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妈妈进门,第一句话就在吐槽,说我收藏了一堆垃圾,甚至还有假货,”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擦擦手,指指博古架上的玉石摆件,“你觉得呢?我收藏的是不是垃圾?”饶听南心中叹口气。来者不善啊。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肯定是要一捧一踩,拍拍老爷子马屁的。可偏偏另一位当事人是左夫人,而安排自己拜访的是左修才。自己若是一捧一踩,估计老爷子反而会认为自己不够“忠诚”,不堪大用吧。“我小时候,学校旁边有卖一种叫干脆面的小零食,里面有小卡片,”她思索了会,没有正面回答,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是水浒传的人物卡片,做工很劣质,但是大家都很喜欢。谁要是收集了一整套,可以嘚瑟一整年。”“收集,收藏,无论是集邮、纪念币、古董,还是小卡片,玻璃弹珠,都是一样的,自己觉得快乐开心,自然就会认为其珍贵,”她笑着看向老爷子,“至于真实到底价值几何,有多重要呢?”“我想,如果有人溢价买您这架子上的东西,您也不见得会卖吧。”老爷子大笑起来。“我当然不卖。”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饶听南,“来了,第二个问题,会写毛笔字吗?”饶听南心中暗暗叫苦。“老爷子,这个真不会。”“没关系,你就你以外行人的眼光,评价评价我这两幅字。”老爷子笑眯眯地示意她过来看。早知道应该做些功课的,可左修才也没有提示自己啊?饶听南心中有些忐忑,低头看向桌上的字,随即一愣。“时间短,我刚才就写了两幅,你喜欢哪一幅,说说吧。”老爷子退后半步,背着手看她。饶听南忍住自己吐槽的心理,左看看,右看看。怎会如此?好丑。两幅字,一幅极为普通,方方正正,一笔一画极为规整,漂亮得像是印刷体;另一幅……以饶听南浅显的书法水平评价,只觉得丑。但稍微动动脑筋就知道,那幅印刷体的字绝对谈不上书法。所以答案其实已经给自己了,但是得说出些一二三来,才算过关。她开始细细打量起了那副丑字。这是一幅很任性的字,书写得极为肆意:有的字圆润,有的字锋利;有的宽而扁,像一堆扁石头挤在一起;有的长而窄,恰似老蛇挂树;有的歪歪扭扭,宛如刚刚拿笔的顽童,有的却落笔千钧,一笔一画间仿佛有金石之感。“这副,”她若有所悟,指了指那幅丑字,随后苦笑着摇摇头,“老爷子,我的审美水平是被左止元吐槽过很多回的。我大概能感觉出来这幅字应当很难写,但我看不出来太多,只能简单说说。”老爷子坐下,也示意她坐下,“说说吧。”“我很羡慕这幅字,也很羡慕写这幅字的您,”她沉默了会,叹口气,“从心所欲,不逾矩。”老人再次大笑起来,笑得白胡须一抖一抖的。“小元不应该吐槽你的审美的,”他的神色愈发和善,“你已经看出精髓了。”“你说你羡慕这幅字,那你想要这样的生活吗?”饶听南犹疑了会,摇摇头。“我其实会更喜欢,在秩序中稍作改变的自己。”老人用力一拍桌子,吓了饶听南一跳。他指向博古架。“从左往右数第二行最上头的格子,大红袍,我最好的茶,自己去沏一杯,我等你,咱们详聊。”饶听南只得听命。唔,好歹茶文化自己是专门研究过的,不至于狼狈。……十多分钟后,两人相对而坐。“左修才说,我肯定是要教你点什么的,我还不信,”老爷子笑眯眯,“他说对了。”饶听南不明就里。“和小元一样,叫我王爷爷,或者直接喊我红军老头也行。”饶听南喉咙滚了滚。后面那个称呼……真的有人敢喊吗?“王爷爷。”“好,”老爷子点点头,“咱们继续,第三个问题,可能也会是最后一个问题。”饶听南闻言,瞬间坐得更加笔直了。“知道电车难题吗?”老爷子微笑着看她,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一个小孩和五个小孩,你救哪个?”饶听南一怔。居然,是这么个问题么?电车难题,世界著名哲学思辨题。一辆电车正在轨道上行驶,有5个无辜的普通人被绑在前方的铁轨上,而另一条岔道上绑了1个无辜的普通人。此时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是搬动道闸杀死1个人从而救下那5个人,还是袖手旁观看着那5个人送命而保下岔道上的1个人?由原题还衍生出了许多问题,比如一边是正在铁轨上玩耍的五个顽劣孩子,另一边是安安静静的乖孩子,你救哪个?她低头看向老爷子的那张纸,仔细观察着,突然,又是一愣。和普通电车难题大差不差,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纸上两条铁轨是对称的——也就是说,其实看不出电车要压向哪一边。“开放性问题,随便说点什么,”老爷子微笑,“当年左修才可是在我这里口若悬河,引经据典,从社会舆论讲到哲学价值,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一讲就是四十多分钟,给我都绕得晕乎。” ', ' ')