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阳兄?”李东阳吃惊地看着不远处的焦芳,“难道还未下值?”
焦芳没说话,只是耷眉拉眼地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人。
那些中书舍人也识趣,各自告别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一直神色匆匆的焦芳还是没说话,只是盯着李东阳看。
李东阳和焦芳是同年,两人自来关系不错。
李东阳是知道焦芳急性子的,见他如此坐立不安却还没开口,便不解问道:“宝阳兄这是做什么?”
焦芳沉默片刻,突然说道:“今年我儿子参加会试,不知情况如何?”
李东阳安慰着:“虎父无犬子,你教的儿子不会有问题的。”
“今年我回避了会试,尚书又病弱,礼部竟无一人参加会试主考。”焦芳又说。
李东阳还是柔声安慰道:“按理今年也该是轮到你了,但你有子入试,例应回避,所以这才显得没有礼部的人,你且不要多想,科举中没有礼部的人也非今年特例。”
焦芳又没说话了。
李东阳看着他完全没有被安慰道的样子,更为不解:“宝阳兄到底想说什么?”
“尚书病逝,衙门群龙无首,春闱焉得无礼书,闹得现在人人都乱,这便也罢了,好歹还有我看着,只是我这几日还总是听到不少流言,吓得心惊胆战。”焦芳低声说道。
李东阳不解:“什么流言?”
焦芳抬头去看李东阳,喉结动了动,忍不住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都说江学士要进礼部了!”
李东阳不解:“哪里来的消息?”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的。”焦芳模模糊糊说道,“大家都说他现在也没个正经职位,就一个翰林学士,手握不少功绩,在这个位置上也好几年了,也该动一动了。”
李东阳打量着面前的同窗,突然明白他今日的来意。
“江芸自有他的去处,但不论去哪里都是陛下决定的,非你我可以决断的。”李东阳平静说道,“宝阳兄该下值归家了,天色也不早了。”
焦芳连忙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出城门,做个伴。”
“我今日约了人去吃酒。”李东阳无奈说道:“宝阳兄有话就直说吧。”
焦芳也被逼急了,忍不住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左侍补升正卿的机会,是不是比右卿大?”
李东阳心中叹气,暗道果然无耻,但脸上却格外平静,正儿八经说道:“右改左,左补正,也是有这个道理的,非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焦芳脸色微变,随后忍不住喃喃自语:“徐尚书和傅尚书就是替补上去的,果然,果然,不,不,不对,徐尚书和上一任也不是替补啊……但陛下自来是讲究循序渐进的……”
李东阳看他疯癫的样子,笼着袖子,没说话。
“是啊,也该讲究长幼有序才是。”焦芳口不择言说着。
李东阳终于明白他今日来的目的,突然觉得好笑,对着面前的同僚故意说道:“虽说长幼有序,但也是能者居之的。”
焦芳长叹一口气:“我已七十有七了,实在是心中愤愤啊。”
李东阳也跟着叹气:“也该放宽心才是。”
焦芳神色凄惨,愤愤不平:“这几日我总是忍不住想起我们那一科的庶吉士,实在是令我心急如焚。”
“费咨兄、曰川兄和时雍兄都做到尚书之位,公实兄也升上南京掌院都御史,就连未曾入选庶吉士的朝瑛兄也为尚书了,廷珍兄今年也升掌院都御史,人人都夸他们是人中之凤,我也是人,自然忍不住比较起来,我和他们相比到底差到哪里呢,可我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已经搅得我日夜难安。”
他激动的神色突然冷静下来,对着李东阳行了大礼:“还请宾之兄为我解惑。”
李东阳忙不迭散开,苦笑着:“这是做什么?我如何担得起,各人运道不同,何来如此比较,且看现在吴原博也至今没有入内阁呢。”
焦芳冷笑一声:“他已有自己的大造化,天下皆知的大才子,我如何能与他比,且我也不是要争内阁的位置啊。”
李东阳心力憔悴:“我赴约真的要迟到了。”
焦芳还是不放弃,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坚持要等到他的一个答案。
李东阳是真觉得他的同僚糊涂了,低声劝慰着:“补选尚书,一要廷推,二要圣裁。我就算有为你争礼书之心,也没有为你争礼书之力呀,何必让我如此为难。”
“我一是翰林,二有资历,三且只求一个礼部,宾之兄乃是陛下爱重的阁老,只要肯为我说上一句……”
李东阳气笑了,面无表情说道:“那你应该去找首辅希贤先生才是。”
焦芳坚持说道:“你我同年,按理要相互照顾的。”
李东阳叹气,看着面前的焦芳。
他是听过关于焦芳的很多传言的,好的不好的,比比皆是,就连礼部内部对他意见都很大,但李东阳一向是宽于待人,焦芳目前为止并未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虽有不少消息,但也只是传闻,并无实质证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