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絃仰卧床上,直盯着老旧的天花,彩画褪色,角落还藏着斑驳的霉痕。 “澄流。”赵清絃皱眉吹了一口气,可这样只会让静止的尘屑再度浮起,他不耐地唤了声,没得到响应。 赵清絃坐了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看到书页上关于云州的描述,忽如醍醐灌顶。 如今脚下的土地确是让他感到怪异,没能想到下方曾有滚滚河水流动也不怪赵清絃,筑建运河是前朝的事,后来更是被掖藏起来,在史书抹去痕迹,手上这本游记,倒算是漏网之鱼。 周翊明手持他给予的孤山咒,背得艰辛,这下被他像教书先生般考起课业,顿觉心虚。 往生咒用以超渡亡者,寻常道者皆烂透于心,然孤山咒所书的咒言阵法却大有不同,便是面对在人间徘徊有心愿未了的恶鬼也能以法力加持,强将它们超渡。 许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可能没那么久,周翊明被他刻意晾着,如擂的心跳早把他强撑的自信敲碎,就在他欲要坦白承认自己其实没背得那么熟稔时,赵清絃忽地开口唤道:“赵翊明。” “想回本家吗?” 他和周子悠只是旁支,算起来早已出了五服,可懂事后依旧被本家的暗卫寻到,送到遥远的益京,在那家与国师府相隔不远的祖屋生活。 他们刻意忽略了已独当一面的亲姐,将所有希望放在他身上。 男丁又如何?不过是流落江湖时不被嘲笑女子舞刀弄枪,也不用担心夜归在暗巷被谁家老头用色瞇瞇的眼神上下打量,何况…… 既然如此,男子和女子的区别,又在何处呢? 隐姓埋名后,被本家的人认出来,依旧后患无穷。 “我想要摆脱这样的日子,不想再处处躲藏。” 他坦承两人的关系,明确表示自己的身份,道:“虽关系远了点,好歹该叫我一声再从兄[]。” 周翊明只余惊讶,赵清絃为嫡系的人,虽不是生来必有法力,可若有,只会比旁支的更盛,故他们被视作血脉纯净,必需栽培的存在,和旁支待遇迥然不同。 “堂、堂兄?” “澄流说你要对付国师。” “没想过以后的话,从现在开始好好打算。” 他抱膝坐在鱼池旁,想得入神,直到被周子悠拍了拍肩才抬头望天,都快日落西山了。 周子悠失笑:“倒也没错。” 人亦如是。 后来遇事,才知道那样不够。 这个“赵”姓未带给他什么荣誉,可在逃离以前,在国师府的周子悠总是被寄予厚望。尽管二人不喜这个身份,那也应把该有的一切夺回,如赵清絃般,以赵家后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对抗,去推翻现今那行事荒谬的根源。 他不过释出少许法力,已觉涨痛难耐,两根手指逐渐发白,如被千斤石头重压,无法再动弹分毫,周翊明提气喊了一声,强将法力敛回,额鬓已是冷汗淋漓,无力地对周子悠说:“我还是很弱……” “我决定了,要助堂兄一臂之力。” “姐,不行。”周翊明不再像昔日腼腆,他神色坚定,彷佛在这瞬间忽尔成长,对她安慰笑笑:“我想做回赵翊明。” “父亲总说我是家中唯一男丁,却不知道我还需要你的保护;母亲总要我在国师面前落个好印象,可她也不知道最受重用的是你。” 周子悠指向他毫无血色的手指,愕然问:“与这有何相干?” “朔”其实是将自身法力强行抽离,因与施法者相合,故能纵气如鞭,控制自如。这术耗法大,身体也难以适应那种被掏空剥离的感觉,赵清絃不善与人近战,只能钻研这种方法将距离拉远,稍有不慎更会落得两败俱伤的局面,是以从未打算要教周翊明使用。用不了,会痛的。” 赵清絃噙笑望向周翊明,见他不过短短一下午就有了主意,倒算通透。他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孤山咒,翻开其中一页说:“叁天内给我悟透。” 在一侧的周子悠垂眸不语,她并不愚笨,不过是关心则乱,想起叁弟可能被囚在那食人不吐骨的地方就闹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