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一封信寄出去,等待的是调查、是记录、是被调岗—— 没想到来的第一件事,是**“系统清空行为缓冲区”**。 这是一条只在管理员后台才会弹出的指令,用于清除特定编号的非标准行为记录,意味着:你的行为已被系统判定为“不可持续”,即将被隔离观测。 换句话说,我被系统“圈进了疑似变异组”。 ** 下午四点,我刚从饭点回来,就有两名穿蓝衬衣、不挂编号牌的安控员站在我工位后。 “净空。” “跟我们走一趟。” 没有由头,没有调令,没有签字。 他们也不需要这些。 因为我现在,连编号都已经被限制访问。 我能感受到——系统已经不再承认我是“普通人”。 ** 我被带进厂区办公楼后侧一间未挂编号的暗室。 那是一间没有窗、没有时钟的长屋,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叠资料,一杯冷掉的茶,还有三盏始终照在你脸上的顶灯。 房间里有三个人。 他们全穿同样的深灰色制服,胸口绣着“联合人事”四个字,没有名字,只有工号标签和眼神里熟稔的麻木。 他们是“内部调查组”——又叫“数据裁剪人”。 他们不会动手,不会大喊大叫,他们只会一句一句问你,像磨一块铁,直到你自己把锋刃递出去。 ** 最中间那人翻着那叠资料,一页一页,如数家珍。 “编号NX-002,实名净空。” “你在编号日志中提出‘编号者残存机制’,系统已标记为‘异常构思’。” “你向外寄出牛皮纸信件,信封重量异常,夹带私密资料,违反《封闭系统文书管控条令》第三十二项。” “你构建‘编号者名单’,命名42人,已超过系统预设安全名单容量。” “你是否知情?” 我盯着他:“知情。” 他不抬头:“你是否承认自己在破坏系统逻辑?” 我轻轻笑了一声:“你们不是系统。你们只是把人变成逻辑的机器。” 右手那人忽然冷冷开口: “你举报,不是揭弊。” “是在刨你自己祖坟。” 我没吭声。 他盯着我:“你姓净。可你那祖上活得干干净净?没有登记、没有编码、没有工号,就等于什么都没干过。” “你现在挖这些旧人的骨头,就是在挖你自己的血脉。” “你在毁掉你的未来。” ** 我看着他,缓缓说道: “我的祖宗,活在饥荒里、雪夜里、地洞里。” “可他们从没活在你们的系统里。” “他们没被编号。” “他们没被注销。” “他们的坟,不埋在数据库里。” “所以我挖他们的土,不是背叛。” “是寻根。” ** 空气骤然沉了下来。 三人不再说话。 他们翻开最后一页记录,是我的“行为偏离曲线图”——用红线标示的“高风险波动”,从刘乾死后的那一天开始攀升,如今已经突破了“可控分数”。 结论是: “建议移出主工作组,转入内部降权管理。” “视情节严重,转精神观察组或数据注销序列。” 也就是说,我——将“被消除”。 不是杀。 是“数据清理”。 让我从系统里彻底消失,成为又一个“编号者”。 ** 忽然,左手那人翻开了旁边一张纸——我认得,是我的编号手册复印页。 那一页,是我自己手写的“编号者对照名册”。 纸上有刘乾的名字,有我记下的每一位死者,有编号,有笔迹,有注释。 那人把它举起来,对我冷笑: “这些东西……你觉得会有人看?” “你觉得有人会信?” “你觉得,这世界还会有人管你们这群死人?” 我沉默片刻,说: “不会。” 他愣了一下。 我继续说: “不会有人信。” “但我写下来了。” “我写下来了,他们就存在。” “你删得了系统的编号,删不掉我的手。” “我还活着。”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能说——他们全都死过。” ** 最中间那人放下茶杯,终于说了第一句整话: “你现在还有机会。” “只要你承认这些记录是编造的,编号者名单是你一时情绪过激的杜撰,我们可以重新为你编号,归入低行为波动群体。” “你还能活下去。” “还能升迁,甚至被调走,离开这座厂。” “你会过得好。” 我点点头。 “谢谢你。” 然后我说: “但我不要编号。” “我要名字。” 他脸沉下来,沉默良久,然后冷冷开口: “送他去‘观察’。” “等他想通了,再回来写个‘行为反思材料’。” ** 我被拉出暗室,手没被拷,但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属于这座厂的任何一个“岗位”。 我成了一个“临时观察对象”。 下一步,系统会对我启动“资料冻结”——不再更新行为轨迹,等待“自然失活”。 也就是说,我将成为一具“行走着的死亡编号”。 ** 可我不怕。 因为我的手册还在。 我的那张名单,还活着。 林瑶收到信后,一定会转出去。 我已经不是为了自己活着。 我是为了他们—— 那些在冷库写下“救我”的人。 那些在毒桶下睁开一只眼的人。 那些在编号里变成模拟人的“死人”。 我为他们写过墓志铭。 现在该轮到我自己了。 但我不写“死亡”。 我写的是: “净空。 编号:NX-002 状态:自由中。”喜欢凡心入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凡心入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