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林疏桐冲进技术科时,后颈的雨水顺着衣领往脊梁骨里钻,像一条冰冷的小蛇贴着皮肤滑行。 老周已经把金属碎屑倒进比对仪,仪器冷白的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这台德国进口的晶格分析仪,三年前他教我调试时说过,误差不超过0.001%。 灯光在镜片上跳动,像某种无声的警告。 “沈队,”老周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声音有些发涩,“陈野工具箱锁眼里的碎屑,和赵宏上周借走的勘查撬棍,真能……” “按。”我的喉结动了动,嘴里泛起一股铁锈味,那是紧张时才会出现的味道。 防水袋里的金属片还在震,频率比刚才快了两拍,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那节奏让我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三天前赵宏说“痕检室湿度高,借撬棍去晒”时,袖口沾着的机油味突然涌进鼻腔——那味道和陈野工具箱锁眼周围的刮痕,此刻在我脑子里重叠成一把刀。 金属摩擦的余香还残留在舌根,像是某种未被察觉的罪证。 “滴——” 仪器屏幕跳出两组光谱图,绿色曲线像两条交尾的蛇,在“晶格扭曲度”一栏完全重合。 荧光在空气中晕染出一层诡异的绿意。 老周的手一抖,差点碰倒旁边的证物袋:“这...这不可能!” 赵宏那根撬棍是去年新买的,怎么会出现在陈野的锁眼…… “可能。”我抓起实验台上的橡胶手套,指节捏得发白。 橡胶贴着手掌,有种闷热的压迫感。 三天前在码头仓库,赵宏蹲在碎尸箱旁边“帮忙拍照”时,鞋跟蹭过的墙灰,此刻正粘在我掌心——当时我以为是普通建筑灰,现在想来,那灰里混着的金属微粒,该是他撬锁时震落的。 指尖残留的颗粒感刺痒难忍,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赵宏!”我踹开物证科的玻璃门。 他正背对着我们整理货架,听见声音猛地转身,白大褂领口的领带松了半圈,像条濒死的蛇,软塌塌地垂着。 我盯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上周他在局里说“绝对没碰过陈野证物”时,喉结也是这么跳的。 那种熟悉的颤抖让我胃部一阵抽搐。 “解释下。”我举起比对仪,屏幕上的重合曲线映得他脸色发绿,像被毒液侵蚀的树叶,“陈野工具箱锁眼里的金属碎屑,和你借走的撬棍,晶格扭曲度完全吻合。” 他的手指抠进货架边缘,指节泛白:“我...我只是帮乌鸦保管证物!” “乌鸦?”林疏桐的声音从身后刺过来,带着潮湿的寒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林母的笔记本残页塞进质谱仪,发梢还滴着水,在金属操作台上晕开深色的点。 水珠坠落在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时间的回响。 我看见她握鼠标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冷——三年前她母亲的尸检报告上,“意外坠楼”四个字旁边,也有这样的抖痕。 那笔迹像一根针,扎进了她的记忆深处。 赵宏的手突然摸向腰间配枪。 我早有准备,分光仪的激光已经扫过他的鞋跟。 港务局红土特有的铁腥味钻进鼻腔,那是只有码头爆炸现场才有的湿度:“你鞋跟的泥,和三个月前爆炸现场的泥浆,湿度差0.02%。”我把分光仪往他面前一送,金属外壳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那天你说在局里写报告,原来在码头帮乌鸦埋炸弹?” “够了!”他吼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配枪已经拔出来一半。 “等等。”林疏桐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 质谱仪的打印纸“沙沙”吐出来,她捏着那张纸的手指关节泛白,纸张粗糙的纹理硌着她的掌心。 “碳同位素比值差0.003。”她抬头看我,眼睛里烧着我从未见过的火,像是燃烧的记忆,“这残页的纤维,和我妈当年调查器官贩卖案时,现场碎纸屑的成分…” 她没说完,抬手展开残页。 墨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乌鸦”两个字像把刀,刺得我瞳孔收缩——后面跟着半句话:“…为器官运输提供警队备案,他要的不是钱,是…” “砰!” 赵宏的配枪砸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响,金属撞击瓷砖的声音让耳膜微微作痛。 他盯着残页,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像具被抽干了血的尸体。 我这才注意到他后颈有层细汗,把白大褂浸出深色的印子——上周他说“感冒”请假时,也是这种汗。 汗水沿着脖颈滑落,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通讯器的蜂鸣声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赵宏浑身一震,手忙脚乱去摸口袋。 我看见他手机屏幕亮了一瞬,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那抹蓝像深海中闪烁的磷光,危险而诡秘。 他抬头看我,喉结动了动,嘴唇哆嗦着刚要说话—— “乌鸦说…” 通讯器里的电流声突然炸响,我没听清后半句。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赵宏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最后一个亮着的字是“死”。 林疏桐的手搭上我肩膀,她的体温透过湿衣服渗进来,带着点发烫的温度。 那一刻,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轻微的颤动,像是压抑已久的怒火即将爆发。 我低头看地上的残页,“乌鸦”两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块刚从冰里捞出来的铁。 老周弯腰捡赵宏的配枪时,碰响了旁边的证物箱。 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时间锁,是赵宏的警徽在箱子里震得发响——那枚警徽内侧刻着的编号,和三年前我误判的连环杀人案档案编号,一模一样。 雨还在下。 技术科的窗户上蒙着层雾气,模糊了外面的灯光。 窗外的雨丝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真相笼罩其中。 我听见林疏桐的呼吸声就在耳后,一下一下,和我心跳的节奏慢慢重合。 她的气息带着潮湿的热度,像是某种承诺。 赵宏的通讯器还在震,在地上蹦出哒哒的响。 那声音里,我突然想起陈野死的那天。 他躺在解剖台上,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墙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当所有误差重叠…” 现在,所有的误差都重叠了。 剩下的,是乌鸦的声音里,那个没说完的“死”字。 通讯器的电流声里突然炸出一道沙哑的男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乌鸦说…你早就该死了!” 赵宏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两粒黑炭,举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屏幕蓝光在他脸上割出细碎的阴影。 我盯着他后颈暴起的青筋——那根血管刚才还浸在冷汗里,现在正随着这句话的尾音突突跳动,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 “老周,控制他右手。”我压着嗓子说,余光瞥见林疏桐的指尖已经扣住质谱仪的金属边缘,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眼神更加凌厉。 赵宏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闷响,手机“当啷”掉在地上,鞋尖无意识地碾过那个“死”字。 我的视线扫过他鞋跟——港务局红土混着细沙的纹路还在,和三个月前爆炸现场的泥浆样本在脑子里叠成重影。 但此刻更要紧的是脚边那只陈野的工具箱,箱盖内侧的划痕在冷光灯下泛着暗黄,那是三天前我在码头仓库时没注意到的焊锡痕迹。 “疏桐,镊子。”我抄起实验台上的手术剪,刀尖轻轻划过箱盖夹层的缝隙。 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根发酸,林疏桐递来的镊子尖刚碰到我的掌心,夹层里突然掉出片薄如蝉翼的铜片,边缘的焊痕像条扭曲的蚯蚓。 “看这个走向。”我捏着铜片转向赵宏,他脸上的肌肉正不受控制地抽搐,“陈野去年修这箱子时,特意在夹层里焊了根记忆金属条——温度超过30℃就会弹开。”我指腹蹭过铜片上的划痕,那些细微的凹凸像是密码,“上周三下午两点,局里技术科开了暖气,对吧?” 赵宏的嘴唇开始发抖。 林疏桐突然蹲下来,听诊器的金属胸件贴在工具箱底部,发梢扫过我的手背,带来一丝温热的触感:“空腔共振频率…”她转动听诊器的调节钮,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和警队地下车库B3区的声纹匹配。” “车库?”我猛地抬头。 林疏桐的手指攥住我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扯断缝线:“赵宏的配枪编号,和三年前你误判的连环杀人案物证登记册里的‘待复检枪支部件’——”她的呼吸喷在我耳垂上,带着点滚烫的腥甜,“完全吻合。” “够了!”赵宏突然暴喝一声,刚才掉在地上的配枪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攥回手里。 枪口抖得像片风中的树叶,却偏偏准准指着林疏桐的心脏。 他的瞳孔里映着林疏桐手里那张带“乌鸦”的残页,喉结上下滚动:“游戏结束了——乌鸦说…要你永远闭嘴!” 我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三年前母亲被杀时,凶手举着刀的手也是这样抖,却在最后一刻突然稳如磐石。 我盯着赵宏鞋跟上的红土,那些混着铁屑的颗粒在灯光下泛着暗红,和三个月前爆炸现场的泥浆湿度差0.02%——但此刻,他鞋跟内侧的泥印比外侧浅了一圈。 “误差叠加到临界点…”我慢慢举起双手,目光锁死他握枪的食指关节,“你鞋跟的红土,是替身的破绽。” 赵宏的手指在扳机上顿了顿,枪管微微偏移了两寸。 我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是只有被拆穿时才会有的神情。 林疏桐的手悄悄勾住我手腕,她的体温透过湿衬衫渗进来,带着种近乎灼烧的温度。 通讯器又响了,这次是短信提示音。 赵宏的视线刚往手机上飘,我已经摸到实验台边缘的分光仪。 仪器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我想起陈野临死前攥着的墙灰,想起他说“当所有误差重叠…”时,眼底那丝释然的光。 赵宏的枪口突然又紧了紧,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我肉里。 我按下分光仪的开关,淡蓝色的激光扫过他鞋跟——红土里的金属微粒正在仪器屏幕上显现,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沈墨…”林疏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赵宏的手指开始扣动扳机。 而我的分光仪,正在锁定他鞋跟里那颗不属于港务局红土的钛合金碎屑——那是三天前他在码头仓库撬锁时,从撬棍上崩落的。喜欢罪案拼图师之亡者遗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罪案拼图师之亡者遗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