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正东抚着她的脑袋，柔声道：“如果有了，就生下来，那将是天大的喜事儿。” “我想有个我们的孩子，最好长得像你，等你老了，她还年轻，我会记起你现在的样子。” 彭正东笑笑，温和的说：“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更爱女儿，喜欢像你这么乖巧的女儿才好。” 看着他心里更难受，赵念欣便站了起来：“我走了。” 他用袋子给她装了些水果，叮嘱她：“好好照顾着自己，一定要等我。” “正东，你也好好保重，别让我担心。” 她没有看他，苦笑道：“你都老了，我也长大了。” 临别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的工作，前阵子和何嘉宇去了一所私立学校应聘，情况还不错。 彭正东眉头一皱：“你上什么班？” “是你自己想去嘛？” 原本以为他会为自己感到高兴，没想到彭正东坚决道：“不许去。” “我说不许就不许。” “你回去好好看协议。” “彭正东，你无聊。” 实话说赵念欣连协议写什么都没有看，只是看到末尾处有自己签名的地方潇洒的签上自己大名就完事。 “你最好回去好好看协议，别乱做主张。” 早知道这个混蛋如此才不要跟他签什么合同，要不是看在何嘉宇需要钱的份上，她才不会这样。 赵念欣忙收拾好自己凌乱的心情，过去喊了两声：“周红，你别这样，你这样晃悠，嘉宇父母会更着急。” 赵念欣有点懵，大概周红太着急，忘了她们的约定：“没有，你不是说我们一起吗？” “念欣，我们出去走走。” 周红执意的点了两瓶二锅头，她自然的点上烟。 周红满脸的羡慕和失落，看来何嘉宇生病对她的打击够大。 菜一会儿就好了，周红先喝了一大口酒，继续侃侃而谈：“其实你不知道我的好多事情，可以改写成电影，比电影还精彩。” 烟一支接一支，酒一口接一口。 周红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周红喝了一大口酒，声音有些干涩：“谁能没委屈？生活不是童话故事，生活比你想象中残忍。” 周红很快收拾失落的心情，浅笑：“瘦了好，免得减肥。” 天气越来越燥热，外面的天空却并不是骄阳，好像有一层层浓得化不开的雾罩着这个城市，也许很快有一场即将来临的雨。 赵念欣阻拦她，记得以前她可是滴酒不沾：“周红，别喝了，大夏天喝什么白酒，你还是多吃点菜吧。” 周红的倔强不是先天，以前她总是容易开心，没心没肺，赵念欣想起小时候，她们亲如姐妹，经常到对方家里吃饭，没有忧愁，一颗糖就可以让人甜得发腻，可是现在给再多的糖也吃不出甘甜来。 一会儿周红伸懒腰的时候，赵念欣发现她手有明显烫伤，密密麻麻像被香烟烫伤。 周红拿开她的手，云淡风轻道：“这多大的事，没什么都过去了？” 周红停顿了下，无所谓道：“给你说都过去了？” “周红，你是不是不当我是朋友？有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赵念欣害怕下雨，主要担心周红喝完这瓶酒还可能开下一瓶。 周红招手，熟络道：“老板结账。” 赵念欣拗不过周红，只得让她买单，刚走出饭店，外面就下起瓢泼大雨。 周红不忍心，摇头拒绝：“念欣，别去，我们就在外面站一会儿，这是及时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要不了多久就停，咱们就在这站会儿，我想跟你说说话。”么，心里充满了疑惑，也许是她的经历，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红卷缩着身子，有些发抖：“念欣，靠近点好吗？我有点冷。” 周红没有立即回答，像在沉思什么，她从兜里掏出烟，点了好久也点不着，赵念欣拿过打火机，火苗一下子蹿出来，差点烧到她的脸。 周红抽了一口烟，淡淡道：“那有这么容易烫着。” “不知道，我有时候觉得幸福，有时候又觉得不幸福。” 赵念欣一惊，一直认为她是乐观开朗，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也许她真的经历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已经没事了，别担心，那都是过去，以前遇上事情就较真，想鱼死网破的挣扎，如今我也看透了，活着必须好好活着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稍后，她自言自语的说：“念欣，我的第一次不是跟何嘉宇，是14岁那年被我表哥诱骗，当时我很懵懂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后来还发生了好几次，他总说以后会娶我，那时候我不敢跟你说，害怕你瞧不起我。” 后来他又和其他人好了，也就没管我，招呼没打就散了，后来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这辈子可能没有生育，念欣，这个消息会让人生不如死，到现在何嘉宇还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我这些事情，也许就不会要我了。 “周红，不会的，这些都是不懂事的时候，嘉宇不是那么狭隘，他很爱你，他还说担心你有一天会离开他。” 赵年馨连忙安慰她，以前不知道，整件事情对她来说是不公平，她受到伤害，不平的说：“你怎么会配不上他，你对他那么好，所有人都会感动，你别瞎想。” “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不会的，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他吗？他会对你负责。” 赵念欣一时有些难以相信，在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而又可怕的事情，她是如何度过那些无望的黑夜，她是怎么成长，该说她是一个悲情的女人好，还是说她是一个倔强的女人。 雨慢慢的小了，被洗过的城市显得特别清新，树枝上还有残余的雨滴。 周红很欣慰，讪讪道：“念欣，你以后多生一个孩子给我好不好？我最喜欢小朋友了。” 周红迟疑了下，犹豫的说：“我不给你说了，医生说我以后很可能生不了孩子。” 周红苦笑，认命的说：“算了，今天已经跟你说太多，我一下子轻松了不少，这些也只有可以说给你听，当我藏在自己心里的时候，好像有千斤担子，压得自己踹不过气，今天终于把你当垃圾桶倾吐了。” 她们的步子有些沉重，走得很慢，短短的几十分钟，却像一生一世那么漫长。 却不料没几分钟，她又自嘲道：“其实，我说了，你不要骂我。” 周红莞尔一笑，淡然的说：“还真是我自己。” “都是自己不懂事，说来也怪自己想得天真，有时候我觉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可以拍成电影，保证很精彩。” 一个年纪差不多快40岁的中年人，看上去有点像华侨，他问我去文轩书店在哪？我告诉他如何走，他一直微笑的看着待我说完话，从兜里掏出一叠子钞票，差不多一万块，说是给我的感谢费，我当时想着拒绝，可是钱对我魅力太大了，一下子我看到嘉宇有救的曙光。 那时候，我已经是条贪婪的鱼儿，想要更大的鱼饵，莫名的就跟着他走，他跟我讲了很多事情，说他姓高，名曹，妻子去世好多年，目前单身，孩子也长大了，他说他除了钱，只剩下孤独和无助。 高曹笑了笑，你不明白，人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那天的夕阳特别美丽，我好像掉进一个梦幻的世界里，我幻想一场梦可以拯救我的爱人。 后来，高曹没有去文轩书店，而是在去了一家五星级大酒店，他带我进他的总统套房，第一次进那样奢华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他去，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想要钱。天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们对坐在不远的地方。 我有些止不住好奇，便问他妻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不重新找一个，我问了很多问题。 高曹似乎早料到，他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有疾苦的人太多，要是那时候我像现在这样，她就不会死去，因为没有钱手术，我看着她慢慢死去，那种感觉摧心掏肺让人难受。” 良久，他不说话，遥控板在他手中换来换去，没有一个频道可以停留秒钟，我们像在进行一场较量。 只要他肯帮我，叫我做什么都行，我连忙点头谢恩：“高先生，谢谢你。” 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股危险，莫名的恐惧，他怎么叫这样一个名字，好像给人某种暗示，虽然我知道答应他的条件，对他来说，我能给他什么呢？ 我红了一下脸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谢谢，高曹先生。” 后来，我就骗何嘉宇说有亲戚在哪儿，跟着高曹离开成都，去北京找钱了。 周红摇摇头，叹了口气：“那还不是自尊心强，你知道我这个人好面子，再说想到一个月就可以回来，也没想那么多，我害怕欠人情。” 周红有些复杂，一切像一场梦，感慨道：“我只能说一言难尽，差点儿丢掉性命，完全出乎我想象。” 周红陷入往事的回忆，良久才道：“很难界定，或许他也不是坏人，他对我很好，我看了他妻子年轻时的照片，还真的和我很像，一样的齐刘海，看上去真像一个人。” 我去了后他很开心，生意交给下面人打理，天天陪着我，他也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后来我们大吵大闹，他骂我是贱货，我说他是骗子，两人互不相让的地步。 后来他实在看不下去，就认输了，他给了10万块，说站在人性的立场才帮助，如果我不走，他可以给何嘉宇做手术外很多钱，他想我永远的跟他在一起。 赵念欣像第一次认识她，没想到她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连忙安慰她：“周红，何嘉宇的命是你的，你为他付出太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爱他，没人有资格看不起你，我很佩服你，真的。” 过了一阵子，赵念欣以为可以去学校上班，哪知大哥一反常态的要求她跟自己去上班。 大哥说是照顾她，变相的是监督，以前总是惯她，这阵子在她面前没有好脸色，而她自己好像自知理亏，总觉得大哥已经察觉出什么问题，便不敢同他理论。 如果这样那应该不算爱，还真如唐胖子所说，爱是没有条件，不然那都不叫爱。 所幸的是何嘉宇手术很成功，周红鞍前马后的照顾他，看到这一幕赵念欣会有些莫名的孤独。 害怕自己真的有了，她做事情显得有些恍惚，大哥跟她说话好几次都得重说一遍。 只是这样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大哥对她的恩情，是她这辈子都还不了。 除了周红，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有天上班的时候，她给周红打电话告诉自己的担心，周红说陪她去医院检查，两人便约定在一个地方碰面。 赵念欣却并不想这样，她不愿意用孩子来捆绑他，而且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多余的角色。 如果他能果断点，就不会让两个女人都为他付出那么多，始终，她没有怪过梦欣儿，说来说去好像是自己站不住理由。 周红一把拉过她，有些生气道：“不许你这样，你那是在扼杀生命懂不懂？再说你得经过他同意，如果他也同意，你才可以做主处理掉孩子。” 周红对孩子特别在意，在她看来每个孩子都是天使，特别知道自己可能没有生育，更加不忍，苦口婆心的劝：“念欣，别较真，这事情真不怪他。” 两人到医院，挂号排队，医院的人真多，本来炎热的天 赵念欣有些口渴，医生叮嘱必须要胀尿才可以做检查，她只好让周红去附近买矿泉水，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等。 赵念欣突然担心，自己如真有了怎么办？她会不像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赵念欣抬头一看，来者居然是梦欣儿，她穿了件玫红色的裙子，曲线勾勒得很好，前凸后翘、气质清新高雅。 她有些尴尬，有些躲闪：“欣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赵念欣有些紧张，没想到会碰见她，只好编过理由：“我也是做普通的妇科检查。” 梦欣儿很热情，连忙对她招呼：“念欣，医院有个同学是我和麦克的朋友，让他打声招呼，就不需要排队直接检查，我去给她说声吧。” 梦欣儿却不打算罢手，自作主张的朝她笑笑说：“没关系，我让他关照下，这都是小事情，你在这等我。” 出门准备给周红电话，却和她撞个满怀。 赵念欣惊魂未定，喘着粗气：“比鬼更可怕的是人，我刚才遇上梦欣儿了，她说这里有个医生是她和彭正东的朋友，她要帮忙我就不用排队，可以直接检查。” 赵念欣直摇头，坚决道：“不能让她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如果她知道，会很麻烦，这事情没法收场了。” 两人意见不和，在那拉扯了一会儿，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梦欣儿过来了。 赵念欣颇有些尴尬，她忙解释：“欣儿姐，这个是我朋友，给我买水去了，刚才有点渴。” 周红礼貌的点头，对于梦欣儿伸过来的手，她并没有去握，虽然她看上去母仪天下的样子，但她总能从她眼里扑捉到隐藏着不太善良的东西，人的眼睛是不可以欺骗人。 其实，有那么一瞬，她有些同情她，眼前这个女人，她也没什么大错，只是为了爱，显得有些狰狞，尤其是这样柔柔弱弱的女人，她们的内心超乎你想象的强大。 梦欣儿的手有些尴尬落下，她满催促赵念欣：“咱们回去，让医生给你瞧瞧。” 梦欣儿极为好奇，态度友善：“念欣，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以前有没有检查过。” 赵念欣不想两人吵起来，她连忙打断她的话：“周红，你少说一句好不好？” 周红白了一眼，接话道：“那是，我是不走寻常路，特不会装，是什么就说什么。” 她生气埋怨道：“周红，你不说话，要死啊。” 她脑子一团乱，她总有感觉，梦欣儿知道她跟彭正东之间的事情，那次躲在车上，她当时说那样的话就是说过她听。 周红啊，周红这次是帮倒忙了。 赵念欣想支走梦欣儿，可她看上去比自己还上心，见到医生就亲切的说赵念欣是她妹妹，说谁谁是她朋友，让医生一定要好好检查。 梦欣儿笑得有些甜美，赵念欣的罪恶感陡然上升，她像落入凡间的天使，而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梦欣儿，交代完转身对赵念欣笑笑：“小念欣，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打我电话，对了，我还没有你电话，你留个电话，一直以来都说送你礼物总是没有遇上你。” 梦欣儿并不打算走，站在那温和道：“干嘛对姐姐这样防备，怎么说我们还算得上远方亲戚，再说麦克跟你大哥关心不是十分要好么？别太见外，你这样太生疏了。” 待梦欣儿出了病房，医生就开始数落她：“真是没素质，如果都可以不排队，那成什么体统，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她想医生或许是嫉妒梦欣儿的美梦，同样是女人，医生长得肥肥胖胖，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是满脸雀斑，女人和女人之间总会潜意识的比较。 检查的结果，她真的有了，好在梦欣儿并没有在外面等她，不然会有多尴尬，只是大概她也会知道这个结果吧，医生再怎么骂骂咧咧当着她还是会把实情说出去，她的心便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