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墨玉笙大约没料到元晦会提这茬,微微一愣,旋即皱了皱眉,惜字如金道:“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将身子往后仰,靠在床头,合了眼。

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他原本就胸闷气短,又被元晦几句话点了心火,过了好一阵才平复过来。

屋里很安静,估摸着元晦已经离开,他睁开眼,打算躺下。

谁知,元晦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定,颤抖得将昏暗的灯火打在元晦脸上,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他的五官都在抽动。

墨玉笙叹了口气。

“元晦——”

“师父——”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时路上,元晦编排好了长篇大论的说辞,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话到嘴边,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摩挲着墨玉笙苍白的面容,“当年,我不该与你顶嘴,让你寒心。不该与你赌气,一走就是五年。”

墨玉笙淡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

元晦顿了顿,“我来汴州前,回了一趟春山墨宅。我听羽庄的秋霞说,师父每年都会回去一趟。”

墨玉笙沉默地看了一眼元晦,不置可否。

他前前后后,总共去过八回,每回都会住上小半个月。

元晦在无相寺守着青灯古佛思念墨玉笙的那几年,墨玉笙也在春山山脚,等待着他的归去。

元晦嘴角蜷起一抹笑意,颓废又悲伤,“都是我的错,浪费了这么些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被这表情微微刺痛了一下,他伸手握住元晦的小臂,隔着袖袍,安慰性地拍了拍,“别胡思乱想。要怪,也是师父的错。”

元晦周身狠狠一震,他蓦地抬手,覆在墨玉笙的手背上,五指轻轻一勾,将它牢牢地收拢在自己掌心中。

墨玉笙的手,一如既往的凉,却是元晦余生,唯一的温度。

元晦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十三岁遇见你,如今二十。你我相识七年,却生生错过了五年。我不想一错再错。”

他顿了顿,“师父,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吗?”

墨玉笙一言不发,脸上晦明莫辩。

元晦挺拔的肩头微微下沉,像是被人一把抽没了肩骨,忽然间便有些心灰意冷了。

墨玉笙抽回手掌,平静地开口道:“我这次去神农谷,多半是有去无回。”

元晦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把扣住墨玉笙退离在半道的腕子,狠狠地,不留余地地,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在他青白的腕子上勒出了几道红得发紫的印迹。

他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

即便死了,我也会寻到归魂册,让你活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垂着眸,多情的桃花眼中倏地腾起两抹狠绝。

苏家遗孤的命运已经够坎坷了。

他作为师父,不能守着他一世,难道还要死在他面前,叫他给自己收尸不成?

不可以!

那样对他,太残忍了。

墨玉笙心意已决,正打算速战速决将他打发走,目光撞上元晦双眸的刹那,他心里“咯噔”一声响,心道:“完蛋!”

元晦的双眸泛着浓浓的水汽,满而不溢。雾气打湿了他的双睫,倒挂在比普通人更为浓密的睫毛上,像是清晨的露水,有一种破碎的剔透。

对于墨玉笙这种打从娘胎出来就懂怜香惜玉的男人来说,眼泪就是他的死穴。

他巴不得元晦像五年前那样,来一出语出惊人或者胡搅蛮缠,可惜这臭小子不按套路出牌,给他来了一招黯然神伤外加梨花带雨的组合拳,拳拳到肉,正中要害。

墨玉笙十分底气登时泄了七分。

他反手将元晦拉到自己身边,抬手在他眼角飞快地刮了一下,“我的天,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不说话,任由眼中的雾气漫延,直至逼得墨玉笙节节败退,丢盔卸甲,最后不得不缴械投降。

“差不多得了,至于这样吗?”

“多大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娇气?”

“不就是个神农谷,鸟不拉屎的地儿。将来师父带你去游历名山大川好吗?”

……

“罢了,罢了。臭小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元晦用力眨去睫毛上的泪珠,“师父,这是准了?”

墨玉笙赌气似地往床头一栽,隐隐觉得自己好日子到了头,往后铁定要被这小混蛋吃得死死的。

他有些烦躁地冲元晦吼道:“快滚。”

元晦有心想扑上去给墨玉笙一个熊抱,碍于墨玉笙铁青的脸色,到底忍住了。

来日方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心底欢喜得无法言喻,在面上绽开一个明艳的笑,比春光还要浓上几分。

墨玉笙心头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觉着过段时日,十分有必要去会会那几位红颜知己了……

第26章狐妖

三月初八,墨玉笙一行三人踏上神农谷求医之路。

三人乘马车一路南下,在长江口岸登上一艘画舫,在这烟花三月天顺流直下扬州。

一路上,元晦对墨玉笙的照料细致到令人咋舌。他的目光好像永远围着墨玉笙打转。墨玉笙一个眼神,他便知是要喝水还是添衣,生个儿子也不过如此,可能还不及十分之一。

看得慕容羽叹为观止,终于忍不住问道:“子游,你究竟给苏家那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和我说说呗。回头我也去讨个便宜徒弟。”

墨玉笙回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慕容羽一脸迷茫,“问我作什么?”

墨玉笙长眉一挑:“你不也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对我死心塌地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觉得自己那担心他随时嗝屁的心实在多余。脸皮厚到这个程度,火药都炸不穿,区区一点邪毒大概真的奈何不了他。倒是自己终日惶惶,还时不时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么一惊一乍,搞不好要走在他前面。

元晦正在偏厅取茶,陡然听到慕容羽的咆哮,示意侍女将沏好的碧螺春换下,扭头抓了一把苦丁。

船上三人,一人点火,一人炸毛,一人败火,配合得天衣无缝,风头一时无二,硬是盖过了满江的柳絮如烟,繁花似锦。

船行七日,江南以一场润如酥的细雨为三人接风洗尘。

雨似断非断地下了一天一宿。

翌日清晨,铺天盖地的水汽结成浮云散落于江面,一时间烟雾濛濛笼舟船,混沌一色地连天。

墨玉笙缩在船舱一整天,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见雨停,风风火火地命人搬来桌椅置于船头。

江波雾霭重生,茫茫一片遮住了两岸云山,放眼望去,除了无趣的黑就是单调的白,他却不知从中品出了点什么乐子,满面春风。

元晦从屋里取了件披风和薄毯,一面细致地将他裹成一粒粽子,一面温言道:“江面湿气重,当心受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墨玉笙不太在意地拍拍身侧的座椅,“去把你慕容叔叫来。窝了一天一宿,好人都要憋出毛病来了。”

不等元晦进船喊人,慕容羽已经被远处的几声琵琶音吊上了船头。

那琵琶声从雾白渺水处传来,起初低沉婉转,若雨打芭蕉,玉珠走盘。转轴拨弦间,陡然变得清越激昂,若水阻江石,浪遏飞舟。

琵琶音铿锵有力,拨开层层迷雾,牵出一搜画舫,乍现眼前。

船头站着一位女子,怀抱琵琶。

她红衣似火,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是这非黑即白的江水上唯一的色彩。

只听“铮”的一声,她玉葱般的手指重重扣向丝弦,刹那间银瓶乍破,琼液飞溅,而后琵琶声戛然而止。

那女子大概是过于投入,一曲终了,久久不见动静,半身伏在琵琶上,连江波翻起的白浪都不知躲闪,只听“扑通”一声,手中的琵琶落入江中。

她却并不花容失色,轻轻抬眸,定定地看向墨玉笙。

难为墨玉笙一个半瞎,几乎立刻就接收到了女子有如实质的眼神。

他一手扯过膝间薄毯,正欲起身,不料被身后的元晦捷足先登。

元晦飞掠至江面,俯身捞起琵琶,落到女子身侧,本本分分地将那琵琶完璧归赵,连个秋波传情的机会都不留,扭头就走。

墨玉笙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臭小子,这种时候……其实不必这么长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女子朝三人款款施了个礼,朱唇轻启:“萍水相逢即是缘。妾身想请几位公子登船,亲沏一壶龙井。”

说话间那画舫徐徐靠近,两艘画舫间不过一两仗的距离,女子的容貌清晰可见。

她是那种标准的浓颜美人,有着摄人心魂,大杀四方的香艳,只消一眼便能让人从头酥到脚指,却意外不凑巧地,不对墨玉笙的胃口。

墨玉笙兴致缺缺地欠了欠身,打算委婉不失体面地将这桩艳福拂了去,岂料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慕容羽竟然在这时开口了。

“多谢姑娘美意,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墨玉笙一脸见鬼地看向慕容羽,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敢情好这一口?

慕容羽自然不好这一口,更担不起色鬼这名号。

他与墨玉笙一样,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但两者情况到底有些不同。

墨玉笙不沾美色是担心自己这副毒身拖累人家,色心还是有的。

慕容羽则纯粹是无欲无求。

大概是月老谱姻缘簿时贪杯过了头,让他落了单,慕容羽从小就对美色毫无兴致。如此看来也怪不得墨玉笙挡他桃花,兴许他的确没那个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之所以应约,是因为他敏锐地从江风携来的脂粉味中嗅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香,像是腐生花那般,透着股幽幽的死气与腐臭。

而这个味道,他在十年前白水镇尾随一众英雄上绝命崖时闻过。

有的人过目不忘,比如元晦。

有的人过鼻不忘,比如慕容羽。

慕容羽眼皮轻轻一掀,对上了墨玉笙的双眸。

两人厮混了十数年磨砺出来的那点默契,让墨玉笙立刻就心领神会。

元晦站在两人对面。他读不懂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却能读懂墨玉笙每一个微妙的神情转换。

他于是上前一步,对墨玉笙道:“师父,我陪慕容叔赴约,你进船歇着。过几日就到神农谷了,在此之前无论如何要养好身子,不宜劳心费神。”

墨玉笙点点头。

以那两人的武功修为,别说区区一艘画舫,便是龙潭虎穴也能游刃有余地走上一圈顺便打几只野味,当下宽了心目送二人登船。

一进船舱,一股浓郁的沉香扑面而来。

沉香素有“六国五味”之称,分蜜香、乳香、果香、清凉香、花香,寻常人闻不太出差别,但慕容羽天生一副狗鼻子,能嗅出其中微妙的差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股铺天盖地的沉香,乍闻上去乳香四溢,然而甘甜之下压着一股子辛麻,非常细微,像是锦绣丛中藏着的细刺,刻薄又收敛。

二人尾随红衣女子进了一间厢房。

房内摆设精致考究,梁上悬了一块牌匾上书“琉璃仙境”,角落里焚烧的香炉十分应景地捧起袅袅青烟。

屋内很暗,只开了一小扇窗,窗前摆了一张茶桌,桌上放着一壶刚入沸水的龙井,清苦淡雅,在这烟雾缭绕的沉香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红衣女子轻轻抖了抖水袖,露出一小节玉藕似的手腕,从一侧取了三个茶盏,“一杯龙井茶,饮尽江南春。春日有三样要事:游湖,赏花,品茶。妾身今日有幸,与二位公子完成了其中两样。”

她提起茶壶,倒了三盏茶,盈盈起身,将其中两盏递给对面二人。

佝身时胸前春光乍泄,她不以为意地拢了拢肩头轻纱,笑道:“开春下的第一波新茶,不及碧螺春清甜细腻,自有他的鲜爽甘醇。”

慕容羽接过茶盏,透过氤氲的水汽,冲那红衣女子微微一笑,唇角贴着盏沿,抿下一口茶水。

元晦垂着眼,双手安静地平置于腿间,没有去接那茶盏。

他在无相寺待了五年,自带一股香灰的沉寂,手握一本经书,便能冒充静坐高僧。

红衣女子不以为意地笑笑,回身坐下,转头看向慕容羽:“多谢二位公子的抬手之恩,妾身还不知恩人贵姓,实在失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容羽将那热气腾腾的茶盏落回到桌案上,眯细着眼,目光在红衣女子周身流连了良久,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俨然一个登徒浪子。

他面上轻浮,说出来的话却有如平地惊雷:“说笑了,你怎会不知我们是谁?”

他顿了顿,缓缓吐出三个字:“狐媚娘”。

被他一语道破身份的狐媚娘并不显得有多惊诧,她漫不经心地抬眸回了个勾魂的媚眼,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好茶。世人说,明前是珍品,雨前是上品,果然不假。”

她放下茶盏,伸手在额鬓处摸了一把,带下块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南辕北辙的俏脸。

第27章蛊虫

细看去两张脸虽大相庭径,却一脉相承地透着股“媚”,而她这双细长的狐狸眼更是让“媚”登峰造极至“妖”。

那妖眼如丝,轻轻一眨,好似能投来天罗地网,将人魂魄囫囵个地兜了去。

她右眼眼角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放在任何一张白玉微瑕的脸上都显得突兀,却与她的妖媚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像是专门在眼角以朱砂点得一道勾魂符。

——只是十分不凑巧地对眼前两位公子不奏效。

慕容羽:“代我向司徒云海兄问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狐媚娘一听“司徒”二字脸色微变,“问候就不必了,只消让我拿了东西回去复命。”

慕容羽目不错珠地看向狐媚娘:“东西?什么东西?我与司徒兄也就是见面点头的交情,前几日在英雄大会上匆匆打了个照面,不曾亏欠他什么。”

他顿了顿,忽地一笑,“难不成司徒兄看上了我这个人?”

元晦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起了些许波澜。

听这语气颇有某人之风……果然近墨者黑……

狐媚娘低低笑了几声。

既被识破身份她便也不藏着掖着,反正无论东西到手与否,这三人都得死。

“从中原楼走漏了消息,说萧翎天独子中了蚀心毒,派你们几人兵分两路去寻毒手七姑。毒手七姑是什么人?会乖乖把解药交出来?所以萧翎天把九州令给了你们其中一人。”

她一双媚眼缓缓拂过对面两人,“识相点就把九州令交出来。你们免了皮肉苦,我也好与主人交差。”

慕容羽一手落在桌面,轻轻叩响了桌角,表情耐人寻味,“既是兵分两路,你又如何确定九州令在我们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狐媚娘也不卖关子,“不确定。”

所以此时,为萧翎天奔命的沈清渊那头,大概也在经历一场激战。

好一个调虎离山,一石二鸟。

既能解中原楼成为众矢之的的困局,又能趁此机会揪出内鬼清理门户,不知是该夸萧翎天老谋深算好,还是该夸他心狠手辣好。

正在此时,角落里的香钟响起。

香火燃尽处,一个半拳大小的撞锤跌落,掉在盛满香灰的银盘上,发出清悦的声响。

狐媚娘去了一眼香钟,嘴角勾起一抹狐媚的笑意,“茶也喝了,话也说了,东西交出来吧。”

慕容羽收了笑,轻轻摇着羽扇,“我若说没有呢?”

“九州令和几位的性命,我总得带走一样交差。”

狐媚娘那笑语吟吟的眼底忽地精光一闪,从袖中跌出只半掌大小的器具落入她的柔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竟是只玉埙。

慕容羽目光落在狐媚娘掌中的玉埙上,似笑非笑道:“那就要看媚娘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未落,狐媚娘拍案而起,后撤了半步,抬手吹响了玉埙。

埙声悲泣哀婉,一把将人拽出了这烟花三月天,打入榈庭落叶的冷秋,叫人从头到脚生起一股寒意。

然而埙声时断时续了一阵,便停得不干不脆,无疾而终。

狐媚娘眉心微微聚拢,不算太错愕也不十分淡定。

她在沉香中加了一味九虫散,几乎无色无味。

九虫散是种巫毒。

与普通的毒药不同,巫毒需要秘术启动。就好比一桶火药,只有用火折子点了引线,才能化身锥星锤,锤他个山崩地裂。点火前,其攻击力和破坏力可能还不如一块破砖。

九虫散的开启秘术就藏在香钟报时声和玉埙声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按常理,一旦引发体内的九虫散,中毒者会全身筋骨酸软,既而化成一滩烂泥。

内力被封印在不能自己的四肢中,再强的武林高手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然而眼前两人,一人颔首垂眸坐如金钟,一人手持羽扇气定神闲,哪有半点中毒之相?

狐媚娘将玉埙收入袖中,忽地掩面大笑。

她笑得花枝乱颤,声音并不清脆,带着种酥麻的嘤嘤声,乍听去真像只诡魅的狐妖。

她颤颠颠地笑了一阵,缓缓开口道:“主人只叫我多留意那位病娇的俊美公子,没想到……”

她后面的话尚未出口,对面那从头到尾明月松间清泉石上神游的青年忽地神色一凛,一跃上了茶案,若疾风般掠过桌面,仓皇间绊倒了风炉,炉上冒泡的沸水四溅,打湿了他的右足,他却浑然不觉,径直朝着狐媚娘身后那扇临江小窗扑去。

可惜“近水楼台先得月”,狐媚娘红影一闪,先元晦一步钻出了小窗。

只听“轰”的一声响,船身剧烈地颤动,两块玄铁自窗台与门帘上方坠落,将茶厅两处出口悉数封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屋内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元晦伸指一弹,南北两个角落的烛火应声而燃。

两人四下查看了一番才发现,不仅门窗,脚底踩的,头顶上悬的,乃至四周触摸到的竟都被玄铁层层包裹住了。

两人被这口铁棺材困成了瓮中鳖,插翅难飞,元晦开口的第一句话竟还是:“子游……我要去寻他……”

一声“子游”听得慕容羽莫名的心惊肉跳,到底形势紧迫,不便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他拍了拍元晦肩头,安慰道:“你师父这个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还是很有两把刷子。功夫不敢说独步天下,普通的三教九流奈何不了他。何况他轻功出神入化,倘若真出了点什么岔子,他大可以拍屁股走人。你就不要太过忧心了。”

慕容羽说的这些,元晦自然懂。

他却还是担心,止不住得担心,没来由得担心,以至于身后出现的异动都没有察觉,被慕容羽一把扯过衣袖,连拖带拽得退至墙根。

“当心!”

东侧墙角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口子,几只酷似毒蝎的怪虫在那探头探脑,大概是嗅到了活物的气息,朝着二人缓缓蠕来。

那怪物通体赤红,一人拳头大小,背腹裹着两团肉瘤,尾部高高扬起一根毒刺,行动时极速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慕容羽抖了抖手腕,羽扇倏地展开,在他指尖转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着羽扇越转越快,渐渐脱离了他的五指,旋转成一枚巨型飞镖,裹着劲风,扫向毒虫。

那毒虫看似可怕,背腹似乎极其脆弱,被羽扇卷起的气旋轻轻一戳,碎了个稀巴烂,十分不堪一击,简直徒有其表。

然而,二人还没来得及放宽心,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身体爆破,毒虫体内的浆汁四溅,其中几滴随着气旋翻卷落入墙角的紫砂陶盆中。

两条半掌大小的金鱼前一秒还在水中嬉戏,忽然发疯似地上下翻滚,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活活肢解。

成片的鱼鳞、鱼鳍在混乱中浮上水面,却顷刻间化作一摊黄汁,连同鱼骨消失不见了。

敢情这毒物体内竟载满了化骨绵水,轻轻一碰就能自爆,将周遭活物化得尸骨无存!

慕容羽冷笑一声,“你我面子还真大,值得司徒云海大手笔地弄来这么些毒物。”

不待元晦接话,悬在二人头顶的天花板悄然打开了一道豁口,一群乌泱泱的毒虫扭动着糯软的身子,蠢蠢欲动。

元晦面沉似水,自他掌心蓦得腾起两股真气,钻出宽大的袖袍,两股真气交缠成一条银龙,缓缓攀上两人,将二人护在腹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电光火石间,慕容羽指尖飞旋的羽扇再度出手。

那羽扇极有灵性,如飞鹰一般紧盯猎物,高速转动的气旋化作爪牙,将毒虫杀得片甲不留,横溅的毒液上下翻飞,被银龙挡了个滴水不漏。

飞鹰与银龙,一个主攻,一个主守,配合得天衣无缝。

按常理,这批自西域远道而来的毒虫比从矿石中提炼出来的黄金还要珍贵,凑个天时地利人和才能炼制而成,不可能无穷无尽。

二人只需将毒虫杀尽,便能腾出手,料理这口铁棺材。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两人所处之地密不透风。

风不能出入,“气”自然也不能出入。

元晦的真气或者可以取之不尽,慕容羽的内力或者可以用之不竭,世人赖以生存的“气”在这弹丸大小的密室却不能。

一墙之隔,狐媚娘慢慢悠悠地沏了一壶龙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批从西域借调过来的小可爱可不只是会些花拳绣腿。

它的每一次自爆都会消耗一部分“气”;它的尾部被植入了一颗响铃,那可不是什么解乏的助兴之物,大名鼎鼎的马蹄莲幻术就隐匿其中。

她伸出一小节舌尖,如毒蛇吐信般,舔了舔嫣红的嘴唇,眼底是藏不住的兴奋。

她十分好奇隔壁二人会是怎样的一种死法。

被化骨绵水化成渣?被干耗至气绝?又或者……迷失在幻境中自绝于世?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去了一眼桌上的香钟。

香已焚烧过半,等到香灰燃尽,便是一锤定音之时。

暗室中,毒虫体液肆无忌惮地飞溅,将空气染得微微发黄。

焚香,九虫散,连同这挥发至空中无处不在的化骨绵水交融在一起,化作一股阴湿的死气在虚空中东奔西窜,仿佛要将那所剩无几的生气赶尽杀绝。

沉甸甸的死气熏得人心神恍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偏偏无相功依的是心神。

自打从狐媚娘口中听到“病娇”这两字起,元晦就没有一刻凝过神。

他整个人被劈成两半。一半待在这方寸之地,与慕容羽共进退;一半已经元神出窍,拼命扒开这层层玄铁,奔向墨玉笙。

此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毒虫扭动尾部发出的声响一阵高过一阵。

起初细如飞虫扑翅,渐渐如流水潺潺,最后如惊涛拍岸,激得元晦下意识张嘴唤了声“慕容叔”,可惜被涛声击碎,淹没在一片浩海之中。

元晦于是紧闭双眼,屏气凝神。

待到潮声尽去,他蓦地睁眼,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处深山。

不对,这是幻境。

他一把掐向命门,五指化作弯刀,正欲刺破皮肉将自己逼出幻境,身后陡然飘来一个声音,“元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28章青萍

元晦的心狠狠地颤了颤,明知身在幻境,还是按捺不住满心的思念,转身看了那人一眼。

墨玉笙衣决飘飘,立在风中,春风十里也赶不上他微微吊起的眼角那漫不经意的一点风流。

只这一眼,便让元晦泥足深陷。

在幻境,他便不再拘谨,问道:“子游,这是哪?”

墨玉笙轻轻一笑,“怎么连春山都记不得了?”

语气中带着股不似寻常的温柔。

这股温柔将元晦心口炸成一块脆得掉渣的核桃酥,他上前几步,大着胆子想去触碰他垂在袖袍下的指尖。

不等近身,墨玉笙倏地将指尖收回,足尖轻点,向后退去。

元晦一惊,“子游,你去哪?”

墨玉笙抛下一个轻漫的笑意,“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句话与多年前元晦在墨宅做的那场怪梦重叠,他一时恍惚,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幻境。

便是这片刻的功夫,墨玉笙已经飘出了三四仗远。

元晦来不及细想,一个错步,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上到春山山顶。

墨玉笙立在悬崖之巅,背对万丈深渊,他深情凝视着元晦,忽地伸出一只手来,“元晦,跟我来。”

元晦受宠若惊,向前一步,想去握那只手,不料刚触到指尖,墨玉笙身体忽地向后一仰,直直倒向深渊。

元晦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已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回应。

他纵身一跃,眼皮也不眨地追着墨玉笙而去。

崖底是一片火海,无数的鬼魅从烈火中探出血肉模糊的手臂,对着他殷勤招手。

元晦浑然不觉,一双眼睛死死地黏着墨玉笙。

子游,只要你一句话,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陪着你。

他没有等来刀山火海,而是等来了一束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玄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从光里走出一人。

是墨玉笙。

身后素雪浮空。

墨玉笙以一人之力单挑三位西域一顶一高手,驱毒虫,破迷魂阵,又重伤狐媚娘,反手一击疏影残雪掌碎了机关,打开了玄铁门。

这本可以成为一件了不得的谈资,够墨玉笙吹嘘上三天三夜,可惜他周身挂彩,比元晦想象中的还要狼狈些。

一头青丝乱七八糟地垂在肩上,脸上沾的不知是谁的血水,将那一点翰墨似的黑痣染的鲜红。

他的右肩不知被什么东西砸穿了一道三指宽的口子,血大概已经流了好一阵,血窟窿上赖赖巴巴地结了一层薄痂,却依旧堵不住有如泉注的血水。

眼见那紫得发黑的血水从薄痂边缘有恃无恐地往外渗,沿着灰暗的袖袍,滴入墨玉笙掌心,顺着指尖落入地面。

一滴,两滴,三滴……血滴声充斥着暗室,元晦觉得,方才陷入幻境的那阵山呼海啸声似乎都不及这血滴声来得惊心动魄。

他的双瞳倏地缩成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隔着虚空将地上那几滴血水吸入眼眸,那有如墨染的瞳孔顷刻间血红一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跟在墨玉笙身边多年。从最初见他躺尸的惊魂不定,到后来从容不迫地从阎王爷手上抢人,他几乎已经强大到刀枪不入了,此刻见到从血池中沐浴归来的墨玉笙,他的心还是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飞掠到墨玉笙身边,抬手塞了一粒护心丸,又封了他右肢的几处大穴。

他心口郁结到快要炸裂,嘴上恨铁不成钢地不吐不快道:“你不是成天吹嘘自己武功天下无敌吗?怎么让几只阴沟的臭虫伤成了这样?还有你那了不得的轻功呢?到关键时候就熄火歇菜了?”

墨玉笙其实很想直白地回怼一句“有种你他娘的给我上”。

可惜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累到休务。他的腿骨酥成了两根油炸糕点,轻轻一碰就能掉渣。嗓子颓成了副破风箱,除了漏点气发不出半个骂人的音。

墨玉笙生平第一次吃了哑巴亏。

其实以他的武功修为,对付包括武媚娘在内的四大高手不在话下。即便身子亏得厉害,不算游刃有余,也不至于龙游浅滩遭虾戏到这份田地。

大概是西域三怪进门时在狗屎堆里打过滚赚了三身狗屎运,出手偷袭时恰好遇上墨玉笙毒发。

这么个一根指头就能戳倒在地的伤残,也不知从哪里攒来了一点气力,奇迹般地挪了两步,从漏风的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元晦……”

元晦的双瞳狠狠地瑟缩了一下,瞳孔下压着的两抹血光如潮水般褪去,神智也在顷刻间回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几乎是立刻飞掠到墨玉笙身侧,一手托住他的左臂,一手环住他的腰身,将他整个人置于自己怀中。

目光触到墨玉笙右肩上的血窟窿时,他身形晃了晃,做了个明显的偏头动作,脸色惨白。

墨玉笙微微皱眉:“怎么?”

“我晕血。”元晦闭了闭眼。

墨玉笙假装没有撞见他瞳孔中的异样,一语双关地调侃道:“以前在春山镇杀鸡宰鸭都不带眨眼,怎么去了一趟无相寺就沾了这么身娇气的臭毛病?”

元晦圈在墨玉笙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避重就轻道:“我晕你的血。”

…………

墨玉笙躺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两宿,期间被人抱起来灌过几回汤药。

狐媚娘满心欢喜从西域打包来的化骨绵水有没有伤到慕容羽二人不清楚,似乎是被他照单全收了,化到他连抬眼皮的气力都没有,自然也就看不清楚来人是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只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个人极其温柔,扶他起身的双手像是两片羽毛,轻柔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

第三日晌午,墨玉笙如愿抬起了眼皮。

此次伤病看似凶险,实则是些皮肉伤。他右肩处的血窟窿遇上神农谷秘制的红石软膏已经愈合了个七七八八。至于这些皮肉伤引发的痛症比起茴梦香毒发时的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唤它作挠痒也不算辱没。

于是,在墨某人眼里,四舍五入,这副身子基本等同于痊愈。

他愉快地转动了一圈眼珠,入眼的是慕容羽那张苦大仇深的脸。

算起来这位在京城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生平仅有的那么点患得患失好像都给了他。

墨玉笙心头一热,有心想说点什么,话遛到嘴边却变成了:“元晦呢?怎么不见他?”

不知是不是墨玉笙的错觉,慕容羽的神情好像紧了紧,他微微侧头,做出了个朝门口看去的动作,而后缓缓收了视线,压低声音道:“被我差去煎药了。”

元晦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面上他风平浪静,清俊的脸上除了泛着点青白,比他这张愁云惨淡的脸还要寡淡几分。

这么张冰封千里的脸看到墨玉笙时会碎得一塌糊涂,那种从碎冰间隙流露出来细碎又奔涌的情绪,看得慕容羽后脊一阵发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羽正纠结如何将脑中乱作一团的词藻排兵布阵,墨玉笙蓦得开口道:“他……很不对劲……”

慕容羽一时拿不准墨玉笙说的是“元晦对他的态度很不对劲”,还是“元晦自身状态很不对劲”,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元晦端着一碗药汤进了屋。

他那双过分平静到有些空乏的眸子见到墨玉笙陡然亮了起来。

他礼貌不失温柔地佛开慕容羽那双碍事的企图截胡药碗的手,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这种粗活就不劳烦慕容叔了。”

慕容羽尴尬地收了手,默默退后半步,站成了一根人形立棍。

元晦将药碗落在床侧的桌案上,避开墨玉笙散乱于床间的长发,一手扶住他的腰身,一手扣住他的左肩,将他轻轻托起,靠坐在床头。

他端起药碗,舀了勺汤药,在嘴边吹了吹,试了下温度,送到墨玉笙嘴边。

谁知墨玉笙头微微一偏,躲了过去。

墨玉笙抬起健全的左肢,伸向药碗,元晦轻轻侧身,将药碗向后一带,让墨玉笙扑了个空。

墨玉笙左手尴尬地飘在半道上,偏偏右肩的血窟窿不是好惹的主,他不敢大动,只得僵着身子对元晦道:“把药碗给我,我自己来。你师父有手有脚,还真当我是个残废啊!”

元晦端着碗的手没动,只是一言不发地将药勺凑近到墨玉笙唇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无助地去了一眼墙角的慕容羽。

他目光躲闪,一副“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着”的无赖表情,恨得墨玉笙牙痒痒。

墨玉笙拗不过元晦,只得老老实实地伸长脖子等着被投药。

这滋味,简直如同上刑。

说起来,墨玉笙天生一副软骨,又是个富贵闲人命,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没少过过,倘若换做别人,哪怕是慕容羽,他都能心安理得的叫人从头到尾将他伺候个遍。

可这人偏偏是元晦。

为什么他会不一样呢?

墨玉笙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自汴州重逢,有些东西没变,有些东西好像又变了。

“大概五年空白留下的那点生涩,真不是一两日就能驱散得了的吧。”墨玉笙暗搓搓地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喂完汤药,倒了杯温水给墨玉笙漱口,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细绢递到他手里,细致得让人几乎怀疑他是京城哪位大人家偷跑出来的贴身家仆。

他全程不言不语,气氛有些微妙的压抑。

墨玉笙最是受不了这股子死气沉沉,于是拿着自己这副病体打趣道:“我过几日要回神农谷洗血,这下倒好,提前排了一半的毒血,省了师父他老人家多少心力。”

知道此人没心没肺,但没心没肺到这副田地,也真是世间少有。

元晦心疼得眼眶红了一圈。

他定了定神,忽地转身看向慕容羽,问道:“其实没有什么九州令对吧?”

慕容羽面色微沉,握着羽扇的手紧了紧,隐隐可以看见青筋在他手背上蔓延开来。

“是!我没有,沈清渊也没有。从头到尾不过是中原楼为了分散矛盾揪出内鬼设的一个局。”

末了,他又不解气地添上一句,“箫翎天那个老狐狸,当真是心狠手辣!你我为他卖命百里,他却拿我们当诱饵!”

元晦将视线收回,目光来回摩挲着墨玉笙的右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里有个血窟窿,被绷带缠得不见天日,却依旧不依不饶地从边边角角探出凶狠的獠牙。

几点斑驳的血迹倒映在元晦的双瞳,将他的眼底染得微微发红。

他当然不是要哭,眼底满而不溢的是一股蠢蠢欲动的恨意混杂着杀气。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

小人得志。

奸人当道。

苍天给每一色人物筑了一条康庄大道,小人奸人恶人各行其道,过得风生水起,却唯独忘了给好人留一处安身的僻隅。

被宠爱的总是有恃无恐,留下不受待见的好人无以为继。

温婉贤惠之于吴姬如此;一往情深之于苏令如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在懵懂之年失去了吴姬,总角之年失去苏令,束发之年与墨玉笙擦肩而过,好不容易在弱冠之年与他重逢,命运的爪牙却又一次对他心上人痛下杀手。

倘若他所想所思所念所爱之人都不在这世上,这乱世又为何存在?

他目光温柔地看向墨玉笙,忽地没头没尾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如此,何不将青萍除根,让狂风无处聚散。”

他的声音不大,嘴唇也只是极小幅度地开合,以墨玉笙的耳里和目力,只够抓取不足五成信息,他却好似能与元晦心意相通,忽地面色一凛,抬手捏住了元晦的腕子,低喝道:“元晦!”

元晦低低笑了笑,“刚才经过船头,见风起于青萍之末,拂乱了两岸垂柳,有感而发。”

他的目光黯了黯,“明日是我爹的祭日,我想回苏州一趟。”

第29章南陌

一朝入姑苏,满眼是江南。

小桥流水人家,春船绮罗菱藕,水气扑面的吴侬软语,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元晦几乎足不沾地地疾行于绿水红桥间,与那自小不知打过多少回照面的白墙青瓦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南多雨水,苏州城被水网切割地七零八落,相较于京城的横平竖直,简直形如一团乱麻,让人一不留神就迷失在曲径回廊中。

元晦目不斜视,一路穿花拂柳,横穿北半个苏州城,抵达桃花坞。

春风三月,桃花延绵十余里,花开如锦。

桃花林深处有一处园林,人称“苏园”,曾经卓冠一时。

元晦站在苏园门口,仰面看着高悬于大门的牌匾,脸上神情淡淡的,映衬在满林浅碧深红下,显得格外寂寥。

苏园的粉墙瓦黛安静地扎根于落英缤纷的沃土下。

元晦并未推门进去。

苏园风光想来依旧,毕竟无情最是草木花。

元晦对苏园,其实没什么感情。

五岁前尚且不论,五岁后自打有记忆起,他好像没有一日过得顺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的后娘叫北陌,有一半外族血统。一双眸子深邃得似那西域的苍穹,清澈得似那雪山的天池,圣洁得似那天山的雪莲,只有看向元晦才会变成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无时无刻不想在他身上扎一对血窟窿。

北陌对元晦直抒胸臆酣畅淋漓的厌恶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元晦也不必虚与委蛇在苏令面前与她装什么母慈子孝。

当然,他即便想给苏令添堵,也基本没这个机会。

苏令常年不着家,堪堪把偌大一个苏园过成了客栈。

苏园算上管家一共十四名佣人,除了徐妈是跟过吴姬的老人,苏令指名道姓不许辞退外,其余的都换了一波血,全部听从于北陌。

他这个苏家正统大少爷说的话可能还不如北陌膝下的苍猊几声犬吠来得悦耳。

元晦从小生活在偏院,除了每日跟着先生读书家将习武外,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衣食住行也基本不假他人之手。

万事皆有因果,他能将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便宜师父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起因于他童年的经历。

大方一点想,北陌功不可没。

北陌还有一大功绩就是给他取了“元晦”这个小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晦,是每月最后一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是凋零,是没落,是一切不详的基垫;是对心恨之人最恶毒的诅咒。

元晦曾经无比憎恶这个名字,直到他遇见那个人。

他有一双十分好看的桃花眼,在那被血光染得发紫的夜空下泛着潋滟的波光。

元晦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眼神可以温柔似水,不必冷漠,不必凶残,不必尖锐。

他忽然便觉得,元晦这个名字也没那么糟。

毕竟否极才能泰来。

元晦朝着苏园大门行了三跪九叩礼,低头与一点红剑柄处的赤珠对视了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朝着苏园背后的那片青山行去。

桃花坞以东有一座巫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巫山非彼巫山,然世人多情,有情的地方就有巫山。

元晦曾经阴差阳错地上过一次巫山。冥冥中好像有无数根细如蛛丝的银线牵引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交缠成因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年他十三,常年猫嫌狗不待的日子让他终于痛下决心离家出走。他一条腿还没跨出桃花坞,意外地偶遇了逢年过节都难见一面的苏令。

他于是鬼使神差地跟在苏令身后摸上了巫山,撞破了一个……秘密,让他瞬间就理解了北陌对他无孔不入的恨,也让他宽恕了苏令这么些年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元晦到达巫山之巅时正值晌午,层云蔽日,将天光截在九霄云外,天空一片阴郁的青色。

那山峰极其陡峭,如一柄长剑直入云霄,下临无地。

元晦一跃跳进了深渊,在离崖岸三四仗远凸起的一块巨石上轻轻借力,佝身钻进了一处洞穴。

或者说,是一处密室。

密室不大,装潢得潦草却可能比姑苏城内任何一处官邸都要值钱—一百零八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高悬于头顶,将这横切入悬崖峭壁腹下的方寸之地照得灯火通明。

密室中央摆放了一处水玉棺椁,里面盛着一位女子,约摸二十五六的年龄,花容月貌,静置于这盈盈水玉中,仿佛一株出水的芙蓉。

细密的水银在光波中游走晃得她蒲公英般浓密的长睫微微乱颤,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好似她只是在汤池中闭目小憩,只是不巧,一睡就是十五个春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走到棺椁旁,目光停留在吴姬那丝毫不见岁月痕迹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想。

他与她除了血缘几乎没有交集,走了一个苏令,剩下的好像也就是这么张九分相似的脸了。

元晦在吴姬身侧驻足良久,而后走到一张布满灰尘的书桌旁,伸手在桌下阴暗处细细摸寻了一阵,触到一个机关。

山洞常年阴湿,轴铁受潮锈作一块,他费了好些功夫才将锈迹用指腹一点一点磨了去。

暗箱被打开,他从里面摸出两本巴掌大小的书卷,正是归魂册上册和中册。

归魂册上中两册,加起来不足千字,却蕴藏着千万世人追求的生死之道,五岳三山加起来也不及这一角黄麻纸来得厚重。

他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将书卷上的一字一句刻入脑海,小心翼翼卷好放回暗箱,留给吴姬一个深邃的凝视,而后纵身一跃,消失在雾霭沉沉里。

他答应过墨玉笙会赶在天黑前回到羽庄,在那之前他有三件事要做。

第一件事,寻南陌。

南陌与北陌是两姐妹,母亲是胡人,自小生活在天山山脚,成年后随汉人父亲迁入中原一路颠沛流离终在苏州安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的命运如同其名,南辕北辙。

北陌风风光光的入了苏园,南陌不声不响地嫁给了一个山野村夫。

不过七八年的光景,命运一夜翻篇,北陌死于非命,南陌却在平淡如水的生活里摇曳。

命运这个东西,好像不到最后一刻,谁都无法盖棺定论。

元晦去寻南陌,当然不是为了叙旧。他与这个名义上的姨娘见面也不过两三回,光是生了张与北陌相似的脸这一点,就让元晦不愿多瞧一眼。

他厌恶关于北陌的一切,哪怕后来理解了她的恨,也无法原谅她的恶。

但说到底,北陌原也是个受情所困的可怜人。

她从一开始入苏园就是一笔交易,以马蹄莲驻尸秘术护吴姬不老尸身,以此来交换苏令的心。

然而别说心,连人一根头发丝都捞不着,苏令宁可待在那四面灌风的破洞陪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也不愿回苏园多看她一眼。

午夜梦回,卧榻之侧空空,经年陪伴她的只有那么个看似风光的苏家女主虚名。

东郊河湖交错,水网纵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名八九岁女童跪在水塘旁,手里攥着个线轱辘,愁眉苦脸地盯着困在一池荷叶间,半死不活断线风筝。

元晦的目光扫过她那对中原人鲜有的深目峨眉,忽地调转了方向,走入荷叶田田的水塘中。

他的足尖点过碧水青蓬,像是一阵清风迅疾又轻柔,甚至没来得及惊动立于小荷尖尖角的蜻蜓。

他将风筝送回到女童面前。

女童一张樱桃小嘴张得足以塞/下/半个馒头。

她吊着脆生生的嗓子问道:“你……你是伽楼罗吗?”

女童口中的迦楼罗是马蹄莲教三大主神之一,风月神,主管清风明月云雨雾霭。

元晦笑笑,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带我去见你娘好吗?”

元晦牵着女童进院时,南陌正忙着在院中腌制酱甜水萝卜。

她听见柴扉晃动的嘎吱声,抬眸看了一眼,一双雪白的手还插在黑乎乎的腌菜缸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得不承认,这个与北陌长得七分相似的女人很美。

不同于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清新,她的美像天山,像草原,像塞外胡杨,奔放又带着几分拙朴的粗犷。

这样的女子即便入不了苏园,也着实不该委屈给姑苏城外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夫。

南陌看清来人,神色一凛。

时隔多年,元晦的长相、身形乃至气质都有了很大改变,那双眼睛却与苏令别无二致,像是两湾深潭,幽深又泛着轻寒。

南陌将一双沾满黄酱的手在胸前围裙上胡乱摸了几把,指着女童厉声道:“婉儿,过来!”

女童也不知被元晦施了什么摄魂术,粉//嫩的小手勾着他的指尖,撇着小嘴,无动于衷。

南陌看向元晦,一双眼睛凌冽如苍鹰,“你走吧。这不是苏家人该来的地方。”

元晦目不错珠地看着她,将指尖从女童手中抽离,手掌轻轻地覆在她那有如银藕似的雪//嫩的脖颈上。

南陌浑身一僵,声音颤抖而沙哑:“你……你想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低头看了一眼女童,在她肩窝处轻轻拍了一下,柔声道:“听你娘的话,进屋去吧。”

他这话比平日里南陌手中挥舞的鸡毛掸子还管用,女童道了声“好”,乖乖进了屋。

院中只剩南陌与元晦二人。

元晦道:“我来打探点事,问完就走。”

“你我没什么可说的。”

南陌抓起身侧的荷叶扔在腌缸上,转身打算进屋,院口的门扉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人。

他头戴箬笠,身着粗布麻衣,脚踩草履,肩头扛着一把锄头。锄刃上的泥水未干,一滴一滴砸在地面,溅起细密的泥巴珠,挂在他沾满泥土的衣衫下摆。

他个子不高,典型的南方男子薄瘦的身材,被水田泥沼熏得黯淡无光的脸见到南陌时生动地亮了一下。

他客客气气地扫了一眼院中长身玉立的身影,对着南陌道:“孩儿她娘,有贵客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去准备茶水,赶紧让客人进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南陌挤出个敷衍的笑,收了往里走的步子,“阿牛哥,你先进屋,这位公子是来问路的,聊几句就走。”

男人点点头,经过南陌身侧时轻轻蹭了蹭她的袖口:“我去生火烧饭。你如果弄不明白进屋问我,别耽误人家。”

南陌目送他一路进屋,冷着脸看向元晦,“你想问什么?”

元晦道:“紫金万魂蛊和蚀心蛊可是你马蹄莲教的蛊术?”

南陌约摸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侧头去看男人的背影,见他早已进门,方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是。”

元晦:“你了解多少?”

南陌:“曼荼罗教徒分金木水火土五个等级,蚀心蛊是水人才能接触到的蛊术。我是金人,不太了解。”

元晦追问道:“那紫金万魂蛊呢?”

“只隐约听过。”

她皱了皱眉,“这是神女不传秘术,连本教最高级别的土人都接触不到。”

“有没有一种可能……”元晦斟词酌句道:“普通教徒虽不懂施蛊却能识别紫金万魂蛊,并且能道出破解的方法?”

南陌神情怪异地看了一眼元晦,颇为不屑地反问道:“你以为神女秘术像中原的蒙汗药,看一眼就知中没中招,喂几口甘草水就能解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眼底动了动。

他的直觉没有错。

北陌,南陌……阿陌。

果然,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那日在七星台,与沈清渊一道的那个紫衣少女,就是马蹄莲教神女。

司徒府与魔教勾结,在武林大会上给白面书生种下了紫金万魂蛊,将他变成无痛无觉只懂杀戮的机器,却被魔教神女当场破了蛊。

只是沈清渊可知阿陌神女的身份?

阿陌又为何临门返水,坏了魔教大计?

是有意,还是无心?

这世间因果,还真是错乱无序。

元晦顿了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马蹄莲驻尸秘术,你懂吧?”

南陌闻言,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我与北陌那蠢丫头可不一样。我费尽心思脱离马蹄莲教,不惜在这乡下做个粗野村妇,可不是为了给你们苏家人行什么方便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不怎么在意地笑笑。

他目光微错,平静地看向她身后。

男人肩上抗着一名五六岁男童,手中牵着那名女童,三人其乐融融地进了院中灶屋。

元晦淡淡道:“鸾凤和鸣,儿女绕膝,真是令人羡慕。”

语气分明温和低柔,南陌却面色惨白。

她颤抖着双唇,极不情愿地挤出个“嗯”字。

末了,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人能操控尸身,却掌控不了生死。即便留下肉身不老不腐,也招不回魂魄,反而让灵魂无法转世安身。你爹就是执迷不悟,才落得如此下场,还累得北陌惨死。”

她顿了顿,迟疑道:“你不会想重蹈覆辙吧!?”

元晦无声地笑笑,说到做到,问完就走。

第30章孙三

出了东郊,元晦去了一趟城中孙府。

孙府是苏州城数一数二的大户。家主名叫孙三,是个油光水滑的胖子,人称“孙三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三年轻时有另一个戳号,叫“孙三杆”,人如其名精瘦干瘪像根竹竿。

他原是屠户出身,平日里除了杀猪好跟一群市井流氓厮混摸爬滚打出一身拳脚功夫,二十五那年祖坟冒青烟搭上了苏家这条船,从此平步青云,五年时间咸鱼翻身混成了一点红镖局的二把手。

三十八那年,苏家一夜变天。苏令遇刺身亡,苏曦生死未卜,孙三于是在一片哭天喊地的叫魂声中揣着一身冬暖夏凉的肥膘,名正言顺地成为一点红镖局的代东家。

元晦抬手,敲响了孙府大门。

开门的是个小厮,他一双眼睛仿佛生在头顶,居高临下地打量来人。

元晦衣着朴素,边角泛白还沾着些尘土,俨然一个落魄书生。

小厮冷淡地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元晦:“我想见孙老爷一面,劳烦代为通报。”

小厮敷衍道:“老爷不在府上”。

说罢,双手插入门环用力一拉。眼见大门即将合上,被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断在半道。

那是只清瘦的手,手腕处骨节清晰可见,放在孙府连挑水劈柴的资格都没有,却让小厮连退三步,险些跌个屁/股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笑笑,十分谦和有礼,“这位大哥,我赶时间。劳烦通报一声,就说苏曦求见。”

半炷香后,小厮来报:“老爷说今日有要务,不方便见客。”

孙府后花园搭了个戏台,传说中有要务在身的孙三一面逗着笼中的八哥一面听着咿咿呀呀的小曲儿。

他伸出一根发面馒头似的手指戳了戳八哥,“你给爷来几句。”

八哥显然和他不熟,还没品出他是个什么货色,霸气回道:“你给爷来几句。”

孙三将一对鼠眼眯成道缝,朝八哥尾巴抓去,生生拽下来一把鸟毛,“畜生就是畜生,不会说话就乖乖闭嘴。”

八哥撅着光秃秃的屁/股浑身颤抖地缩在角落,嘴贱的毛病算是被彻底治好了。

被殃及池鱼的还有另外两人。

文质彬彬带点书生气的叫郝文青,是一点红镖局的大掌柜。

五大三粗长着一张炭烧黑脸的叫张云鹤,是镖局的总镖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两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孙三得了清净,心旷神怡,命人将八哥捉了去,靠在太师椅上继续听他的小曲。

忽然,戏台上的歌女不知犯了什么毛病,脸色惨白,眼睛死死地盯着院中一角,活像见鬼。

孙三武行出身,反应极快,顺着歌女的视线偏头看去,身后屋檐上竟立着一人。

那人身轻如燕,一眨眼的功夫就飘下了屋顶,落在他面前。

元晦道:“孙叔,好久不见。”

孙三腮帮子处的两坨五花肉幅度极细微地颤了颤,一双鼠眼射出两道精光,他忽地大叫道:“来人,有刺客。”

话音刚落,一群训练有素的家将鱼贯而出。

总镖头张云鹤近水楼台先得月,袖中几枚飞镖已经脱手。

元晦几个错步,轻巧地避开飞镖。

家将趁机围了上来,将元晦圈在中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手移到腰间,抽出一点红,长剑像水蛇一样在空中穿行,停在一位家将前胸,与心脏仅一张皮肉之隔。

“一点红……”

张云鹤一把掀开身旁的家将,难以置信道:“你是谁?怎会有苏家的一点红?”

家将们有些懵,进退维谷间只听孙三大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盗我大哥宝剑。让你拿命来祭奠我大哥亡灵。”

家将一听,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可即便打起两百分精神,也不过是给人送菜。

元晦三两下放倒了十来个家将,转身走向油光满面——也可能是汗流满面的孙三,以一个清浅的微笑还了孙三送的这份六亲不认的大礼。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麒麟状印章,“孙叔可还认识这个?”

“血麒麟!”

这会儿轮到大掌柜沉不住气了。

郝文青长了一张很是唬人的书生脸,让人几乎快忘了他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人精中的翘楚,精打细算才是他的本质。

他与张云鹤同属苏令旧部,是一点红镖局的元老,论资历孙三都得喊他一声前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从元晦抽剑那刻起他已认出此剑是一点红也顺带将元晦身份猜了个大概。

他一生谨言慎行,即便张云鹤已经一嗓子吼开了破口,他始终缄默不言压而不发。

一方面他忌惮孙三的毒辣,另一方面仅凭一点红也的确说明不了什么。苏令当年被歹人所害,保不齐随身配剑被哪个别有用心的人摸了去。

然而这枚血麒麟一出,他再坐不住。

早在二十几年前,苏令与吴姬在苏州城创建第一间一点红镖局时留下的镖号:血麒麟见,总镖头现。

血麒麟不仅是苏令的化身,更是一张江湖通行令,那印着血麒麟的镖旗便是一张神鬼退避符,山贼强盗远远见着就得绕道而行,毕竟姑苏一点红杀人只出一剑,十招以内就能撵了所有人去见阎王。

苏令去世后血麒麟失传。

孙三找了位民间高人,依葫芦画瓢复刻了一枚血麒麟印章,从外形上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却只仿了形,仿不了神。

真正的血麒麟由稀世罕见的夜明垂棘打造,通体赤红。

白日,麒麟身下隐有浮絮游走,仿佛流动的血脉,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好似它有血有肉有脉动有呼吸;黑夜,它周身散发赤红的幽光,仿佛身披惊世烈焰的火麒麟,睥睨众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郝文青小心翼翼地去了一眼孙三。

孙三满脸横肉忽地糅杂作一团,一对鼠眼开闸放水,立刻有不明液体滑落。

他一身可塑性极强的肥膘以惊人的柔韧性蜷成一块肉球,鬼哭狼嚎的滚向元晦。

“少主,真的是你吗?这些年我寻你寻得好苦。”

郝文青被激得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身段,这演技,这台词功底,待在一个小小镖局未免屈才。

元晦游刃有余地避开了来势汹汹的人形暗器,抬手虚托了一把,将来人客客气气地截在半步之外。

不等他开口,来人左右开弓反手在腮帮子处留下两掌红印,“我孙三有眼无珠,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少主,该罚,该罚!”。

元晦默不作声地将双手拢回袖中,唇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多谢孙叔挂念。我较之幼时容貌有很大变化,孙叔认不得也是情理之中。”

他语气平淡,面上不多表情,孙三自眯起的两道缝隙看去,一时拿不准他的态度,于是顺着台阶往下爬,“不过短短几年,少主脱胎换骨。从模样到功夫,颇有我大哥当年风范。我大哥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十分自来熟地去够元晦肩头,被元晦毫不避讳地躲了过去。

孙三不太在意地收了手,“一别多年,我同少主有许多话要说,不如同我进屋,开一坛府中自酿酒,边喝边聊。”

元晦朝孙三摆了摆手,“酒水就不必了,我赶时间。”

孙三腮帮子处的两坨五花肉快笑成了僵尸肉,他自认为隐晦地幽默了一把:“那少主来我孙府是为了……看老夫一眼?”

元晦笑笑:“也算是,顺便来借一样东西。”

孙三微微松了口气,“少主说笑了。我孙府的东西,看上随便拿去,岂有借的道理。”

元晦:“那我就先谢过孙叔了。我来借一点红镖局东家的身份。”

第31章天网

元晦此处巧妙地用了一个借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有借就有还。

早年间一点红镖局以物镖和银镖起家,苏令为人慷慨出手阔绰,每行到一处会疏通打点当地地头蛇,即便不亲自走镖也定会嘱咐镖头献上厚礼。

回城后,由掌柜牵头将路过的要地与结识的要人记录成册,后称绿林册,逢年过节以书信问候,特殊时候比如生辰会派人送上厚礼,几年下来织了一张巨大的人情网。

一生二,二生三,这张以一点红镖局为中心,以绿林册为织点的人情网横跨九州蔓延至四境,人称天网。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这世间想寻的人,想探的事,只要不是深埋地底见不得光,都只是时间问题。

镖局成立第五个年头,苏令将青鸟传书引入天网系统。这批青鸟身形娇小,羽翅青灰与寻常飞鸟无二,飞在空中并不显得乍眼。

然而青鸟受专业训练,在腿根皮肉下缝入了特殊磁石,能在持有磁石的人之间相互传信。

有了青鸟传书的加持,不仅大大提升了消息传递的时效还增加了书信往来的隐秘性,天网一度盛极一时,民间自不必说,甚至有部分连达官贵人舍了官道转投天网。

而元晦要借的就是这张天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三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听闻此言,满脸的肥膘只象征性地僵硬了片刻,很快松软了下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比起山雨,漫长的等待更磨人。

他其实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也做过最坏的打算。

如今看来只是夺位,还不算太糟。

孙三收了笑,踱步到太师椅旁,从茶案上取了茶盏。

盏中残茶凉透,一旁的侍女丫头乖巧伶俐,旋即添了半盏热茶。

不料孙三忽地劈头盖脑地训斥道:“不长眼神的东西,没见客人在此吗?平日里我就这样教你们待客之道的?”

他将“客人”二字,咬得极重。

侍女丫头默不作声地取了茶盏,倒了杯新茶,递给元晦。

孙三指节轻轻叩响了茶盏,“府上下人不懂事,少主别往心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摇摇头,“无妨”,并未伸手去够那盏茶。

孙三一手掀起长衫下摆,兀自坐回了太师椅,他去了一眼元晦,“老胳膊老腿,站久了腰疼,少主不介意孙某坐下说话吧?”

元晦笑笑,“孙叔自便。”

孙三便真不拿元晦当外人看,当即翘起了二郎腿。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水,将口中的茶渣来回咀嚼了一番,吐向脚底,对着左侧侍女道:“司琴,苏少爷说要借镖局东家的身份,你怎么看?”

司琴迟疑了一下,道:“奴婢只听过借银两借物件,何曾听过借用身份的。倘若东家的身份都能随意借还,这世间岂不是要乱套。”

孙三不置可否,又扭头对着右侧侍女道:“倚翠,你跟着我时间长,你怎么看?”

倚翠不敢怠慢,毕恭毕敬道:“恕奴婢直言,别说世间没有借还的道理,即便有,老爷这个位置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坐得稳的。一点红镖局全国十五处分局,一百来号镖头,近千位镖师,想要上位也需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轻重,看是否能镇得住这群师爷。”

倚翠话说得重,却不太敢抬头去看元晦。

她在孙府这么些年形形色色的人物见了不少,其中也不乏身份高贵的世家公子,却都不及眼前公子这般……清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话不多,表情寡淡,身上除了佩剑,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切都恰如其分,哪怕腰间多一块吊坠都会坏了这份清透。

而孙三最为忌惮的,就是这份清透。

孙三水性极佳,平日里除了花天酒地就是下水松筋活骨。

他深谙水之道。

看上去凶险的浪潮,不一定会要人命。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是藏匿于风平浪静下的暗流。

元晦平静地听完侍女们的见解,淡淡地看向郝张二人,“郝文青前辈与张云鹤前辈,二位怎么看?”

冷不丁被点名的二人先是有点懵,继而有些惊。

他二人与苏曦本人几乎没有打过照面,即便有也是孩童时期。

那个年龄连记事都难,他是如何做到将人与名对号入座的?

另一边,孙三微微眯起了那对精明又多疑的鼠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何时与郝文青张云鹤勾搭上的?

一点红镖局十五处分桩的一把手几乎都是苏令旧部,他私底下又盘活了多少人心?

他咬了咬牙,忽地厉声道:“来人,将这两个不说人话的贱婢拉出去掌嘴。”

在身后待命的家将迅速出列,将两个命贱的侍女丫头拖了去。

“下人们见识浅又好乱说话,是我孙某管教无方。”

孙三从满脸的横肉间挤出几丝笑意,“只是少主说借,实在生分。当年情况危急,镖局群龙无首,我被拱上这位置不过是权宜之计。在位七年,我一直以代东家自居,代的是兢兢业业,没有一日安眠。如今少主归来,我正好可以卸了一身重担,睡个久违的安稳觉。”

孙三顿了顿,看向郝张二人,“二位愣着干嘛?”

张云鹤镖师出身,跟着苏令一步步爬上镖头的位置,即便现在身居高位也始终保留着走镖人的热血与侠义,他向元晦抱拳道:“少主归位,乃一点红镖局之大幸。”

郝文青长了八百个心眼,他斟词酌句道:“郝某誓死效忠一点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轻轻地笑了笑,“孙叔言重了。我与父亲不同,胸无大志,不懂走镖,也不会经商。只是我有点私事,要借用天网。此事高度机密,对外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我需以东家的身份拿到天网直属调度权。事成后,名分与血麒麟我会一并归还。”

他顿了顿,“一点红镖局,比起我,更需要孙叔。”

这番话,是肺腑之言。

元晦对苏曦这个身份没有太多留恋,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待在春山镇与墨玉笙长相厮守。

然而此话落在孙三耳中却有如放屁。

他一个鸠占鹊巢的人尝了甜头都不舍得再挪屁股,那苏曦真是什么神佛转世,要散尽家财普度众生?

笑话!他孙三活了快五十个年头,披着人皮的恶鬼见过不少,活佛连个影都没见着。

孙三心底冷笑连连,面上却心平气和道:“我这就命人准备告示,昭告各部。”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物,“这是青鸟磁石。请少主收下。”

元晦抬手接下了这枚青鸟磁石。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走出孙府时,日落已近西山。

夕阳将他的身影投射在青石板上,拉得又长又细,显得格外单薄。

元晦拐入一条小巷。巷中昏暗无人。他背抵白墙,低头缓缓吐出口气。

他原是临时起意,没做什么万全准备。

得知墨玉笙身中剧毒也不过半月有余。

寒箫子,狐媚娘,司徒府,中原楼,马蹄莲教,他被推着一步步走到这里。

他让寒箫子将黑风孽海带到跟前,却不会在他身上押全注。

他输不起。

为保万无一失,他要启用天网寻人。

然而他心底有一面明镜。当年苏令通过天网四处搜查也没能打探到的归魂册下册,很有可能不在黑风孽海手里,甚至不在任何人手里。

如果那样,能供它藏身的也只有那处了——长白山殿的武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缓缓提起右手,将手心摊开在面前。

这只手白净纤细,指腹有一层薄茧,拿过剑持过刀,宰过家禽,还没有沾过人血。

或许不久的将来,将由它,掀起江湖的腥风血雨。

元晦倏地将掌心一合,翻身上了墙头。

他还有第三件事要做。

给墨玉笙捎一口白玉方糕。

白玉方糕是苏州有名的小吃。那日在汴州羽庄,他记得墨玉笙提过,曾在苏州待过一段时间,喜欢上了苏州甜点。

城南鹿角巷有一间不起眼的糕点铺子,元晦每每想念一口甜,都会穿过大半个苏州城来这里。

糕点铺子成百上千,他唯独钟意这一口。

人会忽然间没来由的爱上一个味道,一个人。

却极少有人像他这般,爱上了就是一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晦推开门,入鼻的是熟悉的糯甜香气。七年光景,将店铺主人熬成了老头。

主人抬头看了元晦一眼,道:“苏少爷,好久不见啊。”

元晦一惊,“老伯还认得我?”

主人笑笑,“白玉方糕,芝麻馅,没错吧?”

这小少爷一根筋,从来只要芝麻馅,想不记着都难。

元晦摇摇头,“我想要红豆馅的。”

主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麻溜地取了油纸,打包了一份红豆馅白玉方糕。

末了,他又添了根麻花,捆作一块。

元晦道:“老伯,我没要麻花。”

主人将油纸包递到他手里,笑道:“我知道。麻花算我的。让她尝尝。”

元晦的脸“轰”得一声,红到了脖子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32章方糕

元晦从城南折腾回城北羽庄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好些时候。

昏黄的月色下,慕容羽端着空药碗从墨玉笙卧房出来。

元晦快步上前,“他怎么样?好些了吗?”

“还不错。刚灌了一碗汤药,睡下了。”

慕容羽合上房门,“你也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抓紧回房歇着。明日一早我们动身入谷。”

元晦站着没动。

“我进屋看他一眼,看完就走。”

慕容羽叹了口气,无言地飘走了。

元晦推门进屋,墙角油灯未灭,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一眼就撞上了墨玉笙。

刚才还信誓旦旦说看一眼就走的苏少爷食言而肥,非但没有撤离的打算还得寸进尺地走到床边将两只眼睛明目张胆地挂在了墨玉笙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眼皮动了动,忽地睁开了眼,他微微偏头,看向元晦。

两人目光陡然相遇,元晦心头一阵狂跳,差点跳出嗓子眼,“师……师父还没睡么?我过来……看看你的伤。”

他心虚得没边,说出来的话便也磕磕巴巴。

好在墨玉笙没有觉察出异样,“伤口无碍。只是在床上躺尸了一天,四肢都要躺退化了。正好你过来,陪我解解闷。”

他掀开被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

动作干脆利落,哪有半点病号的样子?也不知是神农谷的医术出神入化,还是他墨玉笙的皮肉天生就比旁人厚实抗造。

元晦慌忙凑上前,想扶他一把,让他悠着点。

手伸到半路……魂没了。

恰逢立夏,炎炎暑气给苏州城来了个下马威,挥手将春日的一点薄凉驱了个干净。

墨玉笙只着一件单衣,衣料格外轻薄,两片衣襟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欲盖弥彰得遮着颈子下的一片雪//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元晦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墨玉笙领//口处徘徊,登时一阵口干舌燥。

他仓皇收了视线和那只无处安放的手,尴尬得没话找话道:“师……师父饿了吗?”

墨玉笙眼尖,瞧见了元晦手里提溜的包裹,笑道:“不亏是我的好徒儿,知道心疼师父。你慕容叔心思歹毒,净给我弄些清汤寡水。人又不是草木,合着浇几滴汤水就能活命么?”

元晦按捺住心头的躁动,将那油纸包细细拆开,递到墨玉笙跟前:“上回师父说在苏州小居了一段时日,喜欢上苏州的甜食。我便捎了一些。”

墨玉笙去了一眼这四四方方晶莹剔透的甜糕,欢喜得脸都绿了。

被慕容羽灌了一顿水饱,又要受这些齁甜东西的折磨,简直要命。

元晦盯着白净的糕点,不敢抬头看他,“这是苏州名吃,白玉方糕。师父在苏州时应该尝过吧?”

墨某人不仅没尝过,听也没听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当然。你师父尝尽天下美食。”

他伸手取了一块塞进嘴里,胡乱咀嚼了几下,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甜咸是品不大出来,不过那种黏腻的触感以及喉咙发齁的干涩感还是让他感到不适。

元晦似乎没打算放过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捧着糕点的手往前送了送,“趁着肚子饿多吃几块,现做的。放到明日口感就要差很多。”

墨玉笙挤出一个牙疼的笑,连带着胃也开始隐隐作痛。

然而人家在这么个祭爹的日子里还能想着给他这个名义上的师父稍一口甜,其心可鉴。他若是再扭扭咧咧,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墨玉笙于是硬着头皮,又囫囵个吞了三块。胃里接连翻起的酸水搅得他下腹一阵痉挛。

他忽地灵光一闪,飞快捻起块方糕,塞进元晦嘴里。

“别光顾着孝敬我,你也尝尝,好歹是家乡的味道。”

元晦避之不及,被迫含了一块,舌尖趁乱碰到某人作妖的手指。

他一哆嗦,咬破一块嘴皮。

墨玉笙唇角飞快掠过个得意的笑,眉飞色舞地拨着小算盘:一份八块,他吞了四块,塞给元晦三块,留下一块便宜慕容羽那家伙。

他心思剔透,手指也不落下风,接连又往元晦嘴里塞了两块。

元晦就着唇角擦破的一股腥甜,呆呆傻傻地咀嚼着方糕,晕晕乎乎的想:“原来红豆馅是这种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比那烈酒还要醉人。

墨玉笙三两下将余下的糕点卷成团,反手抛向茶案,“明儿也让你慕容叔尝尝鲜。”

他得了便宜不忘卖乖,“啧啧,便宜了他。我肚子现在还饿着呢。”

元晦敏锐地捕捉到“饿”这个字,鬼机灵地提起另一个包裹,“这儿还有根麻花。”

墨玉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含泪吞了半根麻花。

他在心底发誓:今后绝不再乱说胡话。

元晦从一旁递了杯温水给墨玉笙清口。

从墨玉笙手中接过空杯时,他的心就如这无水的杯子一样,空落落的。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这头努力说服自己拔腿走人,墨玉笙忽地拍了拍床头,“过来坐下,陪师父说说话。”

元晦用尽全力压住飞起的唇角,挨着他坐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玉笙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今日是元晦生父的祭日。元晦不是那种会将悲伤挂上眉梢的人。他作为元晦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似乎该说些什么。

然而说些什么好呢?

他对苏令……实在憋不出半个字。

好的或是坏的。

诚然这副毒身是他自找的,但他也的确没能大方到与苏令和解。

恨,自然没有。墨家人没那个资格。

怨,还是有的。他也是人,能活着,谁会想死?

墨玉笙轻轻吐了口气,伸手揽住元晦后肩,在他肩头安慰性地拍了拍。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你如今也算小有所成,不算辱没了苏家。苏令在九泉之下,也差不多该笑醒了。”

元晦后肩僵直了片刻,很快卸了所有气力,软成了一团柳絮,轻飘飘地伏在墨玉笙的长臂上。从侧面看去,好似他整个人都被圈进了墨玉笙的怀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身子一放松,被排挤到犄角旮旯的疲惫感就悄无声息地冒了泡。

元晦微微仰起下巴,好似在空中捕捉什么气味,他忽地开口问道:“师父房中点了安神散么?味道真好闻。”

墨玉笙一愣,旋即“嗯”了一声。

元晦顺势靠上了床头。安神散的香气如影随形,让他在疲惫中找到了短暂的安宁。他侧了侧脸,有心想在墨玉笙手臂上蹭一蹭,好险忍住了。

一直以来,他心中绷了根弦,从得知墨玉笙身中剧毒起就被拉满。每见到墨玉笙毒发一次就拉紧一点,想到他时日无多再拉紧一点,直到那日在暗室看到他浴血而来,那根弦猝不及防就断了。

断弦下压着的心魔被放了出来,他将无一日安宁,无一夜安眠,兴许会踏上一条注定无法被世人认同,求不来墨玉笙谅解的道路。

然而为了他,一切的大逆不道,都变得不值一提。

元晦侧脸看向墨玉笙,缓缓开口道:“师父,如果有一天,我变了,变得你都认不得了,你会抛下我吗?”

墨玉笙斜着一双桃花眼,用难得正经的语气道:“你若是变傻变痴了,我会把你栓在屋里;你若是变坏了,我会打断你的狗腿。你若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顿了顿,忽地一笑。

“怎么?”元晦等着听下文。

墨玉笙长眉一挑,“你若是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墨家从来不收丑徒弟。”

元晦:“……”

墨玉笙没完,抬手在元晦后脑重重敲了一下,“成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无相寺那帮秃头到底对你念的什么经,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念得神神叨叨的。”

他语气不算好,无端讨了一顿骂的元晦看似心情却极好。

他枕着墨玉笙的手臂,语气带着点撒娇:“师父,这是什么安神散,回头也给我配一副。”

墨玉笙沉默地看着元晦,心头泛起一股酸涩的微疼。

不过短短半月,人瘦了一圈。眼底发青,唇色泛白,也不知怎么的就把血色给熬没了。

墨玉笙房中原没有什么安神散。慕容羽倒是新添了一副药膏,涂在墨玉笙肩头用来活血化瘀。

只是,化瘀膏能安得了神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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