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摇头,他们需要的是咨询师,是能剔除黎桉心病的人,处方药谁开都一样。可黎宴清觉得可以试试,失败了也不差这一个,因此,这项选择是彼此的冒险。弗里达也做了最为大胆的决定,可以说违背了咨询师的职业操守。见到黎桉第一句,她用德语说:“如果痛苦无法消除,我会尊重你的生命权。”黎桉自小学德英,她听得懂,不然江宁与黎宴清也不会请一个存在语言障碍的咨询师,可奈不住黎桉会装听不懂。不论来的哪国咨询师,话密了她就会眉头蹙起,不耐烦的用同语种道:“叽里咕噜说什么,听不懂,别烦我。”主打一个不想听就听不懂,母语来了也听不懂的态度,不仅让棠溪念曾为之头疼,心理咨询师也纷纷没招。直到弗里达说了第二句,“你女朋友不要你了。”黎桉搭在扶手上的手动了动,扭头看她,死气沉沉地眼里有了阴翳,“你胡说什么?”弗里达一边刺激黎桉,一边记录她的反应。黎桉心理防御机制很乱,既不接受现实,也不承认事实,并且有攻击倾向,攻击别人也攻击自己,不排除躁郁。好在患者身体情况不允许,只能拿起手边物品砸向故意激怒她的人,而弗里达总能身手敏捷地躲开。不给反应亦拒绝沟通的病人,再高明的医生也没有办法,激怒是治疗手段之一,患者的薄弱点,医生的突破口。她特意向她的父母详细询问了她的情感过往。所以她选择了以激怒的方式撬开这扇门。她也从黎桉的矢口否认中获取到了很多有用信息,后续的治疗终于有了方向。就在几个月前,黎桉几乎已经可以断药。她们坐在校园的长椅上,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黎桉拿着一张每天都要看上几遍的照片。指腹轻抚照片上的容颜,她低声呢喃,低到仿佛在自言自语,弗里达听到了。“Du bist das Herzstück meines Lebens.”你是我生命的核心。可短短几个月,这句满含爱意的话就变成了“ich will dich nicht mehr sehen”,我不想再见到你。第62章 计划做一黎桉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为棠溪念的一句话,一个举动而失控时,在奶奶墓前跪了一夜,整整一夜。成长的代价,痛吗?很痛。可面对棠溪念,她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五年里,没有一天没再想她。即使不断告诫自己,不断抑制想要见她的冲动,可在看到她名字的那一刻,所有忍耐与克制土崩瓦解。她恨棠溪念闯进了她的世界,又那么无情地离开,更恨自己不争气,放不下忘不掉。她没再给棠溪念发过定位,恢复了钓鱼,种菜,没事遛狗的生活。黎桉钓鱼不会将鱼带回去,钓到了就会放回水里,再继续钓。弗里达跟她说,钓鱼和种菜可以缓解心底的痛苦,可以短暂的不去想那么多。但好像没什么用,宁静无波地水面,她的思念蔓延疯长。许林泽肩上扛着一个半身高的透明袋,里面装满了黎桉冠军皮肤的玩偶公仔,另一手拎着他的渔具。他将一透明袋的玩偶落到黎桉旁边,累得气喘吁吁,控诉道:“你知道你这些娃娃我洗了多久吗!”黎桉把休息室砸了那天,保洁人员都被派上去收拾狼藉,许林泽也在内,看到地上躺了一堆娃娃,上面还绣着黎桉的游戏ID,便阻止了保洁把娃娃扔进垃圾桶。他带回去,一个一个手洗过去,还不敢丢洗衣机,怕洗坏了没法跟黎桉提涨工资的事儿,家里一整个阳台都晒满了娃娃。许林泽展开折叠椅,拿出鱼竿,钩子上什么鱼饵也没挂,就那么甩进了河里。跟黎桉道:“怎么样,给我涨点儿工资呗,八千块钱真活不下去,这儿可是京市,寸土寸金,我房租都付不起了!”许林泽生活标准一降再降,已经到了超过一块钱的活动都不参加的地步,想当初一场酒局百万账单眼睛都不眨一下。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他现在恨不得买瓶维生素,饿了就嗑两粒维持一下生命体征。黎桉撇了眼娃娃,难得理了一句,“自己申请宿舍。”公司包吃包住,休闲区和茶水间的零食咖啡许林泽也没少往家拿。“那配得上我吗?我高低得住个一百平的单人房吧?”“矫情。”黎桉道。“你知道我们私底下叫你什么吗?”许林泽问。黎桉没看他,没什么表情地道:“还得感谢许公子给我起的外号。”世家圈就这么点大,一点风吹草动就传遍了。“客气了。”许林泽笑道,收起吊儿郎当,正经问她,“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微风拂过水面,卷起一丝涟漪,绿叶随风而动,沙沙作响。场面沉默半响,黎桉没说话。许林泽懒懒散散,坐姿没个正形,“你真该学学你外婆。”江宁母亲是个自由洒脱的女人,一生无拘烂漫,做过画家,当过飞行员。十八岁那年与几个姐妹共同攀登,她们站在雪山山顶,交握着彼此的双手举过头顶,要上帝见证她们勇敢又热烈的青春。她们在世界上最高的雪山,完成了十八岁的成人礼。六十岁生日不顾家人反对去跳伞,在四千米的高空拥抱天空。她生长在百年没有战争的瑞士,与曾在瑞士留学的江父相识相爱,义无反顾地追求爱情。她不喜欢条条框框,不喜欢循规蹈矩,是个世界公民,以至于吵了架拎起行李说走就走,江父就会上千公里追妻。爆发过最激烈的争吵是江父提出跟黎家联姻,也好再上一层楼,她觉得她的孩子不需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巩固家业,哪怕不结婚不生子都可以。金钱,名利,权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江氏有没有人继承,谁继承,又有什么关系,身前哪管身后事,死都死了,还管它洪水滔天?后来江宁承认了是自己看上了人家,怕被拒绝了没面子,所以把亲爹推出来当挡箭牌。在母亲的敢爱敢恨下,江宁险些于二十二岁沦为京城孤儿。她会在斐济的心形岛屿上放空,在印尼的蓝色火焰山上隔着防护面具看燃烧的千层雪,在深海与鲨鱼同游,在高空与白云齐肩。总之,不会在感情里画地为牢。她最喜欢和黎珏聊天,聊那时的枪林弹雨,问她的峥嵘岁月,她想,如果她在国内长大,她和黎珏应该会成为战友。黎珏逝世那天,她悲伤,却也祝福,祝福她完成了此生的课题,完整了灵魂。她不认为死亡是结束,她认为死亡是新的开始,新的旅程。而黎桉有她三分影子,不喜欢条条框框,不喜欢循规蹈矩,在其他继承人按部就班时,黎桉去打电竞了。唯独感情,她没有继承外婆的洒脱,也没有继承妈妈的清醒。许林泽与景哲选择给她做局,是他们知道江氏不会因此垮掉,黎桉也不会走上绝路。她有强大的母系家族,势均力敌的父系,即使一方垮了,另一方也会再次将她托起。能把她赶上绝路的,只有她自己。黎桉点点头,忽然扔下鱼竿,扛起一袋娃娃转身就走。“你干嘛去?”黎桉头也不回,“去找她。”“哎!”许林泽惊慌失措地丢下杆子,赶忙追了上去,“我是让你学她的敢恨,不会只学敢爱!”“别烦我。”黎桉将娃娃塞进副驾驶,驱车离开。耳根清净了。她不会去找棠溪念,至少她不能太对不起奶奶。汽车行驶到金枫大厦,屏幕上实时播放着dow的常规赛直播,黎桉停了车。dl俱乐部还在,只是参赛者没了熟悉的面孔,经理还是那个经理,他更专业,也变得更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教练不复往日盛气,他从来不信赛场玄学,不会弯腰,不会鞠躬,背永远挺的直直的,如今却在握手致意环节,腰弯到了单膝跪地。依旧没能再铸s16赛季的辉煌,那场金雨,永远留在了中欧赛区,留在了那年的寒冬,冰封进了过去。黎桉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娃娃,捏了捏它柔软的耳朵,她原本打算拿冠军皮肤打洲际赛,可是没机会了。她还没用她的冠军皮肤打过比赛。dl的战队群没解散,她们时不时还会聊上几句,保持着一些互动。黎桉禁赛及出事后,dl初代队员打完夏季赛就集体退役了。delete和小幺做起了游戏主播,两人还经常一起双排,在群里争论游戏,其他人会参合几句,黎桉有空了会去她们直播间当榜一。两边粉丝纷纷猜测她下次会去谁直播间,并下起了赌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