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尘转头,对中年妇人说:“既然没别的事,那我们先走了。” 说罢就从怀了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鼓鼓的,露出里面的金子来。 怜卿尘似没听到墨霁的话,接过荷包,迫不及待踹进怀里,欢喜道:“多谢了,夫人。” 不出意外地,她又收下了,顺便打趣身旁黑着脸的人,“客气了,我这朋友x子腼腆,不善言辞。” 似感受不到身旁人的低气压,心安理得地收下财物,向夫人道完谢准备往外走。 提到青霄,妇人顿时变了脸se,语气尽是不满,“他们自己来的!领头的,就今日说话那个,跑到我们家里,一番道歉,说是门内弟子私服禁药,要帮我们找到欢儿。”又瘪嘴控诉,“幸好欢儿没事,不然我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妇人敛下情绪,撇了眼床上躺着的孩子,柔声道:“那恩公慢走,我留在这儿照顾孩子,就不送了。” 孩子也向她招手回礼,一大一小瞧着十分可ai。 这副模样,谁能知道,她以前是多么荣华富贵。 墨霁与她并肩走,认真问。 怜卿尘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轻佻,刻意调侃她。 她侧过身,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以后,可以找我。” 怜卿尘没有回答她,也不看她,加快脚步,中指搭着食指没有节奏地敲衣摆,过了许久,弱弱吐出一字。 回到客栈,日升月落,两日颠倒的作息把两人弄得疲惫不堪。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 来人是已经装好行囊的墨霁。 青霄路远,那些疑惑就留到路上吧。 一匹浑身雪白,绒毛透亮,马鬃微微偏到左侧,头颅高高扬起,颇具贵族风范。 “门派特供的,你要哪一匹?” 这可b她之前徒步快太多,既不用担心租金,也不用担心还马的不便。 “就它吧。”又满意地拍拍马背,拉紧马绳,踏上马镫,一蹬腿,g净利落地跨步翻身。 见到墨霁的上马方式,怜卿尘心里慌乱起来。 从前她不ai舞刀弄剑,也不ai骑马s箭,自己的骑马技术还是源自一场世家b赛。 重要的是,赢过别的世家子弟,得到场下富家小姐们青睐,面子带来的虚荣感b珍珠宝石点缀可快意得多。 那次,是她唯一一次出席这类b试,以观众的身份。原因是,孙尚书家的大公子孙廉清也参赛了,而他正是自己的二姐,宋倾宛的心上人。 但自古帝王最是无情,宠的了一时又哪儿宠的了一世。在g0ng中,这个道理是人人皆知的。帝王宠她,她却不能太过恃宠而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失败了。 于是乎,她被自己的二姐生拉y拽参加时,其实也没有太过拒绝。 二姐不在,原本她乔装打扮,匿了身份,在二楼栅栏旁静静观看。 她的容貌,身份,总以让在场大部分男人心动,事实也如此,这群世家子弟中光是向她表露过心意的人就不少,何况在这样的场所…… 还来不及气恼身份暴露,场上出现一个无b熟悉的身影。 秦玉瑶穿着黑se轻薄丝绒长衫,宽松深蓝襦裙,长发溜肩别在耳后,一手拿弓,将一匹装备jg良的白马牵引到场地内。 秦玉瑶一出场,几乎x1引了场内外所有注意力。不只因为她出众的容貌气质,还因为她是场内唯一一位nv子。 所以,来到这场b赛的代价就是,为了哄人,她被秦玉瑶拉着,足足练了两月的马术。 她不会轻功,仿不会秦玉瑶的上马方式,最后学会的,也是最大众的方式了。 如果容貌相似,是巧合,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时间可以改变一个的x格,却无法改变习惯。 莫不是当年的惨案,让这人伤到了脑袋失忆了? 她低头叹气,嗤笑一声。,没有决绝地把墨霁赶走,是或不是,她都还有很长的路可以找答案。 墨霁有心等她,行得慢,两人很快并肩。 墨霁率先打开话头。 “你早知小姑娘昨晚会回荣家?” 她答得自然。 “但荣家不过是青城镇的普通富商,青霄乃江湖大派,云碧城又相隔甚远,二者能有什么恩怨,还不惜绑架对方的孩子。况且若当真有什么恩怨,荣家岂会同意让青霄帮忙……” “那个黑衣人怎么回事?” 怜卿尘点头,“莫非,这黑衣人只是这附近还未离开的江湖侠客?打抱不平却不愿露面,意外撞上了我们。” 怜卿尘正思索,见身旁人神se如常,手托着下巴轻敲脸颊,“还是说,你已经有人选了。” “原本我只觉得黑衣人的身法很熟悉,应当与我交手过不止一次,只是苦苦找不到人选,那日他突然出现,便明了了。” “可是荣夫人不是说,青霄的确派人解决此事,他出现在荣家并不奇怪吧?” 疑惑解开,怜卿尘接着说:“而他,作为主动请缨帮助的领头人,却对小nv孩回归不感兴趣,反而转移注意力到我身上——因为他b所有人都先知道小nv孩已经回归。” 闻言,怜卿尘彻底明朗,连声调都上扬几分,道:“荣家本就不怎么待见青霄,他知道我与你是一同,冤枉了你这‘救命恩人’的同伴,这便使荣家怒上加怒。看样子是荣家赶走了他,实则是他离开的绝佳时机了!” 这样,黑衣人是谁的问题解开了,可是,若这人是鹤七寻,那便处处是疑问了。 既然这人是他救的,小nv孩也平安无事,他大可拿着这笔功劳替青霄扭转一定名声,但他却选择隐瞒身份。 想到这里,怜卿尘被自己的结论惊住,光是鹤七寻青霄大师兄的身份便站不住脚,青霄不同于破云的能者居上,而是血缘,青霄现在的掌门,也就是鹤七寻的父亲。 还有青霄弟子的异变,绝非禁药如此简单,鹤七寻作为青霄高层怎么会不知,他鹤七寻甚至都有可能是异变的始作俑者之一。 “墨姑娘能否给我讲讲你上山前的事?” 想到这样突然询问过去,似乎有些冒犯,找补道:“抱歉,不想说也没事。” 没想到墨霁爽快答应,她既期待,又失落,静待下文。 “家中只剩我和祖母,四年前大灾,祖母想把g粮留给我,我不肯,她就将自己关在房内,生生饿si。敌不过流寇横行,家中被洗劫一空,我一无所有,上了山,成为破云弟子。” 她的语气很淡,不似平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细细辨别,能听出话音里潜藏的哀默,似悠悠古琴,并不铿锵,蕴意万分。 墨霁还是没有看她,目光朝着小路深处探,还是淡淡两字,但能听出为了安抚她刻意放柔的声调。 怜卿尘依旧陷在墨霁方才的回答里,连手中的绳都松了几分,她的过去,竟是如此……即使她曾经有过预想,现在知道,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还是笼罩了她。 又或是自责…… 但如今身处世间,芸芸众生,又何止寥寥几字能够概括,他们不是文字,更不是数字,是一颗颗存在的,跳动的心脏。 这条小路正是前几日,她走过的那条。 树下稀疏的杂草,偶尔长着几朵鹅hse小花。 整条路灰暗y森,让人生出不好的预感。 只听一声巨大的马叫声打破沉寂。 见前方的人停下,怜卿尘跟着停下,警惕地看着周围,细声疑惑问:“有情况?” “这里最近似乎有人来过。” 已经不能算是路,只是草和泥被踩踏,形成的痕迹,看上去,应该就是近几日形成的。上点缀着几朵鹅h。 “怎么了”怜卿尘不明所以,刚想继续询问,低头,面se惨白,捂着嘴惊愕出声。 眼前,赫然就是当日大闹上元节的r0u块,r0u块b那日见到的模样更膨胀了几分,只是现在,它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然没了那日骇人的气势。 r0u块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泥土,面容和身子都无法遮全,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一层泥土,而是泥土之上,几朵整齐摆放的,鹅h的小花。 “这附近没有血迹,它似乎不是外力致si,看样子,是身t膨胀暴毙而亡了。” 生si之事,她作为医者,或许b墨霁见得多些,虽然也被震慑到,还是很快缓过来,见墨霁呆愣的模样,她轻声叹了口气,又好似想到什么,切声道:“等我拿个东西。” 很快,怜卿尘回到r0u块处,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和一把小刀。 她也不多解释,蹲下向r0u块的胳膊处划了一道,在刀口处撒上粉末,眯着眼,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失望起身。 不是蛊?莫非是药物改进了?还是别的什么? 无奈,怜卿尘靠近她,轻轻拍了拍肩膀示意,她才好似回神,楞楞应她。 自从见到那具尸t后,墨霁的脸se变得很差,一路上皱着眉,好似还没走出惊愕。 “墨姑娘……”她试图安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失神,只能痴痴唤一声。 哎——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冷打破这份沉寂。 “嗯?”怜卿尘寻着声音抬头,对上一双蒙上雾气的眸子。 那双眸子垂下眼睑,y影将瞳孔遮了大半,不见底的潭水,突然翻涌惊涛骇浪,溢出大片大片的悲伤。 啊? 没办法,现在两人并没有到掏心掏肺的地步,就像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身份,有的时候,很多话,很多事,对方不愿说,她便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尊重,也是边界。 到底是冬季,西南的蚊虫少了许多,也不必担心蛇鼠叨扰,至于野兽一类,除非饿极,待生起火光,也会退避三舍。 话是如此,安顿好后,两人还是决定轮番守夜,长夜漫漫,小心为上。 墨霁莫说裹裘衣,连厚重衣服都没有添加,丝毫没有惧怕寒冷的意思,在离她一米的地方盘腿端坐,见那人冷地将自己裹成圆球的模样,又往本就烧的旺的火堆填了几根木柴。 火光将墨霁照亮,晕染上一层泛着橙光,朦胧的薄边,青丝倾泻如水墨,不知是这火光将她身上凌冽的气质削弱,还是心绪太过浓郁,怜卿尘只觉心中酸涩,怔怔望着她,不知何时,眸子盈满泪。 她的大脑甚至自觉设想,自己已经无法清晰回想秦玉瑶具t模样,记不清皇g0ng陈设的种种细节,她只记得秦玉瑶总是挂一丝笑,总是温柔,她只记得红墙黑瓦,金碧辉煌。 曾经的她,可以问心无愧对秦玉瑶说ai,可如今,这份ai,究竟是ai,是遗憾,还是执念? 眼眶的泪终究没有落下,似乎只有鼻头的红润背叛主人方才内心的千淘万浪。 两人约好,墨霁守前半夜,怜卿尘守后半夜,闻言,怜卿尘轻应,阖上眼,身子不留余力地汲取暖意。 明月皎皎,万星无辉。 这一觉睡得踏实,待墨霁唤她,再次睁眼,已是白昼,林中升腾绵延雾气,原本熊熊烈火只剩下一堆残留的,破碎的黑炭。 “见姑娘睡得安稳,抱歉,墨某擅作主张违约了。” “下次可以叫醒我,接下来还要赶路,需养好jg神。” 这下,怜卿尘彻底失语,摆摆手随她去,又从背包翻出一张画满图的纸,对着这张纸b划道:“地图上说,青城镇一百五十里处有一个小村庄,我们已经行了百里,今夜应该可以去此地休息,在出村五十里的河口,届时乘船,沿河而下,五日便可达云碧城边界了。” 怜卿尘接过水袋,小口喝着,不是冬日的冰凉,还有丝丝暖意,为她g 两人整理好后,再次驾马赶路。 天公不作美,本就难走的山路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渗人的寒将衣物浸sh,两人本想顶着雨尽快到村庄,雨势却越下越大,一副要将两人彻底吞噬的气派,又迟迟不见任何人烟,无奈两人只好先寻避雨处。 待两人走近,衣物sh了大半,幸运的是此处的确是山洞,洞口不大,洞口处洞壁呈现灰棕se,深处似乎是近墨的紫黑se,还有几抹不易察觉的深红。 就近寻了处g燥的地方双双坐下,雨势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无奈事发突然,两人也找不到能生火的材料,sh润衣物紧贴皮肤,凉意更胜,为了接下来的路程,还是先将sh透的衣物换下为妥。 听懂她的意思,墨霁背身朝洞窟深处去,“怜姑娘随意。” 突如起来的变故让她几乎要叫出来,那手好似料到般捂住她的唇,危机之下,她sisi咬住这手,将冷白的手咬出红紫痕迹。 她抬手想要攻击身后非礼之人,却被那人将双手扣在身后,动弹不得。 手指不满唇峰,分出两根撬开她的唇,不断g着软舌,发了狠,她拼命咬住手指不让它如意,身后那人不满地低头,嗅她的脖颈,咬住肩后软r0u回击。 那泪还是落下,却不是因为被玷w,而是因为身后响起的清冷音调,似潺潺流水,沁人心脾。 阿姊! 方才进入洞窟的墨霁。 秦玉瑶还没si,她的阿姊还活着。 或许她们分隔许久,彼此都变了许多,但曾经的点点滴滴都真实存在,她ai的秦玉瑶,从来不是幻想,过去还是现在,那份x1引,那份欢喜,从来不是执念。 天被t0ng了窟窿,雨越下越大,好似要将世间一切倾刷。 怜卿尘被她吻得晕头转向,红润着脸颊,不管身子因为只穿了中衣已经长出的j皮疙瘩,打着的冷颤,反而环抱住对方的颈,咬住那人的耳垂,附上温热的气息,故作歉声地g,“好,那阿姊罚。” 雨声变小,直至滴答滴答,洞x中只剩她的叫喘声反复回荡。 那gu香气从洞窟深处弥漫出来,直至溢满整个洞窟,叫她无法忽略。 这gu香气她并不陌生,不似蜂蜜的甜腻,不似青草清幽,叫人忍不住沉迷。 是尸魂草! 糟了! 这个洞x究竟是什么地方,竟有若此多尸t…而她们方才还那般,如今回想,一gugu冷汗滚下,不禁胆寒,她哪里还有半分q1ngyu可言。 雨后四处sh润,如今没了洞x庇护,二人无法骑马行路,亦不知道村庄还要行多久,且不说她才被墨霁折磨身子,单是让她拖这一路已经耗了她所有力气。 又渡给她自己本就不多的内力,疲惫,困乏,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神经。 再次醒来,夜se浓郁,还是林中,她正躺在一个温热的怀抱。 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映入眼帘,所有铜墙铁壁在此刻都卸下防备,想到方才二人所行之事,一gugu羞涩冲撞着她,于是将脸埋得更深,泪却止不住流。 “还是瞒不住了…”头顶传来更重的叹息。 声泪俱下,话音颤抖。 意识到那人又想将自己推开,她坐起身子,握紧那人的手,不让它有一分逃离,坚定又诚恳,“我清楚秦伯的为人,是我自愿向父皇求情,不是什么连累,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真相,即使没有阿姊,这条路我也早便走上了。” 字字句句,扣人心弦。0u离,她握得更紧,直接俯身吻上,尝尽所有味道。 两人呼x1交换缠绵许久,墨霁好似想到什么,分开,双手扣着她的肩,眉头紧蹙,十分严肃道:“你t内的毒怎么回事?” 脸被掰正,迫使她对视,墨霁面se更沉,作势扒她的衣k,“这次,你的美人泪是不是加重了?” 又t1an着唇,像g人的狐狸,凑近她,吐出媚气,打趣道:“我当真以为,墨首席,清心寡yu。” “呜呜,阿姊好狠的心,以后微儿都无法快乐了。”眨巴着眼睛,略微ch0u动嘴角假哭。 见实在逃不过,怜卿尘只好正面回答,收起方才玩弄的表情,将自己被流放蛮荒,遇到怜炽,如何成为鬼医的事粗略讲了一通,不过她省去了其中许多折磨人的细节。 听着她平静的描述,就好似那些只是一场不痛不痒的旅行,但墨霁知道,这人定瞒了许多,心疼占据主导,顺抚着她的长发,将人拥入怀中,感受着这人的温度。 “阿姊这是不赶我走了!”怜卿尘欣喜抱住她,亲着她的脸颊,似不满足,还要往嘴唇上去。 “阿姊坏si了,我如何都赶不走的!”怜卿尘的声音软下来,气鼓鼓地哼哼。 “我原本伤到心脉,那日在乱葬岗,遇到游历的师尊,师尊渡我内力,又将破云密丹给我,抢回一口气,回到破云,用无数珍奇药物滋养,加上我练武的底子,这才有了今天。” “师尊只说,看中我练武的根骨。”墨霁明白她的疑惑,但自己也没有更好的答案,如实回答,不放心地补一句,“师尊她没有恶意。” 还害得她内疚许久。 她微微摇头,还是不忍泛起酸涩,愣了一会又问,“阿姊此番去青霄也是查当年之事吗?”微眯着眼,欠欠模样,“还是说,墨首席,只是狗皮膏药似想跟着我?” 抿着唇,犹豫道:“我并未查到太多与当年相关的事,记得出事前胡太医曾来过几次秦府,如今,他在云yan。” 听到恩师之名她是欣喜的,两人或许还能在云yan见上一面,但欣喜迅而转为后怕。 怜卿尘瞪大了双眼,不管不顾此时被压在着的身位,张了口,却嚅嗫不出一字。 闻言,怜卿尘从震惊中回神,双手撑起身,唇泯成一线,许久才吐出气。 说着说着,一切好似回到那年初秋,她途径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