩大德,弟子无以为报。”

七姑冷言道:“不必谢我。我只是还师兄一个人情。”

她眼底动了动,话锋一转,问道:“师兄这些年……过得如何?”

姜悦卿如今儿女绕膝享尽天伦之乐,自然是过得极好。

只是当年他违抗祖训私下在断魂草中动了手脚,这么些年,七姑亦对他念念不忘,两人之间要说没点什么,实在难以服众。

墨玉笙拿不准是该如实相告还是随口编个苦情的幌子,毕竟七姑性子比风雨还难测,保不齐她听说了姜悦卿移情他恋,醋意大发,将气撒到自己头上。

他于是斟词酌句道:“师父他……老当益壮,寿比苍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七姑点点头,“一晃二十余年,师兄的孩子也该如你这般年纪了吧?”

墨玉笙听不出话中好歹,生怕误触七姑逆鳞,只得答非所问道:“师父常常提起您。”

“哦?”七姑目不错珠地看向墨玉笙:“他说了些什么?”

墨玉笙顶着七姑比刀子还锋利的眼神,汗如雨下。

他心虚地垂下眼眸,硬着头皮道:“他老人家说……很是挂念你。”

七姑冷笑几声,并不接话。

姜悦卿是出了名的牛脾气,一张嘴更是比铁板还要硬,这样的人会说诸如“我很挂念她”之类的软话?

墨玉笙心知自己露了马脚,厚着脸皮笑了笑,旋即转了话题:“七姑侨居五毒山多久了?”

七姑:“十年有余。”

墨玉笙没话找话道:“五毒山地处偏僻,为何选在此处落脚?”

七姑正俯身将玉盒放入抽屉,闻言身形陡然一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见她久未开口,只道自己踢中了铁板,正准备夹尾巴跑路,不料七姑骤然转身,缓缓吐出三个字:“因为他。”

第68章情窦

这三个字出口,七姑像是卸了寒冰筑的面具,露出张冰封千年的凡人面皮,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皆上眉头。

“因为谁?”墨玉笙本能地接口道。

七姑不做理会,兀自将目光放得悠远,“那时他遭剑魔反噬,远走五毒山,被我所救。我对他一见钟情,陪着他静养疗伤,与他相识不过十日,却是我穷尽毕生都再求不得的时光……”

七姑话说得没头没尾,墨玉笙敏锐地抓住“剑魔”二字,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些什么,顿时如遭雷劈。

他试探性地问道:“不会是……周怀恩前辈吧?”

周怀恩,前武林盟主,即便已经绝迹江湖多年,依旧是一众待嫁春闺们茶余饭后肖想的对象。

七姑再怎么心狠手辣也是个女人,逃不过情关,情种周怀恩本也无可厚非。

只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武功门派虽五花八门也分个三六九等,其中以蛊毒为最次,再如何出类拔萃也为人不齿。

七姑早年间行事偏激,稍有不快就以毒伺候,可谓是声名狼藉。这么个妖女,与周怀恩真真是云泥之别,凑成一对简直人神共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姑冷眼瞧着他,反问道:“是又如何?”

墨玉笙火速整理了乱飞的五官,张口就来:“二人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七姑不屑一顾地笑笑,“世人皆唤我作毒妇妖女,我偏要染指仁人君子,便是天王老子降世也休想断我情缘。”

然而下一刻,她的神情骤然收冷,“可惜……感情一事需得两厢情愿,并非我一人做得了主!他宁愿守着把破剑孤独终老,也不愿让我留在身边……我便只得侯在这空无一人的山谷,坐等他回头……”

墨玉笙愕然。

他大抵知道七姑深情却不知情深至此,竟甘愿用十载二十载乃至余生去祭奠那昙花一现的朝暮。

他叹了口气,明知无用,还是宽慰道:“周前辈他是盖世英雄,心怀天下,兼济苍生。”

七姑冷声道:“去他的天下,去他的苍生。我宁愿他是身无长物的寻常百姓,也好过做这一身伤病的盖世英雄。”

墨玉笙默然。

若是能与君朝暮,谁又愿爱别离苦?世间之事,多是无可奈何!

七姑顿了顿,忽地问道:“你可听说过长夜未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点点头:“自然。”

七姑神色倏地变得凄厉,“少游即是未央剑的护剑人。他这一生都在与剑魔缠斗,未曾有过一日安生,未曾有过一夜安眠。为了与剑魔抗衡,他修炼无情道,斩断七情六欲……可是人非草木,若是压抑情欲,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可我不在乎!便是副没有魂魄的躯壳,我也心甘情愿地守在他身旁。只是……他却不懂我的心,怕连累我,许不了我长久,将我拒之千里……”

她低低笑了几声,神情凄婉。

这一刻,她不再是心狠手辣的毒手七姑,只是名为情所困的深闺怨人。

她轻叹了一声,恨声道:“他不辞而别,留下封书信叫我忘了他,离开故地,重新来过。可我又岂能遂他愿?”

“我偏要在这耗着,耗到油尽灯枯,让他后悔!谁叫他越俎代庖,替我谋划后路?”

…………

七姑用最狠的语气,倾诉着最柔的情肠。

墨玉笙站在一旁,目光分明落在七姑身上,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却倒影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对他说:“你又为何越俎代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人对他说:“我不在乎!”

那人对他说:“我等你。”

…………

墨玉笙闭了闭眼,只觉混沌不堪。

他的心头被千愁万绪堵得满满当当,伦常添上一道,生死添上一道,血仇再添上一道,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可恍惚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混乱无序中翻滚着,挣扎着,直至缓缓露了头角。

墨玉笙佝了佝身子,轻轻吐出口浊气,跟着七姑出了门。

门外,丫头湘琴正在打扫院子。

惨遭元晦毒手的草木被收拾得七七八八,还有几朵海棠花呈尸院中,没来得及清理。

湘琴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七姑,慌忙打手语道:“不是我弄的。苏铁姑娘让我来收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七姑淡淡地扫了一眼簸箕里的鱼腥草尸体,目光长久地落在离了枝头沾了些许泥土显得不再妖娆的海棠花上,丢下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扬长而去。

墨玉笙倚着门框,耳旁回荡着七姑的话,久久没能挪步。

良久,他缓缓抬头。

日落西山,薄暮微寒。

谷中水汽渐起,山风催着白雾四处流走,使得天色混沌,暧昧不明,只能从雾薄云开处,隐约窥见乍现即隐的落日残阳。

墨玉笙紧了紧领口,朝湘琴打了个招呼,低头走出了佰虫居。

没走出几步,被人从身后叫住。

墨玉笙转身,是丫头苏铁,手中端着个空药碗,碗中还残留着一些药渍。

墨玉笙疑道:“苏铁姑娘身体有恙?”

苏铁摆手道:“墨公子莫诅咒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顿了顿,道:“谷中还有其他客人?”

苏铁目光闪烁,没接这茬,看样子,似乎不便透露来人身份。

偏生墨玉笙好奇心重,他于是打趣道:“难不成苏铁姑娘金屋藏萧郎?”

苏铁长居深谷,不谙世事,哪里经得起这等调笑,一张俏脸憋成猪肝色,当即脱口道:“是……是两位故人。”

这些年七姑深居简出,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慕容羽触角伸得这般长,都多年寻踪无果,最终意外借无影之口才得知她的下落。

苏铁口中的故人莫非是……

墨玉笙问道:“那二人可是无影与沈清渊?”

苏铁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对墨玉笙的崇拜之情瞬间又多了几分。

苏铁:“你们认识?”

墨玉笙点点头,“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故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低头看了眼药碗,问道:“这药是给谁的?

苏铁如实道:“沈公子。”

墨玉笙道:“沈清渊?他出了什么事?”

苏铁面露愁容:“唉!入谷月余,他几乎不眠不休粒米未进,成天就靠着点酒水度日,人消瘦得形如枯槁。主人心疼他,熬了些补气凝神的汤药差我送过去……”

墨玉笙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沈清渊心素如简,人淡如菊的模样。这样的人即便在酒桌上,也端得是风雅君子的谦谦做派,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借酒度日,喝得烂醉如泥。

墨玉笙皱眉道:“无影呢?两人不是形影不离,怎么不拦着他?”

苏铁叹了口气,脸上的愁容更甚,“无影公子至今昏迷不醒。”

墨玉笙:“他患的什么顽疾,怎么连七姑都束手无策?”

苏铁摇头道:“不是病症,是被人所伤。沈公子将他带来药王谷时,他几乎已经断了气。主人那是在与阎王爷抢人。”

她顿了顿,想起当日的情形,犹自心悸,脸色变得惨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剑伤刀伤加起来几十处,几乎体无完肤。全身筋脉寸断,足筋和手筋也被人挑了去。胸口被刺了七剑,剑剑致命,若不是他天生构造异于旁人,心脏长在右侧,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墨玉笙倒抽了口凉气,缓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道:“七姑呢?怎么说的?人能救回来吗?”

苏铁摇头道:“主人说她能保无影公子魂魄不散,却聚不了他的精气……”

墨玉笙不死心,明知故问:“七姑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铁:“一切看造化。兴许……兴许就这样长久地睡下去了……”

墨玉笙只觉得心口凉飕飕的,是那种即便架上碳炉小火慢煨,也暖不透的寒凉……亦或是悲凉。

一个出身名门的白衣,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一个修的是断情断欲的无情道,一个炼的是凶狠阴毒的无影爪。

两人的命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纠缠成对世俗的背离与嘲讽。

原以为二人能冲破束缚,凌驾于俗尘之上,却不想还是叫这弄人的命运拽落凡间,摔得粉身碎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月余前,在幽谷居。

墨玉笙问无影,“值得吗?”

当时的他没能得到无影的回答。

如今墨玉笙很想再当面问上一次,“值得吗?连命都搭上了。”

可惜无影卧榻长眠,已经开不了口了。

恍惚中,墨玉笙的耳边蓦地响起一声熟悉的低语,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清如山渌。

那人说:“值得。”

墨玉笙愕然抬眸。

眼前除了苏铁并无旁人。

他闭了闭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那人早已住进了他的心底。

苏铁犹在一旁念念叨叨,“你说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几个月前,两人来取解药时分明还神采飞扬,谈笑风生……如今竟就要天人两隔了……”

她有感而发,忽而念道:“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人”字音还未落,她感到身旁骤然起了一阵疾风,苏铁侧目看去,身旁人足尖轻点,在虚空中几个借力,化作翩翩惊鸿,飘然而起。

苏铁端着空碗,站在原地,看着那墨绿色身影一点一点闯进秋晖深处。

一声乌啼划过天际。

苏铁闻声望去,氤氲的水汽不知何时散尽,只见斜阳低挂西山,澄澈一片。

苏铁叹道:“什么夕阳,美成这样!”

第69章定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秋晖与绿荫向后极速退去,墨玉笙像是穿行在光阴的回廊,往事一幕幕,浮光掠影般,乍现眼前。

十三岁的元晦对他说:“好,我跟你走。”

十五岁的元晦对他说:“不要丢下我一人。”

二十岁的元晦对他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活着。”

少年的他,青年的他,不谙世事的他,老成持重的他……无数个他在眼前交叠。

重影每厚一分,墨玉笙足下的步子便快上一分。

他原是个穷讲究颇多的慢性子,吃饭好细嚼慢咽,读书好咬文嚼字,说话好轻吞慢吐,便是泰山崩于前,也是一副闲庭信步的做派。

然而此刻,他心口像是着了一团烈火,催动着全身的血脉沸腾,推着他近乎失态地奔向前方。

他忽然意识到,两人兜兜转转的这些年,元晦或许就是抱着这种心情,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墨玉笙没有直接回厢房,而是去了一趟幽泉涧。

回来时,已经入了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萤虫散落在树梢,点燃了谷中的边边角角。

墨玉笙足不沾地地疾行于火树银花间。他的鬓角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衣襟湿了一片,贴在心口。

再过一个拐角,便是厢房,他却蓦地刹住了脚步。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阵,将身子浸在寒凉的夜色中,任夜风吹落两鬓的汗珠,吹灭心头的烈火,吹散四肢百骸的余热,直到秋霜润了衣角。

墨玉笙身子和心扉都从方才极致的沸腾中冷却了下来。

但不顾一切想要见到元晦的念头却愈发强烈。

直至此刻,他才无比笃定,他对元晦的感情,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遵从本心,深思熟虑。

他细细整理了一番仪容,背着双手,慢悠悠地晃向厢房,看上去很像位饭后遛弯的闲人。

元晦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低头看着脚尖。听到脚步声,也不费事去看来人是谁,即刻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如何?七姑……她怎么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知在台阶上坐了多久,周身散发着阵阵寒气。

墨玉笙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进屋,“外面冷,里边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墨玉笙看了眼元晦的后肩,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元晦径直走向木桌,捉起茶壶斟茶,不甚在意道:“已经上了药,无碍。”

他将热气腾腾的茶水递到墨玉笙跟前,“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墨玉笙接过茶杯,在手中停留了一会儿,反手将茶水原封不动地落回到桌案上。

“怎么?茶不够热吗?”

元晦佝下身子,作势去探茶水,被墨玉笙从身后捉住了手腕。

他微微一愣,被身后人没怎么费力地拉到了板凳上。

“你先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的声音温柔得不似寻常,记忆中上回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五年前在春山镇他病倒的那次。

墨玉笙的掌心残留着从茶杯上带下的热力,微微发烫。

元晦有些受宠若惊。

墨玉笙对他从来都克己复礼,算下来两人间的肢体接触,还不如他与来风之间来得频繁。

他不由地看向墨玉笙。

他表情略显凝重,去了往日里的轻佻。元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莫非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正胡思乱想间,墨玉笙缓缓蹲了下去。他单膝跪地,直起的身子刚好够与坐着的元晦平齐。

两人四目相对。

墨玉笙从身后抽出另一只手。方才进屋他一直将手背在身后,这会儿才发现,他手里竟藏着朵娇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从来没见过这种花。

半掌大的花,几乎都是花盘,花盘里簇拥着月牙白的花蕊,乍看去好似一轮明月。

他蓦地想起早上苏铁说过的话,问道:“这是……蜉蝣花?”

墨玉笙摇摇头,“原本的确是想去幽泉涧摘蜉蝣,却在半路看到了它,我瞧着喜欢,便摘了下来。”

元晦:“它叫什么名?”

墨玉笙:“婵娟。”

元晦:“可是天上的婵娟?”

墨玉笙:“正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婵娟,穿越时空,意为永恒。”

他抿了抿嘴,将花凑近到元晦跟前:“给你的。”

元晦伸手接过婵娟,低头嗅了嗅,未见特别的香气,却充斥着一股草木的清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对这婵娟花爱不释手,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他见花盘边缘的花瓣微微翘边,打算寻个装水的容器将它长久地养在里头。

他刚起身,被墨玉笙勾住了手腕,圈入了掌心,耳旁响起他的声音:“元晦,我有话要对你说。”

元晦看向墨玉笙,一颗心毫无预警地狂跳起来。

他缓缓坐下,两人视线再度平齐,这是第一次,元晦在那双噙着三月春光的桃花眼中,看到了如沐春风的自己。

“什么?”元晦问道。

“我……”

墨玉笙眼神微微闪躲了一下,这使他看起来似乎是有些胆怯。

他独泛轻舟过万重山寻到了本心,当他怀揣本心一路奔到心爱之人面前时,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个“我”字在舌尖跳腾。

想他半生风流,也曾在花楼一掷千金,也曾对着红粉知己轻言许诺,却唯独对他的小元晦开不了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因为情深至此,再多的言语也显得浅薄。

另一边,元晦见墨玉笙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悬着的一颗心逐渐跌入谷底。

打从进门起,墨玉笙的表现就很反常。再加上他几次三番绕过元晦的话,对七姑闭口不提……

元晦周身狠狠一颤,一股不详的预感蹿上心头。

他猛地站起身来,抽回了墨玉笙掌下的手腕。

“别说了。”

他仓皇地别过脸,握着婵娟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墨玉笙扣住他的腕子,将他拉近到跟前,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元晦闭着眼,面如死灰。

“我去求七姑,让她再想想法子。一年半载……总还是有的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

这小子的脑瓜子里究竟装着些什么?

索性被元晦这么一闹,墨玉笙紧张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他的手顺着元晦的腕子一路滑进了他的掌心,在掌心处微微顿了顿,旋即撑开他的五指,滑进了他的指间,与他十指相扣。

他将元晦的手背抵在了自己的心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一刻,横在两人之间的千沟万壑被他一口气迈了过去。

“天上的星星我摘不到,水中的月亮我捞不起,我用这副凡人之躯作为聘礼,你可愿……跟着我?”

他的声音轻柔,掷地有声。

他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枚游龙扳指。

“我如今身无长物,身上值钱的也就这枚扳指,你若是不嫌弃便拿了去,权当做我俩的定情信物。”

墨玉笙的情意刨白于此,对面的元晦却仿佛神游天外,表情寡淡,眼神甚至有些许空洞迷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忽然就不淡定了。

他尴尬地举着扳指,觉得自己像个唱曲的戏子,还是那种唱独角戏,颇不受人待见的那种。

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搞半天是个乌龙?

这下自己不仅成了慕容羽口中的禽兽,还活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越想脸色越难看,好在这时,元晦开口了:“子游,你打我一巴掌好吗?”

墨玉笙:“……”

元晦呆呆地看着他,自言自语道:“是了,定是在做梦。若非梦境,你又怎会如此待我?”

“我……”

他还打算说些什么,墨玉笙欺身上前,以唇舌代替了巴掌,堵住了他微颤的双唇。

能动嘴皮子绝不动手脚,这是墨某人一贯的准则。但他并不打算趁人之危,只点到为止,两人唇齿一触即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几近呆傻的元晦,半开玩笑道:“这样呢?也是在做梦吗?”

元晦如实地点点头,“嗯”。

看那痴迷的样子,似是被梦魇得更深,醒不过来了。

墨玉笙:“……”

这小子顶着张和尚脸,成天成宿的都在做些什么梦?!

奈何这样呆呆傻傻的元晦甚是惹人怜爱,墨玉笙舔了舔双唇,一手环住元晦的腰身将他贴进,打算将趁人之危的小人当到底,以自己的方式,圆了眼前人的花梦。

谁知这时,外面大煞风景地响起了敲门声。是苏铁姑娘。

她见门虚掩着,便推门进来,一面道:“墨公子,主人差我拿来的百化丸。”

屋内二人人影交错,墨玉笙一只爪子还横在元晦的腰间,气氛暧昧到连个瞎子都能闻到端倪。

偏生苏铁心思单纯,她见元晦软绵绵地贴着墨玉笙,问道:“怎么?元晦公子身体有恙?”

墨玉笙神色如常地收起了爪子,一面接过药瓶,一面推着苏铁往外走,“吹了点凉风受寒,不打紧,出身热汗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将苏铁送至门外,飞快地掩上门扉,麻溜地给门上了锁。

苏铁走出几步,忽又朝里喊道:“对了,两位公子,晚膳时间快到了,这不比自家,过了饭点,可就得饿肚子了。”

墨玉笙一心都扑在被花梦魇住的元晦身上,他敷衍地应了声“好”,火急火燎地转身时,元晦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满屋的烛火都盛在了他嘴角的一对梨涡之中。

“我愿意。”

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轻声道:“给我。”

墨玉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元晦深深地凝视着墨玉笙,道:“游龙扳指。”

墨玉笙捏着扳指的手紧了紧,两股好看的眉毛微蜷着,表情深情而凝重,“你可想好了?我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什么都给不了你,许不了你名分,也许不了你长……”

“久”字还未出口,元晦凑了上去,用一个并不怎么娴熟,可以称得上生涩甚至是笨拙的吻,给了墨玉笙一个无声的回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0章七夕番外瓜藤私语

春山镇,七月初七。

元晦从羽庄出来时天还没黑透。

他松快了一下久坐有些僵直的臂膀。

或许是七夕的缘故,今日前来问病索药的人并不多,元晦却从清晨一直待到傍晚打烊。

人只有在忙碌的时候才能不分心想些旁的,比如……想他。

元晦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微月长空,纤云飞星,玉露金风,牛郎织女。

世间万物似乎都成双成对,好像落单的,只有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在夜风中驻足了好一阵,而后沿着四方街走入灯火深处。

天上星繁河汉白,

人间花市灯如昼。

在春山镇,七夕是继春节,中秋的第三大重要节日。

春山夜市,人流如织。

东芝糕点铺前排起了小长龙,除了平日里常见的糕点,今夜还特别推出了牛郎织女形象的巧酥。

巧酥是一种芝麻酥。在春山镇,女子互送牛郎形象的巧酥,祝福对方早日寻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男子则会送心爱之人织女巧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元晦在糕点铺前,看着红男绿女成双入对,不禁有些怅然。

这是他与墨玉笙互许终身后的第一个七夕,墨玉笙远在千里之外的山西老宅给墨覃盛祝寿。

两情若是久长,又岂在朝暮。这个理他自然懂。只是理智归理智,失落归失落。

元晦想了想,还是挤进了人群,排起了长队。虽不能在七夕这日亲手将巧酥送给他,留下点念想也是好的。

轮到元晦,小贩道:“客人要甜口还是咸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虽没吃过巧酥却也知道,素来巧酥都是甜口,他于是问道:“怎么?巧酥也分口味了么?”

小贩笑道:“今年新推出了椒盐味。”

元晦顿了顿,道:“给我来份咸口的。”

元晦提着油纸包,混迹在人群中,缓缓走向四方街尽头。

四方街的尽头,是春山河。

河岸两侧点缀着无数的华灯烛火,照得那微波荡漾的春水河面如天上的星桥银河般璀璨。

春山桥头,挤满了浓妆淡抹的女子。有人在月下穿针乞巧,乞讨心灵手巧;有人在河畔取水沐发,祈愿仙子庇佑;也有痴男怨女对着星空祈求良缘。

元晦沿着春水河畔,缓缓走向灯火阑珊处,将一天一地的火树银花抛在了身后。

他在春山山脚找了块空地坐下。

借着月光,他从怀中取出两个个信封。

这是墨玉笙寄给他的家书。

第一个信封的封口处微微翘起,看样子已经被人来来回回启开过无数次,但信封平整几乎看不出褶皱,看上去就如同新的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信封里面装了张画像。

画中人,眉目清秀,嘴角噙着两湾清浅的梨涡。他手上捧着朵明月一样的花。这是在五毒山,两人互许终身那夜,墨玉笙送给他的。

花名婵娟,寓意永恒。

画像空白处提了两行字:

“,吹梦到春山。”

字如其人,惯常的骚气。

“作什么把我画成这样,我在他眼里就这般好么?”

元晦眼底含笑,边自言自语,边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字迹,感受着水墨之上那人执笔的温度,想象着那双桃花眼里满而不溢的脉脉温情。

不知疲倦。

良久,他将画像一丝不苟地装进信封放入怀中,又打开了第二个信封。

这个信封完好无缺。他早些天前便收到了,只是没舍得打开,硬生生地拖到了今日,拖成了七夕情笺。

他拆得极为小心仔细,生怕撕坏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打开,从里面滚出个拇指般大小的乳白色玉石。

元晦将玉石攥在手里,伸手探进信封里里外外掏了个遍,却是空荡荡的,连个字条都没有,元晦不禁有些失落。

他于是摊开掌心,借着月光仔细研究起玉石来。

玉石被打磨成了骰子形,中间竟还镶嵌了一颗红豆。

元晦的心狠狠一颤。

元晦将玉石放在唇边,吻了吻,喃喃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从月上柳梢头一直坐到长空明月悬,而后起身,走向了墨宅。

推开墨宅大门,庭院中间摆放了张桌子,借着月光看去,桌上放置了茶酒、水果、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还有一个插着束红纸的花瓶以及一个小香炉。

而那桌旁……居然坐了一个人。那人手握茶杯,朝着元晦晃了晃,轻轻吐出三个字,“回来了”。

便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三个字,轻易就让元晦湿了眼眶。

墨玉笙起身,走到元晦面前,轻轻一带,将他揽入了怀中。他低头吻在了元晦的眉心,恶人先告状:“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大半天了。”

元晦伏在他肩上,好半天才缓和了情绪。他撑起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墨玉笙,眼角犹挂着泪痕,“你……为何……会在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凑上前,吻去了他眼角的泪痕,失笑道:“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元晦吸了吸鼻子,“那么远的距离,你是如何……”

墨玉笙眨眨眼,“踏着鹊桥过来的。”

元晦再也忍不住,勾住墨玉笙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绵长而细碎的吻,甜而咸。

良久,两人分开。

墨玉笙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桌边,“过来,春山镇习俗,七夕这夜要拜七娘。”

元晦指着一桌精细的贡品,面露惊疑,问道:“你弄得?”

墨玉笙长眉一挑,“自然。我可是费了好些功夫。”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墨大爷不但把贡品认清了甚至还把“五子”都摆全了,要说不费功夫,那才是骗鬼。

元晦随他入座,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的身上,“对了,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声不响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晌午刚到,想布置完给你个惊喜。”

元晦用力压下飞起的唇角,问道:“你就不怕我提早回来,撞破这桩惊喜?”

墨玉笙轻抚着元晦的脸颊,笑道:“我早与孙掌柜打过招呼,不然你以为谁有这个胆子留你在羽庄打下手?”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道:“不过我只让他拖住你,没让拖到这么晚,白白浪费了大半个良宵。孙掌柜办事不利,得扣他月钱。”

元晦微微偏了偏头,从这个角度可以近距离地欣赏到墨玉笙那张让月下牡丹都失色的侧脸。

元晦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在那翰墨似的黑痣上烙下了一个湿淋淋的吻。

“不关孙掌柜的事。是我自己在外面游荡……”

“为何?”

“我怕……”

“怕什么?”

“怕……睹物思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愣了愣,旋即一手端起元晦的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牵起元晦的手,将他放在心口,正色道:“是我的错,不该自作主张。明年今日,我一定陪你过个完整的七夕。”

元晦重重地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油纸包里捻出块巧酥,递到墨玉笙嘴边。

“这是巧酥,给你的,还好来得及。”

墨玉笙刚张嘴,元晦却虚晃了他一道,往后轻轻一带,转而将巧酥放进自己嘴里,咬下一口。

他将印着自己唇齿痕迹的巧酥送到墨玉笙嘴边,眼底是稀疏月光遮不住的笑意。

墨玉笙调笑道:“你不是不喜欢吃巧酥?”

七年前,两人刚来春山镇落脚,每逢七夕,都会有姑娘带着巧酥上门。墨某人来者不拒,笑容可掬地收下,转手就送给元晦。

元晦是苏州人,又是个半大的孩子,没有不好甜口的理,但墨玉笙带回来的那些个巧酥,他是碰也不碰。每回都要甩脸色,而且一年比一年臭。

元晦扬了扬眉,语气带着点俏皮,“现下喜欢了。”

他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道:“如何?尝出什么味了吗?”

墨玉笙乖乖地将巧酥含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评价道:“果然香甜可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愣了片刻,嘴角微微颤了颤,装作不甚在意地问道:“真的……香甜?可不许骗我。”

墨玉笙砸吧掉了嘴角的渣子,笑道:“我虽不好甜口,但你送的,便不一样。”

七月天,仲夏夜的风穿堂过,将元晦吹得透心凉。

墨玉笙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拉着他起身,朝院角走去。

元晦勉强挤出个笑,问道:“作什么?”

墨玉笙故弄玄虚道:“嘘,小声点。别惊动了他俩。”

元晦:“谁?”

墨玉笙:“牛郎织女。”

元晦跟着墨玉笙来到了院角的桂树下。抬头一看,桂树四周被人潦草地缠上了南瓜藤,歪歪扭扭的,看上去不伦不类。

不过一想到是墨某人的手笔,一切的粗制滥造也都变得情有可原了。

墨玉笙凑近到元晦耳根,对自己丧心病狂的手艺毫不脸红,“我亲手搭的桂树南瓜棚可还满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迟疑片刻,中肯地评价道:“南瓜藤……长得不错。你从哪里弄来的?”

墨玉笙顺手从瓜藤上摸下朵小黄花,别在了元晦耳后,“从王婶南瓜地里顺的。她那南瓜肥,少一两根藤不碍事。等明日我再向她负荆请罪去。”

元晦笑笑,微微侧了侧头,嗅了一口花香。

他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墨玉笙忽地将一指抵在他唇间。

“嘘,南瓜藤下听私语。”

“他们……说得什么?”

墨玉笙捉起元晦的手,吻了吻他的掌心,在他掌心缓缓写下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元晦低着头,在墨玉笙看不见的地方用力闭了闭眼,艰难地将一滴清泪收入眼底。

“我的郎君,”元晦将墨玉笙的指尖紧紧攥在掌心,心里又是怅然又是甜蜜,“我们还能等到白头偕老的那一天吗?”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是两人互许终身隐居春山镇的第二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把刀一把糖别骂我~>_<~

第71章夜谈

元晦对墨玉笙的唇并不陌生,大言不惭地说给他一只画笔他能临摹得惟妙惟肖甚至连唇纹都不差分毫。

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描摹过墨玉笙的唇,也曾无数次肖想过与他耳鬓厮磨,但想归想,真正实践起来岂止是毫无章法,简直是一塌糊涂。

元晦又是拘谨又是焦躁,他像只饥饿的狼崽,守着得来不易的猎物,依着本能去撕咬去吞噬,但又怕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得不压抑本性小心翼翼地品尝每一口珍馐。

墨玉笙被啃得双唇疼痒难耐,熄火歇菜八百年的那点为人师表的自觉终于被唤醒了。

他微微愣了愣,旋即决定反客为主。

偷奸耍滑了那么些年,是时候教徒弟一点真本领了。

墨玉笙一手斜插入元晦脑后青丝,托住他的后颈,一手环住元晦腰身将他压向自己,他刚打算身体力行,将自己十几年穿花拂柳攒下的宝贵经验倾囊相授,谁知这时,饥肠君非常不卖面子地大叫了一声。

墨玉笙这一天下来,没吃顿饱饭不说,还被一群骇人的尺虫钻进身体将心肝脾胃肾啃了个遍,内里早就被掏空,也就是凭着一腔沸血和一颗色心才撑到了现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色心也不管用了,得给肚子让步!

只是现下气氛正好,若停下来说句“我肚子饿了”,实在是大煞风景,还显得自己怪没风度的。

进退维谷之际,元晦轻轻地挣脱了他,他双眸尚泛着水汽,气息尚在微喘,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春潮压下心头,用干涩沙哑的嗓音说道:“不如先去吃点东西?”

话说得漂亮,他双手还挂在墨玉笙的脖颈处,看样子,没有放过墨玉笙的意思。

直到墨玉笙腹中饥肠忍无可忍地再次发出抗议,元晦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一面善解人意地说道:“我饿了。”

墨玉笙借坡下驴,欣然接受了元晦的提议。

两人出了门。

夜寒露重。

晚风拂过,墨玉笙那被色/欲焚灼的心智也逐渐冷却了下来。想到方才自己半是冲动半是不忍地踏出的那一步,竟又是有些羞涩难堪起来。

当徒弟养了这么些年,还曾义正言辞地教导徒弟尊师重道,谁曾想最后竟是自己把持不住下了手,这脸打得啪啪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只是脸皮厚,并不是不要脸,这么想着,他老脸一红,低头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元晦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就这么不言不语地走了一阵,元晦忽地快步上前,从一侧轻轻勾住了墨玉笙垂在宽大袖袍下的指尖。

墨玉笙有些别扭地缩了缩胳臂,心道:“怎么那么腻歪。”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十分不积德:“怎么?那么大个人了,还怕黑不成?”

这本是句无心的玩笑话,元晦却没让它掉入空地,他扣住墨玉笙的五指微微收拢,用比清辉还清冷的语气说道:“从前没有这么一只手让我牵着,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现下有了,我便舍不得再松开了。”

墨玉笙家世显赫,自小爹疼娘爱还有长姐宠着,他对元晦的身世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莫名觉得心酸。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十分不是个东西。态度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简直不是个爷们。

他于是回握住元晦的手,将它紧紧地拢在五指下,两人掌心相扣,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块,便是无孔不入的夜风,也寻不到一丝间隙。

元晦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子游,我……不是在做梦吧。”

墨玉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这小子竟然还觉得是在做梦?

墨玉笙有些啼笑皆非。他于是调侃道:“怎么?你巴不得做梦?这是吃干抹净了,打算抛下我拍屁股跑路了是吧?”

元晦摇摇头,他好似读不懂墨某人的幽默,一本正经地说道:“天上掉馅饼这事,于别人是少有的,于我是没有的。我总害怕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墨玉笙笑笑,避重就轻道:“不就是区区几个馅饼吗?过几日下山,我买上整整一箩筐,从酒楼上往下撒,保准将你砸得满头花。”

元晦愣了愣,旋即满眼含笑地看向他,“银子得省着花,可不许这样铺张浪费。”

墨玉笙捏了捏他的掌心,宠溺地回道:“遵命!”

从厢房到膳房不过几步的距离,两人腻腻歪歪,走得拖泥带水的。

苏铁站在门口干着急。

她远远瞧见二人,招手道:“二位公子快点,饭菜都要凉透了。”

两人匆匆入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谷中肉食匮乏,多以自给自足的蔬菜瓜果为主。

也不知是饿老实了,还是心情不错的缘故,墨玉笙一改先前挑三拣四的臭毛病,看上去胃口极佳,还破天荒地要了两碗百花羹。

平心而论,湘琴做得这道百花羹确实惊艳,以新鲜采摘的花叶入料,配合蝶蜂浆熬制而成,口感清新风味独特,连元晦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勺。

苏铁天生性子活泼,与墨玉笙相处了几日便不再拘谨。她一面给墨玉笙递过去新盛的百花羹,一面笑道:“如何?我们湘琴做的这道百花羹算不算得上是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墨玉笙也不急着回答,舀了满满一勺含进嘴里,待到那股浓香将舌尖包围才心满意足地落了勺。

墨玉笙的嘴,骗人的鬼。

只要他愿意,哄人的功夫一流。

他冲苏铁与湘琴笑笑,恭维道:“湘琴姑娘做的这道百花羹甜而不腻,口感独特,算得上是极品,在我心中排名第二。”

湘琴含笑垂眸,两颊悄然爬上两抹绯色。

苏铁闻言,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哦那排名第一的又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笑而不语。

苏铁好奇心作祟,遂又看向元晦:“元晦公子,你可知他的最爱是什么?”

元晦正埋头剥着水煮毛豆。他的手指十分灵巧,两人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已经剥了小半碗。他将装着青绿色豆子的碗碟推到墨玉笙跟前,含笑看了一眼墨玉笙,问道:“是什么?”

墨玉笙将爪子伸进碗中,挑了几粒饱满的青豆放入嘴里,边咀嚼边不紧不慢地回道:“面,阳春面。”

苏铁奇道:“左右不过是一碗面,还能做出什么新花样来么?”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

苏铁自然不会明白,天下间的面或许千篇一律,掌勺的人却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道理墨玉笙也是花了七年时间才明白过来。

汤足饭饱,两人并肩出了膳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借由黑夜的掩映,握住了墨玉笙的指尖。

两人没走出几步,碰到了七姑。

她似乎格外偏爱那只火影蟾蜍,走到哪都不忘带着。

墨玉笙毕恭毕敬地朝七姑行过礼,起身时一不小心与那蟾蜍四目相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方才吃过的东西差点就被原封不动地吐出来了。

七姑见墨玉笙脸色不佳,问道:“百化丸服用了吗?”

墨玉笙匆匆别过脸,如实道:“还没来得及。”

七姑道:“百化丸化毒生血,配合银针入穴效果更佳。”

她看向元晦,“你跟我来。”

元晦抽回广袖下交握的手掌,对着墨玉笙温声道:“你先回屋歇着,我向七姑讨几根银针便去找你。”

墨玉笙巴不得离那毒物越远越好,他朝元晦点点头,正准备脚底抹油,七姑忽地开口道:“慢着。”

七姑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缓缓扫过两人,意味深长地说道:“百化丸有三忌。忌辛辣,忌酒水,忌色欲。”

她将“色欲”两个字咬得极重,生怕钻不进这半聋的耳里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知她深意,尴尬地不知所措。

倒是墨玉笙丝毫不知害臊,没脸没皮地接口道:“七姑放心,来日方长这个理我懂。”

元晦悟性极高,早年又跟着墨玉笙耳濡目染了些医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熟习了针法。

他赶回厢房时,墨玉笙正坐在桌前品茶。

屋内炉火烧得很旺,墨玉笙只着了件单衣,雪白的颈子也不知是被碳火烤得还是被烛光染得,泛着浅薄的胭脂色。

元晦的目光在墨玉笙的颈子前来来回回,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他自耳根下腾起了一片绯红,缓缓蔓延至整个双颊。

这样的元晦,莫名得可爱。

墨玉笙忍不住逗他道:“这几天是跟我在床上挤一挤,还是打个地铺睡?”

元晦艰难地收了目光,欲盖弥彰地摸出一把银针,支支吾吾道:“我……刚学了针法,得上床给你施针。”

墨玉笙爱惨了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接着逗他道:“施完针呢?”

元晦垂着头,双手不自然地摆弄着银针,低声道:“我背上的伤……需要上药。”

墨玉笙玩心不减,继续逗他道:“上完药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沉吟片刻,忽地抬眸看向墨玉笙,他的双眸中含着两抹温吞的星火,散发着平静的危险之气。

他将声音压成一线,反问道:“你说呢?”

墨玉笙:“……”

第72章不悔

墨玉笙服下百化丸,脱了上衣,趴在床榻上。

方才吃了憋,现下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元晦往暖炉里又新添了些碳火,火舌在虚空中无声地追逐,将屋中寒气驱散殆尽。

元晦手握银针,走到床边,目光触及墨玉笙无遮无挡的背脊时,手一哆嗦,差点将自己的手掌扎成一朵仙人掌。

墨玉笙原不是省油的灯,才趴了小半会儿便觉得浑身难受,哪哪都不对劲,他见元晦迟迟不动手,催促道:“怎么还不下针?”

“马……马上。”

话虽如此,元晦还没能消化得了这视觉盛宴,还是有些头晕目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见元晦拖拖拉拉的,只道他手生,不敢下针,于是一扭头,打算爬起来,自力更生,“什么穴位告诉我,我自己来。”

元晦岂会将这等美差供手让人,他当即摒除旖念,收了心神,眼疾手快地将墨玉笙按回到床榻上。

“不……不必麻烦……我这就开始。”

他接连抽了几口气,咬了咬牙,指尖落到墨玉笙的后颈,在风池穴与大椎穴处各下了一针。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

墨玉笙的背脊单薄不显瘦弱,常年习武使得他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好似一件玉雕珍品,匠工的每一处雕琢都精打细算,不多一分,也不短一毫。

元晦红着脸,指尖代替了目光,轻抚上了墨玉笙的背脊。

墨玉笙的后背被元晦指腹上的薄茧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着,又痒又麻,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啃食。

他酥麻难耐,不自觉地扭动了几下身子,活像只离了土的蚯蚓。

“别动。”

元晦一手压住他的肩胛骨,将他固定在床板上,一手沿着脊柱向下,像插秧一样,飞快地插下一排银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墨玉笙的腰身处。

墨玉笙的肩膀宽如山峦,腰身则细如流水,元晦试着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自己两只手便能掐得过来。

他心神荡漾,指尖在墨玉笙腰间无意识地游走,目光不自觉地围着他腰线之下的曲线打转。

墨玉笙被摸得有苦难言,直觉某人是夹带私货,趁机揩油。

他于是调侃道:“我说大夫,便宜占够了吗?占够了就抓紧下针吧。我趴得四肢都要退化了。”

元晦被抓了个现行,毛孔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心虚地辩解道:“你腰间的肌肉太僵硬,不好下针。我先给你松快松快。”

他边说着,双手边攀上了墨玉笙的腰身,沿着腰部曲线明目张胆地揉捏起来。

当他按到肾俞穴附近时,墨玉笙忽地后背一弓,像只虾公一样,差点从床上弹跳起来。

墨玉笙回身抓住元晦的手,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元晦,语气略显生硬,“好了,好了,别再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纯白如纸,却也知道方才墨玉笙的反应是怎么回事,直觉脑门热得要冒烟了。

等到元晦施针完毕,两人都尴尬出了一身薄汗。元晦的衣襟更是湿了一大块,贴着前胸后背。

元晦下床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道细缝。

夜寒霜重,他又担心墨玉笙着凉,伸手在窗前试了半晌,反复确认有没有凉风。

墨玉笙趴在床上,后背扎满了银针,活像只受惊的刺猬,他身体动弹不得,便不得不开口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他盯着元晦的背影道:“明晚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夜光草。我寻到了一处绝佳的观景点,离幽泉涧不远,与神农谷的那处不相上下。”

“好。”

元晦关了窗,来到暖炉旁。他手握火钳,一面低头拨弄着炉中碳火,一面问道:“子游,你在神农谷,经常去看夜光草吗?”

他顿了顿,看似漫不经心地添了一句:“就你一人么?”

墨玉笙:“大多时候一个人。姜自泊成天跟在灵芸屁股后面转悠。慕容无咎无趣不懂风月。倒是你白芷师姑与我趣味相投,陪着我去过几回。”

元晦沉吟半晌,装作轻描淡写地问道:“她待你……如此好。你对她……可曾倾心?”

“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有些懵。

元晦低着头,没吭声。

墨玉笙顿了顿,“你是说……白芷吗?”

元晦背对着墨玉笙,一下一下地戳着炉底,碳火得了气,烧得更旺,火星子摇曳,倒映在他一半酸涩一半落寞的眸子里。

他故作轻松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若心里有她……也不打紧……”

墨玉笙哭笑不得。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金贵的时刻,作什么提这些有的没的?

若不是被银针钉在木床上,他真想跳下床,撬开那人脑瓜,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他也只是想想,不舍得动真格。

“你过来。”

他伸手拍了拍床榻,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元晦遂弃了火钳,走到床边,乖乖地和衣躺在他身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四目相对。

墨玉笙伸出爪子,原本打算在元晦额上弹一下以示惩戒,临近时拐了个弯,在他下巴乖了一把。

“你这样乱点鸳鸯谱就不怕得罪了你慕容叔?他可是好不容易从我手里分了点桃花。”

元晦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回过味来:“你是说……他俩……”

墨玉笙点点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元晦默然。

墨玉笙继续道:“白芷没有说破,无咎便也装聋作哑。世人说滴水石穿,可有些事,并不是努力追求就能开花结果的。比如说……情爱……”

他语气平静,元晦却读出了一丝忧伤,很淡。

他大抵听说过白芷的身世,也知道白芷于墨玉笙,即便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也是他心间不灭的一个印记,纵使无关乎男女情。

元晦拉过墨玉笙的手,吻了吻,覆在自己的侧脸上,温声道:“是慕容叔福薄。”

墨玉笙就这这个姿势,五指微拢,轻轻摩挲着元晦的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笑笑:“也不见得是福薄,兴许这才是他的福气。”

元晦:“怎么说?”

墨玉笙:“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贪吃嗔,人间四苦大多因情爱而起。倘若断情断欲,无牵无挂,这世间烦恼大概会少了许多……”

元晦不置可否,两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良久,墨玉笙打破沉默道:“对了,药王谷除了你我,还有两位客人。你也认识。”

元晦想了想,道:“莫非是无影与沈清渊?”

能在五毒山出入自如,又是故人,除了他俩,元晦想不出其他人。

墨玉笙点点头,“正是!”

元晦奇道:“你我入谷两日了,怎么也不见他俩现身?”

墨玉笙的神色黯了黯,“无影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沈清渊…据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不眠不休。”

元晦眉心微蹙:“这一路南下,零零碎碎地听到了些风声,说魔教神女在押往中原楼的途中被人截走了。我还道他俩全身而退了,不想竟是这么个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顿了顿,神色微沉,“倘若他俩身受重伤,那劫走阿陌的又会是谁呢?”

墨玉笙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自顾自话道:“鬼主无影,人称活阎王,原是个心狠手辣绝情寡义的主。当初中原楼倾半个武林之力血洗鬼岛都没能拿下他。这么个人,偏偏爱上了白衣剑客,有情有欲有了牵绊,如今却连性命都舍进去了……”

末了,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倘若他神智尚存,会有一丝丝的悔意吗?比如……后悔遇到沈清渊……”

元晦鸦睫轻颤,低声问道:“你呢?也后悔了吗?”

墨玉笙敏锐地察觉到元晦身子一僵。

两人以师徒相称的这些年,元晦老成持重,待人接物滴水不漏,比他这个不靠谱的师父还要成熟稳重些。

如今才刚确立关系,元晦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敏感易碎又时常多疑。

想来情爱二字迷人眼,叫人患得患失。

这样的元晦墨玉笙不曾见过,他又是心疼又是怜爱。

但他也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并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得了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于是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我嘛……后悔了……”

他原是想说“我后悔,没有早日钟情于你,”可就是这么句调侃意味十足,还没来得及完整出口的玩笑话不知怎得,竟激怒了元晦。

他一把抓住墨玉笙的胳臂,低吼了一声:“我不许你后悔!”,继而像头被激怒的猛兽,狠狠地咬住了墨玉笙的手腕。

手腕乃人的命脉所在,墨玉笙本能地抽回胳膊,元晦却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反而越咬越紧。

墨玉笙眼角狠狠地抽动了几下,他五指微微收拢,指尖倏地聚起了一股真气,只需轻轻脱手便能将那疯子甩出十万八千里,叫他松口。

可直到那疯子的齿牙越扎越深,从皮肉里与牙缝间隙渗出的鲜血将床褥染红了一小片,他也没舍得出手。

罢了,算他前半辈子欠这小崽子的。

墨玉笙索性收了真气,强忍着腕子上的疼痛,气急败坏地骂道:“小王八蛋,造反了是吧?”

元晦闻言,一面叼着他的胳臂,缓缓抬眸。

这一眼,看得墨玉笙心惊胆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见元晦无悲无喜淡漠疏离的眸子里赫然生出一抹殷红,将极黑的瞳孔染成血红。

墨玉笙蓦地想起姜悦卿说过的话,“无相功讲究的是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最忌讳大喜大悲。”

元晦多年夙愿一朝成真是为大喜,又因墨玉笙一句玩笑话跌入寒潭是为大悲,大起大落间他遭心魔反噬,犯了离魂症。

墨玉笙接连抽了几口凉气,而后卸了胳膊上所有的气力,任元晦刁着,生怕再刺激到他。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试探性地开口道:“元晦,醒醒,是我,墨子游。”

“墨子游”这三个字,简直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元晦浑身颤了颤,涣散的双眸逐渐清明,牙关也微微松动了些许。

墨玉笙的腕子得了松快,他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元晦双眸中的血色褪尽,他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臂。

他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腕子苍白得几乎透明,衬得那块血肉模糊的牙印愈发的触目惊心。

另一边,元晦在经历过短暂的离魂后,意识回笼,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涌入脑海,他低头看了一眼墨玉笙腕子上的牙印,瞬间便湿了眼眶。

“被某个不长眼的小王八蛋给咬的。”

墨玉笙试着活动了一下又酸又疼又僵的胳臂,调侃道:“还好,没残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这句话没有宽慰到元晦,元晦垂着头,脸色愈发难看。

他呆坐了片刻,浑浑噩噩地起身取来水和纱布,给墨玉笙处理完伤口后,神色木然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墨玉笙:“站住,你要去哪?”

第73章无咎

元晦背对着墨玉笙,耷拉着脑袋,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整个人瘫软地如同一摊烂泥。

他积郁难耐,心里又是自责又是难过。

从他离了墨玉笙跟着无残大师学习无相功的那日起,他便料到会有心智失常的这一天。但那时的他万念俱灰,一心只想着复仇,即便是杀鸡取卵他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血仇未报,他却因为离魂症伤了最心爱之人。

他一时心乱如麻,自觉没有什么脸面再去面对墨玉笙。

他闭了闭眼,心灰意冷地说道:“旁边有处杂物间,我去那凑合一晚。”

墨玉笙被他这混账话给气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指了指满背的倒刺,语气颇为不满,“我说大夫,做人做事当有始有终。我这背上还扎满了银针,你忍心就这样晾我一宿?”

元晦闻言,收了往外走的步子,转身来到床头,默默替墨玉笙拔了背上的银针。他将银针收入囊带中,垂着头,作势要离开。

墨玉笙叹了口气,一把抓住他的胳臂,将他拖入了自己的怀中。

元晦身子僵硬了片刻,旋即瘫软了下来。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要原谅自己的意思,只是伏在墨玉笙的肩头,在墨玉笙看不见的地方,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墨玉笙一手捏着他的后颈,一手覆在他的脑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他微微偏头,嘴唇擦着元晦的耳根,轻声道:“我不后悔。”

他顿了顿,“你呢?后悔了?”

元晦吸了吸酸不溜秋的鼻子,没吭声。

墨玉笙捏着他的后颈,将他向后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可惜你后悔也没有用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如今你是我的人了。”

好个蛮不讲理的地痞流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深深地凝视着老流氓,嘴角颤了颤,泪水夺眶而出。

墨玉笙伸手替他擦去眼泪,他擦去一点,元晦便又落下一点,墨玉笙想了想,决定换种方式,劳逸结合。

他凑上前,两片薄唇落在了元晦梨花带雨的面颊上,一寸一寸吻去了他满脸的泪痕。

咸,又似乎带着点甜。

元晦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低头捧起墨玉笙受伤的胳臂,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墨玉笙抽回胳臂,用手背在他的下巴上轻轻蹭了蹭,开口道:“你说你属鸡,其实是骗我的对不对?”

元晦泪眼婆娑,哑着嗓子问道:“什么?”

墨玉笙:“你分明属狗——专咬人的狼狗。”

元晦无语,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拢了拢他耳旁的乱发,宠溺地说道:“下回咬人,劳烦先知会我一声。”

元晦:“什么?”

墨玉笙:“我挑块不见人的地方,随你咬。别让我破了相就成。”

元晦耳根泛红,喉头动了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见人的……地方?”

墨玉笙:“……”

究竟谁才是臭流氓?!

这一夜,元晦缩在墨玉笙怀里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回了春山墨宅。

穿过花香四溢的院子,他来到熟悉的卧房。

床上躺着两人,那是七年前的他与墨玉笙。

十三岁的他枕着墨玉笙的手臂,睡得安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光荏苒,有些人有些事或者会面目全非,有些人有些事却依旧如故。

…………

两人寻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下山。

临行前,七姑带来了几瓶加急熬制的百化丸,又写下一道方子,交与元晦,嘱咐道:“都是些寻常药材,不难买到,务必让他按时服用。”

七姑交代完一些琐事,转身便欲离开,被墨玉笙从身后叫住。

七姑冷眼看向他,“怎么?”

墨玉笙顿了顿,饶是他脸皮厚如城墙接下来的话也有些难以启齿。

换作旁人大约也就打碎咽进肚子里了。

可他不是旁人,是墨玉笙。

他抓过七姑的袖子,将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上回七姑说服用百化丸有三大禁忌……”

“嗯?”七姑等着他往下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冲七姑笑笑,“前两者都好说……最后一条……何时能解?”

他说得极其隐晦,苏铁听不懂其中的道道,一脸天真地偏着脑袋,看着他。

元晦站在一旁,脸莫名其妙地一路红到脖子根,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竖起一对耳朵对着七姑,生怕错过只言片语。

只听七姑面无表情道:“九九八十一日。”

墨玉笙摸了摸下巴,讨价还价道:“可否再缩短些时日?”

约摸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七姑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惜字如金道:“不可。”

正这当,湘琴迈着小碎步,气喘吁吁地朝这跑来。

她一面跑,一面打着手语,兴奋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不等墨玉笙开口询问,苏铁脱口而出:“是无影公子……他醒了……”

她顿了顿,对着墨玉笙道:“无影公子是二位的旧识,不如先随我去打个照脸再下山也不迟?”

墨玉笙却只是笑笑,“不了,他未必想见你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铁疑惑不解,“怎么会?”

她还想说些什么,被七姑轻轻拍了拍脑门,“闲得无聊,给我磨药去。”

说罢,领着一脸无辜的苏铁与湘琴走向佰虫居。

元晦上前,握住了墨玉笙的手,陪着他静静地站着,目送几人离开,而后二人并肩向山下行去。

二人有流萤带路,一路畅通无阻,便是镇山为王的硕鼠见了,也得乖乖地退步让道。

两人赶在夕阳西下前回到了芍药镇。

镇上热闹如初。

二人且行且走,路过一家酒馆,店门口悬着一面酒旗,上头写着几个大字:“浊酒一壶觅天下知音。”

墨玉笙指着招幌笑道:“口气不小。”

他拽着元晦往里走,“随我进去瞧瞧,看看是否名过其实。”

元晦拉住他,微微皱眉,“不许沾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墨玉笙捏了捏他的掌心,讨好地笑笑:“不喝,不喝,就进去闻闻味。”

两人正欲进门,从一旁蹿出个小乞丐,跟墨玉笙撞了个满怀。那小乞丐睁着贼溜溜的眼上下打量着二人,墨玉笙只道是自己撞疼了他,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笑容可掬地说道:“小兄弟,刚才对不住了。”

那小乞丐接过碎银,道了声谢,一步三回头地钻进了人群。

两人在二楼靠窗处找了个空位坐下。

屁股才刚捂热,还没来得及研究吃些什么,那头小二已将下酒菜端上了桌。

小二手脚麻溜,嘴皮子功夫也利索,青龙吐珠似地报着菜名:“蜜饯龙眼,陈皮牛肉,五香鸭掌…”

二人互递了个眼神。

不待二人开口,另一个小二端着两壶酒穿堂而来,“北桥风月一壶,空山新雨一壶。”

元晦一把抓住送酒的小二,礼貌地提醒道:“这位小哥,你上错桌了。”

那小二指了指窗户,道:“二楼临窗雅座,不会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了想,道:“方才楼下的那位公子替二人点的。”

元晦:“谁?”

“我——”

厅堂拐角处一人身着宝蓝色长衫,轻摇羽扇,缓缓行来。

那人声音低沉温润,分明只是轻轻吐出来的一个“我”字,轻易就穿越了人声鼎沸的闹堂,不偏不倚的落进了两人耳里,像是用内力吹进来一般。

墨玉笙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嘀咕道:“阴魂不散,”嘴角却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上扬。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元晦见到慕容羽,很是开心,忙起身将他迎入座。

他身边亲近之人寥寥,除了墨玉笙,便是慕容羽。

元晦给慕容羽满了杯酒,递了过去,“对了,慕容叔怎么会来芍药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容羽浅酌一口,润了润喉,眼睛瞟向墨玉笙:“还不是担心你那没心没肝的师父。我其实已经到了半月有余,也几次摸上过五毒山。那山上设下不少机关,我担心硬闯会引七姑动怒,便索性在山脚下买了一处居所,找了几个小乞丐,打探你二人消息。”

他口中没心没肝的墨某人果然没叫他失望,指着满桌佳肴,极为配合地找茬道:“啧啧。把这桌菜的油水沥出来够开间油铺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得清淡饮食?”

慕容羽见招拆招,随口接道:“自作多情,谁说这是给你点的?”

他指着角落里的素炒时蔬,抬了抬下巴,“那是给你的,别客气。”

末了,他又看向元晦,挤眉弄眼出满脸的心疼,“几月不见,你是越发消瘦了,跟着墨子游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捞不着过。”

他边说边盛了碗鸡汤,落到元晦跟前。

墨玉笙盯着那碗鸡汤,也不知是不是被慕容羽的话给激着了,脸色不太好。

两人拌嘴找乐是家常便饭,元晦便也不多掺和,拿着勺子翻腾着滚烫的鸡汤,由着他俩闹。

等到热气散得差不多了,元晦推到墨玉笙跟前,“不冷不热,刚刚好。”

墨玉笙一扫脸上的阴霾,朝慕容羽挑了挑眉,捻起勺子,喝起了鸡汤。

不知怎的,慕容羽觉得,某人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只挑衅的公鸡。

慕容羽眼皮子一跳,心底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当下收了玩笑的心思,留意起两人的一举一动来。

期间元晦往墨玉笙碗里夹了些菜,夹带着某人最厌恶的香蕈。

墨某人眉头一皱,从自己碗里挑出香蕈,却不是丢弃在饭桌上,而是自然而然地……放进了元晦的碗中。

慕容羽:“……”

酒足饭饱后三人一齐返回慕容羽现买的宅子已近深夜。

宅子不算大,庭院,荷池,楼阁一个不少,还有三个丫头加一名厨子,放在芍药镇这处偏隅,算得上顶奢了。

墨玉笙环顾四周,笑道,“你还真是不会亏待自己。”

慕容羽接口道:“庙小哪能容下你这尊佛。”

三人穿过庭院走到厢房,慕容羽尚存一丝侥幸,试探性地问道:“我让春寒给你师徒俩收拾出两——间房?”

他有意将“两”字咬得很重。

元晦沉默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墨玉笙。

墨某人抓耳挠腮半晌,咬咬牙,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道:“这么晚,就不麻烦春寒姑娘了。我……刚好需要元晦帮忙施针,我俩凑合一夜就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的心顿时跌到谷底。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74章归魂

慕容羽回到卧房,就着一壶凉茶喝到子夜。

他边喝边叹气,边叹气边复盘其中因果,只觉得心力交瘁。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叩响了门扉。

“谁?”

“慕容叔,是我。”

慕容羽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元晦,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门没锁,进来吧。”

元晦推门而入。

慕容羽示意元晦坐下,边提起茶壶,“凉茶喝得惯吗?”

岂料元晦道:“有酒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顿住,狐疑地看向他,直觉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他记得元晦一向滴酒不沾。

元晦笑笑:“没有的话,凉茶也行。”

“有……自然是有。”

慕容羽皱了皱眉,面露忧色,他欲言又止:“你……”

元晦接口道:“只是想沾沾唇,没别的意思。”

慕容羽直觉元晦有话要说,还是那种必须借着酒劲才能出口的难言之隐,他于是边起身往屋外走,边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慕容羽取了酒坛回屋时,元晦正站在窗前。

窗门半开,月光丝丝缕缕地泻了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透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与孤独。

他听到开门声,回过头,快步走到慕容羽跟前,接过酒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劳烦慕容叔。”

慕容羽点点头,没话找话道:“墨子游呢?”

元晦取了两个酒盏,斟满酒,边递给慕容羽,边道:“我刚给他卸了银针,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接过酒盏,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将它落回到案上,开门见山道:“说吧,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元晦沉默不语,闷头喝了三盏酒。

慕容羽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胸口起伏了几下,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七姑也束手无策,对吗?”

其实在此之前,慕容羽心里也隐隐有了预感。他曾几次试着提起七姑,都被墨玉笙插科打诨给糊弄了过去。

但当他发现墨玉笙与元晦已经捅破那层窗户纸走到了一块时,便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因为以自己对墨子游的了解,倘若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是万万不会踏出这一步。

不想,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对墨玉笙的认知,低估了墨玉笙对元晦的深情。

慕容羽按捺住翻涌的气血,问道:“他……还有多久?”

元晦低着头,自顾自地斟酒,“三年,最多三年。”

慕容羽颓然地倚着座椅,只觉得身心空空,想伸手抓住点什么,却提不起半点气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将盏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酒盏重重地倒扣在桌案上。

他抬眼看向慕容羽:“但我不会让他死。”

语调平静得令人窒息。

慕容羽的心狠狠颤了一下,旋即说道:“我也想他活着,但连七姑都解不了的茴梦香之毒,你我又能如何?”

元晦直勾勾地盯着慕容羽,波澜不惊的双眸隐含疯狂之色,“归魂册。”

慕容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归魂册是禁书!”

他顿了顿,“何况近百年来,尚无一人集齐过三册。”

元晦面无表情道:“苏令生前集齐的两册在我手里。我只需要拿到下册便能凑齐三册。我已经打听到了,下册就压在长白山武库。”

慕容羽低喝道:“元晦!长白山武库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来?那里有三位上仙坐镇。多少武林高手跪倒在武库门口,多少尸骨埋葬在武库地下!”

元晦不以为意,“我自有办法。”

慕容羽一口气血顶到嗓子眼,差点就喷涌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就孤身犯险,以卵击石;要不就兴妖作孽,趁乱偷盗。

可哪一条,都是不归路。

他叹了口气,换了一种方式,苦口婆心地劝道:“元晦,想想墨子游,你忍心叫他为你忧心吗?”

元晦垂下眼眸,“我不会让他知道。”

“可……”

慕容羽还想说些什么,元晦打断他道:“我今日并不是来征求慕容叔你同意的。”

他顿了顿,“我也不会叫慕容叔你为难。我为子游做怎样的人,走怎样的路都是我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只是……我若不在他身边,劳烦慕容叔过来帮忙照看他。”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还请代我保守这个秘密。”

“元晦……你……”

慕容羽沉吟片刻,颓然道:“我做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不以为意,低头从怀中摸出块玄色磁铁递了过去,“这是青鸟磁石,一点红镖局天网系统专用。有了他,你我可以青鸟传书。”

慕容羽将元晦的手晾在一旁,没有伸手去接那青鸟磁石,只是神色木然地说道:“你收回去,我做不到。”

“总归还有其他办法……”

他像是说给元晦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元晦无声地笑笑,他将青鸟磁石放在桌案上,抛下句“多谢慕容叔的酒”,起身走到门口。

在推门的刹那,他蓦地停住,“你知道的,没有别的办法,”而后头也不回地扎进冷夜。

留下慕容羽呆坐在原地,被酒气熏着。

他的身影蜷缩在一团昏暗的火影下,显得苍白又无力。

良久,他轻叹一声,捉起酒盏,一饮而尽。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翌日,元晦外出去药铺抓药。

墨玉笙起了个大早,却不大好意思在院子里转悠,一直在卧房待到晌午,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不得已出门觅食。

途径慕容羽卧房时,他蹑手蹑脚地,生怕惊动慕容羽。

他如此这般小心谨慎,却还是被逮了个现行。

墨玉笙有理由怀疑,此人在这守株待兔。

慕容羽推门而出,看上去精神萎靡,约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眼下两抹青黑都快赶上黑白无常了。

墨玉笙与慕容羽闹归闹,该心疼的时候,一点不含糊,他皱眉道:“昨夜喝花酒去了吗?怎么虚成这样?”

这原本是句关心的话,到了墨某人嘴里却变了味。

慕容羽只觉自己的真心喂了狗,替自己不值,当即炸毛道:“墨子游!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狼心狗肺,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得了一顿臭骂的墨某人看起来宽心了不少,他伸手拍了拍慕容羽的肩头,笑道:“不错,不错,这才像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原本是打算躲上几日,避避风头,毕竟昨日让慕容羽抓住了把柄,就他对元晦下手这事,够慕容羽羞辱上三天三夜。

但一见慕容羽憔悴至此,他便改变了主意。

墨玉笙心道:“罢了,偶尔让他一回也无妨。”

厨子小椴已经烧好饭菜,春寒负责摆桌,半夏负责上菜,天冬负责端茶。

两人来到厅堂时,一切就绪。

墨玉笙一面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一面等着慕容羽兴师问罪,可直到吃了个半饱,也没见慕容羽提那茬。

墨玉笙便觉得有些不安。

慕容羽嘴碎,又爱瞎操心,两人拌嘴也时常落下风可谓是积怨已久。

按常理,无论出于哪个方面,他都会逮着他与元晦这事不放。

可眼下,他就如吃了半斤棉花——一言不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会睡出了什么毛病吧?”

墨玉笙越想越心惊,最后不得不犯贱,自己起了个头。

“元晦出门小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慕容羽终于放下碗筷,抬眸看向墨玉笙。

他眼底微红,泛着血丝。

墨玉笙以为他张口要骂自己禽兽,岂料慕容羽平静地说道:“子游,你可知上回我为何会匆匆离开汴州赶回京城?”

墨玉笙摇摇头,等着他往下说。

“我娘装病,把我骗回京城给我张罗了一门亲事。是礼部侍郎的小女。说起来这桩买卖划算,是我们慕容家高攀了。”

自古婚娶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常百姓如此,王侯将相亦是如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容羽生在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玉食,香车宝马,在旁人看来风光无二,到头来却也只是个左右不了自己终身大事,沦为家族联姻工具的倒霉蛋。

墨玉笙知道他心里发苦,难得没有嘴贱说些风凉话,只是默默地斟了杯酒递了过去。

慕容羽接过酒盏,望着盏中青玉色液体苦笑,笑着笑着,连眼泪都快要挤出来了。

墨玉笙原本擅长点火,不太会安慰人,他见慕容羽这副模样,想了想,一脸真诚地说道:“不想娶就不要娶,世间之大,总有你容身之所。大不了随我回春山墨宅,山珍海味没有,粗茶淡饭总还是供得起你的。”

这大概是墨玉笙这辈子对他说过的唯一一句像样的人话,慕容羽回味了好久。

良久,他嘴角微蜷,由衷地叹道:“墨子游,你比我幸运。”

墨玉笙知他深意,点点头,道了声“多谢。”

“不必谢我,我该谢他。”

慕容羽仰头喝下了盏中酒,借着酒意说道:“他替我做了我想做而不能,不屑,不敢做的事。”

慕容羽在心底道:“子游,你要给我们好好活着。”

墨玉笙被慕容羽深情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发毛,他于是摸着下巴,诚惶诚恐:“无咎……莫非……”

“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莫非……你暗恋我已久?”

慕容羽:“……”

元晦回来时,厅堂已经炸开了锅。慕容羽的咆哮声几乎将羽府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春寒大概从来没有见过她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主人这副尊容,尴尬地……也许是害怕地不知所措。

她见到元晦简直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元晦公子,你看……”

元晦顺手递给春寒一个纸包,云淡风轻道:“不打紧,劳烦姑娘帮忙泡一壶苦丁。”

第75章猫腻

慕容羽瞥见元晦进屋,碍于长辈的身份,不便表现得太过于像个市井流氓,于是朝墨玉笙甩了个白眼,悻悻闭了嘴。

墨玉笙无视慕容羽的白眼,朝元晦招招手,色眯眯,又或者是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元晦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递了过去,“给,新鲜出炉的。”

墨玉笙伸手接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外天寒地冻的,油纸包还微微透着热力,触手温热。

“这是?”

元晦拉开椅子,坐到了他身边,满眼含笑,“快打开瞧瞧。”

墨玉笙打开一看,是几个浑圆的包子,就长相而言平平无奇,未见特别之处。

慕容羽好奇地伸长脖子瞟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看上去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我还道是什么宝贝,不就几个包子,让你再散德性。

元晦礼貌地拿起一个递给慕容羽,慕容羽对包子无感,婉言谢绝了。

元晦于是将手中的包子掰开,汤汁携着热气,缓缓淌了出来。

等到肉馅稍凉不再烫嘴,元晦递到墨玉笙跟前,在他鼻尖晃了一下,有些期待地问道:“如何?闻出什么味了吗?”

“嗯。”墨玉笙接过咬了几口,边咀嚼边含糊地问道:“怎么,庆丰包子在这开分庄了?”

元晦笑道:“那倒没有。我途径市场听到包子铺的主人吆喝,听那口音像是春山镇人,想着味道应该大差不差就买回来瞧瞧。你尝着如何?”

“还不错,有那味。你也尝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顺手将吃剩下的印着他牙印的半个包子递给了元晦。

一个敢给,一个敢接,全然没有将慕容羽放在眼里。

吃个包子还能吃得这样腻腻歪歪,缠缠绵绵,真是让慕容羽开了眼界。

正巧春寒送来一壶苦丁茶,慕容羽一人默默喝下了半壶。

墨玉笙见他孤零零地喝着闷茶觉得怪可怜的,挑了个品相好的包子,递了过去,“知道你嘴刁,但这包子是圆葱肉馅的,春山镇特有,你也尝尝,权当尝鲜。”

慕容羽讪笑了几声,一语双关道:“不必,饱了。”

墨玉笙摇摇头,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

他顿了顿,冷不丁道:“一走这么些年头,是该回去瞧瞧了。”

慕容羽:“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墨玉笙:“明日。”

慕容羽沉默了片刻,道:“我随你一道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

墨玉笙这声感叹明显惊吓大于惊喜。

慕容羽原也不是非春山镇不去。他本是担心墨玉笙的身子,想着可以一路随同护他周全。陡然见他这副嘴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见色忘义的东西,嫌我碍眼,我还真就奉陪到底了。”

面上他放低姿态,以退为进:“子游,你方才那会儿说我若无处可去你会收留我,你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墨玉笙眼角抽了抽,心道:“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这是见不得别人好么!”

但慕容羽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又是在元晦面前,自己若明目张胆地耍赖,显得自己言而无信有损自己在内人面前的威严,他于是委婉地说道:“自然是作数的。不过墨宅庙小……”

慕容羽接口道:“不是有两间房?你俩一间,我一间,刚刚好。”

墨玉笙:“……”

墨玉笙提起剩下的半壶苦丁,默默地喝了个一滴不剩。

他心火去了不少,顿了顿,开口道:“对了,无咎,你猜我在五毒山,遇见了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容羽:“谁?”

墨玉笙:“沈清渊与无影。”

慕容羽反应何其快,“他俩不是才刚从五毒山回来?莫非……他俩出事了?”

墨玉笙点点头,遂将事情的经过细说了一遍。

慕容羽沉吟半晌,叹道:“都说恶鬼无情,鬼主倒是比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加有心。”

墨玉笙接口道:“沈清渊又何尝不是。他是……未央剑的护剑人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护剑人修得是无情道,需得砍断七情六欲,如此才能不被剑魔扰乱心智,动摇心念。如今他为无影弃道,动了凡心,也不知是大幸还是不幸……”

两人相视而叹。

慕容羽忽地想到了什么,正色道:“说来奇怪,阿陌极其擅长易容,与无影不相上下。无影的易容术你是知晓的,当日英雄大会上竟无一人瞧出端倪,识破他的身份。如此精妙的易容术,她又怎会轻易就被识破了神女的身份?又恰巧被几大门派撞上,还恰巧赶在沈清渊夜袭之前被人劫走?”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难道不是有人在背后执笔?”

墨玉笙点点头:“不错,我也觉得很是蹊跷。对了,无咎,那日青城山黄泉阵内盛血的巨缸你可还记得?”

慕容羽:“自然。有人以血浆为引,诱得蛊尸追击无影二人。”

墨玉笙眉心微蹙:“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却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什么?”

墨玉笙修长的指尖轻轻叩响了桌角,“血魂阵。那日在巨石上,你可见到沈清渊的重瞳?”

慕容羽点点头,等着他往下说。

墨玉笙:“我行走江湖时曾听说过这样的传闻,剑魔噬血,若是以血祭之,他会功力大增从而突破长夜未央的封印……”

慕容羽接口道:“你是说当日有人布下血魂阵,有意唤醒剑魔?”

墨玉笙:“有这个可能……他兴许已经知晓沈清渊护剑人的身份,兴许……只是猜测,想借用血魂阵来试探,证实自己的猜想。”

慕容羽点点头,旋即又疑惑道:“那人与阿陌又是什么关系?他精心布下黄泉阵与血魂阵,阿陌却能来去自如且毫发无伤,若说两人毫无瓜葛实在不能叫人信服。”

墨玉笙:“多半是旧识,而且关系匪浅!”

慕容羽:“如此看来,阿陌被俘那夜,很可能是被这人所救。其他种种谜团,怕也只有寻到阿陌本人才能有答案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元晦偶尔侧耳倾听,并不插嘴,更多时候低头摆弄墨玉笙的碗碟给他添茶夹菜,有时也会给慕容羽斟酒,俨然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他见二人谈话间,饭菜凉了,吩咐半夏和天冬将菜拿去回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会儿回锅的菜又被端了上来,元晦于是道:“你我能想明白的事鬼主自然也能。他既已清醒,应该已经动用暗网着手调查了,保不齐过几日细雨就会带回阿陌的下落。”

元晦将温好的金玉羹推到墨玉笙跟前,柔声道:“你就别为那些琐事伤神了。先把汤给喝了,这会儿温度正好,一会儿又该凉了。”

墨玉笙随性洒脱惯了,性子像匹野马,指西往东,连亲爹都拿他没辙。

偏偏这匹野马又遇上了元晦这么个事无巨细都爱管着他的主。

墨玉笙知道他敏感细腻,便也宠着他,随着他,不动声色地给予他最大的安全感。

他于是自觉闭了嘴,乖乖喝汤。

汤足饭饱。

墨玉笙接过元晦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对着慕容羽道:“时候不早了,你我早些回房收拾,明日一早动身随我回春山镇。”

慕容羽眼神发直,看起来有点懵,很像是刚刚神游归来。

他顿了顿,支支吾吾道:“那个……你们先上路……我……随后再去……留在这还有些事为尽……”

慕容羽说的话没毛病,人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很正常,但他的神态和语调着实可疑,很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比如……被捉奸在床。

墨玉笙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眯细了一双桃花眼,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来回打量着慕容羽,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你在等……什么人?”

慕容羽肉眼可见得慌乱,欲盖弥彰地灌了几口酒,也不知是喝得太急还是心不在焉的缘故,差点没被呛死。

反应如此之大,若说没有点猫腻在,鬼才信。

墨玉笙摸着下巴,将此事前后匆匆顺了顺,得出个潦草的结论:此事应当与无影或沈清渊二人有关。

他抓住了慕容羽这么大个把柄,十分欢喜,全然不顾慕容羽先前对他与元晦这段孽缘的放水之恩,戳着慕容羽的脊梁,阴阳怪气道“朋友妻不可欺。你看上他俩哪个都是不耻的。何况人家伉俪情深,有你下手的地儿吗?”

慕容羽半晌才反应过来墨玉笙口中的他们指得是谁,他像是被踩了狗尾巴跳起来,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吼道:“墨!子!游!”

元晦捉起桌上的空茶壶,转身吩咐春寒道:“劳烦姑娘再去泡上一壶苦丁。动作快些!”

翌日,师徒二人雇了辆马车,启程回春山镇。

慕容羽倚着羽府的大门,目送二人上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将细长的胳臂伸出车窗外,在秋风萧瑟中潦草地挥了挥手,嘀咕道:“分明是有猫腻,奈何他嘴太严,什么也问不出来。”

元晦拉过他的手。

墨玉笙常年体寒,尤其在这冷秋天,手冰得块玉镯子。

元晦凑近吻了吻,轻轻给他揉捏起指尖的穴位来。

他见墨玉笙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觉得好笑。

墨某人的风流全挂在一张嘴上,对感情一事,的确迟钝得很。

他于是提醒道:“慕容叔等的那人应当与鬼主有关。”

元晦话只说了三分,墨玉笙一头雾水,“谁?”

元晦:“你与他也有曾过一面之缘。”

墨玉笙想了想,脑中蓦地浮现出一个灰色的身影,看似羸弱如风中柳絮却又挺拔如山涧苍松。

他眼睛一亮:“你是说……”,旋即他又摇头道:“他俩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何况也只匆匆见过一面,怎么会……”

元晦一手还勾着墨玉笙的指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抚上了他的腰身,在他腰间游走,他压低声音,眼神似乎在闪烁,“好了,话太多就没时间做别的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什……?”

话还没有问出口,元晦已经飞扑了上去,封住了他的唇舌。

短短几日,元晦的吻技精进了不少,已经看不出初时的生涩与笨拙了。他用舌尖描摹着墨玉笙的双唇,深深浅浅,忽轻忽重,而后缓缓探进他的唇缝,一寸一寸,虔诚又带着隐秘的欲望……

墨玉笙闭着眼,暗自心惊。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家庭地位……怕是要不保了……

第76章摆渡

良久,两人分开。

元晦倚在墨玉笙胸前,捧着他的手指看了又看。

墨玉笙的手指又细又长,像银白的玉箫,能安弦抚琴,也能执笔挥毫,这么双手不知扰乱过多少春闺幽梦。

想到这元晦心头微微泛起点酸涩,低头在那指尖咬了一口。

相处这么些天,墨玉笙已然习惯了元晦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并不躲闪,只是笑骂道:“怎么,又牙痒了?”

元晦不说话,沿着他那如玉笋般的指尖一路吻到掌心,用唇瓣轻轻描摹他的掌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由着他,腾出根指头刮了刮他的鼻尖。

元晦腻歪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扭头看向墨玉笙,满脸堆笑,“对了,有件事需得跟你商量一下。我想把家中原先的床置换张大点的。”

墨玉笙倚着软榻,懒洋洋地说道:“家中事,你做主,看着张罗便好。”

元晦遂又回过头,捻起根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墨玉笙掌心胡乱画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这事还得你去办。”

墨玉笙五指收拢,将元晦挠人的手指困在其中,逗他道:“你就不怕我趁机藏匿私房钱?”

元晦微微偏了偏头,侧脸贴着墨玉笙的手背,道:“怕!下不为例。”

他轻轻蹭了蹭,又道:“你先回春山镇,我随后就来。”

墨玉笙愣了一下,“怎么,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元晦低着头,瞳孔在墨玉笙看不见的地方极速收缩了一下,面上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要回苏州一趟,镖局有些事等着我去处理。”

墨玉笙点点头,抬手揉乱了他的额发,“好,我先回去置办。回头你若是不满意,再换便是。”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立冬,万物休藏。

苏州以一场沾衣不湿的小雨迎来清冬。

江南多雨水,便是冬日也不消停,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潮湿阴冷,寒入骨髓。

往年每逢立冬,孙府各个角落会摆上熏炉,炉内装着碳火和香料,香气缭绕。

孙三财大气粗,不仅室内,庭院的边边角角也会摆上火盆驱寒,使得孙府上下温暖如春。

因此,孙府又得名暖春园。

今年,孙府却一反常态,格外清冷。府中空空荡荡荡,后花园戏台犹在,唱曲听曲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偌大一个暖春园,几乎成了处毫无生气的空宅处处泛着冷气,只从孙三的卧房飘出一丝暖意。

孙三穿着件白狐软裘,坐在茶几旁,袖中拢着手炉。

不过一个秋夏,他一身肥膘下去了不少,发面馒头一样的面颊凹成了馅饼,倒是一双鼠眼越发炯炯有神了。

他遣散了家丁和家匠,又将几房妻妾连夜送出苏州,只留下司琴,倚翠两个贴身丫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司琴敲门而入,双手抱着个酒坛,酒坛上的红泥还未来得及卸干净。

司琴道:“老爷,按您的吩咐,奴婢将埋在燕翠亭下的酒坛挖出来了。您看这会儿给您温上吗?”

孙三眯着眼,正在闭目养神。他动了动嘴皮子,“再等上片刻。”

司琴遂将酒坛轻放在茶几上,退到孙三身侧,静候指示。

约摸一盏茶后,孙三忽然睁开眼,“温上吧,再去取两个酒盏。”

司琴刚将酒器放上风炉,只听得孙三开口道:“苏少爷,别来无恙。”

司琴侧脸看去,门口进来一人,白衣上沾着雨水,带着股逼人的寒气,表情却是清清淡淡的,像极了江南水乡的清冬。

孙三指着对面的座椅,做了个请的动作,“坐。”

态度还算客气,只没了先前的殷勤。

元晦走到他对桌,冷冷地站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孙三不太在意,目光随着司琴添碳,温酒,斟酒,嘴上说道:“这坛酒有些年头了,是孙府建府的时候,我与大哥亲手埋下的。浮云一别,流水十年,如今大哥入土为安,你作为苏家独子,且代大哥喝上一杯。”

司琴端着其中一个酒盏来到元晦身边,不待近身,元晦忽地抽了剑。

司琴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酒盏脱手,径直跌落了下去。

却见剑光一闪,酒盏稳稳地停在了剑尖上,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到了桌案上。

盏中酒,一滴未漏。

孙三从袖子底下抽出一只手,被袖炉暖着,他肥硕的指尖泛红。

他接过司琴递过来的酒盏,在手中转动着,“大哥为这坛酒取名桑榆,封口处的坛布也是他亲手盖的。你便是不卖我这个薄面,也该卖大哥这个面子。”

元晦闻言,伸手捉起了酒盏。

孙三眯细了鼠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元晦的手中盏,眼底放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下一刻,元晦手腕微微一倾,盏中酒洒了一地。

酒水落地的瞬间,蓦地腾起一股轻烟,伴着轻微的嘶嘶声,轻烟散尽,足下的紫檀木被化开了一个凹槽。

元晦面无表情地将空盏放回到桌面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三下毒不成却并不显得懊恼,也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他缓缓将手中酒盏放到一边,坦然道:“毒是我下的没错,但这坛酒的确是大哥亲埋的。”

元晦手握一点红,挑剑对准了孙三,开口道:“留着这坛酒,下到九泉去给我苏家人赔罪。”

孙三由着剑尖向着自己,避也不避,“孙某死前想求个明白,你如何知道是我杀了大哥?”

一桌之隔,元晦漠然地催动内力。一点红剑身轻颤,叮叮作响,蠢蠢欲动。

孙三不紧不慢地重新将手拢回袖中,“苏少爷要杀我,何必急于这一时。孙某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早就侯着这么一天了。我将家匠和一众镖局部下都遣散了去,就是为了今日能与苏少爷面对面,交个心。苏少爷不妨听听我的故事。”

他定定地看着一点红,并不着急躲闪,似乎笃定元晦不会出剑,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动用天网,在追查归魂册的下落。若我接下来要说的与归魂册有关……苏少爷是否愿意一听?”

果不其然,元晦收了内力。

孙三笑笑,扭头吩咐倚翠倒了杯热茶,又对元晦道:“苏少爷先把剑放下。孙某年纪大了,畏寒,对着这冰冷的铁器,身子发抖,脑子记不清事。”

元晦并不答话,沉默地将一点红又送近了一寸。

孙三讪笑一声,脖子朝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一点红的锋芒,缓缓开口道:“旁人都说我孙三是条钻地的蚯蚓,搭上了苏家这条船才成了今日的人中之龙。这话对一半错一半。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伯乐,我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与其说是旁人施舍的,不如说我是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我那时只是个小喽啰,随着镖局大江南北地走镖。有一次在岭南的某个山地,我意外听说了个秘密——关于归魂册的。”

他一手捉着茶盏,一手捏着盏盖,轻轻煽动着茶雾,一对鼠眼在水汽间闪烁,显得愈发鬼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世人都知道归魂册能逆转阴阳教人起死回生,却几乎没人知道这中间需要摆渡人来承阴启阳。说来也对,流干净的血,散出去的魂岂可能无中生有?不过是以命换命,以血换血罢了。所谓摆渡人就是供血肉灵魂的祭品,但这个祭品不是谁人都能当的,需得心甘情愿受死才行。我那时虽渴望出人头地却活得像个蝼蚁,命如草芥——”

他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所以我与苏令做了笔交易。你猜猜看,是什么?”

元晦脸色阴郁,一言不发,握住一点红的五指似乎是微微动了一下。

孙三笑笑,继续说道:“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会觉得身外之物比如名、利、女人比这副破身子本身更加金贵。再加上归魂册散落武林各地,百年间无一人集齐过这三册,我那时便下定决心,赌上这么一把,用摆渡人的身份向苏令讨了半生的荣华富贵。”

“只是我没有料到,苏令竟在短短几年间寻到了上中两册。那年他邀我去苏园一聚。撇开旁的不说,跟着他这么些年,我对他多少也有些真感情在的。他因为归魂册,常年奔波于江湖久未露面,我提着这坛桑榆,着满怀期待去赴约,想与他把酒言欢,可等来的却是道催命符。他说他已经打听到了归魂册下册的下落,让我戒酒养好身子,安顿好一家老少,信守与他的承诺……”

孙三牵了牵嘴角,恨声道:“他态度冷淡,没有一丝犹豫。便是条狗养在身边久了都不舍得杀,他待我当真是连狗都不如!”

他话锋一转,“我知道苏少爷也在打探归魂册,但若没有摆渡人,即便寻到也无济于事。孙某贱命一条,早晚都得死,你不如多留我一段时日,一旦集齐三册归魂册,我愿成为摆渡人,这样你既可以为苏令报仇又能换得心上人一条性命,可谓是一举两得。”

孙三咬了咬后槽牙,加重了赌注,“孙某愿以一家老小的性命作担保,若我食言,苏公子大可以杀之而后快。”

“苏少爷……以为呢?”

他眯细了眼,不动声色地去了一眼元晦,却见他目光层层叠叠,好似冬雾,浸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然而下一秒,他眼中雾霭散尽,澄澈一片只剩下个“杀”字。

元晦:“我与他时日不多,容不得任何人来打搅。你既一路派人追杀动了他,我便不会再留你多活一日!”

孙三面色一凛,先发制人,一抖衣袖自他袖中手炉接连弹射出十数枚银针,针尖发黑,均是啐了剧毒。

元晦手腕一挑,只见得剑身在虚空中几个纵横,银针叮叮散落一地。

他一掀眼皮,纵身上了茶几,将掌心的内力灌入一点红,直刺向孙三的喉头。

剑入胸膛,在襟前晕出鲜红的血斑,倒下的人却不是孙三,而是避之不及被孙三一把推向剑尖当了替死鬼的倚翠。

她手中尚提着茶壶,流口处还冒着白雾,一声惊叫哽在喉间,终是没能出口。

第77章困兽

元晦神色微沉,断然回剑,一个流云错步绕过倒地的倚翠,长剑指去,白光闪动,空中叮叮作响。

孙三疾退数步,颈子处瞬间添了道血痕。

他却并不接招,一个虎爪勾了身旁的司琴横在身前,携着司琴步步后退。

元晦误杀倚翠,不想剑下再添一道冤魂,握剑的力道不觉轻了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三挑了这处空子,提掌重重拍向司琴后心,只听得一声闷哼,司琴口吐鲜血,如弊履般被扔了出去,元晦剑尖微错,擦过司琴心口,另一只手拽住了司琴的衣角顺势将她放倒在地上。

便是这一闪神的功夫,孙三已经退至墙根,身后的青墙忽地裂开了一道口子,还没等元晦反应过来,孙三如游鱼一般钻进墙缝,随着墙缝消失不见了。

元晦提气追至墙角,一剑一剑劈在那青墙上却发现这墙竟是由玄铁筑成坚不可摧。他于是在屋中细细翻找,可惜来回寻了半晌也未找到打开密室的机关。

他心有不甘,泄愤似地一掌一掌拍向那处青墙。过了好一阵他才冷静下来,悻悻收手,打算出门查看一下周边是否有其他隐藏的密道。

“苏公子留步。”

说话的是司琴。她从地上缓缓爬起,抬手抹了把脸,将掌心湿腻的血迹随意擦在了裙摆,疾声道:“我知道机关在哪。”

说罢,她走向墙角的壁桌。桌上摆放了一尊玉麒麟。她伸指在玉麒麟的右瞳一点,只听得轰隆一声响,密室门开了道口子。

司琴去了眼蜷缩在地,尸身尚且温软的倚翠,咬牙道:“走,我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没入青墙,偌大个孙府又恢复了清冷,那被打翻在地的茶水,也渐渐没了白汽。

两人下到密室。

石壁的烛火被人点亮,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去,足下是条狭窄的甬道,一路平铺至黑暗尽头。

密室阴冷潮湿,石壁结了层水膜,不时有水珠自壁顶滴落,经年累月地穿透青石板,留下一地的坑坑洼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司琴道:“这处密室修筑已久,他天生多疑,怕仇家寻上门,在此布下了各种机关陷阱。苏公子要多加小心。”

元晦点点头,刚踏出一步,又回头对司琴道:“多谢姑娘带路。此地凶险,姑娘请回吧。”

司琴却摇头道:“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既带你来此就已经将自己当作个死人了。他若死了,我还有活路。他若不死,我也活不成了。”

她咬了咬牙,又恨声道:“何况他杀了倚翠,我只有亲眼见他身首异处将这消息捎回给倚翠,才能叫她瞑目。”

元晦沉默片刻,问道:“这个密室可有其他出口?”

司琴道:“据我所知没有。这条甬道直通一处暗室,他应该就躲在那处暗室里。”

两人遂沿着这狭窄甬道,并肩前行。

石室阴湿,遍布斑驳的青苔,大约是紧张的缘故,司琴几次足下打滑,勉强扶着石壁才没跌倒。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两人走到甬道尽头,面前是道破旧的木门,被潮气浸得发黑。

门没上锁,元晦用剑尖挑开门栓,刚推开门,便见道黑影从门框上蹿了下来。

司琴避之不及,兜了个正着,吓得她花容失色,连声惊叫,手脚摆弄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元晦眼疾手快地将那东西用剑尖挑了去,安抚道:“姑娘别怕,是只四脚爬虫,不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了想,从腰间解下把匕首,递给司琴,“姑娘拿着它防身,心里也能踏实不少。”

司琴怔怔地看着这匕首,神思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她一个清白姑娘家素日给人倒茶送水,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自然是忌惮这些刀剑的,元晦于是往回收手,抱歉道:“是我考虑欠周,吓着姑娘了。”

司琴却一把捉过匕首掩于袖中,低头道了声谢,匆匆往前走去。

元晦紧随其后。

两人走出几步,身后的木门“哐”的一声合上,惊得那石壁上的烛火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借着微光,元晦目光自上而下看去,此处甬道与方才的甬道看着别无二致,但青石板缝隙却干干净净,不见青苔。

他停住脚步,低声道:“姑娘且慢。”

他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伸手弹了出去,碎银在地上几个翻滚,却见从四四方方的石板缝隙间,横出一把把白刃,方才二人若是从上面经过,怕是已经被串成肉串了。

那白刃停留了片刻,又齐刷刷缩回到了地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司琴扶着冰冷的石壁,脸色惨白,手里紧紧握着匕首,额前湿了一片。

元晦看着司琴,犹豫了片刻。

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功夫傍身,若是跟在身侧不仅危险还是个不小的累赘,但若留她在此,诚如她所言,也是死路一条。孙三阴毒,自然也不会放过她。

思量再三,元晦还是决定带着司琴一同前行。

他朝司琴抱手道:“姑娘得罪了”,一手横过她的后肩捉住她一侧肩头提气跃上了虚空。

他双足来回借力,提着司琴飘出两三仗远,一面朝地面投掷碎银试探机关。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足下的白刃上,却不料从司琴这侧的石壁缝隙猛地刺出一把利剑。

甬道狭窄,利剑又离得太近,元晦来不及细想本能地起掌劈去,那锋利的剑刃迎上他的肉掌断作两截,却也讨了不小的便宜,在他掌心留下了道血印。

元晦足下力道不减,一面起掌对付两侧石壁突然刺出来的利剑,掌风击在石壁落下一个个凹槽,掀起土屑四处翻飞。

他一心三用,提着司琴穿梭在这处危机四伏的狭窄甬道间,细长的身影被白刃与利剑切割成一块又一块。

终于他一个旋身,两人落到了块空地上。

司琴似乎是被方才的阵仗吓破了胆,她一把推开元晦,疾步退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晦带血的手,嘴唇颤抖不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方才,这只手为她这命如蝼蚁的贱婢挡下了一剑。

她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又忽而快步上前,捉住那只手,一双柔荑竟是比元晦浸血的手抖得还要厉害。

元晦抽回手掌,淡淡道:“无碍”,提步朝前走去。

司琴低着头,攥着匕首的手紧了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几步,忽地耳后生风,元晦本能佝身,一只羽箭自他身后擦着他的头皮扎进了石块缝隙。

他一把拽住司琴衣袖,将她拖至身后,另一只手上下翻动,一点红如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流水,狭窄的剑身抽向迎面而来的羽箭,将羽箭断在咫尺。

一波箭雨才平息,另一波箭雨又四起。

漫天箭矢如一张巨网从四面八方兜来,元晦一手提着司琴,一面蹿上石壁,脚尖垫着石壁来回闪躲,一面将一点红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一面分心避开石壁四下埋伏的利器以免伤及司徒,他一心多用,内力虽深厚,此刻也多少有些凝滞吃紧,力不从心。

好在此时,箭雨短暂地停息,他携着司琴落到了地面。

两人刚着地,司琴颤抖着挣脱了元晦,一瘸一拐地退至墙角。她扶着石壁,抬眸看了眼甬道尽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里有扇拱门,刷着耀眼的红漆,是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孤独的终结。

她收了目光,缓缓佝身,咬牙拔了小腿上的一支羽箭。鲜血顺着小腿流淌到地面,将那边角的青石染成了腥红。

她闭着眼,表情冷漠,全然不似先前的纤弱,看着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平静地开口道:“我小腿中箭,走不了了。苏公子带着我是个累赘,不如将我留在此地。”

虚空被又一波箭雨撕裂,狭窄甬道中,风声如裂锦。

司琴垂着头,听到脚步声,却不是渐远,而是步步靠近。

她抬眸时,元晦已至跟前,一把将她背到了身后,足尖擦过地板与石壁,淋着箭雨,飞掠向甬道尽头的那抹红。

终于,元晦起掌拍开了朱红大门,将磅礴的箭雨甩在了身后。

他却还没来得及宽心,后背忽地一紧,接着一股热流涌向了后心。

司琴从他身上跌落下来,半蜷着身子,神情麻木又冷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抬手在后肩摸到了一把滑腻腻的血,还有一把直入肩胛骨的匕首——

是他送给司琴防身的那支。

匕首粹了毒,便是这瞬间的功夫毒从后肩蹿上了四肢,他已不能动弹,连拔匕首的气力都没有。比他四肢更沉重的是他的意识,他已经渐渐地快抬不起眼皮了。

耳旁传来自地面与石壁送来的脚步声,步子轻盈,均是高手,约摸三四人。

还有司琴那空洞的声音,“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没有抓住……”

第78章绝境

凌乱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元晦背倚石墙,颓然地闭了眼。

忽然,他感觉身后的墙动了一下,有什么人在他胸前重重推了一把,旋即他整个人失重跌进了一片黑暗。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即将关闭的石门,还有石门那端司琴的脸,掩映在昏暗的烛火之下,也无风雨也无晴。

再然后石门骤然合上,将最后一线光亮与声响断在了门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狠狠地摔在坚硬的石板上,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钻心刺骨地冷。周身流淌的血液一点点凝固,连同他的呼吸。

他努力将眼皮打开一道缝隙,可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阴曹地府么?

他忽然觉得万分疲倦,很想就这样长长久久地睡下去。

而他也遵从本心,缓缓合上了眼。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耳畔低语,“元晦,醒醒。”

他睁开眼,是墨玉笙,便是在这片远离伏光的黑暗之境,他的脸也依然是那么光彩照人。

“子游……你怎么在这?”

元晦伸手想去触摸那张脸,墨玉笙却微微错身,避开了他的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两股好看的眉毛微蹙,如远山含黛,荡着薄愠。

“你吩咐我去办的事我办好了。你却撂挑子,躲在这里?”

元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嘶哑着嗓音问道:“什么?”

墨玉笙:“你说家中需得置换张床榻,我照办了。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放着青瓷大床你不睡,你究竟要在这躺到什么时候?”

元晦艰难地动了动胳臂,向前抓了一把,“子游,我动不了了。你……你扶我一把。”

墨玉笙却起身向后退去,将整个身子埋在黑暗中,“我墨家的人,自己跌倒需得自己爬起。”

“子游……别走。”

元晦喃喃道,有什么东西滑过面颊。他怔怔抬手擦过眼角,发觉自己流泪了。

他缓缓合眼,片刻后复又睁开,用尽了最后的三丝气力。

他从怀中摸出百化丸塞进嘴里,这是两人分别时墨玉笙塞给他的。

他将坠在胸前的游龙扳指从层层叠叠的衣襟下掏了出来,置于掌心。

扳指下的浮絮游动,发出微弱的青光,像是一条青龙,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张了张唇,低低地唤了声“子游。”

而后他虚脱般地瘫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任由寒冷将自己侵吞他都再不敢合眼。直到他感觉一股微弱的暖意自丹田而起,像是万里冰原上拂过的熏风,拨开厚重的积雪,一寸一寸,绿遍江南岸。

渐渐地,他指尖开始有了觉知,约摸半盏茶后,他已经可以活动上肢。

他试着撑地侧了侧身,将插着匕首的后肩微微抬起,离开地面。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攒足了点气力伸手摸到后肩插着的匕首,拔了下来,在伤口处涂上了红石软膏。

他蜷着身子,静静等待着下肢恢复知觉。与此同时,他开始四下打量开来。

这是间密不透风的石室,没有一丝光亮,游龙扳指发出的青光触碰不到黑暗尽头,看样子这处石室比想象中的要大。

他试着运了运气,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沉积了少许内气,内气虽单薄,已有缓缓汇聚之象。

百物化生,七姑的百化丸果然名不虚传。

又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他试着活动了下筋骨,尝试着站起身子。

他撑着一点红,勉强站了一会,开始在黑暗中行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往前七步是处石壁,触感凹凸并不平滑。他将游龙扳指凑近到墙面,借着青光看去,石壁上雕刻着大大小小的百兽图案,民间杜撰的,现实存在的,虚虚实实,布满了整张墙面。

他又顺着墙沿摸到了另外三处石壁,皆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兽图案。

他围着石室来回转了四五圈,上上下下都摸了个遍,也没能寻到石门的机关所在。

他倚着石壁,不禁有些沮丧。

掌中的游龙扳指,不识愁滋味,万年如一日地泛着青光。

元晦伸指戳了戳它,苦笑道:“你可知机关在哪?告诉我好么?再出不去,你这辈子可就见不着你的主人了。”

扳指在他指下动了动,看上去像是微微眨了一下眼,像极了某人那双轻佻妩媚骚气泛滥的桃花眼。

眼睛……

元晦神色一凛,忽地极速转身在石壁上细细摸索起来。

密室大门的机关藏在孙三卧房的那尊玉麒麟的双目里。那么这处暗室的机关会不会也藏在麒麟雕刻之中?

果不其然,在一堆密密麻麻的百兽图案中,他寻到了麒麟的身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难掩兴奋,将麒麟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于是沿着石壁一寸一寸摸去,试图找到更多隐藏的麒麟。

他撑着身子,一个一个地找,一个个地试,可直到试完了三面墙,也没能找到机关打开石门。

莫非自己猜错了?

他额头抵着石墙,吐出一口郁结,有些心灰意冷,但旋即他又直起身子,摸上了最后一面墙。

终于,当他指尖触摸到混迹在百兽雕刻之中的火麒麟下腹时,只听轰地一声响,石门动了。

元晦在暗室待了片刻,确认室外并无动静,方才提剑走了出去。

岂料他刚出石门,从空中陡然浇下一波箭雨。

元晦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体内余毒未清,内力尚未恢复,再加上羽箭射出的角度极其刁钻,他避之不及,被一只射中了肩部。

箭雨落尽。

他挥剑斩断了箭杆,沿着甬道飞速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幸前路平坦,再无机关。

半炷香后,他寻到了出口。

雨初停,天空氤氲。天光透过云层间隙,一条一条地,落在草木间,落在元晦的眉眼上。

他微微偏头,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走了出去。

不远处有条小溪,元晦走到溪水边,低头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

水中人披头散发,肩头还插着半截箭头,一身白衣被血水与污泥染得不见了本色,真真是狼狈至极。

他脑海中不知怎得就冒出了墨玉笙的那句“墨家从不收丑徒弟。”

想到这,他嘴角蜷了蜷,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掬了捧清水洗了把脸,又卸了发冠,五指作梳,重新理了头发。

而后他伸手摸到肩上的箭头,咬牙拔了去,撒上了红石软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正在此时,他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细碎而急促,仿佛细雨轻敲窗棂。

元晦蹲在溪边,手下的动作稍顿,又继续埋头把手上的血洗净。

末了,他站起身,向南而望。

那里有座春山,山下有座宅子,宅中有一人。

那人有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满目春风。

他低下头,捧起胸前的游龙扳指凑到唇边吻了吻,而后提剑,转身。

他身后站着三人,都是女子。单看相貌一个比一个美艳,但美貌是会吃人的,这三人便是江湖鼎鼎大名的毒寡妇:无常,无欢,无邪。

毒寡妇原是指的一种蝳蜍,靠吸食猎物的血液和浆汁为生。

传说这三人好饮血驻颜,每杀一人会将死者身上的精血分而食之。有时为了尝鲜,也会留下活口,直接吸食,其残忍程度堪比冷血毒物,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邪身着粉衫,人若其名,看上去娇俏动人,天真无邪。

她双手锊着耳旁青丝,杏眼含春,上下打量着元晦,用邻家小女般清脆的声音说道:“都说越好看的男子尝起来越甜,今日可是遇到极品了,这怕是比粔籹蜜饵还要香甜。”

无欢红衣似火,媚骨天成。

她伸出一小节舌头,舔了舔殷红的唇尖,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看向元晦的目光似是含了媚药,销魂勾魄,“啧啧,你我今日是撞了大运遇上这么个极品。杀了怪可惜的,不如将他捉回去,长久地养着,想起来吃上一口,岂不是美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可不成。江湖规矩,拿钱办事,他今日非死不可!”

无常道。

她一袭黑袍,长相冷艳,鹰勾鼻下的薄唇微抿,透着股寡情。

无欢眯着眼,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肢,撇了撇嘴,“好姐姐,左右不过就是你我一句话的事。他若是摔下山崖,难不成你我还得捞他尸骨上来交差?”

她看向无邪,笑眯眯道:“妹妹,你说呢?”

无邪歪着头,指尖卷着发梢,莞尔一笑,“也不是不可。”

几人说话这当,无常陡然从腰间抽出把极细的软剑,朝着元晦面门刺去。

元晦仰颈后跃,剑尖贴着他的衣袂擦过,不待他落地,一道白绫自无邪的袖口而出,撞向元晦的胸口,他扭腰下沉,后背几乎贴着草皮,白绫忽地折出道诡异的弧度,向下缠住了他的双足。

元晦一手撑地,一手挥剑斩向白绫,岂料无欢长鞭出手,将一点红缠成了个苞米。

无常伺机回剑刺向元晦喉头,元晦双足被缠,右臂被束,只得侧头躲开,剑尖擦过他脸颊,划出一道血口。

无常皓腕一抖,软剑如附骨之疽滑向元晦侧颈,元晦下意识伸手握住剑身,他一提气便觉丹田内丝丝抽痛,内气不足。

他手离了地,身子重重摔在地上,而无常的软剑擦过他的颈子,狠狠挑破了他右膀的皮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常一击不成又起一剑,直逼元晦喉头,眼见剑尖即将破喉而入,却被一道鞭影撞了一下。

软剑轻颤,偏了分毫,剑尖划过元晦右颈,带下一抹血痕。

无常悻悻收剑,冷眼看向无欢,冷声道:“你疯了?”

无欢皓腕一挑,长鞭化作一条水蛇,盘上了她的腰间。

她朝无常眨眨眼,娇滴滴地唤了声“好姐姐,”弯下柳条一样的腰肢,伸手在无常剑尖处的血痕上沾了沾,放到鼻尖处嗅了一口。

她闭着眼睛,一副飘飘欲仙之态,“闻着味都这么香。”

她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晦,面露惋惜:“啧啧,若不是你身中蛇缠藤之毒,真想现在就尝上一口。”

她顿了顿,解下腰间长鞭抚过元晦面颊,唇角,在他脖颈处的血口周围缓缓打圈。

她慢条斯理道:“你如今内力尽失,已是个废人。但你运气好,遇上我这么个善人。有人花钱买你性命,你若愿意跟着我回钰寒宫,我可保你不死。”

元晦倒在地上,垂着眼。他双足被白绫缠着,看上去像只濒死的游鱼。

他闻言,骤然抬眸,看向无欢。

无欢轻笑一声,冲他抛了个媚眼。天下男子一般黑,都是些薄情寡义贪生怕死之徒。眼下这个也不例外,不过是生得俊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何?”她又添了一句。

元晦缓缓垂下眼皮,瞳孔骤然一缩,“做你的春秋大梦。”

说话这间,他左手间两枚石子相继飞出,一取无欢印堂,一取无邪檀中。而他右手上的一点红脱手,直取无常眉心。

石子与一点红均是乘着内力。若在平日,三人不死也得重伤。但元晦身中剧毒,虽服下百化丸却因时间太短的缘故,余毒未清,内气不足,功力仅恢复两成左右,出招速度与力道均是弱了不少。

无欢离得近,避之不及,匆匆偏头避开要害,被石子刮破面皮,着了一道血痕。

无常疾退两步,手中软剑弯作一道弧,挑开了一点红,却还是被带下了一缕沾血的额发。

无邪离得远,旋身避开了石子,她双手疾翻,缠着元晦双足的白绫一紧,将元晦甩出三丈之远。

元晦几个翻滚,跌入溪水中,将这清冬的水晕开了一片红。

他半个身子浸在这冬水里竟也不觉着寒冷,只是疲倦。

他仰面朝天。

天青色,等烟雨,不见白日。他却觉着有些刺眼,刚想合眼,发觉天空竟飘起了白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飞珠溅玉,乾坤一色。

元晦耳畔风声如裂锦,白绫,软剑,乌鞭已至身侧,要将他刺成这絮乱风轻中的一缕孤魂。

他却避也不避,只是动了动指尖,想去碰触那乱云下的萧萧飞雪。

这是入冬后,苏州下的第一场雪。

来得比往年早上不少。

第79章杀生

素雪纷飞,汇成了一条白绸,环绕在元晦周身,他好似着了件银丝软甲,前来索命的软剑,白绫,乌鞭竟都伤不了他分毫。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人影闯了进来,隔着霜雪将手伸到他的面颊,轻轻摸了一下。

那人指尖分明寒凉,元晦却觉得是那样温暖。

回光返照吗?元晦愣愣地想。

若是如此,此生也无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缓缓合上眼,下一刻,他又猛地睁开,因为他感到自己被人从水中捞起抱在了怀里,耳畔传开那人一下一下的心跳声,还有独属那人清苦的药香味。

元晦一抬眼皮,正好撞上墨玉笙低垂的眼眸。

他双目含着两波冬水,印着元晦的身影,被北风吹着,碎成一粒粒浮光,一碰便散。

他或是轻佻,或是狂傲,或是慵懒,或是温厚,即便是在扶摇直上揽星逐日的年纪中了茴梦香之毒,他可曾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过这般破碎的神情?

并不曾!

元晦心口作痛,一时喘不上气来,想唤声“子游”却发不出声响,只得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触摸墨玉笙的面颊,谁知他轻轻一偏头,竟躲了过去。

元晦落空的手顺势揪住他领口的衣料,像是要拼命抓住从前那个穿林打雨吟啸徐行的他似的。

墨玉笙将元晦轻放在草间,喂了他一粒护心丸,捏着他的掌心度了几道真气,而后解下披风,半蹲着身子为他披上。他避开元晦灼灼的目光,盯着他颈子上的血痕问道:“还能坚持住吗?”

他语气轻却不柔,表情称不上冷淡,也并不热络。

墨玉笙从来都玩世不恭,有时会端着长辈的架子装模作样地训上几句,大多是不疼不痒的玩笑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极少动怒,唯一一次是两人在春山镇不欢而散的那回,他话说得重,怒气都写在了脸上。

但这次,他只是沉默,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留给元晦。

元晦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人只有气到极致才会冷心冷面。

他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不敢多言,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

墨玉笙收回目光,站起身走向几步之外的一点红。

一点红静置于草木间,落了好些泥土,剑尖还残留着从无常额间带下来的一抹血迹。

墨玉笙佝身拾起一点红,解下腰间酒壶,朝着剑身浇了下去,又从怀中掏出块绢布,一丝不苟地擦尽剑上的残污。

他旁若无人地捞人,披衣,擦剑,好似对面那三人都不存在似的。可一时间,也的确没人敢轻举妄动。

一方面方才那招疏影残雪掌指物成冰,化水成雪,玄乎其玄,三人颇为忌惮。

另一方面他的长相与身姿着实惊艳,轻云蔽日,流风回雪,便是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人行走江湖多年专挑好看的男子下手,宋玉潘安之流虽不多见,也遇上过那么几个,却都不如眼前人的万分之一。这样的男子,即便不能染指,多看上几眼也是赚的。

无欢玉指卷着长鞭,一双媚眼如糖如蜜地黏着墨玉笙,娇滴滴地说道:“好哥哥,今日事与你无关,妹妹劝你别趟这摊浑水。”

墨玉笙置若罔闻,神情淡漠地走到元晦身侧,低头看了一眼他颈上的血痕,问道:“你颈子上的这道血口是谁弄的?”

无常耐心告罄,她皓腕一抖,软剑如灵蛇颤动,在空中嘶嘶作响,她冷哼道:“装神弄鬼。要滚赶紧滚。若是赶着投胎,姑奶奶便送你一程。”

墨玉笙提剑转向她,“是你?”

无常冷笑一声,“是又如何?”

她话音还未落,墨玉笙已经挑剑,刺向了她。

墨玉笙惯用掌,很少有人知道他善使剑。

对他而言,舞剑等同于舞文弄墨,不过是些讨美人欢心的小把戏,比如他曾为姜灵芸雕花刻字。

真正与人交手时,他从不使剑,因为刀剑无眼,而他同情心泛滥,总不愿与人交恶,更不愿取人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此刻,他动了杀心。

与他的掌风不同,墨玉笙剑招狠绝,干净利落,直取要害。

他出剑极快,几乎是眨眼就来到无常跟前,无常避之不及,执剑的手一偏,软剑弯折成一道弓,顶向一点红,岂料叮叮一声细响,剑尖竟被一点红剑气整个削了去,她一声惊叫尚哽在喉中,一点红已经刺透她的眉心,当场气绝。

生死仅在弹指间。

直到无常倒下,无邪与无欢方才如梦初醒,两人互递了个眼神,双双出招。

无欢抬手甩出三枚粹毒的蝴蝶镖。与此同时,无邪扔出一道白绫,缠向墨玉笙双足。

墨玉笙足尖一点,上了虚空,左手拍出一掌,掌风凌厉,携着碎冰,直击无邪胸口,无邪牵着白绫,像只断了线的纸鸢,飘出两尺远,伏地吐出几口鲜血。

墨玉笙右手一横,用一点红极细的剑身兜住了三枚蝴蝶镖,手腕一挑,三枚暗器打道回府,直取无欢印堂,廉泉,檀中三处。

无欢挥鞭,打下了两枚蝴蝶镖,另一枚避无可避,被击中檀中,她闷哼一声,疾退数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并未收手,挺剑一式,直取无欢喉头。

无欢花容失色,仓惶甩鞭缠住一点红,被一点红吹毛断发的剑刃划成数截,她重心歪斜,倒在地上,一点红如影随形,在她侧颈抹开了道血口,她挣扎了几下,终是没了动静。

一旁的无邪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她使出轻功,飞身上虚空,刚逃出几步,被一道冰封拦住了去路,她像折翼的飞鸟,跌回到了地上。

墨玉笙提剑走向她,剑刃上的血,汩汩地流。

无邪半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她原本长得娇俏清纯,面上浇了几滴泪更是显得楚楚动人,便是路过的和尚看了,怕都会动恻隐之心。

墨玉笙一向怜香惜玉,尤其惜美人的眼泪。

数月前,他被狐媚娘设计,遭几大高手围攻差点丢了小命,就因为狐媚娘落下的几滴眼泪,他软了心肠,放了她条生路。

然而此刻,他面无表情,好看的眉眼竟是比这清冬的风还要冷冽。

他挑剑指向无邪的眉心,问道:“孙三在哪?”

无邪硕大的眼眶满含泪珠,噗簌簌地往下落,当真是我见犹怜。

她颤声道:“我……我不知道。”

墨玉笙手起剑落,刺穿了她的右臂,仿佛砍在块木头上。

他重复道:“孙三在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邪捂着血口,半伏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一面带着哭腔道:“他……他已经离开苏州,向北去了。”

她说着,忽地往前匍匐了小半步,玉指紧紧攥住墨玉笙长衫下摆,哀求道:“求求大侠……哥哥……放过我……饶我一命……”

她声音清脆若黄鹂,配着这副凄凄惨惨戚戚的面容,很难不让人动心。

可惜君子有心,却囫囵个地给了旁人。

墨玉笙漠然抬手,一点红滑穿无邪雪白的脖颈,她张着嘴瘫倒在地上,眼角的泪还在流,人却已经没了响动。

墨玉笙提剑走到溪边,将一点红浸在溪水里洗净,又冲去了手上的血迹,走到元晦跟前,将他打横抱起。

墨玉笙的手白玉无瑕,未曾沾过阳春水,指腹连个薄茧都没有,却为了元晦挥了剑,沾了血。

元晦把脸埋在墨玉笙怀里,攥着他的手,肩膀轻轻抽动着,听不见任何声响,悄默默地将墨玉笙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

元晦缓了一阵,仰起下巴,偏头看向墨玉笙,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冷峻的下颌,紧绷的唇线,还有铁青的脸色。

他小心翼翼地扯过墨玉笙的衣袖,小声道:“子游……你看看我好吗?”

他话音有些含混,听上去很有那么点撒娇的意味。

可惜墨玉笙不吃那套,目视前方,倒是像铁钳一样紧箍的双臂似乎是微微松软了些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那不安分的手指便又卷住了墨玉笙衣角,指尖力道加重了几分,生怕引不起某人的注意,说话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弱,好像下一刻就要咽气似的,“子游……我好痛……要痛死了……”

墨玉笙不为所动。

方才抱元晦起身时已经匆匆查验过他的伤口,都是些皮肉伤,伤口虽深,深不致死。

墨玉笙冷冷道:“放心,死不了。”

这一回,他紧绷的下巴似乎是柔和了些许。

元晦又往墨玉笙怀里缩了缩,侧脸蹭了蹭他的肩头,气若游丝地哼唧道:“子游……我好冷……”

他小动作不断,墨玉笙不堪其扰,终于不耐烦地低头看了他一眼。

元晦仰起脖子,瞅准时机,噘着嘴飞速在墨玉笙的唇角沾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品尝唇下人的滋味,不慎牵动了前胸后背的几处伤口,疼得他“嘶嘶”叫唤了几声,直抽冷气。

这下可真是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

墨玉笙才刚松软下来的双臂便又被迫绷紧,将元晦箍得死死得,生怕他又作妖,误伤自己。

他铁青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语气却还是恶狠狠地,好似要吃人似的,“你到底有没有正经!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

元晦吃到了撒娇的甜头,像只病猫似得半眯着眼,窝在墨玉笙怀里磨蹭,得寸进尺道:“子游,你亲亲我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仰着头,刚哭过的眼睛红成了两颗水蜜桃,睫毛上沾着泪珠,鬓发湿漉漉的,溪水顺着额角有一滴没一滴地流着,白净的脸上挂着一道血口。

这该死的破碎感!

墨玉笙怨毒地剜了他一眼,移了视线,将人往怀里拢了拢,火冒三丈地说道:“给我把眼睛闭上!”

他一双桃花眼瞪得浑圆,像熟透的杏子,表情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元晦眉眼弯了弯,不知死活地说道:“子游……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墨玉笙简直要被气炸了,有种拳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自己身正影直,一脸正气,这小子没脸没皮的臭毛病究竟是从哪里沾上的?!

他正准备劈头盖脑地发泄一通,怀中那只恼人的小猫却渐渐没了动静。

他低头看去,元晦唇角微蜷,倒真是听话地闭了眼,睡着了。

他睡得极沉,一只手却还攥着墨玉笙的衣袖,墨玉笙试着抽了抽袖子,元晦的手如糖如蜜地沾在上面,竟是撕不下来的。

墨玉笙盯着怀中人看了半晌,心口拉成满月一样的几欲崩裂的弓弦一寸寸地松了下来,只是后劲太大,现在心尖还疼得发颤,后脑还乱得发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极轻地吐出口浑浊的白气,被寒风卷着,追随冬水而去。

末了,他缓缓低头,在元晦侧脸的血痕上,落下了一个吻。

第80章真心

羽庄前店乱成了一锅粥,看诊的宋大夫被药童匆匆请去后就再不见人影。药师们没有大夫下的药方不敢擅自抓药,被前来问病索药的病患索命似的催着,急得满头大汗。

另一边,被扣上擅离职守帽子的宋大夫此刻正在后院的某处厢房历劫。

元晦被送回羽庄时身上的白衣成了件血衣,跟辣白菜似的黏在身上,新鲜得淌汁。

宋大夫是个儒医,何曾见过这么些血,上回见血还是位小产的妇人。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到元晦跟前,扑面而来的血气差点将他送走。

比这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更要命的是身旁墨爷的眼神。

他好像吞了一山的火药似的,目怒凶光地看着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被炸个满堂彩。

宋大夫深吸了几口气,硬着头皮摸上了元晦胸前的血衣,缓缓地剥离开来。

元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来处,最严重的是被羽箭射穿的右肩,和被匕首刺穿的后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凶器倒是拔得及时,也涂抹上了红石软膏,伤口没有持续恶化,只是大片血痂与衣料黏在了一块,稍稍一碰便会牵动伤口。

元晦表现得极为克制,除了偶尔皱眉或者轻颤一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先前那个躺在墨玉笙怀里一口一个“我好疼,我快死了”的人好像不是他似的。

处理伤口最忌讳的就是伤员乱动或是大喊大叫,元晦的表现堪称病患中的典范,宋大夫脑门上悬着个炸药包,如履薄冰,好在他手脚还算利索,这一路操作下来还算顺遂。

但在清理肩上的箭伤时,还是出了点岔子。

箭镞是倒三角形,上面布满了倒刺,元晦在溪边拔箭头的时候,皮肉都被带了出来,此刻伤口处的皮肉已然与血衣融为一体,宋大夫试着从边角入手,才刚用力,撕下块生肉,新鲜的血水立刻泉涌了出来。

元晦闭着眼,冷汗浸湿了全身,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似的,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浑身重重地抽搐了几下。

宋大夫手忙脚乱地止血,太阳穴突突地跳,直觉要出事。果不其然,他被墨玉笙揪住肩膀,重重往后一拉,差点就要后脑抢地,炸开脑花。

行医三十年,平日里救死扶伤见多了生死,便也逐渐变得麻木,如今总算体会到命悬一线是什么滋味了。

墨玉笙撸起袖子,挥开一干闲杂人等,火冒三丈地说道:“算了,算了,还是我来!”

宋大夫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旋即对着身旁几个打下手的药童递了个眼神:“机灵些,多看着点!”

小道消息,这位墨爷是神农谷的传人。那可是群敢与阎王爷抢人的半仙。如今他出手,是多么千载难逢的观摩机会,只可惜来不及取笔笺……

几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见墨爷一手拿着纱布,熟稔地捻起血衣的一角,谨慎地顿了顿,疾速地后退半步,干净利落地别过脸去。

宋大夫还在回味这位传说中的神农后人每一个动作下的深意,冷不丁被揪住肩头,往前拖了一把,差点栽个跟头,撞飞一口老黄牙。

墨玉笙:“还是你来……”

宋大夫:“……”

今日过后需得告假三日才能回血续命。

另外……小道消息不准的嘛!

屋内血气弥漫,新的旧的交叠在一起。

墨玉笙心口疼得发麻,不敢多看一眼,时隔半年,他总算知道那日元晦口中那句“我晕血,晕你血”是怎么来的了。

他心气不顺,偏偏有人顶风作案。那个躺在床上面白如纸半死不活的小混蛋忽然伸出根指头勾住了他的指尖,借着散开的衣袍一路溜达上他的掌心,挠了挠,一下轻一下重,十分顽皮。

墨玉笙回敬了小流氓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宽大袖袍下的手却只将他作乱的指尖松松地圈在掌心,任由他为非作歹。

三日后,宋大夫没能如愿告假,被扣在羽庄后院,给元晦日日换药。

元晦是习武之人,身子骨较之常人结实硬朗,他年轻气盛,又有神农谷的红石软膏加持,不过三日,伤口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大夫刚给元晦把完脉,脉象稳健,内气比他这个康健的老头子还充盈,于是嘱咐道:“元晦公子伤口已无大碍,可以下床活动活动筋骨了。”

元晦客气道:“有劳宋大夫。”

丝毫没有要挪屁股的意思。

宋大夫不依不饶道:“外面日头不错,要不我吩咐竹沥扶着您出去走走?”

元晦笑了一下,摆摆手让他退下,

“多谢宋大夫,我有些困乏。”

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宋大夫还想再唠叨几句,门外陡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即刻起身收拾好东西,麻溜地滚蛋。

出门时恰好碰上了墨玉笙,宋大夫战战兢兢地交手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谁知这个活阎王居然笑容可掬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宋大夫受宠若惊,当即回了个职业假笑,两人擦肩时他惊奇地发现墨玉笙背在身后的手上提了袋糕点。

糕点袋子上写着几个大字:城南方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大夫心道:“这家方糕很有名吗?城南离这可是隔了几条河,来回不得折腾大半天?”

墨玉笙进屋将糕点袋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温茶。

茶壶放在碳炉上温着,这是元晦早前吩咐药童竹沥摆弄好的。

元晦一双眼睛都黏在墨玉笙身上,丝毫没有留意到桌上的东西。

墨玉笙无视他黏腻的目光,低头喝了几口茶水,他无声地喝着,元晦无声地看着,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终于墨玉笙抬眸和他对视了一眼,“看什么?”

元晦:“看你。”

墨玉笙:“……”

元晦:“这一早上去了哪里?我让竹沥去请了好几趟都说没见着你。”

墨玉笙看似随意地用胳臂肘碰了碰桌上的油纸包,“闲得无聊,出去散了散心,顺便提回袋糕点。”

油纸包上明晃晃的“城南方糕”四个大字简直要将元晦的唇角撞飞。

元晦大喜,“是上回的那家白玉方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避而不答:“肚子饿了就下床来吃点。”

元晦虚虚地说道:“子游,你拿给我好吗?”

墨玉笙木然道:“怎么,肩膀受了伤,腿也动不了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提着油纸包,来到床头。

元晦得寸进尺,“子游,你扶扶我好吗?”

墨玉笙眼角抽了抽,铁着脸弯腰将元晦捞起,怕他硌到腰身,又在他身下垫了个软枕。

元晦半靠在软枕上,又语出惊人,“子游……我动不了,你喂喂我好吗?”

果然,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墨玉笙终于忍无可忍,将油纸包扔在一旁,一副爱吃不吃的样子。

元晦便又使出杀手锏,低低地唤了声“师父~”

元晦是苏州人,说话带着那么股子江南水汽,拖着长长的尾调,软糯婉转。在外人面前他刻意压着调子,还算正常,此刻他半是撒娇半是委屈,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吴侬软语竟是比个小娘子还要水灵。

墨玉笙五行缺水,被水克得死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声水汽扑面的“师父”出口,浸得墨玉笙心肝脾胃肾都酥麻了。

他当即没了脾气,浑身的棘刺也被冲得一干二净。他认命似地打开油纸包,捏了一小块方糕塞进元晦嘴里。

“红豆馅的。”

元晦嘴里咀嚼着方糕,手也没闲着,已经摸上了墨玉笙的腰身。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人分离的这十来天,元晦觉着像是分开了大半辈子。他实在太想墨玉笙了,心里想,身体也想,恨不得将他烙成张饼挂在脖子上,走哪都带着,想起来就咬上一口。

他的手原本在墨玉笙侧腰打转,摸着摸着就溜达到了后腰,有意无意地往肾俞穴附近靠拢……

元晦天资聪慧,这种聪慧体现在方方面面。

练武如此,烧饭如此,那方面……好像也如此。

不过几个来回他已经摸清了门道,手法更是精妙绝伦,既不会过于强势让人觉着被冒犯,又挑豆得恰到好处,不至于玩火自焚。

墨玉笙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拱火的手,扔向一旁,似笑非笑道:“这会儿手又能动了?”

动当然是能动,就是看对着谁,做什么。

对着外人……自然是能动的,还动得十分麻溜得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墨玉笙面前那就必须是虚弱得不能自理。

再比如说吃东西穿衣服这类可以借墨玉笙手脚完成的活自然是不能动的,需要亲自上手比如搂搂抱抱亲亲那就必须能动,而且收放自如。

元晦咧嘴笑了笑,撒着娇说道:“子游,我错了。”

这么句玩笑似的讨巧话不知怎得就触动了墨玉笙。

他微微一愣,旋即收了笑,转过身子,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你又何错之有。”

元晦只道墨玉笙余怒未消,不敢再胡闹,虚虚地扯过墨玉笙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像多年前那样,态度诚恳地说道:“师父,我错了。”

墨玉笙背对着元晦。

窗缝里的光一缕一缕的。

屋里很暗,床头对着窗,初冬的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他的脸上,却怎么也拂不散眉间的乱云,抚不平眼底黑瓷似的碎渣。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错在我。”

语气虔诚,没有半点玩笑意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愕然。

墨玉笙甚少向人低头认错,更不会说些诸如“我错了”之类的软话,即便他真的错了,他也会将错就错,化鸱为凤。

十三岁那年,墨覃盛举鞭在前,他不愿服软,生生受了十鞭鞭刑,毅然离家,流浪江湖。

十五岁那年,他为了白芷,独闯騩山,触犯谷规,成为神农谷百年来唯一一个熬过七殇刑的冤种。

…………

纵使历经万般红尘劫,他也不曾踏足寺庙半步,对着那威严肃穆的神佛,低下他那孤傲的头颅。

因为他骨子里清高,蛮横,不可一世。

可如今,他说,错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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