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珂这边情绪刚上头，枪战那边却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伏击的人似乎完全没存什么留活口的心思，将卡车附近十几二十米的区域打得是烟尘暴起、火花四溅。 终于，人贩子们互助呐喊的声音逐渐消失，林间如星星般闪耀的枪口火焰也随之停息，只剩下低低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呻吟持续不断。 这一夜可谓相当难熬。死掉的人好歹已经抵达了终点，有多少冤屈都可以去跟阎王哭诉，不必像活着的那些人一样担惊受怕。 树叶的缝隙间终于透进一丝丝光亮时，卡车里的汽油也烧完了。引擎咔咔空转几下停止轰鸣，车灯像死人没有合上的眼睛一样直愣愣瞪向前方。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正是昨天将殷珂他们扔下的胡子男。 殷珂注意到，这三个人从林子里出来时是背对背的三角阵型，枪口全都对外，随时能应对来自任何角度的攻击。 “走！打扫战场去！” 那波浪由远而近，再呼啦啦从林子里钻二三十个人，然后各司其职，捡枪的捡枪，抬尸的抬尸，很有点正规军的意思。 就连因家世背景特殊而见过大场面的殷珂都不禁在心里赞叹一句——这队伍的工作效率之高堪称杀人越货界的经典范例。 “带走。只要有一口气，就全部带走。”男人这次回答的很干脆，似乎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处置这批货物。 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向，山贼没有再给出任何信息。 急行军一般的赶路，除了加油，四辆卡车根本不做任何停留。 一天一夜，颠簸辗转，好不容易停了车，山贼解开他们脚腕上的绳子，又要逼着他们徒步在茂密的野林子里爬山。 “莫要怨老子，一遭都是命噻。你克要是活得到十天后，老子就送你克到去镇子上。但十天内，啥人敢跑、敢闹、敢跟老子玩转转转老子就就直咄咄送他上路！听到了莫！ 就这样，殷珂和其他倒霉鬼一样被几杆枪押着去干活，但小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没有帐篷，也不生营火。陈旧的迷彩防水布挂到树杈上就算搭出个临时窝点，馒头掰碎泡进凉水里再加点咸菜就算一顿饭。 那人的伙食标准跟他一样，多一丝油腥都没有。难怪连十个馒头换一条消息的买卖都搞不起。 殷珂看得浑身不适，可刚转开眼睛就听见一声吆喝。 胡子男大发善心了一样凑近过来，伸手就去扒拉苦力们身上的衣服。 “知道咯，知道咯！你跟老婆子一样叨叨一路了！”胡子男伸手抢过药箱，“老子就整点酒精，不碰救命的玩意儿！” “我什么心思！”胡子男抬腿踹了精瘦汉子一脚。 胡子男这次毫无留手，抄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力道大得像要砸死个谁。 “滚！你也给老子滚！”胡子男头也不回地爆喝，手上则“嘶啦”一声扯开了小男孩的衣袖。 胡子男粗鲁地捏着酒精棉签乱擦乱摁，也不管这小子是不是疼得龇牙咧嘴。 殷珂眼见着这人在各式各样的伤口上一通胡来，弄得几个大姑娘小伙子嗷嗷直叫。可最后轮到他这里，男人又似乎没怎么下狠手。 殷珂垂眸点头，没接话。 殷珂又点点头。 殷珂微微往后靠了靠，小声答道：“我怕我说得太多更像个奸细，你会把我给埋了。” “哦——”殷珂再次点头，然后像是终于安心下来似的放松身体。 本以为就这样了，可这人拎着药箱走出去几步又停下来，低头挠了挠头发，再转回来。 男孩瘪瘪嘴，然后才慢吞吞站起身走过去。会儿高兴一会儿沮丧一会儿愤怒的来回变换。 殷珂琢磨着该要如何从男孩那边套话，结果这小孩半夜里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