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想法一浮上脑海便又沉了下去。我看见一面极其精致的镜子自殛头顶的亮光中逐渐显形，带着朦胧的光晕落入他手中。 他不知何时又变回了原来温良有礼的模样，轻轻抬起我一只手将那面漂亮的镜子放在我手心。“拿好，这是云开镜。” ——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东西。 “不想传说中的云开镜竟在神尊这里。”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生怕一个疏忽打碎了。 “……真对不起，小仙孤陋寡闻。” “啊、神尊请留步！” “神尊将这云开镜给我是想干什么？”我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我犹豫了一会儿，“神尊如此，不怕小仙一不小心把它……” “如果那样，本尊也会一不小心把你……” vvv 一进门我便点燃案上的蜡烛，在光下细细打量它。 那是一片充满硝烟、四处燃着熊熊烈火的荒山废墟。 一道闪电骤然劈下！乍现的光源照亮了盘曲在云后、浑身嵌满乌亮黑鳞的巨龙—— 即便隔着镜面，一头杀戮猛兽所独有的威慑力也径直扑面而来，如大山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到处是狂舞的火焰，飓风扫过，大大小小的火树便如闻见笛声的壶中蛇一般极其暴戾地旋动起来，抖出漫天火星恰似风卷急雨。 我确然认得这红莲符纹，据说只有地位颇高却又偏偏犯下弥天大罪而被谪入凡界的神仙才会被神火烙上这种符纹，日夜受灼烧之苦，终生不得磨灭。 如此一来，能被烙上这红莲印记的神仙实是少之又少，他们也因而拥有了极高的辨识度——像现在所见的这位，我就能一口咬定便是当今天帝祖父那一辈神迹非凡的御圣帝君，留夷。 有生之年得见留夷帝君尊容，真是三生有幸！ 画面已由先前的肃杀凝重转为激烈狂乱，一人一龙不知何时动起手来，一时间青白交错光影缭乱，冲天的火光成了黯淡的配色。 视觉被暴乱的色彩强烈冲击着，连带着内心也开始摇摇欲坠。我生怕脑筋里无限拉紧的那根弦会突地崩断，欲将视线从镜子上挪开却被一股强大到足以令人精神错乱的力量给狠狠攫住无法动弹，画面里火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似乎就喷在脸上，几乎要烧焦皮肉。 就在我被这云开镜弄得差点走火入魔时，耳畔一声巨大的炸响勉强唤回了我涣散的神智。趁着这当口儿我赶忙闭目凝神，运起一阵功力作为屏障，等心绪渐稳方敢再度睁开眼睛。 然而这会儿再看镜面，良久只听得风声穿过，画面是一派波澜不惊，一片风卷残云后的寂静。 这时，一阵碎石滚落的响动隐约传来。不一会儿，从一堆断壁残垣中爬出来一个人。 一阵自喉咙深处逸上来的暗哑笑声过后，满身是血的男子沉沉道：“你赢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呵、可笑！无非是本尊闲来无事的消遣，这要求又有何难？”男子忿忿不平的语气中似是暗含着一份敬意，“要本尊呆在这里多久？” “随你。” “不如……就等到再见之日吧。” 待我再度睁眼，窗外东方已既白。 我慢慢从桌上撑起来，眼风无意间扫到那面镜子。 不过我清楚地知道，就在几个时辰以前，我在这面镜子里看到了一段别人的过往，即便被岁月辚辚碾过它也依然生动鲜艳。 这一切，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人做到了一件别人全都无法做到的事，他真正打败了你，成为了对你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越是强大的人，好像越是适应这条规律—— 他对赢了自己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留夷帝君滋生了这种类似的感情，明明应该恨之入骨却又打心坎儿里遵从着极有可能只是对方随意说的一句话。 呆在这里。 我不由得开始犯愁了。 我有些沮丧地怀抱云开镜站在殛的龙窟外，身旁站着无弦。 “进去把人请出来。” 他睨了一眼我怀中的镜子，然后静静地看着我。 “去吧。” “去。”这次是不容辩驳的语气。 在家被瞿墨使唤，在外被这厮使唤—— …… 我满心悲凉地一面同殛迈出洞口一面低头道：“是这样，五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