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温!肃温!你快就救救你二伯!”
薛浑神色一滞,旋即卷了披风揭帘出去。吴娌儿愣了愣后也赶忙跟出去。
“浑二哥,这是……”
薛浑推开门,入眼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村民,还有那熟悉的陈留衙役。
“听那声音,应该是黄裕,不过怎么这么快……”他喃喃起来。
在官府衙役的推攮下,刚个还欢欢喜喜的村民赶紧将人放了。黄裕向底下问明详细,知道是黄仁全招惹的是非,心底便是不快,又见这老泼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找他要公道,心里更是火气上涌。
不中用的东西,就知道给他找事。
他压下情绪,向陆煜拱手作礼,“陆主簿,我看这事曲折异常,想必当中定有些许误会,我看不如我等回衙门细细调节,你看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煜工工整整的还了个礼,“黄县尉,今日之事众所共见,便是令亲先前也亲口承认,陆某虽与黄县尉私交颇厚,但也不可徇私舞弊,若是黄县尉认为此中尚有疑点,不妨随我一同回衙门与知县大人分解。”
黄裕眼睛一眯,这老油条居然跟他摆上官腔了。他抱了拳道,“既然如此,那我等稍后一同回衙门明禀,就看崔知县如何定夺。”
黄仁全瞪大了眼,没想到这县尉侄子居然摆不平,“肃温,你可得救救你二伯!”
“闭嘴!”黄裕一个大袍挥掸,让底下将人拖走。正是烦闷之际,身边的崔谡不动声色的耳语提醒,倒是让黄裕醒悟过来,暗骂两声昏聩后,便朝着眼前拥嚷的人堆高喊。
“苏进何在!”
前拥后挤的人群后头,李清照青眉蹙起,曾芝兰更是神色严肃,“苏郎君,你行踪何时被人知晓?”
苏进沉吟未答,在人群缝隙里打量清那黄裕的面孔后,便慢慢排开人群。“不知黄县尉找苏某有何要事?”
黄裕眼睛一亮,打了个手势,底下便有张肖像送到他手上。他打开比照,“你就是苏进?”
苏进没应话。那崔府少爷已经附耳悄语,黄裕顿了顿,便是笑着把肖像丢给身边。
“既然如此,那就随本尉赴衙门一趟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饶是再镇定的人,怕也是很难想象在这年关还有官司缠身。苏进怔然过来,问,“不知某犯何事,竟劳县尉大驾。”
黄裕观他神色从容。心头阵阵冷笑,“陈留商户杜氏、洪氏、徐氏、黎氏联名状告你强买他家地铺,杜家老父更是因祖铺变卖气血攻心,于近日不治身亡,其子已一纸诉讼上呈府衙,如此恶迹,你竟还在本尉面前装作糊涂?”
苏进眉头一皱,为了抢占陈留报刊市场,之前确实有让陈老头来这购置地皮,不过以陈老头的为人。如何也是做不出强买强卖的事,即使退一步说,陈家又哪有能耐干这行当。
他拱手道。“购置店面所需用度皆在行情以内,契书字据亦是清楚明白,买卖双方自愿交割,财物相易,公法上堂然无违,诸家以此为讼,怕是不合常理。”
黄裕冷哼一声,“即使交易工整,但卖方为逼迫出让。契约自不可作信。”
“县尉大人如此说法,且不知有何凭据?”
“杜、洪、徐、黎四家联名状告。其家眷亲属皆可出庭作证,罪恶滔天。岂容狡辩,还不束手就擒,等候县衙发落!”身后衙役适时的将囚车推到前头来。
苏进面色一寒,他还没说话,旁边的曾芝兰替他不平道,“且不说讼者亲眷公堂避嫌,即使可为取证,亦如可独一而纳?且物证又在何处,法条又是何出?未经州府诸曹签押会审,岂可妄加议罪?这位大人空口白话怕是有失偏颇,还请思量为先。”
黄裕脸色铁青,观那女子不似乡间民妇,应该便是崔谡说的李家人了,没想到真的围护起了那苏进。
曾芝兰却是继续问难,“即便过府录问,这官府文书又是何在?烦请出示一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黄裕又是气结,文书是有,但他提人经常不拿,所以眼下问起来,这公理上又是弱了两分。
崔谡也是皱眉,他不能出面,所以使了个眼色给身边小厮二瘦子。那二瘦子眼尖目明,心里自然晓得意思,便拿出平时颐指气使的模样喊,“官爷说话,岂容妇道人家插嘴,我等此行只抓首恶,闲杂人等全部屏退,不然皆充同党处置!”
围观人众倒吸起冷气,官府横起来哪还有道理可讲。他们往后怯退,几个甚至逃回家把柴门关了,只留半条余缝看。
“浑二哥,这怎么办?”远头屋檐下,吴娌儿垫着脚尖着急。
薛浑低眉思量,“这些个狗腿子耍起无赖来,谁也没办法,我回头向巡检那儿探探口风,这当中必有些猫腻在。”
“怎么了这到底?”身后传来询问。
薛浑和吴娌儿回头一顾,是陈苓和那秋嫂子披了单衣过来,怕也是嗅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不寻常。
……
受惊的村民开始窸窣拥挤起来,披绒戴貂的崔府少爷不禁露出笑意。那李家虽是京中名门,但毕竟只是文馆从职,自然奈何不得他这地头蛇,再说他上头有人罩着,更是不用忌惮太多。
黄裕也是心领神会,正要招使衙役拿人,却不想对面有个老头喝声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来的皂吏,竟污言我家主母!”他缎袍宽袖,颔下一部白须,原本是曾肇府内伺候曾芝兰的,如今曾芝兰嫁进李府,他也就被分派过来照顾夫妇俩起居。此时见得乡间泼皮出言不逊,自是要替主家教训一二。
“李泉、李福!给我掌嘴!”
“是!”
众人惊愕的张大嘴,还未明白过来,就有两个李家仆人将那二瘦子按在雪地里,一个缚住手,一个掌耳光。
“你们敢……”,“啪——”
“你们……”
“啪——”
就这么生生的在崔谡面前打。
崔谡岂止惊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牙齿都是在打颤了,“李郎君好大的威风~~”
他看向主事的李霁,李霁却不回应,还是那管事道。“这位衙内还请自重,莫要自惹是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崔谡气噎。黄裕也是皱眉,这管事……他心头拿捏不准。但也是差衙役先去把二瘦子救下。
苏进见状,支使了他那两个保镖去帮架。不过似乎他对曾家人还是小觑了不少。
那负责掌嘴的奴仆扔下二瘦子,面对着一排的带刀衙役丝毫不怵,“我家主母乃曾舍人之女,曾相公侄亲,此人出言不逊,我等已施惩戒,念其初犯不予深究,尔等若有再犯。同罪论罚!”
“喝——”
别说是衙役了,就是黄裕和崔谡这俩领头的也愣住了。
苏进眼里有笑的看向李清照,李清照也是摇头,小声道,“你知道的,我们李家可没这阵仗。”
一直静观事变的陆煜没想到还有这曲折,想向李霁求证,但见那老管事气度沉稳,又见那俩仆人亦是眼高于顶,确不似寻常看护。心下巨骇下,立即盘亘起了心思。
“我观内中蹊跷甚多,文立啊。你看是否需要再审度审度?”他下到前头来,拿住崔谡的手,示意收摊罢止。
李家是京中名门,自不可能胡编臆造。崔谡心绪大乱,这回难道真踢了铁板了?
更可恶的是苏进底下那俩小厮还在拍手称快,朝着衙役们做鬼脸,“连曾家娘子也敢惹,还真是不想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衙役都懵了:舍人的女儿?宰执的侄亲?老天啊,他们可是连知县的女儿都惹不起……
围观的榆丘百姓也是闹哄哄的。他们不清楚曾舍人是谁,但相公这个词代表什么意思。还是能够转过弯的。
“宰相的侄女?”
虽然事情与他们毫无瓜葛,但紧张感根本压制不住。更别说那些个知道点世故的衙役了。几乎都快要给跪了。
黄裕原本就拿不准这些人的背景,如今见陆煜都下来打圆场了,可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文…文立啊,我也觉得此案疑点甚多,你看不如……再重新审议?”
强龙不压地头蛇是没错,但也得看对方到底是哪个层面的龙。
崔谡暗骂黄裕老奸巨猾,仅这一句就把主要责任按到了他头上,可就他这香粉脂楼里的“山大王”,哪敢真跟大佛扳手腕。
他额头不断地沁出豆大的汗,那被掌肿脸的二瘦子干脆跪下朝曾芝兰磕头,“曾家娘子饶命,曾家娘子饶命——”倒也不蠢。
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倒了,接下来就全部崩溃了。
衙役们也赶紧丢掉手里的刀械,不需要人带头,就一个个跪在雪地里求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站在最前头的崔谡极是不扎眼,咽了口口水,小声对黄裕道,“前些日子京中不是传来曾相致仕的消息,想来……”
黄裕如何不知他想法,赶紧摇头,“庙堂之事,黄某一粗人不晓得,也不曾打听。”
崔谡咬牙,“我爹说此事是京里的高贵示意,黄县尉……”
黄裕眼皮一跳,“不不不,崔知县高看了,黄某心觉力小微薄,还是另请高明断案吧。”大宋一朝,真正拿到事情做的才是掌实权的,你一皇亲国戚又如何能与宰辅执政相提并论,即便那曾布真的倒台,但曾家树大根深,也不是他区区一小县碌吏能招惹的。再说那曾家女子亲爹还是舍人,那可是中书省的实际话事人,这等存在又如何能开罪?想到这里,他更是打了个寒战。
当然了,他怕的还是这些上层政治角斗,到最后不论输赢,恐怕都得拿他们这些卒子当祭品,他可还得要顶上那玩意喝酒吃肉,自然不愿参到这浑水里。
崔谡也是明白,所以心中忌恨黄裕,但又不能拿他如何,正是进退维谷之际,还是陆煜这做中间人来和稀泥,他朝苏进拱手。
“苏郎君,我看此案疑点重重,还容我等回衙门细细商议再做定夺,你看如何?”
苏进看向李霁夫妇,两人均是点头示意,也就不去计较了。
苏进道,“适才黄县尉既然提及此事,那苏某也得分清明细方可,不妨传唤那几家一起衙堂对质,有何误会也可当庭化解,几位以为如何?”
“是是是,苏郎君所言甚是!”黄裕赶忙出来应话,崔谡黑着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来,这刑车是……”苏进指了指面前那为他准备的囚车。
黄裕一激灵,点了身边俩衙役,“你们两个,二瘦子适才冒犯曾家娘子,罪不可恕,赶紧押赴刑车候审!”
可怜这小跟班,被衙役生生的架进了囚车,哭爹喊娘的凄惨模样,证明了事情到了最后,受罪的还不得是小虾米。
……
远头屋檐下,张望着瞧了半天的薛浑和吴娌儿对视一眼,不想这最后竟然还有这等波澜。
吴娌儿摸摸通通跳的胸口,宰相的侄女,舍人的女儿,可真是够吓人的。
薛浑自然也是吃惊,不过转眼间又是皱起眉头来,这些人物来苏家做什么?
苏家破败的院门前,那几十个衙役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畏畏缩缩的押赴着二瘦子回程。崔谡、黄裕、陆煜几人小议了下,便先行一步回衙门,把杜、洪、徐、黎四家召集过来,具体怎么收场,还得跟崔杞商量。
浩浩荡荡的蓑衣队伍,踩着沙沙的雪踏上回程。
那黄县尉不免又上来好言好语一番,顺便把他那不成器的二伯提上来骂一顿,信誓旦旦的要对此次纵火事故负全责,挽回不少印象分后,才放心上马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村人有围上七嘴八舌的,也有忌惮李家身份的,躲得远远的。
“仲耕,那你现在就要去衙门吗?不会有事吧?”陈苓已经排开人群上来,她是不想自家人和衙门扯上任何关系。
“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嫂嫂你们先在牛哥家候着,家里情况我会安排。”他望一眼背后废墟,过年可没两天了,这情况可真难保能修缮如新。
曾芝兰瞧出他顾虑,出言道,“苏郎君且自宽心,房屋修缮一事,妾身会安排人手,你就放心和妾身夫君去陈留处置事务。”
“那劳烦了。”
“苏郎君,薛某也同你一起去吧。”
见薛浑样子不似客套,也就应了下来,县衙上下打点一事还得靠他。
李清照留了下来帮忙,只是在目送苏进他们踏上去陈留的马车时,不禁流露出担心。
“芝兰姐,我感觉不太踏实,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曾芝兰握了握被风吹乱的袖子,同样也是表现出隐忧,“眼下时局动荡,苏郎君又手握升迁重权,朝中必有不轨之人图谋欲害,你时刻在他身边,务必提醒提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
腊月里的雪,在乡野的榆树林里吹袭的紧,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凛冽了,让灌木丛里的野狍子都不安分的乱窜起来。
“驾——”
“驾——”
西北面的山林小径间,有不似陈留乡音的驭马声此起彼伏,一辆辆红盖顶的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
“大管事,我们抄了小路,应该是最快的了,听驿站眼线回报,谏院和尚书省的人都拐到县城去了。”车头的仆役压低帽檐,不至于让雪渣子打进眼睛。
“好,要是能赶在诸路人马前到达,你们每个都加倍重赏!”
也不知是哪里的车马队伍,在长满灌丛的雪地里疾行,道道清晰的车轮痕迹,从山的那一头一直铺展到山的这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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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是谁?”、“我哪晓得,说是京城来的。”
“杜老九不是肺痨死的么,难不成是想讹人钱。”
“肃静——肃静——”
坐正高堂的崔杞醒木一拍,“堂下杜氏、洪氏、徐氏、黎氏四家,有何冤情慢慢宣来,本县自当为尔等做主!”
堂下四家商贩痛哭陈情,“我等状告陈留商户苏氏强买强卖,夺人祖铺,害人荫嗣,致使杜家老父忿而身故,不白之冤还望大人秉公论处。”
百姓也是叽叽喳喳。县城说大不大,堂前磕头求冤的几个也都认得,摆摆书摊、面摊的小商,算不得大员外,只是觉得这个年关口上比较稀奇。
陆煜作为主簿,分列一案记审。虽然已经和崔杞碰过头了,但心头隐觉不安,又搁下笔,望向听审的苏进,不明白他为何执意要对峙堂前。
而陪同而来的李霁在偏厅用茶,听着外堂的喧吵,也不急迫,和薛浑聊着陈留的风土,倒是尴尬的县丞周甫不知如何伺候。当然了,还有崔家那对兄妹。
“李家郎君到访陈留,老朽未曾招待周全,实是惭愧,如若郎君不弃,不妨过后由老朽做东,设宴望江楼予郎君接风如何?”老县丞额头擦着汗。没想到这李家和曾家是姻亲,这潭州老进士来头都没查清就抓人。现在看他怎么收场。
棱窗望出去,高堂正座的崔杞连拍数案。“商户苏氏可有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进也不拱手,“草民与这几家是有协议,但皆市价论处,不无偏颇,崔知县如若不信,可让草民容后传来买卖契约堂前对峙。”
旁边四家喊着强买强卖,不可为信。崔杞则脸色转沉,目光在堂前几处流转了遍后,道。“既然案情还有重要证物未至,商户苏进暂且收押,容后再审。”
这判词下来,堂下四人先是一愣,而执笔的陆煜也是抬起头,不过等他看过去时,那潭州老进士已是大袖一挥,退堂到后衙了。
围观百姓见没了热闹,也是一哄而散。
……
……
“崔知县。既然案情不明,难以量罪,又如何收押在禁?”
衙门后堂满满当当的两列人坐好,李霁面上明显不悦。县丞眼睛瞟向对面陆煜。还指望着能从对方眼里知道些曲折,可显然陆煜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知县心里盘算着什么。
“卑职亦然以为案情疑点甚多。如此处置怕是不妥……”
知情的几个曹官也是应两声,可崔杞却打起太极。“崔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治下事宜无论巨细。皆依律法行事,方不辜负圣上荣宠……崔某心知几位与苏氏相交颇深,但依不可徇私舞弊,擅宽律法,现收监于府衙,待证物传至,厘定详实,自会依据律法处置,几位若是相信苏氏清白之身,又何须急于一时?”
李霁气哼一声,当场拂袖走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郎君~~”陆煜薛浑等人紧忙跟出去,一时间有些混乱。
待外人走毕,县丞小心翼翼着步子上前,“下官不知大人是何打算,但此下交恶中枢怕是不妥……”
崔杞一直挺着的腰板,听到这话也是不由软了下来,沉吟着不说话。
一直如坐针毡的崔氏兄妹也是忐忑不已,“爹,那姓苏看样子来头不小,我们还是别掺这趟浑水了……”
“对啊对啊,爹,想那李家是何等门面,我们还是……”
“闭嘴。”崔杞低喝一声,“你们以为事情这么简单?”
县丞噤若寒蝉,“那大人的意思是……”
崔杞背着手在堂前来回笃步,“那苏进为汴京常驻人士,非我陈留管辖,此案我以为可移付京师受理,不日便将押解上京。”
县丞多看这崔杞一眼:倒也不糊涂。转念间要跟那李霁吱声,赚些微薄情分,不想门外有衙役忽然报道。
“崔知县!外堂有京师府客到访。”
崔杞一怔,京师?他寻思着事出异常,把崔谡拎到跟前来,“你们俩先回府,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向我禀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
陈留县狱,在城北犄角旮旯的地儿蜷着。由于近年来鲜有匪事,所以里面也是清静,一道俩开的二十来间排去,稀稀落落的三五个囚犯困着,忽见一票人进来,也是抓紧了栅栏观望。
“看什么看,回自己窝去!”牢头一鞭下去,他们也是笑嘻嘻的缩回了脑袋。
“霁不明,苏郎君为何执意要当庭对峙?”
周回十余步的牢狱内,只有斜对角上开了个方口,以至于亮堂的大白天,还得倚仗油灯照明。或许是因为对苏进的特殊优待,这牢狱不仅地面收拾一新,而且还桌椅床铺整齐。
苏进支开狱卒,示意人坐下来。
“某所虑乃幕后,如今若只此为止,固一时无虞,但今后怕祸事几丛。”
“可你如今身陷囹圄,又如何反戈?”
苏进拾到着桌上草芥,“李郎君以为此次陈留之行仅有你李家一路?”
李霁一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
而此时此刻,府衙偏厅里的氛围愈显凝滞。
堂下七八张圈椅刚巧坐满,皆是戴着文人髻,穿着绫罗袍的仕官。如果放在以前,怕是让崔杞感觉蓬荜生辉的事情,但眼下显然忐忑不安。
“崔知县,那苏进所居之处。还得劳驾你来指引。”
“丁承旨远道而来,不如让下官先布使些酒菜洗尘。再细谈要事如何?”
还不待那枢密副承旨丁贺应话,开封府都曹钟彭已是撂下了茶盏。“这些俗事就免了,我等事务赶紧,你就支使一队衙役随我们过去即可。”
崔杞拿捏不准这些个人目的,又岂敢实话亮出,还是老县丞周甫精通人事,“下官已安排班房去翻查典籍了,几位大人且稍作休憩,一有消息立马差人通禀。”这话下来,倒也是堪堪稳住了面前七八个京官。
“且不知……几位大人这年关头。寻那苏进作甚,莫不是有开罪大人之处?”他小心探底细,寻思着那苏进可能犯了什么忌讳。
“多嘴!”工部员外郎顾廷啪的一声案响,吓了他个胆颤心惊。
赶巧县尉黄裕被急召过来,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呵斥声,赶紧停下脚步,在屋檐外头远远张望,身后几个小卒差些撞他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县尉恕罪。小的……”,“嘘。”黄裕竖起了耳朵。
“是下官冒昧!”老县丞诚惶诚恐的作揖。
“好了。”右谏议大夫高杞无暇闲耗,“也不多说了,此人与我等干系甚大。务必要赶在其它人马前找到,如若事成,少不得你等好处。”
他又转过头与丁贺交语。“冯彦一直没见,可能是得了小道消息。先一步去了。”
“恐怕不只是他,曾府、府衙动静也不小。”
“曾府、府尹与我等目的不同。无甚比较之处,就是怕冯彦那小人。”
他们私语间,流露出的曾府府尹字眼,可是让崔杞和县丞一阵阵的胆寒,再联想到李家如此荫护行径,也是猜到些大概,正是心慌意乱之际,县尉黄裕忽然揭帘而入,给在场人尽数打了礼后才道。
“崔知县,府上有急事,您看~~”
见黄裕这眼色,崔杞心中亮堂,赶紧向在座几人告了罪,吩咐黄裕留下伺候,他和县丞两人径直出了中庭。
这当然是要去县狱请人。而刚迈出大门,一辆马车正巧停下,却是刚被他支使回府的儿子踉跄下来。
“爹、爹,出大事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娘让爹赶紧回府,家里有京师客人上门。”
“都什么人?”居然还真内宅起火,崔杞不免心生烦躁。
“听说是曾府和府尹的家臣。”
轰的一下崔杞气血上涌,差些没站稳,还是县丞扶住他,“大人可要保重身体。”
“快,快备轿,不背马!”
“回府吗爹?哎哟——”崔谡一脚被他爹踹翻。
“去县狱!”
……
……
苏进牢里的长凳还没坐热乎,就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开锁声,“崔知县,那苏氏就在里头。”,“快带我过去。”
果不其然的,这老知县一进牢门,就是一个头磕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郎君,是下官眼拙,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在为难小老儿了。”这老头是真怕了,连带着踹了他那儿子几脚,“逆子,还不赶紧向苏郎君告罪!”
崔谡青楼里的脂粉阵仗见多了,但这阵仗哪见过,都不用他爹教,就是双膝一软下去,“苏……”
“好了,其余人下去,崔知县留下。”
苏进将县丞、崔谡等人全部屏退,又示意崔杞坐下,“现下四周无人,崔知县可与苏某分说分说幕后人物?”
疙瘩一下,崔杞心先是一沉。
“本来此事与崔知县无关,但如今既然已牵涉进来,想轻易退出怕难如愿。”
“苏郎君有何高见,崔某洗耳恭听。”
苏进挑了挑油芯,牢狱里也亮了两分,“苏某有些想法,但缺些助力,如今觉得崔知县是合适人选……”
他慢慢的说,崔杞张大了嘴……
“爹,到底苏进跟你说了什么?”,“崔知县有何疑难,不妨让下官为您分解。”
走出县狱大门的崔杞神色沉重,“先回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
红灯高挂的崔府,今天却有些拘谨,来往端茶的奴婢头都不敢抬。换上新茶后就匆匆退下。
“且不知崔知县何时回府?我等不好无端叨唠。”茶已换了两盏,中书舍人曾肇府上二管事也有些坐不住了。
“若是崔知县来往不便。我等自行前去即可。”开封府尹王震家臣也放下了茶盏。
虽然两人只是从属,但坐正高堂的崔氏不敢托大。好生安抚,又是催下人去。也就这时,崔杞一干人风尘仆仆而回,等不及掸去两肩积雪,就是朝两人施施然一礼。
“让贵客久待,是崔某怠慢不周。”
寒暄一番后说回正题,也是与之前那批两院京官目的一致,不过相比而言,倒没那般紧迫。崔杞旁敲侧击几番无果。找个由头暗使来管事耳语一番。
“老爷,这……”,“去,务必打探清楚。”
转眼回到堂中,又是笑语风声起来,“诸位莫急,我已让户籍典吏尽快查验苏氏,一有消息,我们立即启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这时。崔府的管事已经搭上了两家人的看车马夫,现在正是小雪零零,俩马夫在后院给马喂草料,见着崔府管事提着酒食过来。互望了一眼。
“两位壮士劳途甚是辛苦,老朽这儿备了些酒点,还望莫嫌鄙府食物粗糙。”
俩马夫虽然是贵胄看护。但毕竟身份低微,不敢托大。谢了酒食,便也稍微热络了些话题。
“这都近年关了。却还要如此奔波,当是不得歇养。”管事将渐渐将话锋引到此行目的上来。俩马夫不曾留意,倒是真个吐露了两句小道传闻。
“听到些风言,说是那苏郎君明年要大受提拔,京里头很多大人都有意交好。”
“提拔?一商户子弟能有何提拔可言?竟值得朝中大员前来交好?”
“崔管事这就不知了,那苏郎君可不是寻常人物……”
……
套取到消息的崔管事心神不定,赶紧让女婢去支会崔杞出来细谈。
“老爷,这事儿您怎么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偏廊一角,抽身出来崔杞听的眉头紧皱,脑海中尽是之前县狱中苏进的一句话,“崔知县不说,苏某也知是小王都太尉役使,该如何取舍,相信崔知县很快就会有决断。”崔杞深吸了口气,“你现在就置备车马,领两家贵客前往县狱。”言罢便转身回堂。
曾府的二管事见着进来的崔杞神色有异,不由身体微微前倾,“看崔知县如此匆忙,可是有了消息。”
崔杞嘴角蠕动了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诸位且随下人车马驱从。”
显然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两府家臣立即起身安排车马,都不顾得再寒暄一句,便已登上马车而去。
崔杞发妻依附上来,“老爷,这是……”
“且不知我崔家的祸福几何……”他喃喃自语两句后,立即转进书房,吩咐下人取来信鸽,内中除了县丞周甫外,其余人尽皆屏退,就是其子女崔谡、崔茵茵也只能守在门外。
“周县丞以为当如何抉择?”,“经我大宋百年,素以实务为尊,大人又何必再问下官。”
崔杞沉吟片刻后,便执起笔来,刷刷刷在信纸上一路小楷,完毕装进信封,唤进下人发出。他深纳了口气,“那还请周县丞出面,邀来郑巡检前来一晤。”
周甫和崔杞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下官这就去办。”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此时,陈留县狱里,曾府和府尹的家臣倒是见到了苏进本人,饶是再多丰富的想象,也难以相信刚才还和他们谈笑风生的知县,居然把苏进关进了大牢。
“荒谬,苏郎君岂能受此等小人污蔑,我等立即飞书家主,还苏郎君清白。”
苏进也不阻拦,任由这两拨人气势汹汹的跑出县狱,或许是找崔杞对质去了。他又坐了下来,抚去袖子上的草芥。
……
……
细雪渐收,黄昏渐晚。此刻,汴京城门雉堞上的守卫也打起了哈欠,不觉头顶一只信鸽翩跹入城,飞入贵胄大院。
三进出的王府后院,驸马都尉王诜正在书房里遛鹦鹉,听这牲畜学舌两声,收起竹筅子,在手炉煨暖。
案桌上,摊着一张薄薄的信纸,寥寥几句蝇头小楷。
“那老奴这就下去吩咐人手。”王府管事收起密信退出书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脚还没走远,王缙后脚就跟了进来。王诜抿了口茶,头都不曾回。
“怎么不跟你姨娘去相国寺。”
“爹,这关头你就别提这了,我听彦叔说陈留有消息来了。”
王诜放下盏子,“耳朵倒是灵便。”他也不拐弯抹角,“那边已经把人扣住了,不过由于京里几个见风使舵的老东西介入,罪行按不上去……”
“那怎么办?”王缙伸长了脖子。
王诜眯起眼睛来,“那边明日就会将人押赴京师,到时候会在枫林驿站歇脚,此地乃出陈留,不靠京畿,三不管地界,时值年夜无丁役值守。”他忍不住讥笑两声。
“难道爹想……姓苏的也不是个善茬,万一失手……”
“府里那批死士都是平素亡命之徒,为父收蓄已久,如今正是时候。”他说道,“姓苏的对我王家记恨在心,若春来掌权,并当是我心腹大患,万不可留,我已着派人手连夜出城,必在明晚前截杀此獠。”
……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北风萧萧,冻结了陈留村头的榆丘河,早早偏西的日头,泄下一片斜阳,落在苏家的那片废墟上。经过一天雪水的浸润,草芥烧焦的气味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苏家人无处容身,暂时就在几步远处的保正家住下。
草屋外堂架起了炭炉,李家几人围坐汲暖,计划明早就去县城,等苏进事情完结后,就立马取道回京师。
“这事儿你觉得行吗?”曾芝兰不觉紧了紧身上的帧风,李霁带回来的消息让人吃惊,苏进居然想顺藤摸瓜,把幕后的人给拽出来。
李霁沉吟道,“京师这几路人马过来,那知县定是没胆量冒这大不韪,就是不知这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
曾芝兰眉头紧蹙,身边伺候的管事倒是插了句嘴,“苏郎君明朝即可得势,旧仇往怨自可从容处置,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这句倒是点醒了几人,以苏进掌握登籍造册的便宜,想要处理些私怨极其容易,又何必费这周章,再说明儿就是大年夜了,就不能等年上来再说?
曾芝兰左右无事下,想起此行目的,张口就想叫李清照,却发现人已不在边上,贴身的女婢给她指了指里屋。
哦,被苏家那老婆子叫进去了。。。
ps:ps:老书名通知不能用,所以改掉了,书在抓紧收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天才蒙蒙亮,雪就又开始下了起来。只是相比前两天小了许多,或许是看在大年三十份上,下的终于柔和了许多,从汴京南去的官道上,车轮碾压的痕迹基本难以寻见,所以零星的两辆马车驶过,就变得分外凸显。
马车里两女子素着打扮,荆钗简单,棉絮衣裳裹了两层。其中面容青雉的少女挑开侧窗帘,看汴京城墙渐渐消失在视野里,这就意味着,今年汴京的年夜狂欢注定和她无缘。
她唉声叹气,“今天走,是怎么也到不了陈留的,难道姐姐真的只是想拜个早年”
“礼物没挑周全耽搁了,不过我可没要你跟着哦。”
“无聊嘛,酒楼也没什么生意,出来透透气也好,只不过好好的除夕夜,却露宿荒郊野外,也是头一遭遇上。”
身边言笑晏晏,“露宿郊外倒不至于,路道半程都有驿站的。”
马车咕噜噜的转动着轴子,一路留下深深的车轨印记。
而此时此刻的陈留城门,头的来。”
“郑巡检也一道去吧。”
郑隆一愣,赶忙是应下,拉着黄裕一道下去。
翌日大年初一。陈留县城里已是张灯结彩,大街小巷里鞭炮齐响,大人们贴春联,小孩们满街窜,新春的暖意,吹拂着门前的雪渐渐消融。城南街角官巷的陆煜府上,清扫门雪的奴仆停下了动作,因为有驿站的信差驰马而来,他滚下鞍。
“有苏郎君音信传至。烦请通报陆主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李两家人这一晚也没得安生,眼下正聚在客厅,待得通报过来急传大夫,更是惊吓有余,连带的陆煜那小女儿,也是要跟着去看他那大哥哥。
“非苏郎君受伤,是位娘子替苏郎君挡下,所以眼下正急着请大夫赶去医治。”
心石落下后。曾芝兰倒不免看向李清照,这好端端出来女子又是怎会回事。眼下不便深究,只能安排好事情,点齐人马和物资赶紧去陈留驿站会合,这边就不做逗留了。陆煜的小女儿陆姝倒也跟了去,和他父亲一道。
赶在日头落下前,陈留的这队人总算是到了驿站。等候焦急的苏进见大夫下车,赶紧将人请进来医治李师师,在李家人眼里自然觉得奇怪,尤其是看到人后,更是诧异。在众人都围着病榻跟前之际。曾芝兰将李清照拉了出来一番细问,可是这事李清照也不甚了解,“好似是故邻。”她也只能堪堪想起这些琐碎的信息。
“大夫,如何”苏进眉头紧皱,李师师至今未醒,着实让人心忧。
老大夫取回脉枕,缓缓起身到一边案几伏案写方,“这位姑娘体质薄弱,体内积寒甚深,脉象又孱弱无力,此次重创至气血大败,虽眼下性命无虞,但怕从此留下遗根。”他搁下笔,“此难症老朽也无甚办法,只能开两副方子固本培元,让这位娘子好生休养,切记莫受风寒。”
这倒确实棘手,送走大夫后,苏进那嫂子陈苓将他拉到一边问清详细,好端端一女子舍身相救,可绝非寻常之交可为,苏进自然矢口否认,只是让陈苓代为照看换药,自己径直出去找黄裕他们查问审讯的最新进展。
很快,天便是入了夜,其余人都各自回了休息,只有李师师房中不得少人照看,油灯点着,陈苓、慎伊儿还有苏家的老婆子三人守着,换药的时候,老婆子嫌年轻人手脚笨,自己动手来上,只是解开纱布,看到李师师肩头时的半月胎记时,不由动作一滞。
“怎么了,娘”陈苓问道。
老婆子将药换好后,倒是问向慎伊儿,“敢问这位李姑娘籍贯何处”
慎伊儿一个激灵,来之前可是被李师师千叮咛万嘱咐,可是不敢露底,马马虎虎的搪塞一番,反正他们青楼女子,出身大多不清不楚,倒也不算可疑,只是老婆子毕竟眼力深,漏没漏实话,还是分辨的出来,当场不说,回过头管苏进去问。
苏进在偏院厢房里,和李霁、曾芝兰、李清照三人商量善后事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郎君有如此把握让这些贼匪指认旧主”李霁好奇。
“料他挨不过三日便会招供,朝中我已筹备妥当,等证物就位便由御史台率先发难,届时李家也可从旁呼应。”
曾芝兰缓缓点头,墙倒众人推自然容易。
这时门外有驿卒敲门打搅,正是苏母火急火燎的过来找人,也是直爽性子,拉了人直接在门外廊道上质问了起来。
“那女娃到底是谁。”
“是不是王家那丫头。”
里头的曾芝兰倒是神情一肃,示意李清照贴上门窗去听,可惜人家无意,只得自己这做嫂嫂的上去,不过等真贴上去时,外面声音也远了,依稀听到些“未过门、不能忘本”的字眼,女人的直觉的告诉她内中必有蹊跷,曾芝兰赶紧推攘着李清照出去。
“安安,你问他清楚,那李师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李清照心里没有想法,倒也确实不是,她望了眼外面漆黑的夜。两三盏灯笼吊在屋檐,泛黄的光铺展在木廊道面上。最终还是起了身推门出去。
从道义上论,这件事情苏李二人一直心口不宣,也算是达成了共识,只是苏老太横插进来,就把事情推向了另一个端口。不正面处理怕是不行了。苏进将老太送回房间后,转而进去探望李师师,正巧换好药的陈苓端着水盆出来,而寻他过来的李清照就在身后十余步外,见叔嫂二人说话,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扶倚着边上廊柱子。
“嫂嫂,里面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换了药,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没醒来。”
陈苓将苏进拉到廊道座儿上说话,手上东西搁一边,“这位李姑娘究竟是什么来路,我看非比寻常吧。”她压低声音,见着老婆子出去了,就知道事情应该另有隐情。
苏进也没做隐瞒,将原委说了清楚,虽然受了陈苓两声责备。但终归还是要寻求解决方法。
“没想到王家这丫头居然还在世,不论是情分还是道义。娶人家过门自是应当”陈苓斟酌再三,“只是正室只有一位,李家娘子又怎可做小。”
远处李清照袖子里的手慢慢握了起来,沉下视线。
陈苓这么说法,苏进倒是稍怔下,但想到这是大宋。转而又自嘲的笑了两声,“只是仲耕心中只想娶一妻,无有侧室之想。”
“这”陈苓眉头大蹙,瞟了眼苏进,道:“那你就想娶李家那娘子可是”
“师师是个好姑娘。但她心中所属并非某,又岂可折了这大好年华。”
远头李清照怔了下,抬起头望向那边的两条人影。
“仲耕此话嫂嫂不甚认同,王家丫头此般舍命相救,岂是心中无你。”
苏进微微一笑,“是有我,也无我,嫂嫂不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苓自然不会知道,纳罕之际,厢房里忽然响起慎伊儿的呼声。
“来人姐姐醒了”
李师师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驿站,闻讯赶来的苏老太抢在所有人前头,将人搀坐起来,喝两口热水,等人精神稍振,便是连珠炮似得关切问出。李师师应接不急,目光从人群中找到苏进,自然是得靠他将话挡下来。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就剩下苏进和李师师二人,就连慎伊儿也是出了去。
门外的曾芝兰拉过李清照盘问,就是李霁也看出了明显的异样,他们李家千里迢迢的过来,若是出这岔子,可当真贻笑大方。
“放心,没事。”李清照压下兄嫂情绪,走远前,望了眼那间泛出黄光的厢房。
苏进拿草芥拨了拨案上的油灯,轻轻搁下,“你本不该如此的。”
“却是没顾虑这么多,大娘都知道了吗。”榻上李师师平复下情绪,脸上的气色也回复了些。
“嗯。”
两人沉默了许久,苏进再次打开话匣。
“你可愿意过门”
李师师手心一颤,“是大娘的意思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边稍稍慢了半拍,“嗯。”
又是沉默了很久,还是苏进打开话匣。
“有一个问题,师师可作解答。”
李师师眉头哀蹙,“哥哥问好了。”
“比如,你有一件非常喜欢的瓷娃娃,但后来不甚打破,没法修好,于是你爹又重新给你买了个一模一样的,那么,你会喜欢这个新买的瓷娃娃吗”
李师师犹豫了下,她并不明白苏进意指,只得摇摇头。
苏进叹了口气,“如果是我,也是如此。”
李师师望向苏进,“师师也有个问题,哥哥可作解答否。”
“你问吧。”
“李家娘子若是有所伤,可是哥哥心中大不愿。”
这个问题确实确实让苏进想了很久,但斟酌再三下,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师师眼睛微微泛酸,别过头,“师师明白的。”
两人心照不宣,是否是真的明白,对于结果而言无关紧要。这一夜太漫长了,对于苏进、对于李师师,还有同样一夜未眠的李清照。当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时,那些惆怅都将落归尘土。
大年初四,已是驻留在陈留驿站的第三天,苏进刚用毕早饭,郑隆和黄裕就过来报喜。
“苏郎君,那伙贼匪招了”
“还是您法子管用”他们赶紧把供词呈上。
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李霁诧异,放下著子,“居然真的奏效,倒是奇了。”原来是把这几个贼匪分别关押小黑屋,不闻不问,寂静无声,他们挨得过棍棒,却挨不过孤独与恐惧。
既然供词已陈,苏进当即拍下决议,全部人马整装就绪,即刻发还汴京。由于李师师新伤卧榻,所以苏家人留了下来照料。
“安安你不跟我们回去”临发前李清照执意留下,这让李霁颇为难做。
“这些天行程太频,我有些累了,在这儿歇两天再回。”
一边苏进点了头,也就应了她所想。上马就位的一行人,押着这些王府死士,踏上了赶往汴京的官道,前路遥遥,漫天雪色,但似乎、也已到了终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正月的汴京城洋溢着一片祥和之气,大街小巷里车马川流,人来人往,市井坊子里唱戏台子也早早摆布出来,满堂的喝彩,就如去年那般热闹红火。最佳体验尽在【】,王都尉指示你暗加谋害,可有此事”
王诜冷眼看向崔杞,“崔知县,官家面前,你禀实呈报即可,自有人为你做主,莫要受人要挟。”他凌厉的眼色,有心人自然能看出端倪来。
崔杞也是提心吊胆,他仕途确实是受王诜提报所致,当中一些手段自然不好公开,如果他卖了王诜,可以肯定他的老底也会被揭出来,一时间也让他略有踟蹰。
苏进这时轻悠悠道,“王都尉所言甚是,官家面前,你禀实呈报即可,自有人为你做主,莫要受人要挟。”
崔杞视线在苏进和王诜两人间盘桓起来。
位列班首的蔡京难得开口,“苏郎君所言甚是,官家面前,你禀实呈报即可。”身后三省一干要员也是附议。
大半臣僚支持苏进,崔杞仅有的那丝犹豫也抛之脑后,“官家在上,王都尉指使罪臣戕害苏郎君一事,确是属实”崔杞赶紧把原委都托盘而出,连带着那些往来信件也是呈上,“罪臣自知罄竹难书,只是家中老小还望官家宽赦~~”
徽宗翻着这些往来信物,眉头不由紧蹙,看当中措辞以及王诜的许诺,这事真不好赖了。只是这姑父是多年交情,又有层亲属关系,不好轻易问责。但这苏进。是他今年执政的重要倚仗,况且占着明理,亦不可置之不顾。
王诜强自镇定,“王某书画流传甚广,民间有能人伪造也不无可能,况且王诜与苏郎君不无间隙。何有这害人动机”他笃定皇帝会保他,眼下只能咬住不认。
对于这杀人动机,自然不用苏进自己说,他看了眼枢密副承旨丁贺、开封府都曹钟彭、工部员外郎顾廷等人,这几个便是当年苏家一案知情者,前几日亲自赶到陈留,便是怕苏进借此把他们划
进元祐籍,眼下看到苏进示意,知道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官家。对于当年王都尉与苏家之争,微臣倒是略有所闻。”他们按照事先商定的内容陈说,该含糊的地方含糊,该详细的地方详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王诜咬牙切齿。
这事情源于王诜之子王缙贪恋苏家女眷陈氏,引发两家矛盾争执,苏家不敌王家势力,长子苏弼和家主苏中被诬贿赂朝臣入狱,而后双双暴毙狱中。苏家因此一蹶不振,最终四分五裂。可说与王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王诜之举自然为斩草除根所虑。
徽宗对于此事其实有过了解,“即便尔等所言属实,但完全可以早些年动手,何必等至今日”
这事别说皇帝,就是苏进自己也有疑虑。这王家居然还能留他们到现在,肯定是有所掣肘在身,果不其然,在昨晚到京和陈家人碰面后,陈守向终于拿出来那道护身符。原来是先朝太后高氏下的一道懿旨。当年苏家之案闹的不小,明眼人皆知其冤,但皇室颜面不可失,所以当时刑部判定苏家败诉,而高太后出于恻隐之心,便颁布两道密旨给王苏两家,此事从此绝口,互不再纠,王家若有违逆,按律处置。而王诜间苏家完全败落,无复起之势,也就给了高太后颜面,确实没有再去刁难苏家,只是在今天,这样一道密旨若公开出来,怕是皇室颜面无存,所以苏进倒也没有张扬,只是以证物之词,将这封密旨上呈。
徽宗对这封密旨倒也不会怀疑,朝廷颁旨皆有存凭可查,没有人敢伪造懿旨。况且看他那姑父神色,就知此事确凿无疑。他合上密旨,此事到此便不适合对外公开了。
“朕已有定夺,王都尉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底下蔡京多看了眼苏进,敢在御前对质,自是有了完全之策,看来这王诜大势已去。其余三省官员今日肯帮衬苏进说话,自然也对这事有十足把握,想来元祐籍便与他们无甚关联,心下放松下,出宫门前倒也还能笑谈两句。
蔡京拉住苏进密语,“你的事情处理完了,接下来可要上心老夫的事了。”
“蔡老可是担心某完事落跑。”
蔡京哈哈大笑两声,“说不准。”
群臣全部退下,只剩下王诜一人在御书房中。
“此事可是让侄儿为难啊。”徽宗长叹一声,指了指案上的密旨,“姑父该是明白,侄儿开年将立新政,继续人才,如今此事若张扬出去,怕有碍皇家颜面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的意思王诜自然明白,没想到那道密旨居然成了苏家翻身倚仗,可恨当年疏漏没有斩草除根,造就今日难以周全的局面。
他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句道,“官家勿要烦忧,老臣近年来亦觉年老体惫,想着回太原颐养余生,望官家允诺。”
“太原啊”徽宗念了两句,“怕是不妥,姑父可是真想回太原”
王诜脑中盘亘两下,忽然恍悟,额头汗水直下,难道那苏家小儿真当要绝他王家
“唉远些吧,少些是非。”
正月初六,中枢加急通告三省制词,驸马都尉王诜因老致仕,安置广南西路。这广南西路即是今云南广西一带,包括海南岛。对于宋人而言,治政广南西路可为一种贬谪,而安置待用,更可定性为一种罪罚。对于此次苏进与皇亲国戚之争中获胜,朝中官员自然看在眼里,所以这宴请之约也是连绵不绝,那间踊路街上的一品斋、甜水巷的风悦楼,这些天就如同宰相府般受人追捧。
熙熙攘攘的风悦楼大堂,歌伶唱曲,茶酒辗转众席间,新年的喜气充斥在每一处缚彩灯笼间。
苏陈两家人聚在二楼厢房内,再得到王诜罢职外调的消息后,均是大吐长气,陈苓更是喜极而泣,老婆子倒是镇定,还骂几句恶有恶报。
“如今大恶已除,我父女俩又得以重新团聚,仲耕当得受老头儿一拜。”陈守向也是老泪纵横,这些年的隐忍终于有的重见天日。
“这可使不得。”苏进赶紧扶住这老头,陈苓也是抹了泪,帮忙搀住人,说两句话后,倒也破涕为笑起来,就是一直不待见苏进的陈午,这回也终于上前道了声谢,看他颇为扭捏的样子,倒是比挨刀子还难为情,引得满堂大笑。
这苦痛的日子终将成为回忆,翻篇过后,今日的彩虹才更为艳丽。了却了家事后,苏进也正式着手处理新政一事,其实也不需要他太多的发挥,按照历史中蔡京所举,仿照熙宁时期三司条例司,于中枢特设讲义司,独辟三省六部,讲义所有一干朝廷政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迷你中文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崇宁元年开春,在驸马都尉王诜案落定后,绍述欶令随即详定出台,布榜大宋各路州府军监。
“昔在元祐,权臣擅邦。倡率朋邪,污诋先烈。善政良法,肆为纷更。绍圣躬揽政机,灼见群慝。斥逐流窜,其正典刑。翕翕泚泚,必一变熙宁、元丰之法度,为元祐之政而后已……朕笃孝思者以继志述事为急,盖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宜如熙宁置条例司,于都省置讲义司,差宰臣蔡京提举,遴简乃僚,共议因革。”
诏书对元祐、元符年间变改神宗熙丰法度之事进行痛批后,便是对接下来讲义司设置一事进行落实。蔡京以尚书右仆射兼领讲义司事,倒也无甚意外,如今独相两府三省情形下,除他外也无人可担此任。而苏进以白身特擢中枢讲义司检讨总详定,就令民间多有议论,汴京城或许已经习惯这位苏先生的作为,在一番惊讶后,倒也会恭喜两句。作为讲义司的实际掌舵,治宗室、冗官、国用、商旅、盐泽等一干国务,架空三省权柄,可谓事实的宰执之臣,再念及当年那句“三省永不续用”时,却也令人发笑。此外,刑部侍郎张商英充详定官,范致虚、王汉之等充任参详官。同时枢密院亦设讲义司,以曹诱为详定官,曾孝蕴为参详官,议盐、议学、议市舶、议茶、议学田等十四项事,并逐步推行至个部门各地方,蔚为庞大议事机构逐渐成型。
除绍述之政正式推行外。对于元祐党人的清算也提上日程。苏进或许无意对这些士林的老骨头进行打压,只是碍于政治风向,这场后世臭名昭著的运动还是得要人来背。蔡京在此事上三缄其口。除了避嫌外,自然是为日后留条退路,那操办一事就都落在了他手上,依照政律,需对元祐、元符末上书力陈新政的官员进行造册登籍,彻底打压,而且在其内还需划分正上、正中、正下。邪上、邪中、邪下,分别处于不等的罪罚。以苏轼为代表的元祐党臣自然难得逃脱,念其年老多病。便安置在京,其子嗣谪迁岭南,同样吕希哲、晁补之等人也削职留京,而原本也在元祐之列的李格非。因为李清照关系。自然可以豁免其中,倒也无人非议,但见不得好友落难的李格非,却是致仕回章丘明水老家,自此不问政事。不过若真详定其这元祐党籍,当中却还是新党人士居多,曾系一派除曾肇外,几个侍御史全部剪除。这自然是蔡京授意,如此打压政敌培植心腹的机会。又如何会真个置之事外。
这场人事变动足足持续三月,整个朝廷内外也是风声鹤唳。而同时推进的新政,其实无异于一场军事导向的大跃进,由上层发动的社会变革,以提振国力、收复燕云的目标,争取民意支持。相比于历史原本轨迹,或许在苏进的参与下,这场变革走势相对缓和些。而且在新式蹴鞠推广、一品斋报纸等影响下,北宋民风也开始逐渐导向阳刚,似乎是众志成城,民间对于北伐一事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朝廷的态度也逐渐明确,因为具有极大破坏性的新式火药终于能被熟练运用和运输,民意、军事、财富,到了一个可以开疆拓土的时机。而这时候,已是崇宁第八个年头,大宋朝廷,或者说徽宗已按捺不住,边境战事一触即发。
也正是这时候,苏进派往辽国幽州的探子终于传回好消息,百年前敬元颖投井之处已被确认。为了尽早结束这女人的纠缠,苏进以打探军情为幌,乔装商旅潜入大辽南京,也就是当年的幽州。为了安全起见,没有选择从大名府出发,而是取道京杭运河,装载七八船丝罗香料开向大辽南京幽州。
开春的运河,才破冰不久,河面上来往走船的商家不多,冷风贴着河面吹来,似是冰刀子在脸上刮。
独坐船头苏进长吁口气,搓了搓手,旁边却忽然递过来一盏热茶。
“看店家样子,怕不是为了打探军情吧。”
苏进回头,见是李清照在他身边敛群坐下,怔了下后道,“看你应承的如此干脆,便该想到你不会甘心在家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去幽州怕有风险,为何不等官家平定燕云后再去。”
苏进喝了口热茶,望着船头不断分开的水,长叹道,“谈何容易啊。”
李清照想了想,也没有再问。不过对于敬元颖一事,苏进倒不介意给她说说。
“唐时许敬宗有一女,由于不愿下嫁岭南蛮酋之子,便逃婚至幽州,可最终还是被其父扈从找到,但此女性格刚烈,无奈之下投井自尽,由于当时怀揣着古镜敬元颖,在肉身坏死后魂魄附在这铜镜之上,后被人打捞而起,经过近百年周转,最终被遗弃在陈留郊外一座废寺枯井内,而我不巧将其打捞起来。”苏进从怀里取出来铜镜,“而这敬元颖若可重新找回幽州尸骨,便可投胎转世,我就当是做回好事了。”
李清照端详了苏进的脸好一阵,见其不似玩笑,轻飘飘的说道,“你可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其实这些年来,李清照也发觉了这枚铜镜的异样,只是并未点破,如今苏进既然主动陈清,也是心中释然。七八条货船在运河上走过大半月后,终于抵达幽州,在线人接洽下,很快便到得百年前敬元颖所说投井的那间古刹,如今古刹早已易主,是一处幽州当地富绰员外府邸,也是极为巧合,这人做生意急需资金盘活,所以这处府邸便挂价出去,被苏进购入。
好在当年那座古井并未填没,苏进使了重金,命人掘井六尺,终于从井底挖出了尸骨残骸,而后选了郊外一处山水地厚葬。
夜,北地的夜,冷的让人阵阵发抖。
小山坡前新立的墓碑前,香烛祭祀摆置妥当,俩盏素灯高高挂起,四周的茵茵草褥也刚冒出来嫩芽。
敬元颖执着剑,在自己墓前上了一柱香,或许这是很奇怪的场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走好,我就不送了。”苏进不合时宜的说了句话,倒是让李清照掐了他一下。
许久许久,敬元颖才转过身来,看了眼苏进,又看了眼神情并不自然的李清照。
“多谢。”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或许是亲眼见了这等异事,李清照倒也不由打趣道,“如果许娘子是百年前的人的话,那我觉得店家像是百年后的人。”她说完倒也咯咯笑起来,不过笑了回儿,又不由感伤,“恐怕我们回去就要开战,这边事打起来,又不知是多少年岁,店家说的也是对的。”
“这边事,打不起来。”苏进笑了下。
“为什么?”
“此次刺探幽州军情,发觉民风彪悍,官治清明,非一战可取之敌,还需三思后定。”
李清照一怔,眨了眨眼看他,又是笑了出来,“原来这才是店家的真正意向,看来爹爹不用在章丘终老了。”
北地的风,吹起多少人事沉浮,那些轮回的定数,终将走向宿命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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