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会被删的。 不是像电脑那样删掉,而是像火烧布一样,一点一点烧出个“空洞”。 刘乾被焊死冷库那天,我就意识到,我们不是在被杀,是在被“移除”。 如果“存在”无法留下痕迹,活着与死去有什么区别? 这一章,我要写的是我们第一次试图抢回“被删的命”。 那个夜晚,林澈带我去见一个人。 他说:“这个人不是我们的人,也不完全是社会的人,但他能帮我们赢一点点。” 我们拐进一条废弃电缆小巷,穿过一道写着“南技院封存机组—危险”的铁门,进入一间地下二层的实验室。 屋内潮湿发霉,地板坑洼,老风扇嘎吱嘎吱转着,墙角蹲着一个穿背心的少年,脚踩主机板,嘴里咬着牙签。 “许焱,”林澈介绍,“19岁,南技院智能系统班退学生,专业成绩全国前十,被‘自动劝退’。” 我问:“因为什么?” 少年头也没抬:“不愿加入特配研究小组,举报导师和企业联合偷数据。” 他咔哒一下拔出一根电缆:“后来就没人知道我是谁了。” 我走上前:“那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他咧嘴一笑:“因为我也被编号过。Q-Z999,后缀为R;意思是‘未成型、可随意归属’。” 我沉默半晌。 这种编号我在回音者编号库里见过——“残拟类”,相当于技术性人形标本。 “你身上……?” “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有段时间,我连‘人’都不是。”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心头泛冷。 “我想做点事,”他望着我,“你是‘灰网’那边的吧?我愿意为你们做个‘生还器’。” 我问:“你能做什么?” 他说:“做一台机器,能从被删掉的痕迹里,找回‘存在’的原貌。” 我们把它叫做——“数据回流装置”。 最早的设计,像一个外挂数据库阅读终端,能读取编号者的旧数据轨迹,并从系统缓存、影像伪存档中逆向提取被删除信息。 原理其实不复杂: 每一个人的行为轨迹、饭卡、考勤、摄像头、步态、发声、留言、手机信号……都在生成“历史镜像”。 编号系统删除的,是前台信息;但后台残影、冗余缓存、算法对比残留,很难彻底清除。 许焱的原型方案,是从这些“数据灰”中,逆向聚合出“存在过的逻辑骨架”。 “这不是恢复一个人。”他说,“而是——证明这人曾经存在过。” 我们当即决定,在回音者北境节点做第一次测试。 我派出林澈与章前接应,选取一名系统已注销的编号者——Q-M028,女,三十三岁,原为电气焊组副班,记录显示“非自然离岗”。 翻查她的记录时,我们几乎一无所获。 没有照片,没有考勤,没有留言,只有一笔模糊支出与一条“岗位调整建议”: “建议转为辅助岗,工作能力不足,精神状态不稳定。” “这是她被抹去前的判词。”老隋冷冷说。 测试当天,我们在北境站用一整面服务器连接了那台装置。 屏幕开始显示碎片化图像:一只电焊手套、一枚残破焊痕、一段摄像头下的模糊背影。 最后,是一张照片。 黑白,分辨率低,但仍能看到她的脸——嘴角带笑,眉间有痕,戴着安全帽,工衣旧得发亮。 下方自动生成一句话: “疑似存在身份:Yin Rui,工号残留:M028-B,曾参与45项焊接作业,最后一次留言:‘今天风很大。’” 老隋当场落泪。 “她女儿还在找她。”他哽咽着说,“我们可以把她还给她女儿了。” 那一刻我明白,编号者不是数字,是被偷走名字的“人”。 我们不只是救数据,我们是在救命。 我们又测试了七个编号者,全部成功恢复至少一条痕迹,有两个甚至生成了完整行为序列。 数据回流装置,成了我们反抗系统“删除机制”的第一把匕首。 但我们也知道——这只是开始。 当晚回去,许焱对我说:“这装置得有名字。” 我想了很久,说:“叫‘生还箱’。” “像黑匣子?” “不,比黑匣子更残忍——它不是记录坠毁,而是记录活着被删掉。” 他静静点头。 我递给他一枚编号卡:“这不是你的编号,但以后你有权为它重命名。” 他接过,手有些发抖。 “谢谢你。”我说。 “你不用谢我。”他低声道,“我也……想有人记得我。” 那晚我回到住处,一夜没睡。 “生还箱”发布测试版的消息在灰网组织内迅速传开,各节点请求接入者日益增多。 林澈紧急联系我:“很多人开始相信,我们是真的能反打一次。” 我冷笑:“系统也会知道。” “你怕?” “不,我怕的是,他们删人比我们保存还快。” 我们正准备发布“第一批编号回流名单”时,系统动手了。 ——详见下一章。喜欢凡心入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凡心入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