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街呀长又长, 八十一号船商会, 楼房院西茅草屋, 痨病鬼,梨花醉。 每至午时,烟柳巷几个“皮猴” 都要跑来王阿婆家前唱这衰歌,伴随着尖锐的嬉笑声,这时琼瑶就要抄起扫把追出去赶人,而那几个孩子已然没了影。 宫雨停方能下床走路,听见窗外声响,她吃力地探出头,问道:“怎么了?” 宫雨停又被扶着坐回床上,眼巴巴地望着屋外,问道:“外头发生了何事?” 宫雨停默默垂下眼睫,接过嬷嬷递来的甜糕,轻咬了一口,熟谙的甜味充斥口腔,她骤然一怔,手中的甜糕掉在地上,碎成了渣。她掐着自己的脖子干呕,嬷嬷连忙拍她的背。 “好,好”秦嬷嬷将地面收拾好,正要离去时,回头提醒道,“院西的桃花开了,你可以去看看,但那有一间茅屋,你不要进去。” 她思忖片刻,点头答应。 “别过来。”宫雨停制止道,“让我自己走会吧。” 宫雨停无奈一笑,道:“你们同形影不离,倒让我觉着自己是个废人。” 桃花年年都开得这般好。宫雨停望着枝头浅红,黯然销魂,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那片飘落的花瓣。可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一阵寒风掠过脸颊,肩上又落了几片桃瓣,好似有些分量。 她很短促地蹙了下眉头,等她撑着树干慢慢直起身子,滂沱的雨已将她淋透,墨发黏在颈上,膝间如有针刺。 将黏在额上的发丝撇开,她抹了把脸。 她想起秦嬷嬷说的话,抬手推开了残破的木门。 遍布青苔的石砖滚落一个酒壶,溢出些残酒,她鼻尖嗅着淡淡的梨花香。 宫雨停捡起滚至脚边的酒壶,是一瓶梨花醉。 宫雨停上前,将梨花醉摆回床头,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宫雨停看着她灯枯油尽之态,一时未接话。 “我信。” “哈哈哈哈哈”女人突兀地笑起来。那笑声着实难听,好似风烛残年的老黑鸦。 柳花莺缓过劲来,无力地闭上眼眸,倒回棉絮中,呐呐自语:“你闻到了吗?梨花腐烂时的酒香,一如被岁月腌渍的如今我连酒都咽不下去了” 柳花莺徐徐睁开眼,却发现她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柳花莺幽幽长叹,哑声道:“你还没走吗?屋外似乎有人在找你。” 柳花莺蓦地笑出声,看了她一会,起身从枕下拿了个物件,道:“既然如此,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柳花莺将那物件扔至她的脚边,她低头一看,竟是一把亮锃锃的匕首。 宫雨停猛然怔住,她看着刀身印出的火焰,好似正将她吞噬。 此刻午间听见的童谣又在耳边响起—— 烟柳巷里柳丝扬。 商会对面小楼房, 住着一位痨病鬼, 却活不过十八岁。 檐角的铜铃又响,血沫溅在陈年红帐上,斑驳如褪色的合欢纹。 到底是爱这梨花醉? 。 “你走神了。”清泉漱玉般的嗓音荡开涟漪。 她匆匆别开眼,攥紧银瓢的指节发白,她沉声道:“我去给娘娘换水。” 紧接着,美人出浴,带起珠帘般的水幕,溅了一地寒香水。柳青竹顺势后退一步,脸上还残余着水渍,还有娘娘指尖清雅的梨花香。这时,有人躬身而入,是最先令她来慈元殿的那名女使,她正欲开口,却见殿内还有另一人,出口的话堪堪止住。 叶墨婷在她头顶道:“不妨事,就在这说。” 话到此处,柳青竹心中沉了沉,想起在灵隐公主府听到的那端对话。 叶墨婷淡淡应声,女使又道:“贵妃娘娘说,您府中缺几个调香婢子。” “是。”女使领命退下。 叶墨婷倾身敛袖,提笔蘸墨,落笔书写,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字型奔放,有大家之范。柳青竹无意间多看了一眼,只见墨迹蜿蜒成句。 笔尖在落款处欲落未落,叶墨婷突然抬头看向她。“我这字,写得如何?” 叶墨婷看着她卑微的后背,蓦然轻笑出声,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柳青竹抿着唇,垂眸不敢看她。叶墨婷淡淡道:“看来长公主对待下人还挺严苛。” 叶墨婷将她抱的更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温和地安抚道:“我不要你跪我,只需要你我之间,像以前一样。” 叶墨婷莞尔一笑,道:“春日宴上,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晓你是谁了。” 皇后款款吐出三字:“宫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