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阳教以暗杀闻名,招数毒辣,加之与沐瑶宫交情匪浅,鲜有不知轻重的亡命之徒会冒险潜入浮石塔内,故守卫并不森严,更可谓是漏洞百出。 云来茶楼,乃恒阳教与沐瑶宫的人作联络,暗地做买卖童子交易的地方。 沐攸宁从未掩饰自己的身份,逃狱那晚所使的皆为沐瑶宫的招式,也刻意用了十成力度,留下痕迹在对方身上,可惜她那日仍未突破第五重,未能以此清楚表明嫡传弟子的身份。 她自不会笨得以为对方无法得悉自己的身份,然他们焦急的原因,倒也不难猜。 此时大肆把沐瑶宫的人骗来作挑选,留下的只有极少数,可见他们不急于此,助谁人涨功力才是眼下逼切之事,又或者是为了……秘术。 即便在白日,塔内仍燃着蜡烛,有些地方甚至需以灯辅助才勉强看清脚下的地砖,领路的弟子递了她一盏灯笼,径直走在前头。 袁少永寻常待在第八层,领路人直接带沐攸宁到正厅候着,期间她问了几个问题,没得到响应,便也作罢。 “沐姑娘。” “你是教主?”她问。 沐攸宁仍拿着那块令牌把玩,另一手则托着头,漫不经心地打量他,彷佛没看到对方喉部的伤口般,笑瞇瞇地跟他东拉西扯,偏偏不提买卖一事。 要说为什么,毕竟她与沐殖庭都是嫡传弟子,在外人眼中,她俩并非仅仅的师兄妹,而是为争宫主之位的敌人,绝不可能为了救他来到这里,把自己搭进去。 沐攸宁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袁少永也向她介绍了浮石塔,这塔顶上两层是禁地,第六至七层是练武场,第五层是客房,而往下依次是澡场、厨房、牢房以及守夜用的休息地。 沐攸宁欣然接受,对方看似给了很大的自由度,实际上是告诉她无论怎么走,都不可能在禁地以外找到猫腻。 两人心知肚明,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主客的和谐,最后是袁少永憋不住,先提起交易:“据说你是为了赵氏小子而来?” 袁少永被她的话吓着,没想到面前这少女竟口出狂言,放荡如斯,只好缓缓将茶杯放下,故作镇定地问:“姑娘可愿把人让出?” “若姑娘愿意放手,我们不必再树敌人,自是最好不过,若否……” 袁少永沉吟片刻,如今教主不在,教内上下皆听从他的命令。 “副教主不必苦恼,这事不急于一时。倒是师叔那边,你们可要好好派人监视啊,小道长体弱,不过和我一夜欢好就落下病根,倘若师叔对他出手……” 沐攸宁哈哈大笑,单手托住下巴,一双桃花眼瞬也不瞬地望着他,没好气地摆摆手道:“管他的什么法力啊,你们捉了他这么多天,竟没察出他已是不能人道?” 虽这也非好消息,他却不禁松了口气,国师提的其中一个条件便是千万不能让他成为沐瑶宫的童子,素心秘谱所习功法属阴,练法霸道,修来的真气更是横蛮难控,倘若有那么一丝溜进赵清絃身体,极可能会令他的法力失控,再也不能施咒。 方才沐攸宁语出惊人,他来不及细想,可若事实真如她所言,国师的担忧便是多余,赵清絃仍有法力,也未有被谁人的内力影响。 沐攸宁无所谓道:“师叔不像我,对待男宠下手总没个轻重,你们既然看重小道长,记得把人守好才是。” 沐攸宁坐姿慵懒,一脸玩味地对站在他身后,为她领路的那名弟子眨眼笑笑,意有所指地道:“袁副教主,我不急,可你也别让我等太久啊,不然受累的还是你的人。” 他知道这交易不该有迟疑,可才刚接管全教,那头就被折去大量弟子,教主待他的态度似有不同,他不能再什么都不思考,眼下更急需一个机会来将功补过。 直到月亮高挂,袁少永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还真的想到一个方法。 沐攸宁在浮石塔待了十来日,每天都在塔内随意地闲逛,一副对哪儿都好奇的模样,四出撩拨,行事张扬,惹得教里上下颇有微言。有异议。袁少永听着下人回报,不以为意,只留了一部份人监视,恐防再发生沐瑶宫人逃掉的事,其余则回到原职,确保在少量人手下尽快如往日运作。 “姑娘当初是从何得知童子一事?” 他自觉优雅地喝着茶,不再拐弯抹角。 她不太会品茶,可这茶入口苦涩,舌根微微发麻,不难分辨茶里被掺了药。她自恃身上有赵清絃给的护符,又再抿了一口,道:“你们隐藏得不错,只是师叔捉了我的人,她行事也不够谨慎,循着这条线往上摸就猜出一二了。” 沐攸宁早和她对好口供,便道:“这云州我来得太早,无聊得很,不想前脚进牢里找乐子,后脚就遇到师叔了。” 沐攸宁抱手冷笑一声,不屑道:“这不是被我知道了吗?取之不尽的童子,这种好事竟想瞒着我,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是以,他并未向教主尽报沐攸宁的行踪,若连一个小姑娘都拿捏不住,他又怎么让底下的人服众? 窗外阳光正好,天阔云闲。 浮石塔楼高九层,建于耸山之上,眺望时彷佛站在云端饱览云河城。 可她在这里已等了快将半个月了。 “好啊。” 沐攸宁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袁少永,如同栀子花一般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