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忙完,也到了腊月里。
茶楼酒肆热闹非凡,来往者兴致盎然。
不仅是因着年关将近,还因章利顺一案,剩下的官员收敛许多,不敢再如从前那许多卡要吃拿,好些商贾都松快了。
傍晚,一名中年灰袍男人入茶楼二楼雅间,甫一进门,隔着屏风,男子拱手礼拜:“蒋某见过郎君。”
屏风后传来淡淡应声,男人这才敢绕过屏风,看向榻上贵人。
“热茶备好,坐罢。”
蒋治中又是一礼,这才虚虚在榻沿坐下,他举起茶盏,“下官有今日,多亏殿下,下官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他将温热的茶水饮尽,喝的急了,呛的咳嗽,十六皇子递给他一方手帕,“慢些。”
蒋治中受宠若惊,忙不迭接过:“多谢殿下。”
十六皇子莞尔,他道:“本殿听底下人说,你找本殿。”
“是是。”蒋治中握着手帕,有些拘谨,他看了一眼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十六皇子,见其面如冠玉,眸若朗星,平和而温情,心神也缓和些,道:“下官此来,是想郑重谢殿下。”
他将手边的匣子奉上,里面是一方名贵砚台。
周治中事发之前,十六皇子曾派人找到他,说能帮他升上治中之位。
蒋治中那时并不抱希望,他已经三十有七,无权无势,若凭才干能升任,早就升了。
谁知没多久,章利顺状告周何两家,周治中丢了脑袋。京兆府府尹也被削薪降职,贬去外地。
新上任的府尹是圣上亲自任命,京兆府里空出来的职位,按旧例多半也是官宦子弟填补。
谁知朝廷宣布入职考核,十六皇子亲自主持,能者胜任。
蒋治中喜不自禁,他是有才干的,在考核中脱颖而出,又加上他多年苦劳。因此,连升两任成为治中。
蒋治中曾想过,是否是十六皇子策划了章利顺一案。
他借职务之便,将这个案子翻来覆去研究了三遍,最后推翻自己这个猜测。他更倾向于十六皇子提前得知一部分消息,想要招揽他,从而提醒他。
蒋治中对十六皇子是感激的,但又不敢轻易将一家荣辱托于十六皇子身上。
这才求见十六皇子,也想探探这位殿下的底,他好应对。
面对他的道谢,十六皇子收下砚台,却并没有要他表态效忠,只道他有能力,好好做事莫辜负了圣上。
直到离开前,十六皇子也没说别的,反叫蒋治中心里揣了只兔子似的,辗转难眠。
一如蒋治中般的,还有好些个人,有的是没有背景,或性子实,被压了多年。
有的是窘迫书生,经人举荐参加考核,争取谋一个流外职位,正经官职有品级,皆称流内。而流外想转流内,不但层层考核,最后还得去吏部走一遭,经过吏部选拔,才能入流。
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对那些窘迫书生,却是一条明路。
他们感激主持考核的十六皇子,也感激南门永乐街春明巷里,为他们指了一条明路的恩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